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隔天早上。


    一行人昨天從平原返迴城堡時,已是深夜了。


    但是阿爾卻徑直走向辦公室,並且直到天亮都在翻閱著父親書房裏所搬來的資料,調查關於【叛神行為】以及異形兵的事情。


    「唿?!」


    不過到頭來依然沒有查出任何相關線索。


    感覺體力已到了極限,阿爾將雙手伸向天花板,用力地伸了伸懶腰。


    大概是長時間維持著同一個姿勢的關係,當他扭動肩膀與脖子時,甚至還發出了喀喀的聲響。


    「唔?……好困……」


    阿爾疲倦地揉著眼睛,同時也環視著周圍藉此轉換心情。


    雖說已是春季,但是亞爾托斯早晚時分依然冷到不像話。


    燒著木炭的暖爐不時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讓阿爾免受寒氣所苦。


    正當阿爾看著不斷搖曳顯得十分溫暖的火焰,開始打起瞌睡的時候——


    叩叩!


    「阿爾陛下……已經天亮……哎呀?您徹夜未眠都在工作嗎?」


    一陣溫柔的敲門聲過後,一名少女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她正是擔任女仆長的莉莉希雅。


    「我有睡啊……就躺在那張被燒焦的床上三十分鍾左右。」


    阿爾昏昏沉沉地如此迴答。


    女仆長似乎光憑這句話就已經心領神會,在臉上露出了苦笑。


    「話說你有幫我把追加資料拿過來嗎?」


    莉莉希雅在聽見這句話之後,神情一凜,切換成工作模式。


    阿爾把視線移到走向自己的女仆長身上……然後不禁看傻了。


    莉莉希雅身上所穿的服裝胸口大開,裙子還短到能夠讓人看見她的大腿。


    她那身模樣與其說是不同於平常,根本是有別於前一秒穿的女仆裝,她以相當暴露的造型出現在阿爾的眼前。


    「(為什麽?)」


    在看見阿爾那呆若木雞的模樣之後,莉莉希雅滿意地露出燦笑。


    「隻是想在視覺上慰勞一下辛苦工作的阿爾陛下……另外屬下是來通知您早餐已經備妥了……但是看陛下這樣子,似乎需要先稍微休息一下比較好吧?」


    「(那個,莉莉希雅,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莉莉希雅無視阿爾那困惑的眼神,不知為何徑自鑽進了被窩裏。


    「(為什麽?)」


    雖然阿爾繼續一臉狐疑地看著莉莉希雅……不過這並沒有用,沒有產生任何效果。


    莉莉希雅甚至露出宛如誘惑人心的甜美笑容當作迴應。


    「莉莉希雅……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既不怕打雷也敢一個人睡覺。而且你躺在那上麵,可是會滿身燒焦味喔!」


    「咦?不行嗎?屬下還能像過去那樣唱搖籃曲給您聽,就隻有今天而已喔?」


    「問題不在這裏啦。」


    居然還說什麽「隻有今天而已喔」!


    迅速鑽進被窩裏的莉莉希雅,此時就像個孩子在賭氣般地鼓起雙頰。


    由於那模樣實在有點在裝可愛,因此讓阿爾得以順利地冷靜下來。


    盡管這不是什麽值得宣傳的事情,不過依照傳統觀念來說,區區一名女仆長居然躺在王族的床上,這可是足以斬首的重罪。但阿爾從小就一直是莉莉希雅負責照顧,所以她在阿爾的心中就跟乳母沒兩樣,因此外人或許難以想像,阿爾不覺得莉莉希雅的行為有這麽不敬。


    不過,阿爾總覺得莉莉希雅最近就跟姊姊一樣,愈來愈常做出讓人無法一笑置之的事(惡作劇)。


    一想到這邊,阿爾不禁頭痛地按了按太陽穴。


    「您怎麽了?假如您老是這樣愁眉苦臉的話,臉上的皺紋可是會愈來愈多喔?更何況我終究隻是一名長年任職於王城內的女仆長,若是阿爾陛下想要的話,無論想對我做什麽都可以……」


    莉莉希雅以單手掀開身上的被子,彷佛在勾引阿爾般地如此說著。


    「那個,好歹我也已經長大了……這樣的玩笑話感覺很不妙吧?」


    「哎呀?請放心,不管我與陛下變成什麽樣的關係,我都不會告訴任何人喔?」


    莉莉希雅將食指輕輕抵在自己的嘴唇上,並且在臉上露出大膽而誘人的淺笑。讓原先就已經睡眠不足的阿爾,此刻更是感到一陣頭昏。


    「…………那個,到頭來還是很不妙吧?」


    麵對莉莉希雅的甜蜜誘惑,阿爾用力甩了甩頭拚死抵抗著。


    「這樣啊……那麽,請陛下至少還是去吃點早餐吧。所有人都已在餐廳就座了。」


    莉莉希雅露出一副「養眼服務已經結束!」的模樣,若無其事地從床上跳了起來,然後靜靜地站在房門前對阿爾鞠躬行禮。


    「(真是的,也不知莉莉希雅是在捉弄我,還是真心想勾引我……我從小就一直受她照顧,在她眼中應該沒把我當男性看待吧?)」


    阿爾在不被被莉莉希雅聽見的情況下,輕輕發出一聲像是放心卻又有些失落的歎息。


    「阿爾陛下,您不必急於一時查明自己所想知道的事情,因為再過不久您就會明白了。」


    莉莉希雅以這段話安慰阿爾。


    ……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嗯,謝謝你。」


    阿爾若無其事地開口如此迴應。


    他沒有去深究這句話的意思,緊跟著莉莉希雅的的腳步步出辦公室。就在這時——


    「莉莉希雅小姐。」


    此時忽然有另一名女仆跑到莉莉希雅的身邊,並且開始報告。


    「阿爾陛下……不好意思,在您用膳之前,得要先接見一名訪客。」


    2


    「所以呢……你們找我有事嗎?」


    兩位舞姬不知為何理所當然般地一起跟了過來。


    「你當初答應過我,會告訴我一切這個國家內我想知道的事情吧。」


    夏蓉隨即露出一臉燦笑。


    「我可不記得有做過這種約定喔?」


    雖然阿爾透過眼神表達心中的抗議,不過他很快就放棄抵抗,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我懂了,不過直到結束之前,你們都不許插嘴。另外……奉勸你們可要給我做好覺悟!」


