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這是什麽意思?」


    凱薩琳表情扭曲地說。


    會客室內,父親和凱薩琳隔著桌子相對而坐。


    有必要的話——我會透過蛇杖介入,然後直接闖進去——不過能不現身最好。


    「什麽?」


    「您聽得懂吧?為什麽剝奪拜隆的繼承權?」


    「他不僅闖入貴族家,還莽撞無禮地口出狂言,這是理所當然的結果。幸好對方願意息事寧人,不過我可不能略施薄懲就算了。」


    「——我來跟對方談。是哪位府上?」


    看這反應……凱薩琳大概不知道拜隆做了什麽吧。


    「問題不是這個……對於拜隆的行為,你毫不知情嗎?」


    「那當然!如同事前所說的,我去侯爵家打招唿了!迴來卻看見拜隆被關在房裏!而且傭人都三緘其口,什麽都不肯告訴我!您說我能知道什麽!」


    滔滔不絕地說完後,凱薩琳頭痛難耐似地伸手扶著額頭,隨即又瞪大眼勾起嘴角。


    「對了——是這樣嗎?您偷偷去見了堤歐德魯吧?」


    看來凱薩琳恐怕是心裏有數,才會一起過來吧。


    凱薩琳確實猜中了。考慮到拜隆的思考邏輯,他隻會對我做出這種暴行。


    「……問題不在於對方是誰。拜隆看堤歐德魯是庶子,就擅自闖進他家。」


    「那有什麽問題嗎?」


    凱薩琳眯起眼睛冷淡地說完後,父親蹙起了眉頭。


    「你也覺得……對方是平民或庶子就無所謂嗎?」


    「我的意思是沒必要為這種事情廢嫡。」


    「當然有必要。這不僅牽扯到是否適任領主,堤歐德魯現在還是國王陛下的直屬臣子。」


    聽父親這麽說,凱薩琳瞬間瞪大眼睛愣住了。


    連凱薩琳都不知道我的身分嗎?


    換掉傭人之後,她得到的情報似乎也受到了限製。


    她從椅子起身,麵露嫌惡的表情來迴踱步。


    「可是——拜隆不知道這件事情啊。隻要您好聲好氣地說,堤歐德魯也會原諒拜隆吧。」


    「別說傻話。堤歐德魯是講道理的人。要是我包庇親人,堤歐德魯恐怕會當場迴絕,把我們當外人處理。再說,現場還有其他貴族,不是隻有堤歐德魯的問題。」


    「講人情行不通,就給錢吧。要多少給多少。如果對方是下級貴族,那就拿出伯爵家—還有我老家的名號好了。」


    「你——」


    無法訴諸親情的話,就拿金錢和利益籠絡,給錢給到對方滿意為止。假使對方地位較低,就拿伯爵家或侯爵家的名號逼對方就範。這就是凱薩琳的想法。


    的確,拿出實際利益或權力的話,或許有人會乖乖聽話。盡管隻是兩人之間的對話,但看到凱薩琳如此恬不知恥地大放厥詞,父親似乎也啞口無言了。


    「我的意思隻是——除了您所想的之外還有其他辦法。熬過了這關,拜隆才有辦法重新站起來。您說是嗎?」


    說得好像她隻是迫於無奈,一心想保住拜隆而已。


    要我來說,這就是我平常認識的凱薩琳。雖然從未在父親麵前表現出這一麵,但既然免不了被追究責任,她乾脆豁出去了。


    凱薩琳和拜隆……今後恐怕無法離開伯爵領地了吧。最壞的下場是病死或意外身亡,不過我不認為父親樂意這麽做。


    明知父親寬大為懷,希望盡可能地避免這種局麵,她卻還說出這種話,可見凱薩琳有多惡質。若是屈服於凱薩琳的花言巧語,父親就變成共犯了。


    不過這份從容——凱薩琳還不死心啊。她能掌控狀況時才會表現出遊刃有餘的態度。若是事情不如自己所願,凱薩琳就會大動肝火。看來她恐怕另有想法。


    「看來——是我錯了。」


    「什麽?」


    「我一直以為你們瞞著我,是因為對方是莉莎的孩子——堤歐德魯。原本是我自作自受,到頭來卻是堤歐德魯嚐到苦果,我真的是愧對大家。不過——在你看來,隻要不是貴族,無論是誰都跟路邊的石子一樣吧?拜隆也是如此……這樣是無法繼承家業的。」


