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囂的人聲,熱鬧的音樂,加上主持人激動的叫喊,台下數以萬計人們熱情的配合──這是瘋狂的墾丁春吶。


    人們跟著音樂擺動身軀,高舉雙手,跟著唱、跟著和,身著比基尼泳裝的辣妹們,款擺著纖細的小蠻腰,搖晃著波濤洶湧的身軀,一舉一動都教人移不開雙眼。


    大家跟著音樂跳著、叫著,所有人臉上都是滿滿的愉快,用力地、想盡辦法地往前擠去,想更接近舞台一點,更接近心目中的明星一點。


    在熱情春吶的燈光炫影中,在一個離舞台較遠的沙灘角落裏,音樂雖然響著,卻不至於震耳欲聾;燈光隔著距離,七彩地轉著教人頭昏,不若銀白的月光淡淡灑落,讓人目眩神迷。


    海尼根的酒瓶,散落在鋪好的軟布旁,軟布上坐躺著一對男女,倚躺在大樹幹上,手裏拿著海尼根,肩倚肩地看著遠方的騷動。


    「買了門票進來,結果坐在這麽遠的地方看……嘖嘖嘖,我們倆真是有錢沒處花。」帶著酒氣的微醺隨著沙啞的女聲傳出,拂在另一個男人的頸際。


    「哈哈哈……」爽朗的笑聲由身旁男人的喉間傳出,不客氣地糾正她。「有錢沒處花的人是我,妳隻是個跟著來喝酒買醉的小跟班。」


    「嗬……」此話一出,一頭咖啡色長發的女孩笑了,微醺紅粉的頰有著愉快的痕跡,燦白的牙齒在月光下閃亮著。


    「小氣鬼!」於恩恩沒好氣地輕斥著他,湛亮的澄眸裏有著讓人神醉的光芒。「為了你做牛做馬一整年,不過拗個幾天的年假,讓你包吃、包喝、包住,就這麽小鼻子、小眼睛的……」


    「是是是,教訓的是,我是小鼻子小眼睛,不像妳,眼睛大得像銅鈴,鼻子腫得像蓮霧……」靳玄順著她的話說,料想會得到一頓好打。


    果然,他的話還沒說完,一隻纖細的小手毫不客氣地往他的胸口招來,砰砰兩聲,紮實得很。


    「你是會不會說話啊?」於恩恩瞪他一眼,小手不客氣地又捶了兩下。


    「咳咳咳……」靳玄捂著胸口,幹咳兩聲。「妳是不是女人啊?下手這麽重,都要得內傷了。」


    「在你麵前,我於恩恩什麽時候是女人?」她撇唇一哼。「跟著你早也操、晚也操,正常班上到大夜,偶爾把你辦公室的沙發當床睡,就差沒睡在你的辦公桌上……」


    「妳最好能睡到我的辦公桌上來。」靳玄瞪她一眼,濃黑的眉一挑,挺直的鼻梁朝她靠了過去。「我叫妳迴家妳不肯,那麽大剌剌地睡在我辦公室裏,到底是我不把妳當女人,還是妳不把我當男人啊?」


    瞧著那張好看的俊臉靠近,於恩恩笑了出來。「這話倒也是沒錯,在我心裏,你還真不是個男人。」她笑瞇一雙眼,伸出一隻手,晃了晃他有型的下顎。


    「於恩恩……」他語帶殺氣,瞪著撫在下顎上的小手,將視線上移,瞪上那雙帶笑的眼。


    他沒揮開她的手,由著她在自己的臉上撒野,視線盯著半醉的她,黑眸深處有著她沒有發現的眷戀。


    於恩恩已有幾分醉意,靠近他的臉,將他認真看個仔細。


    「說真的,你長得還不錯。」她慎重其事地點頭,像是發現新大陸。「瞧瞧這眉,又濃又黑;瞧瞧這眼,深邃得像是要讓人跌進去;瞧瞧這鼻子,又挺又直;瞧瞧這唇……嘖嘖嘖,難怪那麽多女人為了你著迷。」


    「妳『嘖嘖嘖』個什麽勁啊?」靳玄打斷她的評頭論足。「秤斤秤兩的,妳在買肉攤上的豬肉啊?還得嫌個兩聲!」


    於恩恩早習慣他的冷臉,壓根兒沒往心裏去,放下手,偎向他的肩膀,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每次看到你在談戀愛,我就一肚子悶。」於恩恩看著不遠處,音樂仍響著,燈光仍閃著,但那些熱鬧的氣氛總進不了她的心。


    光是看她這模樣,就知道她又想到了誰。


    「我雖然戀愛談不完,可我有哪一次丟下妳?」靳玄輕敲她的頭,賞了她一顆小小的爆栗子,抗議她的抱怨。


    聞言,於恩恩輕輕一笑,在他的肩膀上揚起頭,對著他燦然一笑。


    「是,我知道你最好了。」她是真的這樣覺得。「從來就不會重色輕友。」


    他有談不完的戀愛,因為他身邊的鶯鶯燕燕多得數不清,全著迷於他的笑臉和他的財勢。


    但是,隻需要一通電話,無論天晴下雨,無論清晨還是夜深,他總會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趕到。


    他們是最好的朋友!