    「……請放心,替夫君保守秘密也是賢妻的義務。」


    菲娜小聲地如此說著。


    「也對,摸透對方的底細也有助於進行暗殺嘛。」


    夏蓉也隨即表示同意。


    為何這兩人偏偏在這種時候,就特別有默契啊——


    阿爾整理好儀容之後,便朝著王城的後門走了過去。


    「所以,這位訪客是誰呢?」


    麵對這個提問,莉莉希雅的臉上露出有些複雜的表情。


    「阿爾陛下,屬下應該據實以報嗎?」


    看著壓低音量與阿爾交頭接耳的莉莉希雅——


    「為何要說得這麽小聲呢?難道是被人聽見會很不妙嗎?」


    完全不懂得看人臉色的夏蓉,大感不解地歪著自己的頭。


    「怎麽?難道你是在顧慮誰嗎?嗚哇!真是太令我意外了!」


    「被你這麽說真讓我難過啊。唯獨你最沒資格這麽說我!」


    麵對夏蓉的冷嘲熱諷,阿爾原封不動地還以顏色。


    就在此時,從出乎意料的方向傳來了幫阿爾圓場的聲音。


    「阿爾陛下總是十分為人著想,更何況這位訪客是奴隸商人……由於在此城堡內工作的人先前大多都是奴隸,因此才沒辦法大聲宣揚。」


    莉莉希雅清脆悅耳的嗓音,即使壓低音量還是


    能夠清楚傳進在場所有人的耳裏。


    阿爾心想「(嗯????……如果可以的話,我是希望這句話別讓第三者聽到啦……)」。


    不出阿爾所料,周圍其他人似乎全都聽見了這句話。


    原先正在勤奮工作到汗如雨下的傭人們,紛紛皺起眉頭並且停下動作。


    甚至就連隨口提問的夏蓉也不禁停下腳步,而菲娜的眼神則是顯得有些動搖。


    不過這也是在所難免的。奴隸商人一如字麵所言,是專門販賣奴隸的商人。若是將武器商人比喻成散布死亡的商人,那掌管人命的奴隸商人就等同於死神了。


    想必這群人之中有些人也曾遭鎖鏈捆綁,被人當成商品般地評鑒或叫價,被迫與親人分隔兩地,甚至有些人還被當成家畜般對待吧。


    在如此凝重的氣氛之中——


    「怎麽啦怎麽啦?你們已經在這裏工作幾年了?明明都已經過了這麽久,別對奴隸兩個字這麽敏感嘛!」


    阿爾雖然不太擅長,但仍拚命從嘴裏擠出開朗樂觀的言詞安慰大家。


    「您誤會了,阿爾諾亞王。我們並沒有被奴隸兩個字束縛,而是以曾經當過奴隸的身分麵對這個詞匯。」


    附近的其中一名仆人以凜然的態度如此迴答完之後,周圍的人便紛紛露出笑容點頭同意。


    不對。


    他們根本不需要有人顧慮自己。


    人類是很堅強的。


    他們已經邁步走向下一段人生了。


    雖然大多數人的笑容還顯得有些僵硬……


    不過阿爾還是對他們能抱持如此積極的態度感到高興。


    「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


    因此阿爾刻意在臉上露出誇張的笑容。


    一行人在如此對話的同時,已穿過城裏的走廊來到了後門附近。


    因為王城後門區域也充當為士兵們的訓練場,所以此處十分寬敞……


    考量到接下來所要接見的人物,阿爾下令讓現場完全淨空。


    除了數名警衛以外,禁止任何人出入此處。


    數輛馬車為了避免太過引人注目停在角落。


    「喲?今天來迎接的人還真多呢,阿爾諾亞陛下。」


    一名老者無聲無息地從馬車暗處走了出來。


    他正是奴隸商人。


    身材瘦小的奴隸商人帶著數名配戴武器的男性,一起朝著阿爾等人的方向點頭致意。


    他的名字叫波簡,來自於位在亞爾托斯北部的獨立商業都市?拉波納,在該都市裏專門販賣奴隸。


    老實說阿爾對於這個人並沒有什麽好印象。


    傳聞中他能夠為了錢,麵不改色地出賣自家兄弟,會對他有差勁的印象也在所難免。


    加上經過多次的交談之後,更不禁令人覺得這些傳聞全都屬實。


    先不提事實究竟為何……簡單說來,波簡確實就是這種人。


    因為……


    波簡在麵對初次見到的兩位舞姬時,也露出了估價般的眼神,從頭到腳仔細打量著她們。


    千真萬確地,他真是個徹底展現人渣兩字的人物。


    然而由於對方很樂意與弱小國家(亞爾托斯)進行交易,因此對阿爾來說也是不可多得的商人。


    「她們是我的客人,基於好奇才跟了過來。比起這個,很抱歉忽然把你找來,波簡。其實在進行交易之前,我有些事情想要問你……」


    阿爾一邊露出親切的笑容如此說著,一邊向前跨出一步。


    為的是要擋住波簡看向夏蓉與菲娜的視線。


    阿爾理所當然沒有提及她們兩人是他國舞姬之事,以免節外生枝。


    「阿爾諾亞陛下是我的重要顧客,所以我可是有問必答喔。」


    視線被擋住的波簡,則麵不改色地露出諂媚的笑容看向阿爾。


    「重要顧客?」


    雖然阿爾聽見站在他背後的夏蓉低聲碎念著,不過他還是決定現在先專注在眼前的事情上。


    波簡似乎沒有聽見夏蓉的聲音,麵露微笑地不斷搓著雙手。


    看著波簡那一嘴爛牙,阿爾帶著嫌惡感繼續開口說道:


    「其實,我聽說了帝國過度虐待奴隸的傳聞……」


    由於對方是毫無信用且大意不得的商人,所以阿爾盡可能避免提到自己曾親眼見過該傳聞的事實。


    「喔?然後呢?」


    波簡的臉上仍舊維持著笑容。


    老實說很少能夠看見有人的笑容能如此令人作喔……阿爾將這句話吞進肚裏,繼續說了下去:


    「即便身為奴隸商人,相信你在聽見自己的商品被人如此糟蹋後,應該也會感到不太舒服吧?」


    「…………」


    「關於這部分你有何看法?乾脆就別再把奴隸賣給帝國——」


    「阿爾諾亞陛下,請問您這是在幹涉拉波納的內政嗎?」


    雖然波簡的臉上依然維持著笑容,不過眼神中卻散發出兇光。


    「不……那個……」


    麵對波簡忽然改變的態度,阿爾不禁有些狼狽地說不出話。


    「陛下,我是一介商人,對於顧客所需要的商品,隻會在需要時加以提供。這除了是商人的存在理由,也是身為商人的驕傲。」


    「唔……」


    波簡在看見阿爾的神情稍有猶豫之後,便立刻展現出商人特有的強硬態度,並且不讓對方插嘴而喋喋不休地說著。


    「假如陛下打算以武力命令我們的話,我們也會為了守住自己的驕傲采取行動,到時所有商人都不會再來拜訪這個國家了。」


    「…………」


    阿爾深刻感受到自己的膚淺。


    商人也有屬於自己的生活與驕傲。


    波簡這番言論確實非常正確。


    「老實說隻要對方能以我們滿意的金額出錢購買就好,至於商品到時會變成怎樣,也就不關我們的事了。」


    語畢,波簡便露出了一臉燦笑。


    阿爾再次徹底感受到自己的愚昧。


    因為他居然天真到認為自己能跟這種視財如命的家夥講道理。


    「……我明白了,這件事就到此打住。讓我們來談正事吧,給我看看這次的商品。」


    阿爾發出一聲死心的歎息,一邊對於自己說出商品兩個字感到一陣厭惡,一邊進入此次會談的主題。


    「對於敝人剛才那番目中無人的言論,我才應該向陛下道歉。畢竟您可是大量買下讓我頭痛的商品的重要客戶呢。」


    波簡先是在臉上露出一張諂媚的笑容,然後對背後待命的強壯男子們下達指示。


    男子們隨即走進馬車裏,經過一段時間之後,帶出一群被稱為商品的人。


    「果然是奴隸……不過……」


    雖然夏蓉早已在腦海中想像過,然而假想與現實終究還是有所出入。


    當她看見眼前的光景時,不禁錯愕地瞪大眼睛。


    「……太過分了……」


    平常總是麵無表情的菲娜,也眯起雙眼,心中的厭惡表露無遺。


    「果然對她們來說還是太過刺激了。」


    讓她們啞然無言的殘酷現實,是一群脖子上鑲著鐵製項圈,手腳都被人以鎖鏈捆綁,人類尊嚴被完全糟蹋的奴隸們,這些人被壯漢們以鎖鏈拉著,依序走了出來。


    阿爾所購買的奴隸,是奴隸之中身體狀況特別糟糕的。


    事實上因為營養失調而餓到痩骨如柴的人還算情況比較好的,其中甚至有需要其他奴隸攙扶才有辦法站立的人。


    「殿下,您老是購買這種幫不上忙的垃圾……應該也


    沒資格批評帝國吧?」


    麵對覺得自己將奴隸用在邪惡實驗裏,臉上笑容別有深意的波簡,阿爾盡可能不想與對方四目相交,於是就這樣含糊地點了點頭,將裝有金幣的袋子交給對方。


    「由於這次有臨時收入,因此我希望能透過以物易物的方式盡可能買下所有奴隸。」


    阿爾伸手指了指堆放於附近,也就是日前從某國搶來的戰利品。


    「喔??這還真是讓人意外……沒問題,就讓我來看看貨品吧。」


    商人一臉欣喜地開始估價。


    「我說你啊,假如你膽敢將這些奴隸利用在與帝國相同的事情上……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夏蓉看著一旁的波簡,然後壓低聲量,以帶有殺氣的語氣如此對阿爾說著。


