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亮了啊。」


    阿爾瞪著天花板,不悅地喃喃自語。


    陽光從臨時修好的窗戶射進房裏,宣布全新的一天到來。


    這是阿爾睡得最糟的一次。


    不,正確說來,他也不確定自己是否有睡著。


    阿爾在那之後獨自迴到城內,吃完晚餐,便迴到臥室,鑽進被窩。


    雖然躺在床上,但實際上他完全睡不著。


    除了國庫的周轉與新國民的定居事宜外,還有行蹤成謎的賈姆卡留下的話。


    需要煩惱的事情堆積如山。


    然而,此時浮現在阿爾腦中的,竟是夏蓉與自己分別時的身影。


    「那女人隻是殺手,既然她願意自行離去,我反而落得清閑。」


    阿爾一整晚都在用這句話說服自己。


    「重點是她到底想怎樣啊!當初是她不請自來,結果又突然說要迴去自己的國家……未免也太自說自話了吧!」


    而且這句話已從他嘴裏冒出無數次。


    「……」


    沉默。


    阿爾不發一語瞪著天花板。


    這樣的反應不知重複多少遍,等阿爾迴神時,已經天亮了。


    「唉……稍微去散個步吧。」


    他放棄睡眠,有氣無力地從床上起身。


    此刻的他臉上毫無威嚴與霸氣,隻像是徹夜未眠、精神恍惚的少年。


    阿爾慵懶地換好衣服,走出因時間還早而人煙稀少的城堡。


    「今天就去那裏吧。」


    阿爾朝與當初散步恰恰相反方向的住宅區走去。


    為了避免行經勢必會勾起昨日迴憶的大馬路。


    沉重的心情與駑鈍的思緒,在清晨的冰冷空氣之中,獲得些許舒緩。


    看來散步確實令心情輕鬆一點。阿爾認為四處走走肯定能幫自己調適心情,於是邁開腳步向前走去。


    他盡可能不要胡思亂想,沿著平坦的住宅區街道慢慢前行。


    因為他明白若開始思考,肯定會重蹈昨晚的覆轍……


    「嗯?煙?」


    放空思緒沿著住宅區街道行走時,阿爾忽然被不斷冒出濃煙,外觀與普通民宅不同的屋子吸去目光。


    「是麵包店啊……話說這裏之前有開麵包店嗎?」


    蓬勃發展中的城鎮,有許多阿爾不知道的事情。


    「不過剛好,我就趁著視察,順便買點早餐迴去吧。」


    雖然嘴上說得如此冠冕堂皇,不過阿爾隻是被剛出爐的麵包香氣勾起食欲罷了。


    他先摸了摸褲子口袋,在以指尖確認過有攜帶充足的銀幣後,推開麵包店大門。


    「歡迎光臨!」


    阿爾走進店內,立刻傳來老板精神飽滿的招唿聲,以及比外頭濃鬱數十倍的香氣,歡迎他的到來。


    然而,這間店的空間雖然不大,商品架上數量少得可憐的麵包卻格外引人注目。


    除了阿爾以外,店裏根本沒有其他顧客。


    「抱歉,難道還在準備中嗎?」


    若是如此,就放棄吧——阿爾抱著這樣的想法詢問老板。


    「架上的麵包任君挑選!另外隻要再等五分鍾,就會有新的一批麵包出爐……喔!」


    身材略胖的老板從廚房裏探出頭來,在看見阿爾後便說不出話來。


    「(畢竟國王忽然出現在店裏,難免會出現這樣的反應嘛。)」


    阿爾輕輕揮動一隻手,盡可能以友善的語氣說「我今天隻是顧客,你不必那麽拘謹」,然後在老板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挑選麵包。


    「我想買這些。」


    物色了幾分鍾之後——


    阿爾挑好三個剛出爐的麵包,慢慢地走向老板所在的櫃台。


    「請問……隻需要這些就足夠了嗎?」


    這句話讓人不禁懷疑老板剛才的精神都跑哪去了。


    而且他這樣的反應更像感到害怕,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嗯,這樣就好。」


    「(難道說我看起來很像大胃王嗎?)」


    阿爾不解地歪著頭在心裏咕噥。


    「(如果加上夏蓉,這樣的份量肯定完全不夠啦……)」


    腦中閃過這個想法,阿爾先歎了口氣,輕輕地甩了甩頭。


    「多少錢?」


    由於忽然迴想起昨天的事情,他感到有些不悅,說起話來的語氣也變得較為強硬。


    「咿!」


    不過阿爾不覺得自己有那麽兇狠。


    老板的反應簡直就跟碰上強盜沒兩樣。


    「那個……不用錢……這個……」


    縮起身子的老板如此迴答。


    「這怎麽行,就算我是國王,買東西還是該付錢啊!」


    「咿!您、您說的是!」


    麵對阿爾有些激動的反應,老板再次縮起身子。


    「我隻是國王,難道會把你抓來吃了不成……總之我把錢放在這裏喔。」


    雖然老板異常害怕的模樣令阿爾有些在意,不過他在留下遠超過三顆麵包的銀幣後,走出店外。


    「……總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阿爾一邊吃著麵包一邊散步,一路上碰到的行人都顯露出與麵包店老板相同的態度。