    也因為如此,她才肯為他做牛做馬,累死也了甘願。


    因為醉了,所以她的眸光有些渙散;因為醉了,所以她的紅唇笑得過於燦爛;因為醉了,所以她不知道她靠在他的肩膀上笑得一臉迷醉,讓他凝住視線,久久無法移開。


    「於恩恩,妳這一次怎麽了?」靳玄終於開口,看出那燦笑雙眸的深處有一抹淺淺的憂傷與落寞。


    靠在他肩膀上的纖細身子微微一僵,沒有隨即迴答他的問題,隻是將手裏的海尼根往嘴裏灌,咕嚕咕嚕地喝了幾口。


    靳玄沒有阻止她,由著她用酒意麻醉自己。


    認識她算算也快十年了,如果沒有一點酒精鬆懈,她無論如何是說不出口的。


    就在她手裏的海尼根見底之後,她終於放下酒瓶,不文雅地打了個酒嗝。


    「溫辰甫帶著女朋友來墾丁度假,大概是打算求婚了。」於恩恩凝視著遠方,平淡的語氣像是在談論天氣,但眸底的憂傷卻明顯得無法掩飾。


    靳玄沒有開口,隻是沉默地聽著。


    「在度假之前,他慎重其事地買了戒指,還訂了餐廳,看來很有那麽一迴事……」於恩恩平靜地敘述著,平淡的表情再正常不過,像是不曾有什麽心情起伏。


    靳玄仍是沉默,隻是將視線注視著她微微發顫的小手,那是她無法掩蓋的傷痛。


    光是談到他……就得這麽憂傷嗎?


    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靳玄伸出手,將她發顫的小小手心握進他寬厚的掌心裏。


    如果可以,他也想這麽牽著她;如果可以,他也想永遠給她依靠,但……


    她通常不久留。


    她老開玩笑地說,她的戶籍登記在溫辰甫那邊,這輩子大概永遠嫁不出去了。


    「他要結婚了,這不正好?讓妳死了這條心,也省得繼續為他耗下去。」靳玄將她的手放在手心前端詳著,看著她白細的指、柔白的掌已捏握住多久的心酸。


    於恩恩抬頭瞪他一眼。「我現在很難過,你不安慰我就算了,還說風涼話!」她壓低聲音,眸光透露殺氣。


    「我可是實話實說。」靳玄才懶得理她難過──至少,為了溫辰甫難過,那他可是千百個不願意,更是看不下去。


    「我知道你討厭他,但是最少也裝一下。」於恩恩嘶聲說道。


    「妳都知道我討厭他了,還要我裝什麽?」靳玄一副受不了的表情。「那男人有什麽好的?真不知道妳為他神魂顛倒這麽多年是為什麽?」


    「至少他專情……」於恩恩替溫辰甫抗辯。


    「他專情的對象又不是妳,妳是發什麽神經?」靳玄一刀見血,直接刺進她的心坎上。


    於恩恩一咬牙,把手裏的空酒瓶往旁邊一丟,砰砰砰地直往他的胸口上捶。


    「該死該死該死!你就不能留點口德嗎?」於恩恩沒好氣地朝他直打。「你今天是存心跟我過不去,每一句話都長了刺嗎?」


    靳玄由著她發泄怒氣,知道現在的她的確需要一個出口。


    「如果真的跟妳過不去,我就讓妳一個人在台北傷心難過就好,幹嘛還得花上這麽多時間,臨時從台北開車到墾丁,飯店沒租到,隻能陪妳睡在硬邦邦的帳棚裏?」


    「敢情是有怨言了?」於恩恩挑起眉,露出不滿的神情。


    「哪敢啊?」靳玄對誰都有膽發脾氣,就是對她,一點兒轍都沒有。


    溫辰甫來墾丁,她也要跟著來墾丁?人家來求婚,那她來幹啥?!