    「……我也一樣……到時我就不再當阿爾的賢妻……而是成為一名惡妻。」


    根本還不是妻子的菲娜,露出了冰冷的眼神看著阿爾。


    「你們沒聽見莉莉希雅說的話嗎?這群人接下來將會成為我國國民,我為何要將如此貴重的國民變成那種異形兵啊?」


    「但是這些人……」


    夏蓉露出疑惑的眼神看著奴隸們。


    即使是平時嘴上不饒人的她,似乎也不忍心明說這群人的狀況根本是一隻腳已經踏進棺材裏了。


    「你放心吧,畢竟我有一位能力遠比普通醫生更可靠的同伴。」


    「比普通醫生更可靠的同伴?」


    當兩位舞姬的眼神從憤怒變為困惑時,商人正好露出一臉諂媚的笑容走了過來。


    「嗯?這些貨物還真是不錯……那就這樣如何呢?」


    商人豎起三根他那宛如枯枝般的指頭。


    「(三百嗎……這金額還算不錯。)」


    雖然阿爾假裝在猶豫似地將雙手交叉於胸前,不過他也覺得此價格還算合理。


    「我國的武裝哪可能這麽便宜嘛!」


    赤發舞姬似乎在後麵大唿小叫著什麽,但是阿爾決定先暫時無視。


    「那麽,這筆錢足夠購買幾名奴隸呢?」


    三輛裝著奴隸的馬車之中,有一輛車裝著波簡口中所說的報廢品。也就是阿爾剛才以金幣買下的二十名奴隸。


    雖然這筆臨時收入應該不足以買下另外兩輛馬車,不過他還是希望能盡可能多買下幾位奴隸。


    正當他如此思索時——


    「我想想喔,刪掉所需成本……大約是十名左右吧?」


    「什麽!?」


    由於波簡報出的人數遠比自己想像中少上許多,因此阿爾不禁驚唿出聲。


    「喂喂,依照你剛才所開價的金額來看,應該能買下一整輛馬車以上的奴隸吧?」


    麵對咬牙切齒的阿爾,波簡卻泰然自若地當作沒看見。


    「話不能這麽說,其實此次馬車上的貨品都正在接受訓練,接下來準備送往帝國……」


    「唔……」


    阿爾氣得咬緊牙根。


    看來先前提到帝國一事是最大的失策。


    對方打算藉此哄抬價錢。沒錯,阿爾的心思完全被對方看穿了。


    波簡看見阿爾的反應之後,嘿嘿冷笑。


    可惡!


    「(糟糕,我已經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揍翻這家夥吧!其他問題等碰到了之後再思考就好!)」


    這家夥竟敢如此瞧不起人命!


    阿爾閉上了雙眼並且深吸一口氣。


    果然不行,無法原諒。


    接著阿爾做好覺悟。


    他先是握緊雙拳,然後看好出手的時機——


    「咦!?」


    就在此時,阿爾的拳頭傳來了一股冰涼的觸感。


    「這是……」


    阿爾反射性扭頭看去,發現那位擁有一頭藍色秀發的冰山美女站在他眼前,並且想將某個東西交給他。


    「……請拿這個……去換錢……」


    「……咦!?」


    阿爾在看見麵無表情的菲娜遞來的東西之後,原先那股怒火中燒的情緒迅速地冷靜下來。菲娜遞過的東西,是上麵鑲著一顆美麗藍色魔晶石的項煉。


    也是她平時一直掛在脖子上的飾品。


    「這我不能收下,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對你來說根本沒有任何好處吧?」


    阿爾婉拒了對方難得的好意。


    而且他也無法理解菲娜這麽做的用意。


    這東西除了是舞姬所穿戴的飾品,更是菲娜來到亞爾托斯(這裏)之後就不曾離身的項煉,因此對她來說想必十分重要。


    「……嗯?」


    麵對阿爾的提問,菲娜不知為何困惑地歪著頭,陷入沉思之中。


    「……書上有提到……在背後默默支持昏君……支持夫君是賢妻的本分……這個理由不行嗎?」


    「咦……那個,這是真的嗎?」


    「……嗯。」


    菲娜自信滿滿地點了頭。


    她直直看向阿爾的眼神中,散發出一股強烈的信念。


    她也跟自己一樣……覺得這些事情實在不可原諒嗎?


    自己再找個機會好好向她道謝吧。


    「是嗎……總之,謝謝你了。」


    阿爾輕聲向菲娜道謝,接著大搖大擺地把這條一看就很有價值的項煉拿到波簡的麵前。


    「那我再加上這個,相信這樣已經足夠買下兩輛馬車的奴隸吧。」


    阿爾得意地交出項煉,原先的怒火已經拋諸腦後了。


    「喔?……這還真是……」


    波簡在收下項煉之後,便從懷裏拿出一個老舊的單眼放大鏡開始估價。


    「唉,很遺憾這項煉除了款式很舊之外,飾品上也有十分明顯的受損痕跡。因此即使加上這個東西,也隻足夠買下一輛半馬車的奴隸。」


    這家夥……


    正當阿爾認為麵露苦色的波簡根本是故意哄抬價格,於是一股怒火重新湧上心頭時—


    「那就再加上這個吧!」


    忽然有一隻纖細的手伸到阿爾的麵前。


    「哦……」


    至於伸來的手掌上則放著一件銀色發飾。


    「這可是由芙蕾雅產的白銀所製成!除了純度極高以外,更是由一流工匠所打造出來的,隻要你懂得做生意的話,這東西應當足以買下一棟房子。」


    依照夏蓉的形容來看,這個發飾似乎與菲娜的項煉有著同等價值,或是更加昂貴也說不定。


    「你、你確定要這麽做嗎?」


    不過最令阿爾意外的是夏蓉的舉動。


    因為不管怎麽想,對於阿爾或奴隸們來說,無論是夏蓉或菲娜都沒有理由做到這種地步。


    還不習慣接受他人好意的阿爾,目不轉睛地看著夏蓉。


    「怎……怎樣啦!」


    夏蓉尷尬地把視線撇開。


    「不,為何你要……」


    阿爾不知從何說起,也無從問起,隻能張著嘴,說出沒什麽意義的隻字片語。


    因為他打從心底無法理解對方的舉動。


    「無所謂!反正那也是別人送我的……總之你不必放在心上!」


    夏蓉似乎再也承受不住阿爾的視線,於是她氣唿唿地說出這句話,一把將發飾塞到阿爾的手中。


    「你打算怎麽做呢?若是還說這樣也不夠買下兩輛馬車上的奴隸,那我們就將這個發飾賣給其他商人,然後再拿那筆錢來買下奴隸……不過依照奴隸的人數來看,我想光是變賣發飾一半的錢應當就足夠了吧?」


    雖然阿爾不清楚夏蓉這番話的真假,不過她那雙直率的眼神卻令人無法搖頭


    否決。


    「唔??……」


    波簡似乎也抱持相同的想法,當他聽完夏蓉的解釋之後,不再像先前那樣遊刃有餘了。


    其模樣著實狼狽。


    他先是來迴看了看發飾與夏蓉——


    「哎呀,瞧貴客您說得這麽壞心眼……再加上這東西當然是很足夠囉……」


    接著他煩惱地發出短短幾秒的呻吟聲,之後說了些風馬牛不相幹的事。但是阿爾此時卻注意到夏蓉的眼中散發出一絲狡黠的光芒。


    「也對,我想隻要有這個發飾加上項煉應該就足夠了。由於你還需要補上一些差額,因此這些武裝以及兩輛馬車應該都可以直接交給我們吧?」


    夏蓉大膽地與對方討價還價。反觀波簡則是反覆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項煉與發飾,以及夏蓉的表情之後……


    「唉?我明白了。」


    身經百戰的商人選擇退讓。


    「真是的,看來這次我可能要賠錢了!


    話雖如此。


    不過一邊抱怨一邊簽下契約的波簡,還是一臉欣喜地踏上歸途。


    從他臉上的表情看來,他應該完全沒在交易中吃虧吧。


    「話說迴來……菲娜,夏蓉,謝謝你們。多虧你們的幫忙,我才能夠順利完成這筆交易。」


    阿爾想著剛才的事情,一邊鄭重地向兩位舞姬鞠躬道謝。


    「……請放心,我隻是履行身為賢妻的義務罷了。」


    雖然菲娜看起來麵無表情,卻得意地挺起自身那對偏小的胸部。


    「我這麽做可不是為了你喔!我隻是覺得那些奴隸被賣到帝國改造成異形兵的話,將會給我國帶來麻煩而已!」


    夏蓉說完便轉身看向遠方,完全不肯與阿爾四目相交。


    「嗯,這些我都知道……不過就算如此……還是很謝謝你們。」


    阿爾已經習慣夏蓉的反應了。


    並且也清楚明白兩人的好意。


    因此他再次朝著兩位女性深深地一鞠躬。


    「哎呀哎呀,這次帶了不少人迴來呢。」


    當波簡離去之後,一行人先是替前奴隸們鬆綁,然後直接在後門廣場上依照傷勢、病症將他們加以區分。


    先不說阿爾本人,沒想到連夏蓉與菲娜也勤奮地在一旁幫忙。


    此時來到阿爾身邊的人——


    正是瑟希莉亞。


    麵露微笑的瑟希莉亞身後還跟著好幾位神官,他們的手上都拿著頗為沉重的包袱,應該裝滿用以治療的藥品與繃帶。


    「這就是你剛才所說的可靠同伴嗎?」


    夏蓉像是想再次確認般,瞄了阿爾一眼並如此問著。


    「嗯,你別看皇姊那樣,她可是身為教會神官並且專精於神聖魔法的舞姬喔。」


    與波簡進行完交易而顯得身心倶疲的阿爾,看著走向前奴隸們的姊姊,如此輕聲解釋著。


    「不過皇姊之所以會乖乖加入教會,其實都是為了我。」


    他似乎因為有些恍神,不小心將這件事說了出來。


    「為了阿爾?」


    夏蓉聽見這句出乎意料的發言後,迅速上前想問個清楚。


    「……真令人在意。昏君有義務向賢妻報告所有事情。」


    菲娜也看起來對於這件事很感興趣。不過自己真有這種義務嗎?