    無論是上前打聽或主動攀談,對方都連忙轉身逃跑。


    「今天究竟是怎麽了?」


    「……阿爾!」


    阿爾吃完麵包,打算直接堵人問個清楚時,忽然有人從他背後,還是耳朵正後方唿喚他。


    「嗚哇!菲娜,你怎麽會在這裏?不對,重點是你為何要從背後這樣叫我啊?」


    「……愛的表現。」


    「……你的表現方式也太奇怪了吧,喂!」


    由於想不出其他話迴應,感到一陣渾身發麻的阿爾輕輕地摸了摸耳朵。


    「……阿爾……我們迴城吧。」


    雖然菲娜的登場方式令人無言,不過她似乎是來迎接阿爾的。


    「嗯,說的也是,我再稍微逛一下就迴去。」


    盡管不懂菲娜為何會來迎接自己,但他目前還有事情想確認。


    以國王身分視察城鎮的他,有必要查清楚一路上碰到的異狀。


    「……不行……阿爾,你得盡快返迴城內。」


    菲娜卻搖了搖頭。


    而且她難得采取強硬的態度,抓住阿爾的手,想將他帶迴城堡。


    「……啊,如果牽手……或許會懷孕!」


    菲娜因莫名其妙的妄想煩惱地皺起眉頭。


    雖然阿爾心想「(難道昨天跟夏蓉的事被發現了?)」,但菲娜一臉正經(最近他多少能讀懂菲娜的表情)所說出的消息,卻糟糕到遠超出阿爾的想像。


    「……阿爾是魔王的消息……傳遍國內……待在這裏太引人注目……得趕緊迴城才行。」


    「你說什麽!」


    阿爾沒有發出特別大的聲音,不過站在遠方看著他的居民們全都嚇得退避三舍。


    居民們顯而易見的態度,完全證實了菲娜帶來的消息。


    「……我懂了,總之我們趕快迴城吧。」


    稍作思考後,阿爾決定接受菲娜的提議。


    「……嗯,我們走吧。」


    阿爾快步跟在菲娜身後。


    「(真是的,難道倒楣事喜歡成群結隊一起出現嗎?)」


    麵對接二連三降臨的不幸,稍稍感到頭昏眼花的阿爾迅速返迴城內。


    「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返迴城堡的阿爾一走進辦公室,一掌拍向全新的


    辦公桌。


    「哎呀哎呀,阿爾,你稍微冷靜一點。」


    與菲娜一起迴城的阿爾走進辦公室後,看起來一臉傷腦筋的瑟希莉亞,與盡力保持冷靜的莉莉希雅立刻上前迎接。


    雖然是預料中的事,不過夏蓉與賈姆卡都沒有出現在此處。


    「根據我方掌握到的情報,應該是數天前來到我國的旅人散布了這個消息。」


    莉莉希雅簡潔地迴答。


    雖然收集國外情報是波兒雀的工作,然而關於國內的大小傳聞,沒有人比莉莉希雅更靈通了。城內外三姑六婆的八卦消息,其實是重要的情報來源。


    「究竟是誰做出這種事……」


    阿爾的腦海中浮現紅發少女的身影。


    「不對,那家夥不會做出這麽卑鄙的行徑。」


    盡管阿爾隻是在喃喃自語,語氣卻十分堅定。


    也不知莉莉希雅是否有注意到阿爾的心情,她仍然以平淡的口吻繼續報告。


    「雖說這個消息尚未經過證實,不過聽說那群旅人來自於北方。」


    「北方……是帝國嗎?話說那群人在哪裏?」


    耳聞此消息後,阿爾暗自鬆了一口氣。


    「根據線報,那群人昨日趁著天亮前急忙退房,離開我國。」


    「意思是放完消息之後就立刻落跑嗎……」


    阿爾稍作思考,便大聲下令。


    「賈姆卡!讓波兒雀率領數名輕騎……」


    這完全是反射動作。


    阿爾習慣性地大聲喊出總是陪伴在身邊,此刻卻不在這裏的人的名字。


    「唔……」


    這幾天內,他遭摯友背叛,被新娘候選人討厭,還讓帝國隨便流出情報。


    阿爾對如此沒用的自己感到羞恥同時,一股怒火正逐漸湧上心頭。


    「那個……對了!賈姆卡有自己的苦衷,國民們也不過是一時陷入混亂!」


    不知所措的瑟希莉亞,難得說出這番不經大腦的結論。


    「沒錯……賈姆卡……看起來……比阿爾更聰明,所以在查明真相之前……不必急著下結論。」


    菲娜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這卻是她皺起眉頭絞盡腦汁想出來的適當言詞。


    兩人的共通點,就是打從心底想阻止阿爾因一時衝動做出決定。


    「說的……也是,是我太激動了。抱歉,皇姊。另外也謝謝你喔,菲娜。」


    「哎呀哎呀,這點小事沒什麽啦。」


    聽見阿爾的話,瑟希莉亞露出略顯羞澀的笑容。


    「糾正昏……夫君的錯誤……是賢妻的責任。」


    「如果你想讓我成為昏君,這種時候就應該任由我去蠻幹吧?」


    「……啊!」


    「你現在才注意到嗎?」


    「……沒那迴事,我早就想到了……是真的喔……」


    菲娜一時語塞,含糊其辭。


    看著菲娜有別於以往的反應,阿爾不禁輕笑出聲。


    總之阿爾的心情似乎平靜到有辦法露出笑容了。


    「好,立刻編組搜查隊。莉莉希雅!一小時之內盡可能查出那群旅人的情報。等掌握出他們大致上的行蹤之後,立刻派遣搜查隊!」


    「是,屬下領命。」


    莉莉希雅露出放心的表情,靜靜地消失在房門的另一端。


    「皇姊,菲娜……我有事情想跟你們商量一下……」


    阿爾邊目送莉莉希雅離去,邊以略顯尷尬的語氣說。


    他的話令兩位女性不解地歪著頭。


    「(沒錯,這種事情他實在沒辦法找其他人商量……)」


    感受到兩人視線的阿爾抬起頭來,做出覺悟般吞下口水,又像是死心似地說出了真相。


    「哎呀哎呀,夏蓉小姐要迴國啦……你們吵架了嗎?」


    阿爾在等待情報迴傳的期間,對姊姊與菲娜坦白說出與夏蓉吵架的事情。


    「……放心……夏蓉單細胞……肯定已經忘了。」


    菲娜淡然地說。


    「夏蓉確實很單純,不過也沒到那種地步吧?」


    「哎呀哎呀,既然電燈泡……咳咳,夏蓉小姐準備迴國的話,就得舉辦一場盛大的宴會來歡送她才行呢。」


    「皇姊,你不小心把心底話說溜嘴囉!」


    瑟希莉亞的表情顯得非常開心。


    阿爾不禁十分後悔跟這兩個人坦白。


    「哎呀哎呀,我把夏蓉小姐說成電燈泡,其實有兩成是在說笑。」


    「我很好奇剩下的八成是什麽意思喔?」


    阿爾十分好奇姊這番話究竟有幾分認真,但就算他直直注視瑟希莉亞的雙眼,依然無法從帶笑的藍色眼眸中看出任何端倪。


    「……不過送別會是和好的……機會。對於很快退出競爭的女人……即使阿爾稍微花心一下……我也會裝作沒看到……藉此展現賢妻的大度。」


    「是這樣嗎?」


    「……是的……」


    菲娜自信滿滿地點了點頭。


    當初遇見菲娜時,她不惜放火燒死忽然接近阿爾的蟲子……


    如今卻顯得沉穩許多,讓阿爾有些感慨。


    原先阿爾認為這位少女在待人接物方麵,與自己半斤八兩,甚至更糟。對此,阿爾深深自省。不過——


    「……放心,我知道魔法藥的調製方法……能夠連自己見過誰都忘得一乾二淨。」


    菲娜這番驚人之語,讓阿爾確信不是自己聽錯。


    「把我的內疚還來!」


    阿爾以食指輕按太陽穴,小聲吐槽。


    「總之我們就來舉辦盛大的送別會,以免引來芙蕾雅國的不滿!」


    雖然多少能感受到她們說出送別會時蘊含的敵意,阿爾卻想不出其他好方法,隻能乖乖接受。


    2


    隔天,在瑟希莉亞與菲娜的安排之下,城內舉辦了夏蓉的送別會。


    此時,賈姆卡與波兒雀兩人行蹤成謎,阿爾的負麵傳聞仍然大肆流傳。


    送別會是在如此焦頭爛額的狀況中撥空舉辦,加上預定要來接走夏蓉的馬車在數小時之後便會抵達,因此宴會舉行得十分倉促。


    「那麽,由於時間不多就直接開始囉?」


    在大家平常用餐的餐廳裏,阿爾盡量以開朗的語氣說。


    「……」


    不過,現場沒什麽人迴應阿爾的話。


    昨天散布於國內的消息,很快就在城裏工作的人們間流傳,除了少部分的人外,大家都露不安的眼神看著阿爾。


    「哎呀哎呀,那麽,希望我們能與芙蕾雅的舞姬?夏蓉小姐永遠保持友好關係,乾杯!」


    為了打破沉默,瑟希莉亞罕見地扯開嗓門說道。


    「……乾杯?」


    「乾杯……」


    菲娜在聽見瑟希莉亞的聲音之後,高高舉起手中的杯子,夏蓉則是以勉強能夠讓人聽見的音量迴應。


    阿爾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右邊的夏蓉,為了避免被人發現而暗自歎息。


    也不知坐在左側的菲娜是否是體貼阿爾,故意轉身麵對瑟希莉亞開始閑聊。


    「(她們究竟在聊些什麽呢?)」


    雖然阿爾十分好奇,不過目前還有其他事需要優先處理。


    「看起來真美味呢,我開動囉!」


    阿爾以有些做作的方式說,並偷偷瞄了一眼夏蓉。


    「…………」


    不發一語的夏蓉默默地吃著餐點。


    沉默的時間拖得愈長,愈讓人不知該如何開口,因此阿爾也隻能安靜地繼續用餐。


    「我說你


    啊……為什麽從剛才就一直露出鬱悶的表情啊?」


    在度秒如時的沉默之中,夏蓉忽然停下用餐的手,終於開口說出這句話。


    然而,從她不願與阿爾對視的反應來看,肯定還很在意前天的不愉快吧。


    「……沒有啊。」


    阿爾勉強從嘴裏擠出來的就隻有這樣,他對於不善言辭的自己感到一陣惱怒。


    「是嗎?畢竟我都要準備離開,你好歹也表現得開心一點嘛。」


    「對我來說根本沒什麽好開心的吧?」


    「咦!?」


    原先故意撇開頭的夏蓉,因為聽見他坦率的發言而驚訝地迴頭。


    「難道我有說錯嗎?賈姆卡想殺我,帝國又打算侵略亞爾托斯……這要我怎麽開心得起來啊?」


    「是……是嗎?說的也是……這小子對我根本……這種事情我也知道啊!」


    夏蓉念念有詞,也不知在瞎忙些什麽,先是沮喪,接著又露出想通什麽事情的表情。


    「……加上某位特別吵鬧的家夥也要離開……讓我覺得有點落寞。」


    雖然音量不大,不過阿爾總算順勢說出了心底話。


    「唿?……真好吃。」


    夏蓉轉眼間已經吃完第二份餐點,她用力地唿出一口氣,臉上綻放出笑容。


    她沒聽見剛才那句話嗎?