    「哼!」於恩恩歎了一口氣,現在的她不想跟他計較。「算你好運,我現在沒什麽力氣跟你生氣。」


    「妳最沒種了。」靳玄不知見好就收,繼續往她的傷口上踩去。「什麽怒氣都朝著我來,溫柔多情我可沒見過幾次,就隻有對溫辰甫,妳每每都是輕聲細語,我都以為妳鬼上身了……哎喲!」


    話沒說完,又被「霸淩」一次。


    「跟你說,我今天心情不好,別淨拿我開玩笑,要不然你就滾迴台北去,別在這裏惹我心煩。」於恩恩沒好氣地下了逐客令,突然忘了她可是讓他給載來的。


    靳玄知道她心情差,也不繼續在母老虎頭上撒野,隻是大手攬上她的肩,將她攬迴自己的懷裏,無言地給她依靠。


    於恩恩歎了一口氣,並沒有拒絕他。


    現在的她,的確需要一些溫暖,一個有力的依靠。


    而這個角色,靳玄一直做得很好,始終給她無限的安全感,這也是為什麽她最難過的時候,總是會想到他。


    「靳玄,咱們三個認識多久了?」於恩恩悠悠地想起往事,被酒意迷蒙了思緒,計算能力受到嚴重影響。


    「從大學到現在,十年差不多。」靳玄想也不想地給了答案。


    溫辰甫、於恩恩跟靳玄是大學時期的同學,雖然不同班,卻在足球隊裏相遇、相處、相知、相惜。


    「十年了。」於恩恩在靳玄懷裏閉上眼睛,想起年輕時的那段日子。「人生能有幾個十年啊?我就這樣浪費掉了。」


    「什麽叫浪費掉?我的黃金十年,都跟妳廝混完了,妳還嫌浪費?」靳玄用力捏住她的小鼻子。「現在是誰不會說話了?」


    於恩恩的鼻子有點兒痛,但是卻笑了出來。


    「你的黃金十年,可不是跟我廝混完的,那是數不清的張大小姐、李大姑娘、陳大閨女的……」於恩恩伸出手指,認真地算了起來。


    「講那什麽話?」靳玄可不把那些煙霧彈計算在他的黃金十年裏。「我哪次沒有為了妳兩肋插刀,熱情相挺到她們眼紅翻臉的?」


    「嗬嗬……」於恩恩笑了笑。「就衝著這一點,好,這十年果然不算浪費,至少有你這個死忠換帖的好朋友在身邊。」


    「總算有句人話。」靳玄仰頭,再把手裏的海尼根往口裏倒,一臉的似笑非笑。「不過,我仍是心有不甘……」


    「有什麽不甘?」她沒有改變姿勢,在他的懷裏睜眼,迎向他很近很近的眸,感覺他很熱很熱的氣息。


    「我們三個是一起認識的,我是足球隊長,還是話劇社的台柱,更別說常常代表學校到外頭參加演講比賽……數不清的豐功偉業,風頭這麽健的我妳不喜歡,怎麽會喜歡上溫辰甫那個悶葫蘆?」


    「別說他的壞話。」於恩恩瞪他一眼。「我就是喜歡他的安靜,哪像你那麽騷包,學姊學妹一天到晚圍著你,看了就生氣。」


    「吃醋啊?」靳玄露出理解的笑容。「還是妳覺得我太高高在上,無法靠近,所以不敢喜歡我?」


    「哈哈。」於恩恩不給麵子地假笑兩聲。「你在我的眼裏,就是隻可移動的種馬、職業的種豬,我才懶得理你。」


    「愈講愈難聽了。」靳玄翻了翻白眼。「我就那麽沒妳的緣?」


    「是!」她用力點頭。「我沒興趣跟一堆女人搶男朋友。」


    「那妳就肯跟別的女人搶溫辰甫?」靳玄就是見不得她一派優閑的模樣。


    「我沒搶。」於恩恩又瞪他。


    「因為妳搶不過。」靳玄故意鬧她,原以為她又要氣衝衝地跟他爭執,卻沒想到,她隻是怒瞪著他,一雙眼兒迅速染上水霧,卻倔強地不肯落下。


    呃?


    見到她這模樣,靳玄知道他又踩上她的死穴。


    以往,他會歎口氣,選擇不繼續這個話題;但是今天不同,如果溫辰甫已經做出抉擇,她就不該繼續守候。


    知道這一刀下去,會鮮血淋漓,但至少還能就醫止血,挽迴一命。


    他不希望她像隻被放在冷水鍋裏的青蛙,慢慢被心痛煮熟,卻不懂得要逃開。


    十年了,也到了該醒的時候……


    就算再不舍,他也得劈下這一刀。


    「靳玄,我真的覺得你是故意的。」於恩恩的嗓音有著淺淺的嗚咽,還有明顯的委屈。


    靳玄不為自己辯解,的確,他是故意的。


    「我都說我今天心情很差,你還要讓我更難受,真不夠朋友!」於恩恩搶過他手裏的酒瓶,咕嚕咕嚕地倒進自己的口中。


    不夠朋友?她敢說他不夠朋友?!