    也對。凱薩琳的想法——隻有貴族才是人。


    父親這麽說完,凱薩琳好像豁出去似地輕聲笑了。


    「嗬、嗬嗬。貴族應當背負的職責——是嗎?那是老掉牙的理想論了。我最討厭那種東西了。明明有人做得更好,為什麽非要我承擔不可?」


    職責。凱薩琳背負著什麽樣的職責,又是跟誰比較呢?


    像是——嫁到伯爵家嗎?對於自己必須為侯爵家的鋪張浪費收拾善後,凱薩琳感到相當不滿。


    雖然不知道侯爵家其他兄弟姊妹是怎麽樣,但想必是凱薩琳口中『做得更好』的人吧。


    凱薩琳非常注重身分地位,這恐怕也反映了她心中的不滿吧。由於伯爵家地位較低,她常仗著自己出身侯爵家對我語出不遜。


    父親本欲開口,卻臨時把話吞了迴去。我不知道他想說些什麽。搖搖頭整理好心情後,父親靜靜地開口說:


    「事到如今……再埋怨彼此的雙親也沒用,不過我可以藉這個機會問個問題嗎?你是為了為所欲為才把持人事嗎?還是伯德瑞克侯爵的授意?」


    「誰知道呢?好奇的話,不妨對我施以魔法審問如何?」


    凱薩琳輕輕地笑了。她分明知道父親辦不到。


    魔法審問用的魔法受到嚴密保護,能夠施展魔法的人極其有限,他們的藏匿處也隻有國家才知道。


    動用魔法審問,無疑是把貴族不欲聲張的部分攤在外人麵前。何況還必須掩蓋拜隆今天的醜態,想這麽做更是難上加難。


    操弄人事的理由意義重大。凱薩琳任意安排家中大小事……雖然這也有問題,但沒那麽嚴重。


    但若是伯德瑞克侯爵的授意——那就表示侯爵家試圖強化對伯爵家內部的影響力,講白了就是想並吞伯爵家。


    差別隻是父親和凱薩琳成親是預謀還是天時地利下順勢而為罷了。


    總之,我認為很難從凱薩琳口中間出伯德瑞克侯爵是否有此企圖。


    「可以讓我見見拜隆嗎?」


    「……他在裏麵的房間。鑰匙在我這裏。」


    父親說完後緩緩起身。就在他從凱薩琳身上別開視線時——


    原本嘴角帶著冷笑的凱薩琳瞬間變得麵無表情,伸手從懷裏掏出藥包。


    啊啊——這是凱薩琳的王牌。


    不曉得是安眠藥、毒藥,還是——其他的藥。凱薩琳是想讓父親安分下來再另作打算。像拜托侯爵家,或對父親施加隸屬魔法,然後再慢慢整頓情勢。不然就是靠這包藥解決所有問題。


    不過她太天真了。我讓蛇杖跟著父親就是為了這個。


    聽到杯子掉落地毯的聲音後,父親迴過了頭。剎那間,兩人都僵住了。


    「什麽——」


    ——藥粉撒在空無一物的桌上,凱薩琳手拿著湯匙愣在原地。


    蛇杖從桌旁扯掉杯子,造就了這幕景象。凱薩琳肯定覺得莫名其妙。


    她的企圖一目瞭然。在旁人看來,她顯然是緊張得手滑摔掉杯子。


    「你——竟然不惜做出這種事情。」


    「我、我——」


    這次凱薩琳的臉上真的失去了笑容。


    「不!不是的!我沒有!」


    父親並沒有搞錯。隻是無望得逞就是了。


    「……夠了。我刻意支開旁人,想問你是否跟拜隆今天闖禍有關,沒想到竟遭受這等背叛。」


    凱薩琳帶著茫然的表情聽著父親冷靜的聲音。下一秒,


    她彷佛想到了什麽妙計,得意洋洋地手貼著胸前大叫:


    「要、要是敢對我出手——您可知道父親大人會怎樣嗎!?」


    我還以為她要說什麽呢。這家夥沒救了。父親大概也明白了吧,隻見他蹙眉搖頭。


    「——伯德瑞克侯爵八成不會過問吧。」


    「呃——」


    「你帶來的老傭人已經被解雇了。假使伯德瑞克侯爵真的幹預了傭人的人事,東窗事發後,他恐怕忙著算計如何脫罪吧。」


    反過來說——即便沒有伯德瑞克侯爵的授意,結果也一樣。


    「就算不是這樣好了,如果他說了什麽,隻要提出傭人瀆職的證據就解決了。畢竟包庇你反而會讓人懷疑他牽涉其中。這樣還有意見的話,我也隻好挺身反擊了。」


    凱薩琳帶來的傭人確實做出了瀆職行為。把那些證據一起亮出來的話,伯德瑞克侯爵也隻能閉口噤聲,絕對不敢包庇凱薩琳。


    麵對老家完全不能依靠的事實,凱薩琳頓時臉色慘白、麵如槁木。


    「區、區區鄉下地方的伯爵竟敢對侯爵家如此無禮!你!你以為我是誰啊!」


    不出所料,凱薩琳果然暴跳如雷。這表示她已經無計可施了吧。


    接下來我就聽不懂她在說什麽了。雖然凱薩琳大吼大叫,但傭人和武官很快就聞風而至,把她押走了。


    「夫人似乎有點心神錯亂。把她帶進房間,絕不能讓她出來。」


    ——已經可以了吧。之後交給蛇杖就可以了。


    慎重起見,還是迴收少許凱薩琳試圖讓父親服下的藥吧。畢竟不曉得未來會發生什麽事情。


    ◆◆◆◆◆


    「——你來啦。」


    過了一會兒,父親來到我等候的房間。他的態度彷佛會客室的騷動從未發生過。


    「是,我送這個來。」


    我遞出父親遺忘的東西。他接下後靜靜地笑了。


    「這樣啊。不好意思,還勞煩你特地跑一趟。我事情有點多,讓你久等了。」


    「不會。我剛好有事到這附近,就順便過來了。」


    「事情處理完了嗎?」


    「是,已經結束了。」


    「是嗎?」


    父親依然靜靜地笑著,不過他的反應實在太稀鬆平常了,想必過去也發生過這種事情吧。


    想到剛才父親和凱薩琳的對話,我不自覺地脫口而出:


    「我可以打包票……與母親還有古蕾絲三人一起生活的時候,我過得非常幸福。」


    雖然父親很懊悔沒帶母親迴家,但那段時光是我的寶物。


    不管別人怎麽想、怎麽說,我都絕不會動搖。


    「這樣啊……」


    「所以——您不需要對我感到愧疚。」


    「我知道了。」


    父親點頭應允,我也點了點頭。


    「今天我就先迴去了。畢竟才剛聊過嘛。如果想跟我聊天,請到我家來。」


    開玩笑地這麽說完,父親有點開心地笑了。


    跟父親之間的關係——這樣就好了吧。問題出在凱薩琳的藥。得先查清楚它有什麽功效才行。


    ◆◆◆◆◆


    「歡迎光臨。」


    我一進門,店長便開口招唿。


    ……店裏依然充滿了刺鼻的強烈臭味。臭味來源仍不得而知。


    店長也還是老樣子,在櫃台支手拄著臉頰,就這樣懶洋洋地接待我。


    煉金術師碧翠斯。剛來塔穆威爾斯的時候,我馬上就在冒險者公會的介紹下認識了她。上次是委托她製作使魔蛇杖。


    「我想請教之前的委托進行得怎麽樣了。」


    「啊啊——那個啊。」


    碧翠斯取出玻璃小瓶及厚重的書。瓶內裝著淡粉紅色的粉末。


    那是——凱薩琳企圖讓父親服下的藥。


    這方麵還是得借助專家的力量,於是我委托她調查藥品成分。話雖如此,我也沒其他門路就是了。


    今天大家都有事情要處理,我又剛好有空,所以才跑來向碧翠斯探聽進展。


    「這不是普通的藥,而是魔法藥。我難得地到倉庫翻箱倒櫃查閱資料,甚至連古老文獻都找出來了。」


    ……連本領高強的煉金術師都得查閱資料的特殊藥物嗎?


