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誌剛在心裏琢磨著這句話,翻來覆去的。


    突然,腦海裏像是什麽遺憾被點醒了一般,對啊,沈硯把他當做父親,那他也自然可以把沈硯當兒子啊。


    他們一個喪妻喪子,一個喪父。


    都是天煞孤星的命,誰也別嫌棄誰。


    要真成了父子,沈硯媳婦就是他的兒媳婦,沈硯還沒出生的孩子就是他的孫子!


    畢誌剛心裏火熱熱的,這麽多年孤家寡人的,突然給了他一個可能性,還能有兒孫滿堂的時候,難道這就是老天讓他活著的目的嗎。


    這會兒再想沈硯的事情,就不僅僅是出於對一個有舊日情誼的年輕人,而是對自己未來的兒子!


    他交代了江暖兩句,讓她安心住下,又交代家中的阿姨好好照顧江暖,這才匆匆離開。


    江暖一看畢誌剛的架勢,就知道事情差不多了。


    精神鬆懈下來,隨後別覺得身體累的很,手指頭都不想抬起來。


    她去了給自己準備的客房,在床上躺下,隻覺得身心都瞬間被疲倦席卷,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她這一覺,整整從傍晚睡到了第二天上午。


    等到她再睜開眼的時候,太陽已經出來了,外麵的積雪也在融化,她打開門,阿姨便聽到動靜,連忙招唿她下來吃飯。


    “餓壞了吧,快吃。不知道你喜歡什麽口味的,就都準備了些。”


    桌子上擺著粥、包子、蒸餃,還有一疊鹹菜。


    “謝謝阿姨,我都能吃,不挑食的。”


    江暖微笑的迴應,隻覺得肚子咕咕叫,還真是餓了。


    如果沈硯在這裏,聽到這話一定會覺得小媳婦兒真可愛,明明最挑嘴的就是她。


    可此時的沈硯,卻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還能不能好好的迴家見到自己的小媳婦兒。


    他的孩子還沒出生……


    血順著指尖滴答滴答往下,打在青黑的地板上,他身上的棉襖已經被抽爛,露出大團的棉絮,周遭是滴水成冰的天氣,他隻覺得身上一點知覺都沒有。


    冰到麻木,除了手臂上那點血,剛剛流出來是溫熱的,滑過肌膚帶來一陣麻癢的痛感。


    等到達指尖,又變得冰冷了。


    沈硯隻覺得頭昏昏沉沉的,身上原本很痛,但現在這些感覺都漸漸的遲鈍起來。


    他閉著眼睛,垂著頭,一副虛脫了的模樣。


    隱約聽到外麵兩人小聲的說話。


    “……還沒承認嗎?”


    “沒有,這小子咬死了不說。”


    “快著點兒,上麵發話了……”


    看來他的判斷沒有錯,有人想要整死他,沈硯知道,一起被抓的都認了,隻有他,咬死不認。


    認了或許能活著,但是罪名成立,自由也就隨之而去。


    他還要做負責任的爸爸呢,怎麽能在牢裏呆著,那也太不負責任了。


    既然是有人想要搞他,那他就不能認了,否則豈不是讓那人如了願?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沈硯還抱有希望,他不信,就算那人勢力再大,朗朗乾坤之下,還能在他不認罪的情況下把他給處決了?


    不知道他小媳婦兒有沒有收到消息,會不會害怕……


    不知道過了多久,又有人來,還是那一套,威逼利誘,挖坑刨洞,隻要他哪怕出現一點鬆動,就有上千種法子能讓他點頭認罪。


    沈硯明白這一點,或許是天生的機敏,又或許是跟著畢誌剛學的那些,存在腦海裏死板的概念和理論,這會兒結合了現實突然就煥發了真真切切的生命力。


    天寒地凍,生了鏽的鐵窗外飄著雪花,這個冬天格外的冷。


    沈硯閉著眼睛,盡力保持大腦清醒,一夜過去,他覺得自己已經撐到了極限。


    “哐啷”一聲,門再次被推開,並沒有之前居高臨下的叫喊聲,大約是有人走到了他麵前,他努力抬起眼皮——


    “沈硯,我來晚了。”


    一個穿著大衣麵容整潔的長者出現在他麵前。


    “……畢叔?”


    他費勁的從幹澀的嗓子眼裏冒出幾個字。


    從江暖口中了解到這是一起挾私報複的案件後,他根本沒辦法等,直接連夜命人開車來到南市。


    他直接帶走了沈硯,一刻也沒有多呆,看著戰戰兢兢的那些對沈硯下手的人,他等著時候算賬。


    江暖找了書來看,從畢誌剛的書房裏,沒想到這個小老頭知識麵還挺廣的,睡了太久,以至於根本沒有睡意,看書一直看到了很晚。


    然後她聽到了樓下的動靜,不隻是一個人的動靜!


    她打開門,向樓下看去,隻見畢誌剛的警衛小劉背著一個人往裏走,那人背上蓋著大衣,是畢誌剛穿的那件。


    “沈硯!”


    江暖喊了一聲。


    本來昏昏沉沉的沈硯,突然抬起頭,看著在視線中逐漸清晰的媳婦兒。


    她披著一件毛衫,肚子挺起來,站在欄杆扶手處,那雙清亮的眼眸正看向他。


    “哎。”


    他的小媳婦兒,那樣嬌氣怕吃苦,卻為了救他,自己挺著肚子獨身跑到京市來,一個人找到畢叔……


    沈硯隻覺得心裏熱的要燒起來了,眼底泛著紅。


    “小江,你別下來,小心著身子。小劉,你快把沈硯背上去。”


    畢誌剛生怕江暖一激動弄出個好歹,連忙指揮,醫生也背著藥箱到了,等沈硯躺倒床上就開始診治。


    他這個情況不太好去醫院,畢誌剛也擔心陳家那個狗崽子會在暗處下黑手,隻能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等到醫生和其他人都走了,江暖才走到沈硯身邊,一點點脫著他身上破爛沾著血的衣裳。


    從頭到腳從裏到外,全都脫了個精光。


    沈硯雖然有點羞澀,但還是忍著疼,盡力舉手抬腳的配合。


    乖的像條受傷的大狼狗,曆經千辛萬苦終於見到了主人。


    兩個人誰也沒說話,江暖給他脫光,然後轉身走了,就這麽把他晾在床上。


    “媳婦兒。”


    他輕輕喊了一聲,隨後閉了嘴。


    她為他這麽擔驚受怕的,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算了,別管她想幹嘛,隻要她開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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