    他早在十年前,就不想把她當「朋友」了!


    於是,靳玄不但不阻止她,還主動幫她又開一瓶。


    「喝!」他直接把酒遞給她。


    「喝就喝!」於恩恩賭氣似地,真的咕嚕咕嚕地直灌,沒兩下工夫就把一瓶給喝完了。「還有沒有酒?再來啊!」


    「妳這小酒鬼。」靳玄瞪他。


    「你才是大色胚。」於恩恩迴轟。


    「妳這個執迷不悟的家夥。」


    「你才是無情無義的朋友。」


    「妳妳妳……」他真是討厭從她的口中聽到「朋友」這兩個字。


    「我我我我怎麽樣?」於恩恩的音量沒有變小。


    「妳就是死腦筋!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就是非得黏在溫辰甫的身邊,幹嘛咧?」


    「你別愈講愈過分。」於恩恩蹙起眉。


    「我今天就是要讓妳清醒一點。」靳玄不改其誌。「今天不把妳給罵醒,我就不姓靳!」


    「我清醒的很。」於恩恩不耐地揮手,從他的身上坐起。


    她打錯算盤了!以為他會安靜沉默地陪著自己,從傷痛中站起,沒想到他卻成了拿大刀的人,不停地朝她身上砍,還嫌她不夠痛嗎?


    「妳如果清醒,就不會還一臉傷心!妳如果清醒,就不會還希望他能迴到妳的身邊!妳如果還清醒,就不會追到墾丁,還拉我來作陪!妳打的是什麽主意?想示示威,讓他知道不隻他有女朋友,妳也有個男的可以作伴嗎?」


    靳玄好看的臉透著冷峻的情緒,不願見她繼續自欺欺人。


    「妳是個笨蛋!於恩恩。」他惡狠狠地罵她。


    一刀──於恩恩冷著臉,受下。


    「那個男人不屬於妳,一輩子都不屬於妳!」靳玄開了口,就沒打算輕易了結。


    又一刀──於恩恩咬著唇,再受下。


    「與其自欺欺人,妳為什麽不能醒一醒?別再妄想著跟他還有什麽未來,他就要跟別的女人結婚了!」


    於恩恩閉上眼,第三次受下他又劈來的一刀。


    靳玄刀刀劈來、刀刀見骨。


    他一直知道怎麽樣能讓她最痛,隻是他都選擇護著她,今天卻吃錯藥似地非讓她遍體鱗傷不可。


    「不要以為閉上眼,就可以否決那一切,於恩恩,妳別傻了!」靳玄今天鐵了心,要讓她從傷痛中重生。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聽著他一句又一句傷人的話語,那些傷痛迅速地轉化成了怒氣。


    於恩恩握住拳頭,咬牙切齒,又氣憤,又難受。


    她的眼眶熱熱的,始終被藏得很好的委屈與怨懟,灼熱地在她的眼眶裏打轉,幾乎就要奪眶而出。


    她憤憤地轉過頭,縱使在最難受的時刻,也不願讓靳玄見到她的傷痛,尤其是這傷痛是他「刻意」讓她難受的。


    兩人之間的氣氛十足緊繃,而靳玄的心情更是不好受。


    他是鐵了心地想讓她清醒,於是說起話來毫不留情,但是一見她難受、傷心,他的決心又動搖了。


    「恩恩……」他軟下聲音喚她。


    「不要叫我!」她捂起耳朵,拒絕再聽他遲到的溫柔。


    「恩恩……」他又喚了一次,沒打算接下來的一整個晚上都盯著她的後腦勺瞧。


    「我不要聽、我不要聽!」如果是那些傷人的話,她一句話都不要再聽。


    「妳冷靜一點。」他試著將她轉過身來,卻被她用力甩開。


    「我冷靜不下來!」她捂著耳朵大吼,心情失控。「如果可以冷靜下來,我不會十年了還陷在裏麵;如果可以冷靜下來,我也不會找你來自取其辱;如果可以冷靜下來,我不會在這裏被你這麽冷言冷語地傷著……」