    雖然阿爾猶豫著是否不該解釋,不過兩人才剛幫自己解圍,而且闡明此事應當也無傷大雅,所以便開口說道:


    「當我父親死後,大臣與武官們都認為身為舞姬的皇姊更適合登上王位,因此大肆反對由我繼位一事。情況嚴重到國內勢力一分為二,甚至瀕臨爆發內戰。」


    但由於雙方實際戰力是九比一(當然瑟希莉亞是九),因此勝負根本無庸置疑。


    「我當時也準備離開亞爾托斯而收拾行李,不過皇姊卻當著國民的麵前宣布『因為我要加入教會,所以不會繼承王位』。」


    阿爾不由自主地把視線移到了臉上總是保持笑容,正在幫奴隸治療的瑟希莉亞身上。


    若非她真心(異常)愛著阿爾,完全能夠想像出她此時已是一名優秀的女王了。


    「我至今還清楚記得皇姊當時對我說的話,她說『有可能是我錯判也說不定,但是我依然打從心底相信你。即便大臣與貴族們目前都無法理解你的夢想,但是為了讓你的夢想有朝一日能成為大家的夢想,你都要勇往直前繼續努力下去,不必在意旁人說些什麽。而我會永遠陪在你的身邊』……」


    語畢,阿爾努力克製住差點上揚的嘴角。


    「真是的,要不是我身為弟弟,聽見這種話,肯定會深深地愛上她吧。」


    得意地說著這些話的阿爾,完全沒注意到兩位舞姬露出五味雜陳的表情。


    「不過皇姊實際上成為神官之後也很少接受修行,不僅老是待在城裏,甚至還為所欲為地打算製定出隻要雙方情投意合的話,不分身分地位,而且姊弟或親子都能夠結婚的奇怪法律。」


    「那樣子……真的沒問題嗎?」


    在此之前一直乖乖聽著的夏蓉,忽然丟出了這個十分抽象的疑問。


    但即使她沒有問清楚,阿爾依然明白她這句話的意思。


    因為一般的教會成員都會過著規律的生活、接受修行,並且學習與魔術不同的神聖魔法,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治療術……


    「雖然我個人認為大有問題……但偏偏教會十分縱容皇姊。」


    阿爾露出了一臉事不關己的苦笑。


    「哎呀哎呀,雖然大家的身體都很虛弱,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康複,不過基本上都沒有大礙喔。」


    就在三人如此聊著天的同時,結束治療的當事人也一臉笑咪咪地出現了。


    雖然瑟希莉亞說起話來一如往常泰然,不過此刻的她卻已香汗淋漓了。


    不難想像她剛才消耗了極為大量的魔力。


    「皇姊,不好意思總是這樣麻煩你。」


    包含了剛才聊起的往事,阿爾坦率地對著瑟希莉亞鞠躬道謝。


    「哎呀哎呀,身為君王可不能輕易像這樣對著臣子鞠躬道謝喔。」


    瑟希莉亞一如往常出言糾正阿爾。


    這樣的姊弟對話,令阿爾臉上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不過——


    明明這些舉動並沒有包含其他意思,不過阿爾卻從背後感受到一股視線……不對,是某種無形的壓力。


    「怎麽了?還有什麽問題嗎?」


    是夏蓉。


    阿爾看向渾身散發出無形壓力的當事人,也是他那位赤發少女。


    「沒錯,我還有其他事情想問你。」


    夏蓉說完這句話之後,忽然把嘴巴貼到阿爾的耳邊,並且壓低說話的音量。


    夏蓉臉靠得非常近,一股不知名的香氣竄入鼻尖。阿爾不想讓夏蓉發現自己的失態,稍稍後退半步,並且以眼神催促對方把話說下去。


    「教會不知道你是魔王容器嗎?畢竟身為神官之人不能撒謊或隱瞞事情吧?」


    雖然夏蓉覺得自己的音量,應該隻有阿爾能夠聽見——


    「哎呀哎呀,你還真是清楚呢。想當然耳,我並沒有對教會撒謊或隱瞞事情喔。」


    不過瑟希莉亞卻露出一副「請問有何問題嗎?」的模樣,笑咪咪地歪著頭。


    「咦!?但是……」


    「我並沒有對教會隱瞞任何事情。」


    瑟希莉亞再次強調同一句話之後,挺起她那雄偉傲人的胸部。


    大陸的教會將舞姬的力量來源?戰女神當作唯一神崇拜,並且把魔王視為代表邪惡的存在。


    因此夏蓉跟菲娜無法理解,教會為何沒有對阿爾采取任何行動(不,雖然大概能夠想像出真正的原因),因此紛紛陷入沉默。


    「我已將阿爾身為魔王容器與自己身為舞姬一事,全都向教會交代清楚了。也表示如果阿爾被教會處死的話,我就會站在大教堂的屋頂上先破口大罵教會三個半小時,再自我了斷。」


    「「(…………為何是三個半小時!?)」」


    看著瑟希莉亞笑臉盈盈地說出這番驚世駭俗的發言之後,夏蓉與菲娜都震驚到說不出任何話來。


    「……所以……這是在威脅教會嗎?」


    「那番話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意思了吧?」


    兩人接連露出尷尬的笑容,勉強說出感想。


    不過她們也理解整件事的狀況了。


    換言之,就教會的立場上來看,比起殺掉遭到封印甚至無法發揮原本力量的魔王容器,擁有舞姬之力並且加入教會的瑟希莉亞若自殺,反而令他們吃不消。這狀況任誰來看都一目瞭然。因此教會便接受了瑟希莉亞的主張。


    「阿爾……與其由我們跟那名商人進行談判,當初應該交給瑟希莉亞處理吧?」


    「不行,因為皇姊沒談幾句就會訴諸暴力了。」


    「啊啊……」


    看著一臉遺撼搖著頭的阿爾,夏蓉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


    「哎呀哎呀,阿爾,我才不會那麽做……哎呀?那裏似乎有點吵呢。」


    瑟希莉亞話說到一半便停下來。


    接著她似乎察覺到某種異狀般,歪著頭側耳傾聽聲音的來源。


    旁邊確實傳來了吵雜的喧囂聲。


    「我不會成為奴隸的!」


    「我也一樣,若要成為奴隸,我寧可戰死在這裏!」


    一行人朝著發生騷動的方向看去,才發現有一部分前奴隸正在進行反抗。


    神官們招架不住,紛紛慌慌張張地走避。


    原來如此。


    很遺憾地,看來波簡當時所說的話全都屬實。


    由於這些前奴隸們並沒有受過奴隸的教育,因此態度都十分強硬。


    看樣子就是這群人正在暴動。


    騷動愈演愈烈,周圍的士兵們也連忙上前阻止。


    「住手!我們並沒有想要傷害你們!」


    在腦袋開始思考前,阿爾已經反射性地動作。


    他以手勢示意武裝的士兵們不要輕舉妄動,獨自朝著騷動的中心處跑過去。


    「任何人都不許出手!這是命令!」


    阿爾跑到附近之後,先是為了避免再刺激到前奴隸們而暫時停下腳步,接著便像是做好覺悟般緊張地吞下口水。


    他把護身用的短劍從腰際慢慢地解下來,接著開始深唿吸。用力唿出一口氣之後,便舉起雙手慢慢地往暴動的中心走過去。


    「你們在做什麽!明明好不容易才重獲自由,為何要……」


    阿爾盡可能想安撫眾人的情緒,但是因為他無法理解這群人的行為,所以語氣不禁有些激動。


    「吵死啦!就算你這麽說……我們也不會再上當了!」


    當阿爾看見他們……不對,是在看見她的眼神之後便恍然大悟。


    這位女性對阿爾所散發出來的情緒是「猜忌」。


    雖然阿爾不清楚對方之前的經曆,但是從這位體格還不錯的女性眼神中,阿爾看到了滿滿的疑神疑鬼。


    「喂喂,我是……」


    「住口!」


    女子先是警戒地大吼一聲,然後朝著阿爾用力地揮出一拳。


    「嗚哇!」


    阿爾勉強躲過了對方的攻擊。


    不過他在閃過攻擊之後,卻因為沒站穩而身形狼狽地摔倒在地。


    阿爾依稀看見站在遠處的夏蓉與菲娜,露出一臉驚訝的表情。


    這樣發展很不妙……


    阿爾完全能夠想像出接下來會出現的狀況……


    「首先就從這家夥教訓起!」


    看吧,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要被圍毆了!