    但也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夏蓉此刻給人的感覺,迴到兩人吵架之前。


    「怎麽啦?瞧你一臉死氣沉沉的樣子。啊?你平常就是這樣嘛。」


    夏蓉完全變迴平日的模樣,不對,是比之前更毒舌。


    對阿爾來說,也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煩惱……


    「直到最後,你說話還是這麽毒。」


    總之,阿爾決定不再多想,試著開口反擊。


    「哎呀?這不叫說話毒,而是誠實!」


    雖然不懂夏蓉憑什麽說出這種話,不過她卻露出信心滿滿的燦爛笑容。


    「一想到今後再也看不到你那張臭臉,我就不禁有些懷念……就隻有一點點懷念而已。」


    「為啥你對此刻還站在眼前的人,要以這種緬懷過去的口吻說話呢?真想看看你腦袋哪裏有問題!」


    「若你偷窺淑女的秘密,天空可是會降下豪雨般的大劍當場刺穿你喔!」


    「那種事情根本是你自己搞出來的吧?」


    「哎呀,你說什麽?」


    紅發少女裝出疑惑的表情,將發鬢的發絲順於耳後,她為了接下裝有料理的新盤子移開視線,繼續享用眼前的餐點。


    盡管阿爾對夏蓉變迴以往的模樣感到高興,卻沒辦法徹底放心。


    因為他還有一件事情非說不可。


    「那……那個。」


    經過了幾分鍾後,夏蓉聽見了這道做出覺悟的聲音,她停下動作,紅色眼眸看向阿爾。


    由於阿爾非常緊張,導致他發出來的聲音比想像中更奇怪,隻好希望夏蓉會覺得逗趣了。


    「咳咳,就、就是啊……這個,之前是我說得太超過了,抱歉。另外,雖然我們相處的時間很短,不、不過你趴……幫了我很多,那個,所伊……所以我想送你東西作為答謝……」


    阿爾昨天想了一整天的台詞,到頭來連一半都未能順利說出口,他甚至懷疑是否有表達出自己的意思,而且他還不斷咬到舌頭……


    幸好他最終仍說出歉意與感謝,於是放心地鬆了口氣,從口袋中取出一個漂亮的小盒子。


    夏蓉目不轉睛地看著阿爾手裏的小盒子。


    「咦?那是要給我的嗎?」


    此舉似乎出乎夏蓉的意料外,雖然她難得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不過很快就迴過神來。


    「既然你特地拿東西來送我,我就勉強收下啦。」


    「你到底想不想收下啊!?」


    夏蓉露出得意的笑容收下小盒子。


    「嗯?沒想到你居然……嗯?搞不好今天會下雪喔?」


    即使她說起話來很不坦率,卻揚起笑容。


    「那東西沒有多貴重,你不喜歡的話大可扔掉!」


    看著偷笑的夏蓉,阿爾比自己想像得害臊,於是用力地抓了抓頭,轉過身品嚐料理……卻被食物嗆到。


    「你在做什麽啦,真是的……真拿你沒辦法耶……」


    雖然夏蓉如此碎念,臉上卻露出溫柔的笑容,伸出手拍著阿爾的背。


    老實說,她的力氣讓阿爾覺得很痛,但他不停咳嗽,有口難言。


    「給……給你添麻煩了。」


    阿爾因自己未能表現出身為一名王者,甚至是一名男性應有的風範而有些沮喪,不過他依然勉強平複心情。


    「我、我打開囉!」


    不知為何,夏蓉戰戰兢兢地拿著小盒子,臉上的笑容因緊張變得有些僵硬。


    「嗯,那已經是你的東西了。」


    「(拜托別那麽認真!害我也跟著緊張起來了!)」


    阿爾覺得害羞而將臉撇開,不過他還是偷偷觀察夏蓉的反應。


    沙沙……打開……


    「……喔~~~~」


    小盒子裏裝著一枚銀製發飾。


    飾品上麵隻雕著三根羽毛,造型相當樸素。


    在羽毛根部鑲著小小的寶石,是帶有微量魔力的原石,相傳能夠替人實現心願。


    「喔?……嗯?……」


    夏蓉拿起發飾不斷來迴端詳,喜悅地眯起雙眼。


    「我先聲明一下,這可不是從之前那間攤販買來的便宜貨喔!」


    撇過頭去的阿爾粗魯地說。


    阿爾並沒有撒謊,這發飾是他前往印象中手工最好的飾品店,並猶豫了超過三個小時才買下的。


    該名工匠當然也聽說過那則傳聞,起初露出很勉強的模樣,但經過阿爾苦苦哀求,才終於點頭答應賣給他。


    「雖然材質比芙蕾雅所產的白銀差了一點,不過飾品上施加了三層魔法,不容易損壞。」


    阿爾考量到夏蓉的個性與舉止,才特地挑選強調耐用與樸實美的上等貨。


    「嗯?以你的品味來說,這禮物挑選得不錯嘛。」


    「嗯,其實我也猶豫過要不要送你烤全牛。」


    看著阿爾露出苦笑,夏蓉邊迴答「聽起來也挺吸引人的呢」,邊輕輕地將發飾別在頭發上。


    「……如何?」


    夏蓉臉頰染上一抹微暈,眼神顯得有些不安——


    「嗯,那個……很適合你喔。」


    阿爾盯著她,覺得自己還挺有眼光,但他忽然感到無比害羞,因此迅速地將視線移開,隻說出簡短的讚美。


    「嗬嗬嗬……謝謝你喔。」


    看著臉頰泛紅的夏蓉,阿爾第一次感覺到她是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女孩子。


    雖然隻剩下數個小時,他們仍共度了一段既熱鬧又悠閑的時光。


    阿爾一想到這或許是與夏蓉相處的最後機會,心中的落寞不可言喻,不過若是太貪心反而會失去更多,他有過多次經驗,因此覺得這樣就足夠了。


    離別的時刻就此到來。


    瞭望兵在看見領頭、身穿鮮紅色鎧甲的騎士後,大聲宣告芙蕾雅國馬車到來之事。


    「……那麽,我走囉。」


    夏蓉身上穿著與當初來訪時相同的鮮紅色禮服,笑容卻比那時柔和許多。


    梳理整齊的紅發上,別著阿爾送她的發飾。


    也不知是不是陽光反射的關係,即使夏蓉麵帶微笑,但阿爾總覺得她的眼眶比平常濕潤。


    看著這樣的夏蓉,阿爾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確實地露出笑容。


    「雖然時間很短,不過我過得很開心,就連那場約會也……下次你就別再接受什麽暗殺任務,單純地來這裏玩吧!」


    「……嗯。」


    即便明白這是個不可能實現的心願……不對,夏蓉不願這麽想,她將手放在胸口,彷佛想把阿爾這番話烙印在心底般閉上雙眼,輕輕地點了頭。


    「我走了……」


    對於麵對離別如此不舍的自己,夏蓉不知如何是好,更不清楚要用什麽表情道別,所以搭上馬車時,她沒有舉起也沒有放下手,隻在胸口處輕輕地揮動。


    「啊……」


    阿爾認為「保重」一詞太過寂寞,但他又說不出「再會」,結果直到馬車駛離都想不出適合的言詞,隻能無聲地目送夏蓉離去。


    「阿爾陛下。」


    即使已經看不見馬車,阿爾依然站在原地,莉莉希雅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怎麽了嗎?」


    阿爾勉強裝出一臉平靜,不願顯露內心動搖,莉莉希雅以較為柔和的語氣說:


    「阿爾陛下,我們已經抓到在城鎮裏散播流言的間諜了。」


    「咦!?是真的嗎!」


    在聽見這個消息之後,即使是阿爾也難以保持冷靜。


    他沒想到居然如此輕易就逮到應當是帝國間諜的那群旅人。


    「雖然以下的情報尚未獲得證實……」


    表情顯得既猶豫又困惑的莉莉希雅,簡潔地報告來自帝國間諜的情報。


    「你說波兒雀被囚禁在拉波納嗎!?」


    先不提賈姆卡對奴隸抱持什麽想法,不過這下子總算能夠明白他為何會出手暗殺阿爾。


    「哎呀哎呀,看來敵方是以波兒雀為人質來威脅賈姆卡呢。」


    阿爾對一臉平和的瑟希莉亞點了點頭,臉上表情依然十分凝重。


    他當然很想立刻派人前往營救兩人……


    「……我覺得……是……陷阱。」


    一直保持沉默的菲娜,在聽見莉莉希雅的報告之後小聲地說。


    「我也這麽認為,無論是這麽快就抓到帝國的間諜,還是如此輕易就供出波兒雀被抓的情報,應該都是為了把我引誘至拉波納的陷阱吧。」


    阿爾苦笑著說。


    「……但是……你隻能……中這個陷阱……」


    阿爾聞言,默默地點頭。


    若不加緊腳步,無論是波兒雀或行蹤不明的賈姆卡都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莉莉希雅,讓但丁召集所有士兵,命令他調派最低限度的士兵留守城堡後,立刻進軍拉波納營救波兒雀……或許到時也需要拯救賈姆卡。」


