「那麽,就請先生告訴我,該要怎麽說、怎麽做才算正經?」她硬是一屁股在他身旁坐下,豈料他立即站起,不悅地下逐客令——


    「迴去!」


    伊靈聞目扁了扁嘴。


    又不是真的想夜襲,隻是想鬧鬧他而已,犯得著這麽生氣嗎?


    身為當家花魁,至今都是被人捧在手心疼的,沒有半個男人會漠視她的魅力,但他矛盾的卻對她好卻又想疏離她,關於這一點,她想弄清楚。


    況且,誘惑他,原本就是她的任務。


    「伊武,你女扮男裝一事,隻要我上報院士先生,你在這兒是待不下去的。」他緩聲道,沒看她,逕自走到櫃前,取出袖中的信,擱入櫃上一隻小巧但略顯粗糙的藤編盒,裏頭是滿滿的一疊信。


    「……先生是如何知道我是女扮男裝的?」伊靈歎口氣,覺得挫敗不已,起身走到他身旁,瞥見那隻藤編盒。


    嗯,那盒子……怎麽好像有點似曾相識?


    「因為你長得一點也不像男孩子。」孟君唯察覺她的視線,立即將藤編盒拿起,放進櫃子裏。


    「欸,那盒子……」在他尚未關上櫃子前,她伸手欲觸,卻被他輕輕拍掉。「別碰。」


    她噘起粉嫩的唇。「怎麽裏頭裝金鑲銀碰不得嗎?」以為她希罕嗎?她不過是覺得有些眼熟,想再看仔細一點罷了。


    「值錢的東西是沒有,但就怕有人想當雅賊,就連書信都不放過。」在未查清楚一切之前,他是不會允許她碰觸這兒的任何東西。


    她不識得他,所以不可能是為他而來,但她的行徑卻又偏偏是衝著他來的,這其中透著玄機,在他走蘇州一趟,查得真相之前,這裏頭的信,是不準她碰的。


    「我才不是賊。」她不過是想看看那盒子罷了,犯得著把她說成賊嗎?他才是淫賊啦!不對女人下手的淫賊!


    她氣唿唿地跑掉,他不由得微微歎氣。


    也許,他明天就該跑一趟蘇州才對。


    一早醒來,梳裝完畢的伊靈,第一件事並不是趕到膳房吃早餐,而是直接衝到東廂。


    為什麽?


    為了在光天化日之下光明正大地偷襲嗎?


    不,她沒那個膽。


    逗人可以,真要她使蠻,抱歉,一句話,辦不到,況且,對方肯不肯依她,還是一大問題。


    那麽,她每日到東廂報到是為哪粧,還不是因為孟君唯已經告假數日未歸。她在猜,是不是她那日的行徑太過火,所以他包袱款款就走人了,但她觀察過,他的日常用品依舊留在東廂,那就代表院士先生說的是真的,他隻是外出辦事,至於他到底是上哪去,就連院士先生也不清楚。


    畢竟,孟君唯沒有必要向任何人交代他的行蹤。


    但是,她想知道啊。


    推開了門,裏頭空無一人,伊靈頹喪地垮下肩,關上了門,意興闌珊地朝膳房而去,總覺得整個人都提不起勁,就連飯都吃不太下。


    「不好吃嗎?」剛耍玩雜技,空翻數圈,博得滿堂彩的龐亦然躍到她身旁,看她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


    「沒呀。」她懶懶迴答。


    「不然是怎麽了?我瞧你精神不太好。」龐亦然索性蹲在她身旁。


    「有嗎?」她撇了撇嘴。


    「像生病了。」


    「是嗎?」她病了嗎?


    不會的,她打自娘胎就備受疼愛的滋補強身,所以從她出生到現在,記憶中,就連風寒都不曾有過,再加上她勤練養生心法,略略運勁,氣勁直通無礙,她身強體壯到不行,哪裏有病?


    除非,相思是病。


    她想他。很想很想,非常想,想得她心好悶,悶得好痛好不自在。


    突地,膳房外有人喊著。「伊武,有你的信,書院外有訪客。」


    伊靈愣了半晌,瞧人把信塞進她手裏,才抬眼問道:「誰?」話落,拆信看著,神色變得極為凝重。


    「說是你姊姊。」


    姊姊?她哪來的姊姊?