    好幾名男子立刻把阿爾包圍住,並且彷佛為了一解心中的怨氣般,開始對阿爾拳打腳踢。


    「喂,住手…………?」


    阿爾趕忙護住自己的身體,不過卻沒有他想像中的強烈痛楚降臨。


    這並不是因為自己老是被夏蓉攻擊而使忍痛力獲得提升……阿爾希望是如此。


    原因很簡單。


    單純是對方的拳腳根本使不上力。


    這群人一臉殺氣騰騰的模樣,實在不像有手下留情……


    肯定是因為波簡看他們的態度十分強硬,才故意不讓他們進食吧。


    包含剛才那位體格很不錯的女性,她似乎也同樣失去體力,揮出來的拳頭就跟路邊孩子沒兩樣。


    阿爾將身體縮成一圏護住要害,承受著這群人的攻擊。他能夠承受下來。


    他從保護身體的手臂縫隙間,以眼神示意自己的姊姊不必出麵。


    瑟希莉亞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罕見地接受阿爾這樣的請求。


    想必是因為瑟希莉亞也判斷這群人不至對阿爾造成傷害吧。


    而兩位舞姬也站在一旁靜觀其變。


    「唿?……唿?……可惡!」


    這群前奴隸們果然不出阿爾所料,很快地在原地氣喘如牛,停下了動作。


    甚至還有人腿軟到跪倒在地上。


    「痛痛痛……你們已經發泄完了嗎?」


    阿爾皺著臉撐起身。


    即便對方的力道如同小孩,但被這麽多人又揍又踢了半晌,依然會感到渾身隱隱作痛。


    當阿爾搖搖晃晃地撐起身體,準備從地上爬起來時,恰好與躲在某位女性背後的一雙小眼睛對上視線。


    這名孩子渾身汙泥,並且頂著一頭亂發。明明正值發育期,卻看起來瘦骨如柴,至於從那衣不蔽體的布料裏伸出來的手腳,瘦得像隻有皮膚包覆著骨頭。


    依照對方的長相與頭發長度來判斷,感覺是一名少女……大概吧。


    「來,你也一樣別再做這種事,跟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站起身的阿爾盡可能地在臉上露出溫柔的微笑,並且將手伸向該名年幼的少女——


    「你放心,相信我……噗嗶!」


    他忽然發出沒意義的怪叫,並且直接跪倒在地。


    在場沒有任何人看清楚發生了什麽事。不過阿爾的表情卻因痛苦而扭曲。


    那是唯獨男人才能夠理解的劇痛。


    「我跟裘裘都是部族的戰士!比起被騙去當奴隸,我情願戰死在這裏!」


    看著彎腰跪倒在麵前的阿爾,少女以英氣凜然的聲音如此大吼著。


    這著實是很有勇氣的一番話。


    要不是阿爾被少女一腳踢中兩腿中間,他或許會為此十分感動。


    「唔……唔……!」


    正當阿爾冷汗直流地強忍痛楚時,卻突然遭人從背後補上致命一擊。


    赤發舞姬用大劍將阿爾擊倒在地。


    「你居然隻因為不受同齡女性青睞,就轉而要求幼女撫摸自己的鼠蹊部。你這個人是有多變態啊?」


    縮在地上的阿爾,感受到夏蓉冰冷的視線刺在自己的背上。


    「(為什麽?明明我隻是向對方表示友好……更何況我是被人一腳踢中要害,根本不是我想讓人摸啊……)」


    阿爾痛到說不出任何話。


    他在痛苦到呈現朦朧的意識之中,不斷地在心裏發出淒厲的吶喊。


    「吶,迴答我一個問題。」


    夏蓉完全無視阿爾夾雜怨恨與不


    甘的眼神,低聲向阿爾提問。


    「你想幹嘛?若是你想來礙事的話,就連你也……」


    「你說什麽?」


    夏蓉毫不客氣地瞪了迴去。


    麵對夏蓉充滿攻擊性的眼神,被稱作裘裘的女性與周圍男性們紛紛嚇得倒退兩、三步。當他們看見尾隨而來的菲娜與瑟希莉亞之後,更是接連退了好幾步。


    夏蓉繼續問道:


    「雖然我確實覺得這群人很可憐,不過以治理國家的角度而言,應當需要更為優秀的人才吧?為什麽你堅持收留像他們這樣的奴隸呢?」


    她說得很有道理。


    阿爾看不見夏蓉的表情,不過他也覺得夏蓉的這番話合情合理。


    單純要治理一個國家的話,根本不需要收容奴隸,不過……


    「……唉,這件事說來話長,能晚點……」


    勉強複活的阿爾捶了捶自己的腰,含糊其辭地如此說著。


    「不行!」


    夏蓉睜大雙眼瞪著阿爾,不許他逃避這個問題。


    「唉~~~~」


    阿爾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調整好唿吸之後便坐在地上。他先是瞥了一眼夏蓉的臉,接著不甘不願地緩緩道來:


    「我以前除了父親與皇姊以外,還有母親以及一位雙胞胎大哥。他們都是在得知我身為魔王容器之後,也願意陪我一起思考對策的重要家人。」


    「咦?」


    大概是因為忽然聊起的往事有些超乎想像吧。


    夏蓉先是錯愕地睜大了雙眼,然後目不轉睛地盯著阿爾。


    當她發現阿爾迴以真摯的眼神之後,便像是屈服般地點了點頭,耐心等待阿爾繼續解釋下去。


    「慈祥的雙親,優秀的兄姊,他們都是我最親愛的家人。」


    阿爾似是想起昔日光景,臉上的表情也跟著放鬆下來。


    「但是在我六歲那年,這樣的幸福便宣告結束了。」


    接著阿爾彷佛十分自責,臉上露出了自嘲的苦笑。


    「在父親與皇姊外出的某天,我吵著要母親和大哥帶我去森林散步。」


    雖然阿爾的嘴角稍稍上揚,不過卻咬著牙,一字一字地緩緩道來。


    「我們就是在當時遭到盜賊襲擊。盡管事後得知那並不是真的盜賊,而是爭奪王位繼承權的貴族所雇來的殺手。想當然耳,當年的我根本無力對抗這群殺手,原本應該輕輕鬆鬆被人殺死的。」


    阿爾的言詞間滿是悔意,但他依然接著把話說下去:


    「至於母親……她當時已經將舞姬之力傳給了皇姊……」


    「阿爾……」


    「但她依然奮不顧身地保護我……就這樣被人殺死了。」


    道出慘痛過去的阿爾,根本沒有聽見夏蓉的唿喚。


    「至於哥哥……也同樣為了救我……母親在臨死之際,抱著不斷痛哭的我說『阿爾……阿爾。我最寶貝的阿爾,你現在可以盡情痛哭,但是等你停止哭泣之後,就要努力讓自己變強。成為一位能夠拯救弱者的堅強孩子……因為你……』母親說到這裏便闔上雙眼,再也沒有睜開了。」


    阿爾彷佛想將肺裏所有的空氣全部唿出般,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這番話沒有什麽特別之處,若是平常,大概會令人過耳即忘。不過對我來說卻有特殊含意,是重要之人所留下的遺言。」


    他在輕輕吸了一口氣之後——


    「所以我依照母親的遺言,我要讓自己變強,絕對要成為憑自己的雙手拯救他人的君王。」


    語畢,阿爾從地上站了起來。


    「嗯?因此你才會不論是前國民或奴隸都想拯救啊……」


    背著身的夏蓉,讓人無法窺見她的表情——


    「……嗯,既然都聽你這麽說了,那我今天就特別幫你一次吧。」


    她轉身看向阿爾,臉上的笑容,顯得比平時更加柔和。


    「正因如此,假如你們再不聽人說話的話,我就要采取強硬手段了。做好覺悟了嗎?」


    也不知道前奴隸們是否為這股氣勢所壓製——


    夏蓉極具威嚴的語氣,以及拔出大劍的身影,看在他們的眼裏完全就是恐懼的化身。


    「如何?」


    夏蓉一個個觀察著前奴隸們臉上表情的同時,也慢慢地向前跨出步伐,臉上露出充滿自信的笑容。


    但是這麽做反而造成了反效果。


    「別過來!與其嚐到比現在更痛苦的滋味……」


    被稱為裘裘的女性手中開始凝聚魔力,好幾名男子見狀,也紛紛做出相同舉動。


    看來這群人似乎能夠使用魔法。而且還是用來自我了斷……


    「住手!」


    非得趕緊阻止他們不可……


    麵對這出乎意料的發展,阿爾絞盡腦汁思考著能夠打動這群人的言詞。


    「先等一下!我並沒有那種意思……」


    雖然夏蓉也連忙將大劍收進劍鞘裏,但是已經太遲了。


    阻止不及。


    乾脆孤注一擲衝向他們?