    「好像給你添麻煩了。」


    「不麻煩啦,我也學到了不少。」


    碧翠斯說。


    看她一臉開朗的表情——我可以期待結果吧?


    「通常從氣味和色澤等特徵便可鎖定幾種藥物……可是我怎麽樣都找不到相似的東西。直到找出師父上一代傳下來的秘傳書,這才有種曙光乍現的感覺。」


    厚重的書本散發濃濃的黴味……兩代前的秘傳書嗎?應該挺珍貴的吧。


    「……這樣需要加錢嗎?」


    總覺得當初委托時的金額買不起煉金術師秘傳書的資料。


    「嗯——?隻拿當初交涉時談妥的金額才合理吧?是我才疏學淺錯估了酬勞。這次我又學到了很多新知識呢。」


    說著說著,碧翠斯把書推到我麵前。


    ……原來如此。不愧是冒險者公會介紹的人,本事不用說了,在職業道德方麵也值得信賴。


    或是因為……此事攸關身為煉金術師的自尊心,她才說自己錯估金額。


    「那我就心懷感激地拜讀了。」


    翻開夾著書簽的那一頁,上頭是關於魔法藥『愛娜溫之吻』的描述。


    從藥名看來,主要成分似乎是愛娜溫的根……


    讀了之後有很多地方看不懂。畢竟是煉金術師的秘傳書,內容穿插許多隱喻和隱語,整體看起來就像暗號。


    碧翠斯大概也明白這點吧,她先就我最在意的藥效開始說明:


    「此魔法藥可剝奪服用者的自由意誌,最初唿喚其名者得隨意操控之。受控者將不會留下這段期間的記憶。」


    我聽了忍不住蹙起眉頭。原來如此。比起毒藥或安眠藥,這更適合凱薩琳在那個場合拿出來。


    「愛娜溫之吻基本上不是用在正當的地方。」


    碧翠斯說。我有同感。保險起見,請她鑒定時,說是在迷宮的寶箱發現的。


    雖然隻有一時的效果……但基於其特性,隻要存量充足,在效果期間內可持續讓人服用。


    聽說地球的巫毒教有種把人變成僵屍的僵屍粉,這或許是類似的東西。


    這藥很適合凱薩琳拿來克服當時的危機。像是操控父親解決問題,或在剝奪自由意誌的期間施以隸屬魔法。


    「這藥相當珍貴呢。不過好像不能流傳後世喔?會被隱藏起來也是理所當然啊。」


    「……也對。」


    「原料有不少罕見的東西,製法也很耗費時間跟心力。」


    書上還記載著做法,不過這部分也被寫成暗號加密了。不用說,製法當然要秘傳。


    「這個項目是將愛娜溫乾燥後磨成粉末,以及在滿月時照多次月光的意思。」


    光這個項目就要花上好幾個月的時間……如果滿月當天遭逢雲雨便無法照計畫行事,甚至有可能要以年為單位來處理。


    碧翠斯也告訴了我需要哪些原料——除了愛娜溫以外,基本上在迷宮都找得到。以bfo來說,大概需要中堅以上的實力才收集得到吧。


    如果要用這個藥持續操控他人的話,成本和供應量恐怕會有點吃緊,應是關鍵時刻才會用它。


    「曼德拉草必須吸收人血才會長成愛娜溫。開在刑場的傳聞就是從這裏來的。」


    所以算是曼德拉草的變種嗎?


    總之……


    顯然不是可以輕易取得的東西。想當然耳,凱薩琳平時也不太可能大肆濫用。


    這樣的話……問題就變成凱薩琳是從哪裏得到這東西了。拜隆對我做了那些事情,導致自身立場岌岌可危,所以凱薩琳才準備了這種藥,打算在情況不對時當成最後的手段使用嗎?