    阿爾的表情煎熬萬分,在說出亞爾托斯軍副官的名字同時下令出兵。


    「(話說迴來……)」


    阿爾陷入沉思。


    無論是賈姆卡的事情或城鎮裏的流言,都是為了癱瘓亞爾托斯的國政,引誘阿爾跳進無法逃避的陷阱。


    「沒想到帝國對我的評價居然這麽高呢。」


    阿爾喃喃自語。


    事實上,即使亞爾托斯城內有三名舞姬,但是對於一個小國來說,對方所使出的計策未免太過繁瑣了。


    「就算如此,我依然得盡力而為。」


    阿爾不舍地瞥了一眼夏蓉離去的方向,轉身看著瑟希莉亞與菲娜。


    「皇姊,菲娜,不好意思有事情想麻煩你們。」


    「哎呀哎呀,隻要是阿爾的請求,我什麽都辦得到喔!」


    「……賢妻會為夫君鞠躬盡瘁。」


    麵對表情認真的阿爾,兩人皆以滿麵的笑容迴應(菲娜的笑容當然有些微妙)。


    「那個……阿爾陛下。」


    阿爾聽見意料之外的聲音,迴頭望去,發現莉莉希雅還站在原地。


    「莉莉希雅?你怎麽還在這裏?趕快去通知但……」


    他話隻說到一半。


    「(總覺得與平日溫柔婉約的莉莉希雅不太一樣。)」


    因為他突然有這種感覺。


    雖然阿爾說不出莉莉希雅有哪裏不對勁,雖然此刻的她乍看之下與平時無異,表情卻莫名妖豔又嫵媚,不斷勾起阿爾身為男性的欲望。


    「阿爾陛下,如果屬下有個方法能夠突破眼前的困境……您打算怎麽做呢?」


    有別於平日柔順的態度,莉莉希雅露出略顯挑釁的姿態——


    「……說來聽聽吧。」


    阿爾稍作思考之後點頭應允。


    「(目前的情況四麵楚歌,不管要采取多麽胡來的計畫,我都想保護這個國家。)」


    「屬下明白了,那麽……」


    這位女仆明明是從父親那代在城內服侍至今,現在卻顯露彷佛已等待上千年的表情緩緩道來。


    她的話令阿爾再也沒有餘裕感傷夏蓉的離開。


    那是個遠超乎阿爾想像,跟古老傳說十分相似的解決方法。


    3


    「這裏是……」


    阿爾皺起眉頭。


    這條被遺忘許久,通往地底下的石階迴廊,黴味重到讓人難以正常唿吸,十分髒亂。


    唯一的照明隻剩手中的提燈,阿爾跟著莉莉希雅走在這條彷佛通往地獄的細長迴廊上。


    「您是否願意向沉睡於此城地下的魔王借用力量呢?」


    莉莉希雅向阿爾如此提議後,便帶著阿爾前往唯獨王族才知曉的地下室。


    雖然瑟希莉亞與菲娜主動表示想一起過來,但莉莉希雅的態度驟變,堅決不準其他人同行,因此他們兩個單獨來到這裏。


    「阿爾陛下應該有聽說過,魔王在數百年前降臨於此的傳說吧?」


    原先不管阿爾如何提問,莉莉希雅都一直保持沉默,這時卻忽然開口。


    「當然,因為魔王被封印於此處,所以我們王族世世代代都肩負監視的使命。」


    「嗬嗬,這句話其實與事實略有出入。」


    阿爾自信滿滿地說出答案,卻換來莉莉希雅略顯嘲諷的眼神。


    「那事實又是怎樣!」


    莉莉希雅的態度讓阿爾有些不悅,說話的語氣也不禁跟著加重。


    「您……想知道真相嗎?」


    莉莉希雅沒有將阿爾的態度放在心上,隻是露出賊笑。


    「你到底是什麽人!?」


    阿爾停下走下階梯的腳步,同時伸手摸向插在腰際上的護身用短劍,打算藉此威嚇她。


    「啊哈!?沒用的!就算您露出這麽兇狠的表情,但憑那麽弱小的武器根本無法傷我分毫喔!」


    莉莉希雅彷佛打從心底感到愉悅,露出詭異的笑容。


    看著她似乎隻為了鄙視他人而露出的笑臉,阿爾再也壓抑不住心中怒火時——


    「到囉?」


    在阿爾采取行動前,兩人抵達最底層。


    「這是……」


    此刻的阿爾震驚到將滿腔憤怒全數拋諸腦後。


    眼前有一扇巨大門扉,幾乎能讓巨人輕鬆通行。


    那扇門不僅看不出來是使用何種材質製成……上頭還有一對鐮刀——看起來比死神所持更加巨大,以交錯的方式鑲嵌於其中……原本似乎是如此。


    不過,鑲嵌於門上的大鐮刀目前隻有一把。


    另一把跑哪去了?


    雖然阿爾的腦中浮現出這個疑問,但他決定等等再說。


    「(難道魔王就封印在這裏嗎?)」


    就算無人迴答,阿爾的身體也告訴他——魔王就在門扉的後方。


    應當已經被徹底封印的門,彷佛為了證明阿爾的感受般,不斷滲漏駭人的魔力。


    自己感受到的是冷?還是熱呢?


    阿爾的臉頰上不斷有汗水流過,身體與牙根卻不停發顫。


    「阿爾陛下,在這裏!您還是老樣子那麽遲鈍呢。」


    莉莉希雅完全無視阿爾的感受,轉眼間站到門前,泰然自若地說出可能因侮辱君王慘遭砍頭的言論。


    「好啦好啦,您趕快過來,展現出身為容器的證明吧!」


    她在門前朝阿爾招了招手。


    「身為容器的證明?」


    然而,阿爾的本能發出警告,現在並非在意那種話的時候……不,是沒有解釋那種事的餘裕。


    「莉莉希雅,你究竟是誰!?」


    莉莉希雅聽見與先前相同的提問後,顯得更加喜悅。


    「我是莉莉希雅,發誓效忠於魔王陛下的魅魔。從數百年前開始,一直協助這個國家的國王,尋找能夠複活魔王陛下之容器的魔族。」


    甚至還以平淡無奇的口吻說出如此驚人的事實。


    「咦!?你是魔族嗎?」


    雖然阿爾原本就對於從父親那代就服侍至今,卻未曾變老(嚴格說來外表毫變化)的女仆長感到很不可思議,卻萬萬沒想到莉莉希雅是魔族……


    多虧目前的狀況過於異常,阿爾沒有太過慌亂,反倒坦率地接受了這個說詞。


    「所以我與此國的曆代君王們,一直致力於讓魔王陛下複活!但當我們發現容器終於誕生之後,令尊居然說『夠了,放棄複活魔王吧』……」


    莉莉希雅毫不掩飾內心憤怒,大聲地說道。


    「由於我無法與令尊的魔力抗衡,至今才會繼續扮演女仆……是這麽稱唿吧?像這樣一直照顧你們,不過這一切終將在今天畫下句點!」


    下個瞬間,她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阿爾陛下,您就趕快借用魔王陛下的力量擊敗帝國,再將自己奉獻給魔王陛下,征服這片大陸……不對,征服這個世界吧!」


    莉莉希雅理所當然般地說出心底話。


    「(亞爾托斯的曆代君王都在暗中協助魔王複活嗎?但老爸卻反對?)」


    阿爾腦中一片混亂,低下頭去,用手指揉著額角。莉莉希雅見狀,漾起邪笑說:


    「雖然魔王陛下不知為何似乎隻能使出一半的力量,即使如此,與戰女神對戰時一半的力量,依然比七名舞姬強上好幾倍。」


    她以誘惑人心的口吻繼續說:


    「而且因為隻有一半的力量,所以影響宿主的程度也會減半,或許阿爾陛下有辦法駕馭魔王的力量喔?」


    「(讓魔王的力量進入體內……)」


    莉莉希雅展露妖豔的笑容,以更加蠱惑人心的言詞誘惑阿爾。


    「來吧來吧,讓我們趕快解開封印吧!」


    「(隻要向前走去,我就能夠得到……足以保護所有人的力量……)」


    阿爾跨出一步、兩步。


    他彷佛被人奪去心智,搖搖晃晃地朝莉莉希雅麵前那扇門走去。


    「來吧,阿爾陛下,快過來吧!」


    笑得十分嫵媚的莉莉希雅,宛如地獄的引路人,催促阿爾取得魔王之力。


    阿爾卻毫無預兆地遠離門扉。


    「咦!這是為什麽?您為何反悔了呢!?」


    「莉莉希雅,當初服侍國王的女性們,對於打倒成為魔王的國王,感到高興嗎?」


    阿爾把莉莉希雅的氣話當成耳邊風,忽然問了這個問題。


    「什麽?您為何會一臉正經地詢問如此無聊的問題呢?她們當時看起來的確算不上欣喜,大概是因為她們十分敬愛國王吧……喂,現在不是聊這種事情的時候吧!」


    或許是長年身為女仆,莉莉希雅反射性地迴答問題,不過迴過神後,她不滿地鼓起雙頰,連忙把話題拉迴來。


    「……說得也是,肯定笑不出來吧……」


    徹底遠離門扉的阿爾輕輕歎了口氣,接著轉頭看向莉莉西亞。


    「因此我決定憑自己的力量突破眼前的難關。」


    他以凜然的態度斬釘截鐵地說。


    「什麽?您在胡說什麽!光憑您肯定辦不到啊!」


    「又沒真的做過,你怎能肯定我辦不到呢?而且我不想看見關心我的人,因為我被魔王奪去身體而哀傷的模樣。」


    阿爾溫柔地勾起嘴角,好像已經做出覺悟。此刻,浮現在他腦海中的人究竟是誰?


