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說得對,軍營裏摸爬滾打長大的,能疼到哪裏去。蔣岑一抖袍子複又站起來往外去,木通跟了上去:“少爺去哪?少爺不是剛答應過黛青嬤嬤不出去麽!”


    “爺什麽時候答應了?”


    啊?沒有嗎?


    午後,秦府裏安靜得很,這個年雖說不甚熱鬧,好在老天開眼,日日好晴,這般時候坐在院中倒還很是暖和。


    蘆葦端了藥房磨子出來,一行搗藥,一行陪著主子練字:“小姐,這三天年過去,老爺該迴來了吧?”


    秦青恩了一聲:“是該迴來了。”初七小年,府裏人等皆是會迴來,爹爹也應是差不多這個時候迴來。


    蔣岑說那折子在他爹手中,聖上見得折子之時,便就是水落石出之時。隻這時機瞧著也不好把握。


    來得早了,於事無補。去得遲了,反受其害。


    想著,手裏的筆忽而頓住。爹爹的折子既是寫了,又沒有耽誤疫情,若是聖上問起查證,隻需說是第一個折子未曾細究時疫緣由,所以第二個折子才明確中毒之症,重擬呈報,便就不會受牽連。


    隻是那朝堂之上的事,該當如何安排?秦青皺了皺眉,低頭瞧著紙上新字,依著祖母性子,定是要責罰蔣岑的。


    跪祠堂?家法?這種時候若是無事,他應是不會安心待在府裏的。


    “小姐?”


    “蘆葦,”秦青收了筆,將麵前的字細細收了,“府裏頭清閑,不如一會我們出去轉轉?”


    “真的嗎小姐!”蘆葦藥也不搗了就站起來,“那敢情好!小姐想去哪裏轉?”


    “這年節時候,哪裏最熱鬧?”


    “那自然是城關街啊!”


    “好,我們就去那邊。”


    不怪蘆葦欣喜,實在是秦青本身就有些悶,按著蔣岑上一世的說法,便就是個家烏龜。


    為了這個比喻,秦青足足三日沒叫他踏進過自己房門。後來還是蔣岑自己做了個烏龜殼背上爬著窗戶給哄好的。


    其實,隻是不知道出去做什麽罷了。若非是蔣岑,她當不會知道那麽些有的沒的,似乎在那人眼中,這個世界裏的千萬塵埃,都可以成為新奇的玩意兒。


    夏日時候,秦青怕熱,隻搖了扇子在屋中瞧藥方子,瞧著瞧著,隻覺那蛐蛐兒聲音越來越大,甫一低頭,卻是見得一隻黑黢黢的家夥就在腳邊。


    她心裏發毛,跳起來就往後退了一步。


    有人自身後接了她,笑道:“夫人怕蟲子?”


    秦青就伸腳踩他:“你故意抓進來嚇我的可是?!”


    “怎麽會呢!”蔣岑吃痛,卻還是哄著她,“這樣,其實它很可愛的,你看它,它雖然醜,但是它吃蚊子!”


    “蔣岑,你當我傻子不成?”秦青掙紮要走。


    “不吃的麽?”蔣岑又低頭瞧了一眼,“那這樣,我們來猜猜它是男是女?”


    “撒手。”


    “猜一下嘛!”


    秦青被他抱著,更是覺得熱了,隨口道:“女的。”


    “哈哈哈哈哈哈!”蔣岑笑起來,“夫人真可愛!蛐蛐兒是論雌雄的!”


    “蔣岑!”


    隻是後來不知道為何,她仍是被他哄著一起還給那蛐蛐兒放了生,蔣岑放得很是虔誠,還給它唱了一曲送行曲,叫它莫要再惦記迴來。


    分明好大的日頭,分明是怕著那黑家夥,可也不曉得為何,秦青竟然跟著他蹲在城外荒郊陰涼樹下許久,連熱都忘了。


    唉。


    秦青起身披了大氅,蔣岑這般待不住的人,怕是要被祖母禁足也是要想方設法出去的。


    隻此時宮內戒嚴,仰桓自行宮迴來便就有些犯了老毛病,雖不嚴重,到底虛弱,加之那生生受的一腳,這湯藥就沒有斷過。


    仰靖安並沒有召他去殿內,說要他自省,實際便就是軟禁。


    東宮殿前的護衛森嚴,說是防人,不若說是防他。仰桓苦笑,他若是想死,何必等到今日。


    更莫要說現在這個時候,他已自請罷黜,若是再以死為證,怕是正中了某些人的下懷。


    有風掠過,帶得窗欞輕響。


    “殿下。”


    仰桓起身過去,那屏風之後已經多了一個身影:“殿下靜候,不可多行。”


    “若是一味退卻,不是自證,是自戕。國不需這般儲君,本宮明白。”


    那身影沒有出來,躬身跪請:“安排的相師已經進宮,不日蔣將軍迴京,真相明,殿下安。”


    “蔣岑如何沒有自己來?”


    “迴殿下,主子說,這幾日便就能出結果,不過不可能一步到位,且行且看。”黑影頓了頓,“所以,他還是先緊著自己的事忙一下。”


    “他倒是舒心。”


    “主子還說,後邊的殿下要自己努力了。”


    分明很是冒犯,仰桓卻也沒在意,反是笑了,隻略微清咳了幾聲,那黑影便就又去了。外頭有護衛喚道:“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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