    阿爾正盤算著時,藍發少女已於不知不覺間站到了他的旁邊。


    「啊……喂!」


    愣在原地的阿爾連忙出聲製止,不過菲娜隻瞥了他一眼,以有些柔和的表情說了一句「不要緊……」之後,便朝著前奴隸們走了過去。


    「我已經警告過你們不準接近了!」


    菲娜與裘裘互相對峙著。


    裘裘的身高與阿爾相仿,甚至更高,因此說菲娜隻有對方的一半身高是有點誇大,不過兩人之間的身高差距簡直就是成人與孩童。


    然而如今菲娜看起來卻比裘裘更有壓迫感,令阿爾不禁懷疑起自己的眼睛。


    「……憑你那樣的魔力……有辦法拯救什麽?」


    阿爾與夏蓉隻能在一旁關注著事情發展,他們聽見菲娜冷若冰霜的聲音。


    「菲娜?」


    「…………」


    菲娜無視阿爾的唿喚,繼續朝著前奴隸們跨出一步。


    「……透過那點魔力來傷害自己……究竟能夠拯救什麽呢?是成為奴隸的自己嗎?還是……成為奴隸之後已經死去的心?或是……」


    她的眼神宛如一把千錘百煉的刃器,銳利無比。


    「……你們身上……僅剩的一丁點兒自尊?」


    這句話彷佛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唔!吵死啦!給我閉嘴!閉上你的嘴巴!」


    裘裘將原本打算自裁的魔力一口氣釋放出來。


    彷佛是在聽完菲娜一針見血的話語之後,想將心中的怨氣全數宣泄出來似地。


    「「「嗚哇——————!」」」


    而那或許成了導火線,她的其他夥伴也一齊將凝聚的魔力朝著菲娜轟了過去……不過——


    「……就隻有這點程度嗎?」


    麵對前奴隸們拚上一死的猛攻,菲娜隻是將魔杖輕輕一揮,便化解了這波攻勢。


    「可惡!可惡!可惡啊!」


    「……我……還沒有輸!」


    裘裘瞥了一眼愣在原地的其他同伴之後,便朝著菲娜衝了過去。


    她使出最後的力量……一腳蹬向地麵,並且高高舉起自己的拳頭。


    菲娜對於這樣的攻勢,動也不動,隻是目不轉睛地看著裘裘往自己的方向衝過來。


    即便裘裘的身體早已精疲力盡,但那想要貫徹自我意誌的眼神與拳頭,依然逼近至菲娜的麵前。


    啪!


    但是耗盡最後一絲魔力而疲憊不堪的裘裘,根本使不出任何力量,這記拳頭最終隻是輕輕地碰到菲娜


    的臉頰……


    這就是現實。


    不過……


    「……唔!我輸了!」


    菲娜以十分蹩腳的方式說出了這句台詞,然後跪倒在地。


    「咦~~~~~~?」


    身為當事人的裘裘完全搞不懂發生了什麽事,來迴看著自己的拳頭與倒地的菲娜。


    現在是什麽情況啊……


    「…………」


    接著菲娜便若無其事似地起身,站在啞然失色的裘裘麵前。


    並且以像在昭告自己剛才隻是演戲般的口吻說道。


    「……很抱歉……以這樣的方式來測試你。你這個人……無論是力量……魔力……以及內心,都是一名強悍的戰士。」


    「咦?咦?」


    看著以食指指著自己、感到一頭霧水的裘裘,菲娜慢慢地將手伸了過去。


    「……這個國家……需要你。這個國家現在正十分需要像你們這種……直到最後一刻都能夠抱持堅定決心的人才。」


    她先是強行握住裘裘的手,然後環視著愣在原地的其他前奴隸們。


    「其他人也都一樣……我……不對……亞爾托斯現在很需要堅強的人民……這與是否當過奴隸……無關。而是需要堅定的羈絆,宛如家人般的團結力!確實……我們透過金錢……買下了你們,不過……並非想讓你們成為這裏的奴隸。而是為了增加一起發展這個國家的同伴……所做出的投資。所以……拜托你們,從今天起……別再被曾經身為奴隸的過去所束縛,請你們成為亞爾托斯的國民……成為我們的一分子吧。」


    菲娜的嗓音並不大,但卻以清脆悅耳的聲音再次說出「拜托你們了」之後,便朝著前奴隸們深深地一鞠躬。


    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啊……阿爾感到一頭霧水。但是……


    「「「唔喔——————!」」」


    前奴隸們紛紛發出怒吼。有的人淚流滿麵,有的人則是相互擁抱,即便每個人反應不一,不過他們全都顯得欣喜若狂。


    反正隻要有個圓滿的結果……也就沒什麽好計較的了。阿爾如此想著,不禁鬆了一口氣。


    「嗚嗚……大姊頭!雖然我們不知道自己能夠做些什麽,但是很願意成為大姊頭的國民,並且全力支持你的國家!」


    也不知是否因為太過感動的關係,淚流滿麵的裘裘直接將菲娜一把抱進懷裏。


    「……哇!」


    不知所措的菲娜並沒有硬把裘裘拉開,就這樣任由對方抱住自己。


    阿爾就這樣看著眼前那溫馨(?)的光景,並且決定不去吐槽關於「成為菲娜所統治的國民?」以及「我才是亞爾托斯的國王耶?」這些瑣事。


    原因在於阿爾當初耗費了好幾年才幫其他奴隸們解開心結,不過菲娜卻僅僅隻花了幾分鍾就讓這群奴隸的心靈得到救贖。所以現在除了讚頌她以外,並不需要其他多餘的言詞。


    雖然菲娜的表情一如往常十分平淡,不過她還是努力地揚起嘴角,在臉上擠出笨拙的笑容,她就這樣一邊揮手致意,一邊慢慢走迴阿爾的身邊。


    至於阿爾也露出最柔和的笑容迎接她。


    「辛苦你了。」


    「辛苦你啦……總之你剛才表現得還不賴。」


    看著笑臉盈盈稱讚自己的阿爾,以及莫名像在鬧別扭的夏蓉,菲娜又恢複成以往那副麵無表情的模樣。


    「……這不算什麽……書上也提到過……那些都屬於賢妻的義務範圍內……」


    菲娜說出這番話的同時,阿爾注意到她的臉頰也稍稍染上了一抹緋紅。


    3


    「你這個變態蘿莉控大色魔!給我覺悟吧!」


    隔天,辦公室一如往常再次化為一片戰場。


    拔出大劍的夏蓉,一刀劈向坐在全新的辦公桌前以手撐住臉頰的阿爾……才怪。


    「哼!既然明白會被防下來,我也不會每次重蹈覆轍,拿起刀來就直接亂揮呢!不過奉勸你今天趕緊做好覺悟吧!」


    「……你休想。」


    「喂!我現在可是要來暗殺那家夥的!你這個女人別來礙事啦!」


    「若是你敢跑來打擾……我與阿爾相處的時光……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喂,再這樣下去隻會讓情況變得跟昨天一樣吧?」


    夏蓉與菲娜宛如重演日前的狀況般互相對峙著。


    雖然阿爾甩了甩發暈的腦袋拚死提出抗議……卻徒勞無功。


    他一想到接下來的慘狀,就隻能垂著肩膀唉聲歎氣。


    在他正準備放棄希望時,一名出乎意料的救世主此時現身於他眼前!