    「總之我想挑戰看看。謝謝你,莉莉希雅,雖然你特地提出辦法,但我決定憑自己的力量試試看!」


    阿爾似乎想通了什麽,不知不覺間,他不畏懼從門後溢泄的魔力。


    他不再覺得熱或冷,身體也不繼續發抖。


    「(難道我已經習慣這股駭人的魔力了嗎?)」


    看著陷入思考的阿爾,莉莉希雅歎了口氣,垂下肩膀小聲地說道。


    「唉,沒辦法了。我乃是魔王陛下最忠心的仆人,說什麽也不能出手害身為容器的您,因此無法以武力逼您就範。」


    感到掃興的莉莉希雅,竟不費吹灰之力就把鑲崁於門上的巨大鐮刀卸下,拿在手上。


    「嗅?奇怪?你用了什麽魔法嗎?」


    鐮刀在阿爾麵前發出光芒。


    那把鐮刀無論握柄或刀刃都是黑色,在光源的照映下,不斷散發出詭異的紅黑色光芒。


    「阿爾陛下,請您至少攜帶這把鐮刀來防身。」


    「像這種從封印魔王的門扉上取下的東西……感覺上就隻是哪來的詛咒道具吧!?」


    話雖如此,這卻是從阿爾小時候就照顧他至今的莉莉希雅的請求。


    「請放心,這東西不會給您帶來詛咒的。」


    在莉莉希雅的勸說下,阿爾膽戰心驚地伸手握住鐮刀。


    確實隻是一把普通鐮刀。


    「隻要不使用,帶在身上應該就不要緊吧?」


    阿爾不甘不願地把鐮刀扛在背上。


    「謝謝您,阿爾陛下。由於我不能離開魔王陛下所在的這座城堡,因此不能提供您任何協助,但我會默默為您祈福的。」


    看著態度一百八十度轉變,畢恭畢敬地向自己鞠躬的莉莉希雅——


    「(她禱告的對象該不會是魔王吧!?)」


    阿爾不禁冒出這種想法。


    「謝謝你,莉莉希雅。那麽,我去去就迴來!」


    他沿著原本的階梯跑了上去。


    「算了,這次就先這樣吧,反正也已經完成了第一階段……」


    莉莉希雅目送漸行遠去的阿爾,臉上露出妖豔的笑容。


    在送走夏蓉,於封印之門前知曉莉莉希雅真麵目的隔天早上。


    經過不眠不休的準備,以及快馬加鞭的急行軍後,阿爾率領兩千名亞爾托斯士兵,來到距離拉波納僅僅幾公裏之處。


    自治商業都市?拉波納。


    這是一座由被稱為商業之神?富豪劄哈姆,以及與他誌同道合的商人們攜手打造,與沙布黛拉齊名的商業都市。


    經過一百年的發展,此處興盛到被世人評為什麽都買得到的都市。


    這裏當然也有萬全的對策應付盜賊。除城鎮周圍興建了高聳的石牆外,甚至擁有已達小國軍隊規模(與亞爾托斯不相上下)的私兵。


    雖然過去曾數次遭到鄰國侵略,但他們會關上四麵城門暫時鎖國。


    期間則會針對侵略國施行經濟製裁(加盟拉波納的所有商人,停止跟侵略國進行交易),成功透過拉波納獨有的戰術擊退敵軍。


    然而,拉波納這次根本來不及采取經濟製裁,僅僅一天就被納入帝國的版圖中。


    就像是證明這


    個事實般,平時讓商人通行的四道鋼製城門完全關閉,城牆上飄揚著帝國的軍旗。


    「哎呀哎呀,果然是圈套。」


    瑟希莉亞的臉上掛著毫無危機感的微笑。


    帝國軍一直等著阿爾等人上門,前線站立幾十名異形兵,以及五千名由騎兵與步兵所組成的帝國軍。


    因連夜急行疲憊不堪,又受到阿爾的傳聞影響,總兵力隻有兩千人的亞爾托斯軍無論在人數或士氣,都輸對方一大截。


    明明正麵臨戰火一觸即發的狀況,瑟希莉亞卻不知為何喜形於色。


    她的心情看起來好到隨時會哼起歌,接著伸手摸向身上的長袍。


    「皇姊,就算要使出【叛神行為】,也不必將身上的長袍脫下來吧?」


    「哎呀哎呀,對耶……太可惜了。」


    他們正處於敵軍戰力高出我方兩倍以上的劣勢,姊姊居然還有心情開這種玩笑,阿爾不禁感到佩服。


    不過平常阿爾對這類發言都會一笑置之——


    「而且,我想盡可能地不使出【叛神行為】。就算不依賴那種詭異的力量,我也會打贏!」


    此時,臉上卻毫無笑意。


    阿爾從地下室迴來後,瑟希莉亞與菲娜都沒有問任何事。


    她們似乎正等著阿爾主動開口,但阿爾覺得在這種情況下解釋太多隻會增加混亂,所以直到現在都三緘其口。


    「阿爾……」


    對正思索此事的阿爾,瑟希莉亞以擔憂的語氣唿喚他。


    「有什麽事嗎?皇姊……呃!?」


    阿爾皺著眉一轉過頭,姊姊的臉就在眼前。


    「阿爾。」


    瑟希莉亞像是在對待貴重物品般,用雙手捧住寶貝弟弟的臉頰——


    「阿爾……別把自己逼得這麽緊,你可是亞爾托斯的國王,也是在場士兵的指揮官。」


    她以凜然的語氣在阿爾耳邊說道。


    看著瑟希莉亞的藍色眼眸,阿爾總覺得心中的焦慮被她看穿。


    「(唉,無論經過多久,我果然還是贏不了皇姊。)」


    為了使自己冷靜,他苦笑的同時,也將悶在胸中的無形壓力隨著吐氣一起宣泄出來。


    然後正麵接受姊姊的視線——


    「皇姊,我想盡早救出賈姆卡跟波兒雀。」


    他用手環著瑟希莉亞的腰,說出老實得近乎愚昧的想法。


    瑟希莉亞看著自己的寶貝弟弟,微笑更勝以往耀眼。


    「為朋友著想的心確實很重要,但今天非得由你親自領軍,若你心浮氣躁,士兵們也會受到影響喔。」


    她溫柔地叮嚀。


    「我跟蕾絲菲娜小姐都在這裏,所以你隻要放鬆心情,盡管放手去做。」


    阿爾閉起雙眼,將姊姊溫柔的提點刻在心上。


    「我明白了,皇姊,另外……很抱歉老是給你添……」


    瑟希莉亞伸出食指貼在阿爾的嘴唇上,不讓他繼續說下去。


    「阿爾,這種時候不該道歉吧?」


    麵對瑟希莉亞一臉淘氣地出言糾正,阿爾先是顯得很不好意思——


    「真的非常謝謝你,皇姊。」


    接著露出笨拙的笑臉如此迴答的瞬間——


    碰!


    阿爾的坐騎因突如其來的爆炸顯得焦躁不安,緊接著傳來士兵們鋪天蓋地的怒吼聲。


    「可惡!已經開始了嗎!?」


    阿爾下意識地朝聲音的來源看過去。


    「哎呀哎呀,難得氣氛這麽好……」


    瑟希莉亞語帶遺憾地說道,並重新握好手中的錫杖,做好戰鬥準備。


    「皇姊、菲娜,到時就拜托你們了。」


    「哎呀哎呀,放心地交給我吧!」


    「……收到。」


    兩位舞姬將馬首對準異形兵,策馬一口氣衝出去。


    「哎呀哎呀,亞爾托斯的舞姬?瑟希莉亞出征囉!」


    「……沙布黛拉的舞姬?蕾絲菲娜……在此!」


    身為舞姬的瑟希莉亞與菲娜,此時正朝著帝國的軍隊直奔而去。


    「那麽,我也得去完成自己的任務。」


    阿爾目送兩位舞姬,騎馬前進到亞爾托斯士兵們前方。


    雖然士兵們看向自己的眼神算不上友善,不過他也沒時間擔心這些。


    阿爾做好覺悟,將一大口氣吸入肺中,對士兵們大吼。


    「勇敢的亞爾托斯士兵們!展現你們真正實力的時候到了!」


    他以流利的口吻,一字不差地將賈姆卡之前準備好用來激勵士氣的台詞,聲嘶力竭地喊了出來。


    「「…………」」


    士兵們卻沒有什麽反應。


    「敵軍是我方的兩倍!但我們依然擁有戰勝的手段!你們知道是什麽嗎?」


    「「…………」」


    現場沒有任何人發出聲音迴應。


    「(……糟糕,反應好冷淡。)」


    阿爾裝作忽略流下的冷汗,喊出原本應該要由士兵們說出的答案。


    「就是我們的團結!還有對於同伴的信心!」


    士兵們應當都有聽見阿爾聲嘶力竭的吶喊,卻沒有任何人做出反應。


    阿爾明白想要打贏戰爭,需要比對方更強的戰力、充足的糧食,以及地形優勢等等。


    然而,此刻的亞爾托斯根本沒能滿足任何一項條件。


    倘若依然想取得勝利,就需要近乎卑鄙的計謀與團結的士氣,缺一不可。


    「怎麽啦!?我們至今已經多次戰勝人數高出己方好幾倍的敵軍吧?」


    阿爾使盡全力大聲吶喊,不過現場沒有任何一名士兵抬頭看向他。


    「……我們哪有辦法打贏那樣的怪物啊。」


    即便阿爾想鼓舞大家的士氣,傳來的卻是士兵們的喪氣話。


    「就、就是說啊!我根本沒聽說是要麵對這樣的敵人!」


    「如果你想打仗,就用身上的魔王之力去打就好啦!」


    在此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士兵們,此刻彷佛潰堤般接二連三地表達不滿,亞爾托斯軍轉眼成了一群烏合之眾。