    再說,凱薩琳並不熟悉魔法,她怎麽會知道這種秘藥……


    從她的人脈來看——果然是伯德瑞克侯爵家吧。


    無論侯爵是否與傭人的人事有關,一旦拜隆成為當家,影響力也會大幅提升。


    假使凱薩琳因為我的事情而產生危機感,她請侯爵準備這個也不無可能。


    於是凱薩琳送出書信請對方提前準備,然後在她抵達塔穆威爾斯時交給她。


    伯德瑞克侯爵家或是與侯爵家關係親密的貴族,隻要查出他們聘雇或交易的藥師、煉金術師……不就能鎖定這個藥的來源嗎?


    既然如此,接下來就靠席拉的門路了。透過盜賊公會的情報網調查好像是不錯的選擇。


    「有幫上忙嗎?」


    「是的,非常有參考價值。」


    說完後我便支付了報酬。碧翠斯接過錢時一臉詫異地蹙起眉頭。


    「……好像有點太多了喔?」


    「畢竟你做好了工作,身為客人也該慷慨解囊才合理。」


    「原來如此,那我就心懷感激地收下了。今後也請多多關照囉。」


    碧翠斯咧嘴一笑。不過,這也算包含了封口費吧。


    離開伯爵領地時帶走的錢我一直存著沒用,打算視情況歸還。


    假使凱薩琳出手幹預,那她遲早都會用錢的事情來討人情。


    不過情況變了。若把錢還迴去,總覺得反而會讓父親難過,所以這筆錢也不知該何去何從。


    離開翠碧斯的店後,我走在大街上陷入了沉思。


    包括藥的來源,最近幾天有很多讓人無法理解的事情。


    像是——誰把我家的情報提供給拜隆?難道傭人會把消息透露給拜隆,卻不讓凱薩琳知情嗎?


    如果是父親離家後立刻尾隨跟蹤,照理說應該會逼問在馬車等候的父親才對。這樣看來,拜隆是在那之後才知道我家的位置。


    提供情報的不太可能是侯爵家。即便真是侯爵家提供了情報,他們也會先點出我的頭銜敦促拜隆自製。


    在那之後過了幾天,伯爵家的騷動並未傳出風聲,看來似乎成功封鎖了消息,不然就會透過亞路弗雷德傳到我這邊來。


    是誰為了什麽做出這種事情呢?


    總覺得對方的目的並非利用拜隆引發騷動。


    要說拜隆聽到消息後立刻心急地跑來也在『意料之中』,感覺又有點牽強……


    嗯——還是對方想要拉攏拜隆建立關係呢?