    「阿爾!你在嗎!?我有事情想跟你……」


    門口站著一位青年,他身上穿著斑駁的皮甲,健壯的手臂則因為日曬呈現小麥色。是一位看起來年紀比阿爾稍長的年輕人。


    他走進辦公室時,好巧不巧右側的夏蓉揮出一記斬擊,菲娜則是從左側射出一顆火球。


    麵對如此九死一生的絕境,任誰看了都認為這名年輕人肯定會當場死於非命……不過——


    「哎呀!」


    但是這位年輕人麵對突襲卻絲毫不膽怯,他快速從腰間拔出劍,化解夏蓉的斬擊,緊接著瞬間幻化一片冰牆擋下火球。


    危機結束之後,佇立於原地的他,臉上維持著悠哉的笑容。


    「你……究竟是誰?」


    夏蓉銳利的紅色眼眸瞬間看穿該名年輕人的實力,她輕輕向後一躍,與對方拉開距離,並且舉起大劍重新擺好架勢。


    「……你很危險,倘若你是阿爾的敵人……我就要立刻除掉你。」


    菲娜也默默地繃緊了表情,與這名年輕人保持著隨時都能夠發動魔法的距離。


    「那個,你們誤會了,這個人是……」


    看著眼前即將陷入一場混戰,阿爾立刻出聲製止。


    身陷圍攻的皮甲男子,來迴看了看夏蓉與菲娜的臉。


    正當大家以為他會認真地看向阿爾時——


    「你在搞什麽啊!阿爾!虧我還想說國內局勢逐漸步上軌道,你居然就馬上跟兩位大美女過著酒池肉林的生活!你這個該死的人生裸家!果然你成為一國之君之後就完全變了!我要放火將這座城堡燒掉!」


    皮甲男子麵不改色地扯開話題。


    「喂,賈姆卡,你這種口無遮攔講出心底話的習慣,到現在都還沒有改掉啊?」


    垂下肩膀的阿爾先是歎了一口氣,正當他準備與另外兩位舞姬介紹這位皮甲男子時—


    「阿爾陛下??????!」


    一道人影從賈姆卡的背後竄了出來,然後以迅敏的身手跳向阿爾。


    而且這道人影就像是以身體進行衝撞般,撲進了阿爾的懷裏。


    「噗唿!」


    阿爾在無法減緩衝擊的狀況下,與這道人影雙雙滾倒在地。


    「痛痛痛痛……你這次的招唿還真是激烈呢,波兒雀。」


    阿爾一邊露出痛苦的表情,一邊撐起上半身,並且摸了摸依偎在他懷裏的茶發少女的頭。


    她那頭被手壓住便會立刻往兩側翹起的蓬鬆亂發,看起來像是小狗的尾巴般充滿朝氣地搖晃著。


    「耶嘿嘿……闊別四天終於見到您了,阿爾陛下!」


    這位被稱為波兒雀的少女很有精神地抬起頭來,被曬黑的臉龐上還留有些許稚氣。


    「就是說啊,四天沒見到你了。」


    麵對這位不久之後肯定會變成大美人的少女,阿爾再次摸了摸對方的頭,接著當他準備離開對方的懷抱起身時——


    「你果然是蘿莉控。」


    「……禦姊控……蘿莉控……熱愛特殊玩法……我真的有辦法……與這種人共度一生嗎?」


    「阿爾!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不準你對我的妹妹亂來!」


    三道帶刺的目光隨即朝著他射了過來。


    雖然阿爾很想提出抗議,不過當他看見懷裏一臉開心的少女之後,實在也不忍把責任推給她,隻能認命地歎了一口氣。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好友——賈姆卡,他不僅是亞爾托斯軍的總指揮官,也是我國的財政官。可以說是本人的左右手。」


    阿爾承受著三道冰冷的目光,一邊勉強重拾原先的冷靜,然後以平淡的口吻向兩位舞姬介紹賈姆卡的身分。


    「至於這位少女便是賈姆卡的妹妹,也是諜報隊的……」


    「我是波兒雀,將來的夢想是成為阿爾陛下的新娘子!呀!我說出來了!」


    一把抱住阿爾手臂的波兒雀,以天真無邪的笑容如此大聲宣布。


    「「「…………」」」


    阿爾大感不妙。


    瞪!


    來自四麵八方的殺人目光,讓阿爾連轉身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身為阿爾的妻子……這真的是緊急狀況……」


    菲娜在嘴裏如此喃喃自語,向前跨出了一步說道:


    「……我是阿爾名正言順的新娘第一候選人……蕾絲菲娜。與阿爾隻是點頭之交的少女……你可以直唿我為菲娜就好……請多指教。」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菲娜在說出「點頭之交」這四個字時,似乎故意加重了語氣。


    「為何你會是第一候選人啊!雖……雖然我並不怎麽介意……不對,我還是很介意!總之我才是阿爾的新娘第一候選人,我的名字叫做夏蓉!你這位就連成為候選人都不夠格的小妹妹,還請你多多指教啊。」


    夏蓉先是對著波兒雀露出了僵硬的笑容之後,便以挑釁意味十足的眼神看向表情冷漠的菲娜。


    這次換成是兩位舞姬之間激發出一紅一藍的火花。


    「大概是因為她們都身為舞姬的關係,所以才會對勝負特別執著吧。」


    阿爾感慨良深地如此自語著。


    「……我與阿爾初次相遇時……就立刻被他推倒了……」


    菲娜率先發動攻勢,露出了比平日更為冰冷的目光看向夏蓉——


    「那點程度根本不算什麽!我可是除了被阿爾推倒之外……那個……甚至還被他……摸了我的重要部位……」


    雖然夏蓉說到最後時音量有點偏小,但她依然以充滿鬥誌的眼神進行反擊。


    「……那隻是…不可抗力……所以不能算數。」


    「既然如此,你那次也同樣不算數啊!」


    「啊哈哈!正妻都還沒過門就先跑去挑小妾,真不愧是阿爾陛下呢!」


    「「小妾!?」」


    兩位舞姬的視線……不對,死線(一眼把人瞪死的視線)此時全都集中到波兒雀的身上,現場就這樣上演了三國鼎立的口舌之戰。


    「哎,真不愧是我的摯友,居然這麽受人歡迎……人生贏家給我去死啦!然後在飽嚐地獄的煎熬後用複活術重生,再給我去死一次!」


    雖然賈姆卡的臉上笑著,不過從他嘴裏說出的心底話卻充滿殺氣。


    「啊!其實我…已經將第一次……獻給阿爾陛下了……」


    「「!!」」


    不知是否為了對抗另外兩人,波兒雀滿臉羞紅地將幻想說出口。


    「喂,波兒雀,我根本不記得有發生過這種事……」


    麵對波兒雀的暴走,阿爾連忙開口解釋。


    「哼,果然是鬼扯。畢竟這家夥根本沒有膽量做出那種事情來!」


    「……我也同意這個說法,畢竟我們都這麽主動了……阿爾卻完全沒有反應……因此他根本不可能……做出那麽大膽的事情。」


    「沒那迴事!平常總是顯得遊刃有餘的阿爾陛下,雖然在麵對女性主動示好時就會變得手足無措,但是當他需要表現時……咦?確實想像不出來這樣的阿爾陛下耶。」


    「為何你們之間的鬥嘴,反倒是我被損得一文不值啊!」


    麵對內心受挫的阿爾——


    「哇——?!明明我一直被公務搞得焦頭爛額,結果你不光隻是對我妹妹亂來,甚至還扒光了兩位美女的衣服一起翻雲覆雨嗎?」


    賈姆卡在一旁落井下石。


    阿爾再也咽不下這口氣了!


    「我才沒有對波兒雀亂來咧!也沒有扒光另外兩人的衣服!是她們擅自……」


    「啊!有蒼蠅!」


    「……真的耶!」


    阿爾以怒濤的氣勢大聲否定著,但是在看見夏蓉一劍劈壞古書,菲娜施展出了一顆以雙手都無法捧住的巨大火球之後——


    「她們……什麽都沒做。」


    他強迫自己改口。


    「你有什麽事嗎!?別跟我說你是為了抱怨才跑來這裏喔!」


    「你幹嘛忽然生氣啊!」


    完全就是遷怒的阿爾,氣唿唿地瞪著賈姆卡。


    認真工作時遭人打擾,甚至還因為言語暴力內心受挫,即便阿爾將這一肚子的怨氣全都發泄在賈姆卡的身上,不過到頭來究竟能怪誰呢?