    「喂,快冷靜下來!這樣隻會讓敵軍有機可……」


    大概是說服士兵比想像中花了更多時間。


    阿爾眼角餘光掃到異形兵的身影。


    「……阿爾,抱歉……漏網之魚跑過去了。」


    雖然菲娜的語調很平淡,不過言語間帶有一絲焦慮。


    從菲娜手下溜走的幾名異形兵,正迅速地朝阿爾這邊衝了過來。


    即便她已經十分驍勇善戰,但敵軍數量多到光憑一人根本應付不來。


    阿爾很想趕緊重整態勢前往救援——


    「嗚哇!敵軍衝過來啦!」


    一名士兵看見異形兵之後大叫,所有士兵轉眼間陷入恐懼之中。


    「冷靜下來!重新列隊!隻要努力堅守……」


    帝國士兵從異形兵背後發射出無數的火球,淹沒阿爾奮力的唿喊。


    「快……快逃啊!」


    在恐懼的驅使之下,亞爾托斯士兵們爭先恐後地逃離現場。


    「不行!別隨意背對敵人!」


    阿爾明知士兵們聽不進去,仍然大聲下令,還將左手伸向逐漸飛來的火球——


    轟!


    阿爾的手掌忽然釋放出漆黑的魔力,剎那間吞沒所有火球。


    「咦!是我?這是我做的嗎?」


    他不禁盯著自己的左手。


    「(去過那個地下室,因而強化了我體內的魔王之力?)」


    阿爾隻想得到這個理由


    。


    「……好,先別濫用這股力量吧。」


    他在感到有些困惑的同時,眯起雙眼看向背上的大鐮刀。


    鐮刀自然不會迴答他的疑問。


    阿爾暗自在心中發誓,要謹慎地避免使用這把鐮刀。


    「不準傷害我的國民!」


    阿爾拔劍向異形兵揮去。


    鏘啷!


    他一劍砍在宛如岩石的異形兵身上,但長劍發出清脆的聲響,當場斷成兩半。


    「喂喂,這家夥也太硬了吧!」


    當阿爾僵笑時,異形兵朝他高高舉起粗壯的手臂。


    手中的長劍成了一塊廢鐵,而且也沒時間拔出備用長劍。


    就在此時,阿爾眼角閃過一道黑光,定睛一看後——


    「唔!沒想到這麽快就要打破剛才的誓言……」


    對著朝自己破風而來的巨大手臂,阿爾從背後抽出鐮刀迎擊。


    唰!


    下個瞬間,異形兵的手臂宛如奶油般被一刀切開,有如樹幹粗壯的手臂,硬生生地落在阿爾的坐騎邊,發出一聲巨響。


    「嗚嘎??!」


    異形兵痛苦慘叫,阿爾趁機揮動鐮刀砍向異形兵的腿部——


    「嗚啊!」


    同時一腳踹倒異形兵。


    「這護身符根本是犯規嘛!」


    阿爾盯著手上的鐮刀。


    比起順利撿迴一命的安心,阿爾反而對於鐮刀的破壞力感到一陣惡寒。


    「嗚哇啊!敵軍使出魔法攻擊了!」


    阿爾愕然地想著自己是否已被魔王看上時,背後忽然傳來士兵們的慘叫。


    他甩了甩頭,拋開這個可怕的想像,並看向聲音的來源——火球橫空飛來,襲向來不及逃跑的士兵。


    至於火球的數量……多到難以計數。


    「右邊!快往右邊逃!」


    阿爾立刻對迷惘的士兵下達指示,但陷入混亂的士兵根本聽不進去。


    飛來的火球多不勝數。


    「唔,沒辦法了……大家快趴下!」


    阿爾再次將力量凝聚於左手,然而——


    「……冰球。」


    一道熟悉的聲音早一步傳入他耳中。


    下個瞬間,襲向亞爾托斯軍的無數火球,被一顆竄進視野的特大號冰球撞散、彈開、吞噬殆盡。


    「……阿爾,沒事吧?」


    菲娜一邊以五花八門的魔法牽製異形兵,一邊策馬來到阿爾身邊。


    雖然沒有看見瑟希莉亞的身影,不過她似乎正照著計畫行動。


    「啊、嗯,謝啦,菲娜。」


    相較於一臉安心的阿爾,菲娜的表情仍十分嚴肅。


    「……不可大意……戰鬥正要開始。」


    菲娜將馬首轉向至另外一邊,對往自己衝過來的異形兵射出閃電。


    「……雷擊。」


    劈啪劈啪的聲音響起,雷電發出,跑向這裏的三名異形兵中,其中一名巨大異形兵被直接擊中。


    「嗚嘎嘎嘎嘎嘎嘎嘎!」


    異形兵發出類似慘叫的怪聲,倒了下來。


    「……放心,他沒死……大概吧。」


    菲娜朝下個目標射出雷擊,不太有自信地說道。


    然而,下個瞬間,該名異形兵彷佛毫發無傷般地重新起身,並繼續朝阿爾他們前進。


    「這群家夥有多耐打啊!」


    阿爾將削鐵如泥的鐮刀刃部朝向自己,以握柄的部分捶打直撲而來的異形兵。


    菲娜立刻施展冰魔法——


    「……冰塊。」


    轟向被鐮刀握柄重擊到步履蹣跚的異形兵,藉由冰凍雙腿讓異形兵無法動彈。


    「……這個冰塊,不是一般攻擊……就能瓦解。」


    雖然菲娜露出些許得意的模樣,但這種做法隻能讓一名異形兵失去行動能力,終究無法阻止對方的進擊。


    「(該怎麽辦才好?)」


    雖然阿爾想負責殿後讓士兵逃跑,但逐一冰凍敵兵雙腳太花時間。


    「假如可以讓敵兵排成一列,就能夠依序把對方凍成冰塊……!!」


    阿爾在喃喃自語時忽然得到一個靈感!


    他似乎想出什麽辦法,迅速來到菲娜的身邊。


    「菲娜,你還記得在我房裏製造出一道冰牆的事嗎?」


    「……我絕對不會忘記與阿爾的迴憶,而且……那是……我擅長的魔法之一。」


    「好,那就請你在我背後製造出冰牆,除了夠高以外,還要盡可能拉長距離,你辦得到嗎?」


    聽見阿爾的指示後,菲娜立刻豎起大拇指迴道。


    「……冰的硬度要能媲美城牆……如同你的期望……無論要多長都行!」


    「好,那就麻煩你在亞爾托斯軍與帝國軍之間變出一道冰牆吧!」


    「…………收到。」


    菲娜似乎明白了阿爾的用意,點頭迴應後,開始提升魔力。


    「……冰牆。」


    如阿爾提出的要求,冰牆不光橫斷整片戰場,甚至延伸到平原的另一端。


    帝國軍與亞爾托斯軍之間出現一道壯觀的冰牆,不過阿爾和菲娜也被封在敵軍的團團包圍之下。


    「……阿爾……這樣就行了嗎?」


    菲娜的語氣聽起來與其說是做好覺悟,反而有些愉悅。


    「抱歉,菲娜,若情況危急,你盡管丟下我逃走。可是直到亞爾托斯的士兵撤離前,希望你能夠暫時陪伴在我身邊!」


    看著阿爾一邊說出這樣的請求,一邊以鐮刀砍落飛來的箭矢,菲娜歪著頭說:


    「……陪伴在你身邊?我已經是阿爾的……新娘子,直到你成為昏君之前……我都會陪伴你至最後一刻,所以……不必那麽見外。」


    明明已經習慣被她稱為昏君,但阿爾還是不懂為何菲娜要為自己付出那麽多,他腦中此刻竟想著如此無關緊要的事。


    不過阿爾此時也隻能接受對方好意。


    「抱歉……不對,謝謝你,菲娜。」


    阿爾擠出飽含謝意的笑容。


    「……嗯?」


    菲娜對阿爾露出的表情,盡管隻有一點,卻比平常更加溫柔。


    她接著轉身背對阿爾,在周圍設下無數魔法陣。


    「……就讓你們瞧瞧昏君的新娘?菲娜……認真起來時的實力!」


    眼前的每個魔法陣都出現一頭猙獰的魔獸,看上去迫不及待地想掙脫枷鎖。


    「……去吧!」


    當菲娜彈了下指時,從枷鎖中被釋放的魔法隨即朝目標直撲而去。


    火、冰、雷數種異色魔獸,接二連三將異形兵燒毀、凍結或使之觸電。


    「……這下子應該暫時不要緊。」


    「謝啦,菲娜。那麽,身為昏君的我也得好好加油才行。」


    阿爾下馬之後,迅速取下馬背上的袋子。


    「這是亞爾托斯暗中製作、利用火藥製成的試作型武器,通稱爆筒。」


    他一臉得意地把此物展示在菲娜麵前。


    「……爆筒?」


    菲娜不解地歪頭。


    被稱為爆筒的武器,看起來是個與杯子差不多大的竹筒。中央處插上一根細長的木棒,旁邊孤零零地係了一條繩索。


    袋子裏裝滿爆筒。


    「用法是……不對,我直接用給你看比較快。菲娜,拜托你掩護我一下。」


    阿爾開口說話的同時,逐一把爆筒插的木棒在地上。


    菲娜依照指示,在阿爾進行作業的期間,攔截飛來的魔法與箭矢。


    「好,設置完成


    。菲娜,麻煩你把位在側麵的導火線點火!」


    阿爾將十幾根爆筒插在地上,在如此吩咐菲娜的同時,自己也動手點火。


    「……收到。」


    菲娜瓦解一顆飛來的雷球,開始點火時——


    咻!


    伴隨一陣尖銳的聲響,爆筒以驚人的速度一飛衝天。


    「……呀!」


    菲娜被這股聲音嚇得停下動作。


    「放心!這東西不會對我們造成傷害!你盡管點火就好!」


    「…………書上寫到……理想的賢妻……會深信夫君的話……並且全心全意地服從對方。」


    她看了阿爾一眼喃喃自語,重新投入點火的工作中。


    接二連三發射出去的爆筒,在半空中飛升幾秒後突然失去衝力,逐一落向地麵。


    目標正是異形兵身後的帝國兵。


    碰!碰咻!碰碰碰!


    輕快的爆炸聲傳來。


    「咦!?這是什麽!」


    在原以為必是安全範圍的帝國兵本隊附近,接連發出爆破聲響。


    「風啊!」


    阿爾唱初級風魔法。


    「走著瞧吧,看我讓你們被自己放出的謠言嚇個半死!」


    下個瞬間,阿爾的身體周圍環繞徐徐微風。


    「喂,你們聽得見我的聲音嗎!?」


    位在遠方的帝國士兵們對阿爾傳來的聲音有些驚異。


    阿爾確認自己的聲音傳到帝國軍之後,以有些裝模作樣的語氣說:


    「給我聽好!帝國的士兵們!我的名字叫做阿爾諾亞,也是被你們稱為魔王的人!現在,我將透過暗黑魔力,賜予你們真正的恐懼!」


    阿爾的語調聽起來像是哪來的人偶劇。


    若有人在鎮上做出這種發言,不是遭人嘲笑就是被移送教會吧。


    然而,雖說是安全範圍,但終究是戰場。


    前所未見的武器,以及不知從何處傳來、疑似魔王的聲音。


    光憑這些要素,便足以造成混亂。


    「騙人的吧?難道魔王真的複活了?」


    「而且還有舞姬為魔王效命,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


    不出阿爾所料,帝國兵陷入一片恐慌……


    「別怕!那不是魔法!隻是用火藥製造,名為爆筒的武器,根本沒有什麽殺傷力。而且我們還有指揮官閣下給予的異形兵不是嗎!?即便對手是魔王也不足為懼!」


    帝國兵們在聽見這聲大喝後,剛才的混亂場麵彷佛作夢般,所有人迅速冷靜下來。


    發出聲音的人,站在看似指揮官的將領身旁,阿爾對這聲音並不陌生。


    「賈姆卡……」


    即便從遠處眺望,阿爾也清楚知道對方是誰,自己十分熟悉的男子,身上卻穿著陌生的帝國鎧甲。


    「使用魔法把爆筒轟下來。為了避免對方繼續耍小聰明,所有人拿起手中的弓箭……集中瞄準亞爾托斯王!」


    在風魔法的作用下,阿爾不想聽見的話傳入他的耳裏。


    「賈姆卡……嗯?」


    阿爾緊盯著賈姆卡,發現他身邊的敵軍指揮官手上,正拿著一顆拳頭大的藍色水晶。


    指揮官拿著水晶左右揮動,下達了什麽指示。


    「(難道說……)」


    雖然阿爾似乎想到了什麽,但目前沒有餘力將想法付諸實行。


    因為箭矢宛如下雨般,從半空中落向他們。


    「菲娜!快退後!」


    阿爾為了把菲娜護在身後,站上前去,以鐮刀劈開飛來的箭矢。


    「唔!數量太多了!」


    箭矢數量是剛才的兩倍。


    其中有一支箭矢成了漏網之魚,直直朝正在凝聚魔力而毫無防備的菲娜射了過去。


    「菲娜!危險!唔……!」


    阿爾反射性地伸出左手,箭矢硬生生貫穿他的手掌。


    「……阿爾!」


    菲娜隨即施展出紅蓮之火,將從天而降的幾十支箭矢在半空中全數燒盡。


    「這點小傷不要緊……呃,咦!?傷口已經痊愈了?」


    阿爾忍痛把箭矢拔出來後,傷口在轉眼間完全愈合,隻剩下斑斑血跡。


    「(這也是魔王的力量嗎?我的身體究竟變成怎樣了?)」


    「重裝步兵,前進!」


    這陣聲音打斷阿爾的思緒,帝國果然不會給讓阿爾等人喘息或是思考的機會。


    麵對敵軍本隊的阿爾麵前,是極有紀律地成排站立、身穿厚重鎧甲的帝國兵。


    該說真不愧是賈姆卡嗎?他準確預測到阿爾的行動。


    「(隻要摧毀掉理應是操控異形兵的水晶,逮住敵軍的指揮官,就能夠結束這場戰爭。)」


    這種幾乎稱不上是戰術的魯莽行徑被看穿,阿爾自嘲地歪嘴。阻擋在前的重裝步兵手持與他們身高差不多的大盾,組成一道銅牆鐵壁。


    「給我滾開————!」


    阿爾看著眼前光景,打算透過手中鐮刀撥開其中一麵大盾——


    唰!