    這樣一來,由於那家夥當下衝昏了頭,結果當然是失敗了。假使對方行動前就知道我的頭銜,那樣又也未免太可笑了。


    關於對方是誰,又懷有什麽企圖……目前我還是沒有任何頭緒。不過循著利害關係追查的話,遲早都能鎖定目標吧。


    如果對方要找的不是伯爵家而是我,肯定會再找機會采取行動。


    老家姑且可以放心了——不過家裏被搞得一團亂,我得好好迴禮才行。就先從……伯德瑞克侯爵家開始吧。


    ◆◆◆◆◆


    「酒沒了!多拿點過來!」


    蛇杖視野內有個胡子男一杯接著一杯。那是伯德瑞克侯爵。


    透過盜賊公會情報網調查煉金術師和藥劑師的同時,我派蛇杖跟著伯德瑞克侯爵,想看看他會不會露出小辮子。


    這是場晚宴兼舞會。伯德瑞克侯爵三不五時就大開餐會或沙龍活動,平常好像也耽溺於酒色。


    過於鋪張浪費的傳聞似乎是真的。從聚會頻率和規模來看,這個家搖搖欲墜,我都忍不住開始擔心他們撐不撐得下去了。


    監視侯爵家時我還收集了許多情報。


    伯德瑞克侯爵領地內原本擁有鐵礦山,不過塔穆威爾斯周邊坑道變成迷宮後,就開始產出各種卑金屬、貴金屬和寶石,再加上運輸成本的問題,鐵礦山的重要性就愈來愈低了。


    不過侯爵家依然維持家勢鼎盛時的生活,財政當然會因此惡化。所以才盯上了附近的伯爵家。


    賈特拿伯爵家和席倫男爵家的領地位於穀倉地帶。由於迷宮不產穀物……無論供給是否穩定,終究還是有固定需求。隻要開辟出通往塔穆威爾斯的最短路線,情況自然就會穩定下來。


    由於人潮勢必開始湧現,隻要乘機利用這點,伯德瑞克侯爵也能大幅削減運輸鐵礦的成本,可以和變成迷宮的舊坑道分庭抗禮。


    不過最短路線麵臨魔物大量出沒的難題,開拓民紛紛敬而遠之。開拓遲遲沒有進展的原因就在這裏。


    於是伯德瑞克侯爵向前任賈特拿伯爵提議,以開拓民或冒險者身分引進失業礦工,並以低價流通鐵製武器作為因應魔物的對策。侯爵本人也積極向中央爭取開拓經費,兩家共同大幅推進路線的開拓工程。


    在這個時間點,雙方都還算互利互惠。


    侯爵和上任伯爵視彼此為合作夥伴。侯爵還將女兒嫁給伯爵家的嫡子,試圖穩固雙方關係。


    「老爺,這樣對身體不好。」


    管家這麽勸諫侯爵,可是侯爵一笑置之。


    「這麽點酒才喝不醉呢。」


    說完後侯爵一口乾了杯內的酒,重重地吐了口氣。


    過了一會兒,管家開口說:


    「——真是非常抱歉,請容小的向老爺報告一件事情。」


    「……說。」


    大概是感覺到管家語氣有異吧,侯爵一臉嚴肅地蹙眉。


    「凱薩琳大小姐的貼身老傭人被解雇了。」


    「——這是真的嗎?」


    「是的。」


    雖然老早就讓蛇杖跟著侯爵了,但現在才終於聽到想聽的話。不過內容十分乏味,坦白說還挺煩的。


    侯爵皺著眉頭緊咬嘴唇。


    「這下……恐怕得從伯爵家抽手了。」


    侯爵似乎一點都不關心女兒的死活。話說情報好過時啊。父親早就對侯爵家采取下一步行動了。


    「的確如此。」


    「真可恨,沒有一件事情順心。」


    說完後,侯爵又大口喝起了送來的酒。


    哎呀,侯爵果然試圖透過凱薩琳介入伯爵家。看來已經可以確定了。


    父親恐怕是刻意拖緩了解雇傭人的消息流出吧。相較於父親早已料到侯爵家差不多準備算計著如何脫罪,侯爵家卻顯得後知後覺。


    侯爵家的鐵礦山近年產量下滑。就算路線開拓完成,一旦最重要的商品貨盡源絕,情況隻會愈來愈糟。


    若能提升對伯爵家的影響力……侯爵家便可望在政策上獲得特別優待,從而進一步降低運輸成本。如此一來,未來就高枕無憂了。


    不過事到如今,侯爵才得知凱薩琳傭人的事情啊……這樣看來——


    「報告。」


    這時,席拉向盜賊公會的情報販子打聽完迴來了。


    我暫時切斷跟蛇杖的連結,轉頭麵向席拉。


    「聽說沒有任何一位煉金術師跟侯爵家關係匪淺。雖然有跟藥師來往。但一年頂多幾次。侯爵似乎不怎麽關心身體健康呢。」


    「……是啊。」


    看他過著如此不注重養生的生活,顯然十分瞧不起醫生。


    暴飲暴食……想到令人反胃的景象,我連忙用古蕾絲泡的茶淨化。配合伊魯姆希爾特演奏的魯特琴聲,我感覺受到了療愈,心情逐漸平靜下


    來。


    啊——……該怎麽說呢?利用凱薩琳就算了,可是秘藥真的是侯爵的點子嗎?對此我感到相當好奇。


    如果張羅得到這種東西,照理來說也不會淪落至此。


    「凱薩琳當天的行蹤呢?」


    「確實是去侯爵家拜訪沒錯。有人目擊到她的馬車。」


    「侯爵家當天是什麽情況?」


    「在開舞會。出席者方麵,我拿到了簽名謄本。」


    席拉遞出名單。


    「呃——這是怎麽拿到的?」


    「詳細過程我並不瞭解。不過,我聽說打好關係後,有時傭人會拿名冊來賣,藉此賺點小錢花用。畢竟想在社交界建立關係的年輕人都想要這些名冊。」


    「嗯——」


    該說不愧是盜賊公會嗎?還是侯爵家的傭人品行不端呢?說不定是因為侯爵太會亂花錢了。看來傭人的生活也過得很苦呢。


    就名單看來——侯爵家經常有人進出。凱薩琳可能是在這時候見了某人吧。


    其中會有立場衝突……尤其是能夠備妥秘藥的家夥嗎?


    試圖幹涉我或拜隆的人也行。


    凱薩琳之所以使用秘藥,主要是受拜隆闖禍、遭父親究責的影響。


    侯爵家不清楚傭人的事情,所以很難想像他們會準備秘藥。況且原本的目的可能根本就不一樣。


    「亞修蕾伊……你看了之後有什麽發現?」


    「嗯——學舍裏留下了這個姓氏,我想這位應該是那家的長子。」


    針對彼此不太瞭解的部分,我和亞修蕾伊、席拉、伊魯姆希爾特一起討論厘清。


    我拿羽毛筆在名單不斷注記,整體輪廓變得愈來愈清晰。騎士、準男爵、下級貴族、商家子弟……沒有什麽重要人物呢。


    侯爵家果然沒落了嗎?出席者全都不值一提。感覺侯爵家完全變成年輕人互相認識的社交場合了。


    不過其中一人的頭銜顯得格格不入。


    「占卜師啊。」


    安娜塔西亞·阿蒙達裏斯。


    「這位占卜師有點名氣。她出身富裕家庭,因擅於占卜深受宮廷貴族喜愛。聽說也會不時在社交界露臉。」


    席拉補充說。


    為了幫拜隆他們建立人脈,凱薩琳應該也曾拋下守著領地的父親來到塔穆威爾斯才對。既然對方常在社交界露臉,就算兩人認識也不足為奇。


    這麽說來,我好像在哪裏聽過關於占卜師的傳聞。是去買東西的時候嗎?


    「……去見她一麵好了。既然對方是占卜師,想必應該不會拒絕我。說不定她會願意告訴我當天的情況。」


    「若是對方是犯人的話,這樣不會有危險嗎?」


    在旁邊聽著的古蕾絲疑惑地歪頭。


    犯人啊。的確,考慮到對方和宮廷貴族有往來,又出身富裕家庭,真要說的話是有可能弄得到藥,說不定還有動機。


    問題是交給凱薩琳後如何讓她相信藥效——不過證據恐怕已經不在了吧。隻要實際對傭人下藥示範,自然沒有所謂相不相信的問題。


    「小心飲食就行了……總之,我有辦法處理。」


    既然都確定是一種魔法藥了,我自有法子應付。


    ……破邪首飾,那是可以消除弱化與異常狀態的項煉。


    雖然功能強大,但缺點是附魔和強效魔法藥的效果也會一並消除,且有一定的損壞機率。照理來說,這種特性應該也適用於同屬魔法藥的愛娜溫之吻才對。


    首飾的製作方法不像平常那樣將術式刻入魔石,而是得請榭斯女神的巫女或神官代禱……不過我剛好有門路。


    話說迴來,王族和貴族不是比我更需要這個首飾嗎?


    隻要掌握愛娜溫之吻的特性,沒道理找不到辦法應付。可是王族和貴族卻不這麽做——看來他們根本不知道這種藥的存在吧。


    目前藥物的存在及對策普遍不為人知,所以危險度極高。那我就來打破這個平衡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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