    【第四章】


    蘇州天大亮,蘇州城內中心十字大街,滿是繁榮景致,店舖林立,一直延展到吉祥胡同底。


    「孩子的爹,我先到店裏去,你帶著阿福上私塾就趕緊過來吧。」胡同底,有抹尖銳的嗓音由遠而近的傳來,還聽見她說:「杵在那兒做什麽?還不趕緊替我開門?」


    聲音吼出的瞬間,朱紅大門立即敞開,婦人麵有不悅地低聲斥著門房,然而就在她跨出門檻,抬眼的瞬間,刻薄的神情明顯頓住。


    「好久不見。」孟君唯冷冷地問候著。


    「孟、孟爺?今天是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阮大娘努力地揚開笑,但卻笑得很虛假、很勉強。


    「我寄托的兩個孩子呢?」孟君唯黑沉的眸不放過她臉上每個表情。


    「呃……他們上私塾去了。」


    「哪家私塾?」


    阮大娘眼神飄忽著。「就城內的那家私塾。」


    「哦?你上個月不是來信說,伊武身子骨極差,甚至連床榻都下不來,要我記得托人多帶點銀兩來。」他踩著緩慢步調逼近,眸色冷詭令人難以讀透。


    「……他現在好多了。」阮大娘一步步地往後退。


    「是嗎?那真是教人開心呢。」他笑著,然而笑意不達眸底,俊臉冷肅得教人打從心底駭懼。


    「是、是啊。」阮大娘冷汗直流。


    「那麽伊靈呢?」


    「她、她在私塾啊。」


    「是嗎?那麽,我在餘杭見著的人到底是誰?」他低問著。


    「佘杭?怎麽可能?她明明是在金陵……」話一出口,阮大娘臉色瞬地發白,對上他寒冽無情的眸色,立即二話不說地跪下。「孟爺,你要聽我解釋、聽我解釋。」


    「說呀,我不正等著嗎?」


    「伊靈這丫頭貼心得很,見她弟弟身子骨一直硬朗不起來,想要買高價藥材替他補身,於是五年前她自願到金陵去攢點藥材費。」


    「尋常人家,一兩銀便可過一個月,我一個月至少給了二十兩銀,而八年前,我就先給了一百兩,如此還買不起高價藥材?」他冷眸透著殺機。「阮大娘,再不說實話,休怪我無情。」


    八年前,他在蘇州撿到一對小姊弟,那七歲的小姊姊護著五歲的弟弟,那堅毅無懼的神情,教他想起自己的姊姊,當年,他的姊姊也是如此地力保著他,於是,他當下決定幫助這對姊弟,將他們托付給一對夫妻,以為他們會好心地善待他們,豈料,他是所托非人,又也許,大筆銀兩教這對原本憨厚的夫妻變得虛榮貪財!


    「欸,婆娘,你跪在這兒做什麽?」阮進財抱著五歲大的兒子才踏出大廳,瞧老婆跪在地上,不禁咧嘴大笑。


    「怎麽,你也知道你對我太兇,跪著跟我道歉嗎?」


    笑到一半,眼角餘光瞥見妻子麵前的男人,他嚇得差點連手中的寶貝兒子都抱不住,跟著一起跪在孟君唯麵前。


    「孟爺饒命啊!」


    孟君唯冷冷笑著。「饒什麽命?」


    「我知道我錯了,我不應該把伊靈賣到金陵的青樓,我不應該不理睬伊武的死活,放任著他自生自滅,我知道我錯了、我錯了……」他的頭伏得太低,以至於沒看見妻子不斷地對他使眼色。


    等到他把一切都說盡,阮大娘整個人軟倒地在,神色駭懼。


    「你把伊靈賣到青樓?而且早在她十歲那年就將她推入火坑……」將夫婦倆的話串連一起,孟君唯的神色益發狠厲。


    無怪乎她的眸恁地世故老練;無怪乎她舉手投足間透著異樣柔媚……當年,姊姊為了扶養他,也進入青樓,最後死在青樓,如今,他竟因所托非人而把她給推進火窟!


    「我錯了,全都怪我財迷心竅,以為隻要每年買通老鴇請畫師畫一副伊靈的畫像給你,加上她的每月一信,你肯定不會起疑心,孟爺,請你原諒我。」


    「伊武呢?」他重重一踹,鋪在地上的青石驀地震碎。


    「他他他……他死了……」


    「他已經死了三年多,請孟爺看在我把他跟他爹娘合葬一起的份上,不要殺我……」


    「你們該死!」黑眸赤猩冷絕,伸手欲奪其命,卻在瞥見他手中的孩兒後,頓住,費盡氣力才忍遏住這快要爆開的怒焰。「給我滾!永遠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們!」


    他救他們姊弟,是要他們過得好,從此衣食無慮,可看看……他做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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