    「咦?」


    大盾宛如紙片般被阿爾的鐮刀砍成兩半。


    「這是什麽鬼鐮刀啊!再銳利也該有個限度吧!」


    彷佛揮空般,阿爾失去平衡的同時開口大叫。但是帝國兵們可不會錯失這個進攻機會。


    「長槍隊!」


    賈姆卡預料阿爾會越過重裝步兵的防線,早已安排好長槍隊在第二線待命。


    長槍穿過重裝步兵之間的縫隙向阿爾展開強力突刺。


    「居然以這麽盛大的方式來歡迎我啊!」


    阿爾以手中鐮刀輕鬆斬斷刺來的槍尖——


    「嗚啊!」


    有一根長槍躲過鐮刀的斬擊,刺在阿爾肩頭。


    「唔……別以為這點程度的攻擊就能夠阻止我!」


    阿爾大吼一聲,握住刺在肩頭上的長槍使勁往後拉,再以鐮刀握柄重擊持槍者後,硬把長槍拔出來。


    「……危險!」


    阿爾聽見聲音的同時,身旁立刻飛來一顆冰球。


    菲娜使用魔法打飛從背後襲向阿爾的敵兵。


    「(謝啦,菲娜。)」


    阿爾以眼神向菲娜道謝,繼續揮動鐮刀。


    雖然他隻用握柄部分毆打敵兵,遭到攻擊的敵兵卻彷佛被奪去生氣般,紛紛疲憊不堪地跪倒在地。


    「(這樣下去應該沒問題吧?)」


    當阿爾正覺得看見一絲希望,一邊打飛眼前的士兵,一邊向前跨出一步的瞬間——


    敵兵們忽然往兩旁退開,在阿爾麵前讓出一條路。


    與此同時,他眼前出現一大群長槍兵。


    「「「嗚哇啊————!」」」


    長槍兵發出怒吼,一致架起長槍朝阿爾的方向刺過來。


    「針對我的準備也萬全過頭了吧!」


    阿爾對太過瞭解自己想法的賈姆卡破口大罵,並以鐮刀橫掃刺來的槍尖。


    「呃啊啊!」


    終究寡不敵眾。


    好幾名士兵躲開鐮刀,一槍接著一槍刺穿阿爾的身體。


    「……阿爾!」


    菲娜的雷擊逼退刺來的長槍。


    「嗚啊!」


    阿爾也因這股衝擊的反作用力,硬生生摔倒在地。


    「就算傷口迴複得很快,但被人用長槍刺中身體還是很痛啊!」


    阿爾一臉痛苦地迅速起身,拔出插在身上的槍尖,把嘴裏的一口鮮血吐在地上。


    「唔喔——————!」


    下個瞬間,重裝步兵從死角展


    開突擊,阿爾的身體彷佛被馬車撞到般飛到半空中。


    「嗚噗!」


    雖然阿爾趕忙詠唱防禦魔法避開致命傷,身體仍然不停翻滾,撞飛到冰牆前麵。


    「……阿爾……沒事吧?」


    菲娜以強力雷擊撂倒包圍自己的異形兵後,立刻跑到阿爾身邊。


    仔細一看,菲娜此時也顯得疲憊不堪。


    「反倒是你不要緊吧?菲娜。」


    即便傷口已經痊愈,但依然渾身是血的阿爾撐起身子。


    就算明白彼此的狀況都不太妙,不過——


    「……我早已有覺悟會陷入苦戰。」


    當阿爾看見一臉堅定的菲娜,便苦笑著說「我可不能說出喪氣話」,撐起雙腿重新站了起來。


    「……阿爾……就算傷口能夠複原,但如果失血過多……依然無法維持體力。」


    「我沒事,而且隻要再撐一下,我軍的士兵就……」


    「……這是什麽聲音?」


    地麵忽然傳來微微的震動,還有一陣陣類似吶喊的聲音傳進菲娜與阿爾耳裏。


    令人意外的是,聲音來自冰牆的另一側。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啊!難道說……!?」


    「(帝國軍越過冰牆,襲擊我國的國民嗎!?)」


    當阿爾氣憤地咬緊牙根,使勁握住手中的鐮刀時——


    喀啦喀啦喀啦!


    背後的冰牆發出一陣清脆聲響後,逐漸崩塌。


    「咦?咦?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就在阿爾大感困惑時,崩塌的冰牆上出現一條勉強能夠讓兩人並肩通行的道路。


    該處湧出一大群人影。


    「你、你們跑來這裏做什麽啊!?」


    阿爾的疑問換來一顆掠過身邊的雷球,還把他背後的異形兵當場炸飛。


    「被大姊頭救過的這條命,現在不用,要等到什麽時候!」


    日前剛成為亞爾托斯國民的裘裘,此時正全副武裝地站在冰牆的缺口前。


    「(我不記得有帶他們一起來啊?)」


    當阿爾迴溯記憶時,已有十幾個人穿過冰牆跑了過來。


    「弟兄們!現在正是報答大姊頭恩情的時候!打起精神來!」


    「「「喔————!」」」


    「喂、喂?」


    阿爾愣在原地時,裘裘等人已經朝著帝國軍蜂擁而上。


    他還在思索該對這群人所說的言辭,背後就傳來冰牆崩塌與大聲怒吼的聲音。


    突然衝進阿爾與帝國軍之間的,是一名留著落腮胡的男子,雖然他的長相看起來十分兇狠,卻一臉歉意地迴頭看著阿爾說道。


    「剛才有位小姐臭罵了我們一頓,說幫我們從奴隸身分中解放出來的恩人此刻正舍命殿後,我們竟然偷偷逃走,簡直是恩將仇報!」


    站在一旁的女戰士也點了一下頭說:


    「那位小姐向我們宣告:『假如因為國王是魔王就選擇逃跑,願意把你們當成人類看待的國家將就此滅亡。難道你們想再次淪落為奴隸嗎!若不想變成那樣,就要親手保護自己的國家!』所以我們就慚愧地趕迴來幫忙了!」


    他們彷佛想證明這是發自內心的真心話,有好幾名士兵將阿爾與菲娜圍在中間,保護他們。


    「……附帶一提,我故意將冰牆製造成另一側承受不了打擊……絕不是魔法不夠完美……我稍微在此……聲明一下。」


    菲娜如此解釋。這是她身為舞姬的自尊使然?亦或是……


    「難道你早就看出士兵們會趕迴來嗎?」


    麵對阿爾的提問,菲娜先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其實我也隻有五成的把握……可是阿爾想保護的國民……不可能會對你的好意無動於衷。」


    「(這家夥也真是的……居然一副比我更瞭解亞爾托斯的人民似的……)」


    阿爾不禁麵露苦笑。


    「老大!快對我們下達指示吧!」


    亞爾托斯士兵們將視線集中在阿爾身上。


    先前那種困惑與恐懼的神色,已經徹底消失。


    「真是的……你們才剛逃跑,如今又跑迴來,未免也太為所欲為了吧……」


    雖然阿爾想裝作嚴肅,但最終還是失敗,他壓抑不住心中的喜悅揚起嘴角。


    「好,我可是會連帶之前偷懶的份盡情使喚你們,給我做好覺悟啊!」


    阿爾像是想激勵自己般大聲下令,即使腳步有些不穩依然重新站了起來。


    「開始反擊!把手邊剩下的爆筒全數發射出去!目標是敵方本隊以及前方的騎兵隊!」


    「「「喔——!」」」


    士兵們依照訓練時……不對,是比那時更加迅速的動作把爆筒插進地麵,點火發射。


    數百根爆筒飛過異形兵與帝國軍步兵頭頂,朝防守本隊而圍成一圈的騎兵隊落下,接連發出爆破聲響。


    雖然賈姆卡已經拆穿爆筒的功效,但阿爾仍有其他目的。


    「就算士兵明白爆筒不具殺傷力,坐騎卻會出於本能感到害怕吧?」


    一如阿爾所說,馬匹因遠超出先前音量的爆炸聲開始發狂。


    想當然耳,即使是賈姆卡與指揮官的坐騎也不例外。


    陷入混亂的本隊對前線造成影響。


    「奇怪!後方發生什麽事!?傳令兵在幹嘛啊!?」


    帝國軍的指揮係統立刻陷入一片混亂。


    阿爾看向敵軍本隊,發現指揮官手裏沒有藍色水晶,看來是不小心弄丟了。


    不出阿爾所料,異形兵全數暫時停止動作……下個瞬間,異形兵不分敵我胡亂攻擊。


    眼看帝國軍的指揮係統大亂,阿爾決定趁勝追擊。


    「好,開始反擊!不必理會一般士兵與異形兵!目標是敵軍本隊!」


    「「「喔——!」」」


    亞爾托斯軍在阿爾的號令下發出怒吼,發動反擊。


    「怎麽會呢?」


    帝國軍南麵司令官達姆斯?達拉坐在裝飾華麗的座騎上,正感到一頭霧水。


    帝國軍在十幾分鍾前占盡優勢,勝券在握。


    「如今怎麽會……」


    達拉看向空無一物的右手,接著低頭俯視被馬蹄踩成粉碎的水晶。


    僅僅一眨眼的疏忽大意,便產生這樣的結果。


    麵對虛張聲勢的爆筒,達拉的胯下坐騎受到超乎預期的驚嚇,驚跳而起。


    輕敵的達拉不僅當場被甩下馬,從他手中掉出去的水晶還被坐騎踩碎。


    雖然稱不上是友軍,但原先以為不會是敵人的異形兵忽然發狂,導致帝國軍陷入混亂。


    不僅如此,亞爾托斯軍在同一時間發動突擊,甚至有人使用魔法集中狙擊部隊長,導致帝國軍的敗象一發不可收拾。


    「指揮官,暫時讓軍隊撤迴拉波納吧!」


    亞爾托斯的叛徒?賈姆卡騎著馬在一旁提出建言。


    達拉確實不知該如何扭轉眼前的頹勢。


    不對,其實還有一個方法。


    在即將出征亞爾托斯之際,達拉除了從總指揮官的手中收下能控製異形兵的水晶以外,還有得到另外一樣東西。


    他低下頭翻找懷裏的口袋。


    「(有了……我還有這個殺手鐧。)」


    「指揮官?」


    賈姆卡發現達拉遲遲沒有反應後,疑惑地騎著馬趨近。


    「(沒錯,這男人無論劍術或魔法都很有一套,遠比路邊隨處可見的奴隸更有用不是嗎?)」


    「賈姆卡,我有最後一項命令要交代你。這是機密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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