    夏蓉、菲娜以及波兒雀三人之間的唇槍舌戰,也在唯獨阿爾精神受創的情況下休戰。


    除了賈姆卡以外的另外四人,便在如此不愉快的氣氛中,紛紛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


    「總……總而言之,你又在沒有經過我同意的情況下就購買奴隸是吧?雖然我並沒有阻止你增加國民,不過這件事除了要考量血緣、住處與職業適性以外,還要判斷其他諸多因素才能夠決定。你好歹在執行之前先派人知會我一聲吧!」


    賈姆卡想起自己來此的目的之後,便將話題拉迴到正事上。


    「嗯,抱歉。」


    但是阿爾卻想以這麽敷衍的一句道歉,把事情應付過去。


    房間內除了阿爾以外的其他人,隨即明白這個國家裏最為辛苦的人究竟是誰了。


    「算了,你好像沒有用掉與芙蕾雅一戰所得來的戰利品,所以資金方麵目前還撐得住……不對,真要說來是你暫時沒辦法增加國民會比較貼切吧?」


    「沒辦法增加國民?」


    像是想對阿爾還以顏色的賈姆卡,帶著別有深意的賊笑後——


    「嗯,拉波納昨晚被帝國占領了。」


    語氣輕鬆地宣布這個重大消息。


    「啥?」


    阿爾能夠理解字麵上的意思。


    但他卻無法立刻接受事實,因此發出了呆愣的聲音。


    不過這也難怪,畢竟他接見拉波納的奴隸商人?波簡,還隻是昨天的事。


    「據說掌管拉波納地區的十商人全數遭到斬首,進行反抗與打算逃離該處的人們當然也全數喪命,隻留下尚且能夠維持都市運作的人,而他們全都成了奴隸。」


    語畢,賈姆卡便聳了聳肩。


    「雖然有些商人碰巧在外行商才躲過一劫,但是人數應該不到五十人吧。」


    記得波簡有說過在離開亞爾托斯之後,會花一周的時間前往東方行商……


    如此看來,波簡這家夥還挺狗屎運的。


    「對不起,阿爾陛下……在我提出報告之前……拉波納就已經淪陷了……」


    波兒雀雖然還很年幼,不過大概是身為諜報隊隊長的責任使然,她此時尷尬地不斷扭動身體,並且十分沮喪地低下頭。


    「波兒雀,拉波納淪陷一事並不是你造成的吧?」


    即便被人投以冷漠的視線,阿


    爾依然伸手摸了摸波兒雀的頭如此安慰她。


    「話說迴來,即便拉波納是一座不屬於任何國家的自治都市,不過該處依然有許多傭兵與私兵駐守才對,為何會這麽快就被帝國攻陷呢?」


    阿爾不解地歪著頭。


    「關於此事,我還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賈姆卡將自己的雙手舉過肩膀,擺出投降的姿勢。


    「根據從那裏逃出來的人表示,有宛如巨熊般的怪物襲擊城鎮,甚至還出現能飛上天的怪獸,簡直就是胡說八道……難道帝國會使用大規模的幻術嗎?」


    阿爾聽完這番話,立刻迴想起先前阻止獵捕奴隸時所遇見的異形兵。


    「(說起來,賈姆卡當時隻負責保護當地居民,所以才沒有直接碰見異形兵吧。)」


    看著雙手盤在胸前陷入思考的賈姆卡,阿爾先是與另外兩位舞姬互相交換眼神,並且在心領神會地對彼此點了個頭之後,便將自己在草原上遇到的事情說了出來。


    「原來如此,當時草原上居然發生了這種事……」


    皺起眉頭的賈姆卡沉吟。


    「嗯,雖然菲娜正在幫忙調查關於異形兵的詳細狀況,但是我覺得帝國占領拉波納的原因,與當地為奴隸的主要來源一事脫不了關係……」


    「(但是我方所掌握到的情報確實十分不足。)」


    阿爾抓了抓自己的頭之後便陷入沉思。


    「我……我這就前往調查。」


    打破這陣沉默的人,是至今一直抱著阿爾的手臂不放,並且有著一頭翹發的少女——波兒雀。


    大概是受身為諜報隊隊長的骨氣驅使,波兒雀露出了十分認真的眼神抬頭看著阿爾。


    「不行,有太多事情尚未厘清,這麽做太危險了。」


    阿爾不加思索地拒絕了這個提案。


    意外的,有人出聲反對阿爾的決定。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更需要前往調查不是嗎?」


    他正是有戀妹情結的賈姆卡。


    「咦!賈姆卡?但是那麽做的話……」


    看著神情錯愕的阿爾,賈姆卡抬頭挺胸地大聲說道。


    「放心,我妹妹部隊裏的成員都是由我精挑細選找來的佼佼者,即便妹妹不小心失手……好痛!」


    一聲悶響突如其來地打斷賈姆卡的話語。


    原來是不知不覺間繞到賈姆卡背後的波兒雀,一腳踹在賈姆卡的屁股上。


    「如此輕易就被人偷襲的大哥,根本沒資格說我!那麽,阿爾陛下,我很快就會帶迴大量情報給您的!」


    「喂!波兒……雀……」


    阿爾還來不及出聲製止,波兒雀就已經奔出了辦公室。


    「唉?為什麽大家都不肯乖乖地聽從我的命令呢?」


    阿爾一臉擔心地望著波兒雀離去的方向,身旁忽然傳來了一陣豪邁的大笑。


    「你放心,我妹妹的劍術與魔法經過我的鍛煉,早已不落人後,另外相信你也很清楚她的弓術很有一套吧?而且收集情報是那丫頭的擅長領域,因此交給她,肯定遠比其他人更加萬無一失!」


    說出這番話的賈姆卡,臉上的笑容充滿了對波兒雀的絕對信賴。


    「說得也是,比起擔心更應該要相信她才對。」


    阿爾看著賈姆卡的表情,放鬆了緊繃的肩膀。


    盡管多少還是有些擔心,不過阿爾也決定相信波兒雀。


    「那麽,雖然想找你抱怨的事情還沒有說完,不過就先到此告一段落,我這就去安排新國民們的工作吧。」


    賈姆卡用力地將手往天空一伸,朝著門外走去。


    「麻煩你了。」


    當阿爾對著賈姆卡的背影溫言慰勞時,賈姆卡卻忽然在房門前停下腳步。


    「嗯?你怎麽了?」


    阿爾原本正在收拾因為先前騷動而散落一地的資料,看見停下腳步卻沒有轉過身的賈姆卡,他感到有些狐疑,所以便放下手邊的工作看向賈姆卡。


    「……我說阿爾呀,雖然帝國對待奴隸的方式實在是不可取,但是你覺得獲得解放的奴隸真的能夠得到幸福嗎?」


    依然背對著阿爾的賈姆卡,拋出了令阿爾意外的問題。


    「這是當然的吧?難道,你現在過得不幸福嗎?」


    雖然阿爾不加思索地如此迴答,但他無法看透賈姆卡此言的用意,因此不解地歪著頭。


    「……哈哈,說得也是。抱歉,你就忘了這個問題吧。」


    賈姆卡離去前所說出的話,沒有平日的豪邁,阿爾反而嗅出了猶豫不決的味道。


    4


    在這片毫無月光的漆黑草原上,隻迴蕩著疾行的馬蹄聲。


    「波兒雀隊長,敵、敵人……咳呃!」


    「魯烏!」


    波兒雀大聲喊出部下的名字,但她現在根本沒有餘力停下馬匹確認對方的安危。


    「那群家夥究竟是什麽啊!」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沒有任何聲音能迴答她的問題。


    事情發生在眾人準備前往拉波納偵查那天晚上——


    波兒雀所率領的諜報隊,遭到了不明人士的突襲。


    賈姆卡為了寶貝妹妹所挑選出來的諜報隊精英們很快察覺異狀,俐落地為來襲者留下禮物後便迅速撤退。


    換作是以往的話,這麽做肯定都能夠順利脫險。


    但是追捕波兒雀等人的敵軍,卻直接突破他們所留下的陷阱緊追在後。


    「阿爾陛下給的胡椒炸彈居然無效……」


    波兒雀自顧自地低語著。


    不過現在根本無暇深究這件事。


    因為對於波兒雀而言,她此刻的處境才是問題。


    她的身邊此時已經沒有任何同伴了。


    剛才緊跟在她後頭的魯烏是最後一名同伴。


    應當是高手雲集的諜報部隊,隻剩下波兒雀一人,幾乎全軍覆沒。


    不知同伴究竟是被抓或被殺,她隻能強壓心中的不安,一味策馬狂奔。


    「(對不起,我一定會帶援軍迴來拯救你們的。)」


    波兒雀忍住幾乎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在心中暗自發誓。


    賈姆卡對諜報隊所訂下的規矩其中一條。


    『就算同伴倒下也不準迴頭,即使隻剩下一人也要將帶迴情報』。


    這項鐵則隻有諜報隊成員才知道,對君王阿爾保密,隻因他如果得知,一定會大肆反對。


    雖然波兒雀在心中默念著這條鐵則,藉此振奮精神——


    「呀!」


    不過她所騎乘的馬匹卻沒有發出任何嘶鳴,忽然倒向地麵。


    從黑暗中飛來一顆火球破開馬匹的腹部,她的坐騎當即斃命。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啊!」


    波兒雀立刻從即將倒地的坐騎身上跳起來,有驚無險地落在一片漆黑的地麵上。


    「咦!?」


    波兒雀因眼前所見驚異得說不出話。


    一道比毫無星光的漆黑夜空更加黑暗的身影,朝著她撲了過來。


    「啊……阿爾陛下……」


    這是波兒雀最後的低語,平原再次陷入一片寂靜之中。


    但是這股寂靜卻有別於以往,是令人感受不到任何活物的死氣。與其說平原本就如此無聲,不如說是藉由某人之手刻意製造出來,極度不自然的詭異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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