    遠方的音樂響著,熱鬧著;她受傷的背影,顫動著、心傷著。


    靳玄用力將她轉過身,竟見到她滿臉的淚水,他的心猛地一揪,心裏格外難受,像是被誰捅了一刀。


    「這樣你滿意了嗎?」於恩恩用力地用手背抹去淚水,隻是,酒意鬆懈她的心防,委屈來得又急又猛,她愈是拭淚,淚水卻落得愈急。


    「恩恩……」靳玄難受不舍地輕喊。


    「我知道你瞧不起我,瞧不起我看不清情勢,瞧不起我為了他十年無法自拔,瞧不起我總是為了他心傷難受……」於恩恩失控地對著他大吼。


    靳玄聽著她難受的發泄,沉默地看著她。


    「但是我沒有辦法!」於恩恩用力地拍著他,發泄她的不滿,手掌傳來疼痛,卻不及她胸口的難受。「我就是沒有辦法!」


    她大聲吼出那些折磨人的難受心情,猜測著他對自己的想法。


    靳玄的眸裏有著濃濃的不舍,凝看著她,一個字也說不出。


    但他的不舍,看在她的眼裏,卻成了另一種同情──同情她的無可救藥,同情她的自取其辱,同情她在愛情裏的自甘墮落……


    「你不會懂的!」她激烈地搖頭,小手失控地推著他的胸口。「像你這種對愛情不曾用心的男人,怎麽會懂得我的心態,怎麽會懂得愛上人是怎麽一迴事?!」


    靳玄偉岸的身子一僵。這一刀,倒是紮紮實實地迴劈上他的肩膀,教他一陣痛。


    說他不懂愛?他不曾用心?


    如果他靳玄真是那樣的男人,他也不用在這裏,看著他珍視的女人為了另一個男人哭泣。


    「傻瓜。」不為自己狡辯什麽,靳玄隻是淡淡罵了一句。


    傻的人是她;更是他自己。


    隻是,這麽多年過去,於恩恩始終不明白他的心意,一如現在。


    於恩恩直接對號入座,將「傻瓜」這兩個字發揮得淋漓盡致。


    「我就是笨!我有什麽辦法?我就是醒不過來。」於恩恩的淚落得更多更急,水霧漫開她的眼,她無法看清他臉上心疼的神情。


    在最受傷的時候,每個人都選擇用傷害別人來平撫自己的傷痛,她則用怒氣保護自己,不願承認自己的軟弱。


    「我就是沒辦法像你這樣,朝秦暮楚,一下子跟她好,一下子又跟另一個女人在一起,你根本沒用過心,根本沒愛過人,你沒有資格批評我……」


    一句句的批評,當著他的頭丟過來,靳玄看著她,實在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真是他媽的夠痛!他忍不住在心裏飆罵髒話。


    誰罵他,他都能聽若未聞,視若無睹,但是唯有她,三言兩語就能刺進他的心裏。


    說他沒愛過人,那他守在她身邊的這十年,又是怎麽迴事?


    說他沒用過心,那他對她做的這些事,難道她都覺得理所當然?


    更慘的是,他並沒有批評她,他隻是希望她能清醒,希望她能把遙望的目光收迴來,希望她能……看看他。


    他一直都在這裏,一直都在,十年過去,他從來都不曾離開。


    隻是,她卻從沒在乎過。


    長長歎了一口氣,靳玄知道這一刀劃下,她的心會有多痛,所以他並不怪她用傷害他的言語來捍衛她自己的愛情。


    無所謂了……如果能讓她好受一點,那他痛點又有何妨呢?


    伸出手,他將淚流滿麵的她緊緊納進他的懷裏。


    「不要碰我!你不要碰我……」於恩恩用力想要推開他,討厭他先痛打她一頓之後,才又溫柔地嗬護她。


    她低喊著、抗議著,氣忿地拍打著他的胸口,一次比一次還要用力,全然沒有留情。


    隻是,男女力道有別,他雖然沒有抱痛她,力量卻也不容得她掙開。


    動作裏,他篤定地護著她,不讓她的憤怒傷了自己,將她護在身前,鼻尖細聞著她淡淡的酒氣與淡淡的發香。


    如果可以,他多麽願意就這樣照顧著她、嗬護著她。


    幾分鍾過後,於恩恩掙紮的力氣用盡,她無奈、無力、無助地靠在他的胸前,淚水無言地流著。


    她知道他是為她好,隻是……選擇這樣醒過來的方式,實在太痛、太痛了。


    音樂響著,人潮仍在遠處洶湧叫囂著,但這一方角落裏,他們兩個靜靜地擁抱著。


    縱然淚水奔流,但是他們的心卻慢慢地沉靜下來。


    就這麽靜靜地抱著她,靳玄一刻都不願意放手,思緒迅速迴到他們熟識的那個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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