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保走了,小院之中的很多事情就要落在沈無言與李婉兒的身上。


    除了庭院的打算,以及一些文書的抄寫,還有書籍的整理,以前都交給馮保來做,如今卻隻能沈無言親自來做。


    說起來馮保也算是一個手腳勤勞的人,平日裏吩咐下去的事也都做的很好,為人也算忠厚,雖說早先在宮中學下了一套油嘴滑舌,但心終究還是沒有壞掉。


    隻是已然落到這一步,心好的人斷然是無法在這樣的環境下生存。奸猾若黃錦,也隻是動了幾分善心,便落得死不瞑目的下場。


    即便昨日他還身受皇帝寵幸,位居司禮監掌印,提督所有太監,幾乎與內閣學士們平起平坐,而且聲望也是極高。


    一旦觸犯到陛下的逆鱗,那麽就算有天大功績,終究還是難逃一死。


    這位皇帝十分精明,精明到二十多年不上朝,整日修仙煉道不顧俗世,但依舊能將朝臣管的服服帖帖,即便大臣在獨斷,在他看來,都是在容忍範圍之內。


    在他眼中,這些大臣們都在他手心之中,需要誰去做什麽,誰就去做什麽,旁的事就無需去管,即便你貪些銀子,終究還是能饒恕的。


    不過世間聰明的人實在太多,聰明的人也各有各的聰明。


    嚴世蕃便是這聰明人中的一位,他能輕易看出皇帝的想法。巧的是,沈無言也能看出這位陛下的想法,而且他還了解為數不多,但卻極為重要的幾人的性格。


    對於嚴世蕃,他看到這位皇帝陛下的弱點便是好麵子。黃錦可謂是他最為忠實的仆人,也是他自認為能控製的最好的人。


    哪成想經過鄢懋卿的一彈劾,這位曾經在他眼裏是最聽話的仆人,如今卻背著自己做了很多事,自己竟然還沒有看到,卻是一件奇恥大辱。


    於是這樣的仆人他便不想在有,但終究還是有一定的感情,那便交給其他仆人,也算一種賞賜。


    黃錦就像是一件物品,又或者是一頭牲口,被皇帝陛下賞賜給被自己深深控製的鄢懋卿,或者他背後的嚴世蕃。


    是誰都無所謂,關鍵是他要做的什麽事,都在自己控製之中,那便由他盡情的玩耍,老鷹是不會和地上叫囂的螞蟻一般見識。


    說起來這一記也的確是毒,沈無言一直都沒想到沉默之中的嚴世蕃會出什麽招,最終到了皇宮才知道,自己給黃錦留的後路,卻被嚴世蕃提前用上了。


    望著小院的那幾株玫瑰,沈無言用小鏟子在牆上狠狠的滑下第二道印記。


    “先是巧巧,現在又是黃公公……他一個快退休的老太監,你何必跟他一般見識,放過他……他未必能會有殺你的計策……嚴世蕃,你太狠了。”


    這邊喃喃自語之際,李婉兒便坐在一邊一聲不吭,興許是怕打擾到沉思的沈無言,竟然連動都不動一下,生怕移動身子會發出響聲。


    沈無言依舊在看著那幾株玫瑰,開春的天,玫瑰才開出花蕾,但那份嬌豔已然含苞待放,讓人浮想聯翩。


    “我覺得夫妻之間,需要的是溝通……婉兒無需對我這般小心翼翼,就算你對我說什麽,我都會和你一起認真分析,你這樣……卻是讓我很心疼。”


    望著自家相公的背影,忽然聽到這句話,李婉兒臉色微微一變,緩緩坐起身子,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大概也是為了掩飾心中的不安。


    “巧巧興許真的對我有那麽點意思,但那又能如何?既然你我已是夫妻……即便這個時代三妻四妾都是平常之事,但既然你不喜歡,我便不會去這樣做。”


    說到這,沈無言不由笑了起來:“男女之間嘛,咱們沒在一起之前,我可以去喜歡任何人……如今既然成婚了,那就隻能有你一個。”


    “不是這樣的……”李婉兒癡癡的一笑,許久才繼續道:“相公若是喜歡那位巧巧姑娘……”


    “說起來月兒還是通房丫鬟呢。”沈無言也笑了起來,雖說背對著李婉兒,但笑聲卻掩飾不了。


    “如今也不想將月兒嫁出去了,也是怕他被人欺負……至於巧巧,隻願她能過的好。”


    李婉兒緩緩起身,幾步走到沈無言身前,從身後抱住對方,輕聲道:“這些事先放放吧,等到那一步在迴過頭來談這些事,也不晚。”


    “卻是不晚。”沈無言抽身出來,迴身將李婉兒擁在懷中,輕歎道:“整天吃著禦膳房的飯菜,倒是比在蘇州胖了一圈……生孩子這事,考慮的怎麽樣了?”


    “生……生孩子呀。”李婉兒遲疑,苦笑道:“還要在考慮考慮……畢竟這不是件小事,還沒通知父親……還要去問問采兒……”


    “你若是在拖,我便不給你考慮的機會了……”沈無言板起臉,沉聲道:“在這個時代,有機會考慮時不時生孩子的女性,是不多的……你家相公民主給你考慮,你竟然……”


    “那便依照相公的意思。”說起來也算是一件讓人不好意思的話題,李婉兒說完這句話,便將頭深深的埋在沈無言的懷中。


    沈無言卻又笑道:“你說……如果生了個兒子,叫什麽好呢?”


    李婉兒怔了怔,片刻之後似乎是想到一個名字,卻被沈無言打斷:“就叫沈狗蛋好了……。”


    “這……”李婉兒猛然將頭抬起,微嗔道:“這怎麽可以……你一個讀聖賢書的,竟然給兒子起名叫狗蛋,這成何體統。”


    ……


    春去秋來到,在京城的時光如梭一般過去。


    這期間沈無言做了幾件事,也算為大明財政危機做了一定貢獻,又加之一係列的財政措施,總算為大明官員們籌集到兩年的俸祿。


    最終的好處也讓沈無言很在意,那便是皇帝終於同意對胡宗憲的事既往不咎,雖說最終還是削職為民,但比起死罪已然好的多。


    另外一邊,由於先前沈無言賣掉了桑田,導致李家一度陷入了死穴之中,後來沈無言將一種名叫飛梭的紡織工具送到李家之後,這一問題便迎刃而解。


    隨著飛梭的大量使用,李家紡織速度提升了數倍不止,如今已然稱得上江浙一帶最具實力的織造行。


    嘉靖四十二年便就這般過去,徐光遠依舊隔一段時間過來請教沈無言的問題,景王與裕王也會時不時的派人過來拜訪。


    倒是張居正與高拱那邊安生了許多,除了一次沈無言親自過去拜會張居正,基本也沒有什麽來往。


    倒是裕王府的消息,隨著馮保成為小皇子的貼身太監,慢慢的傳入沈無言的耳中。景王府的消息,也隨著與顧青山見麵幾次,也都打聽其中一二。


    兩邊還算安生,至少如今兩邊都沒有其他動作的打算,也算十分滿意的狀態。


    終於有一個短暫的喘息之機,沈無言也能放下心來去處理另外一件事。


    含煙樓。


    自從月前盤下這店鋪,柳含煙便在京城之中消失。如今這鋪子便屬於王天所有,雖說他並不擅長經營,但收收銀子,還是沒有問題的。


    天台之上,沈無言頂著冬日大學,又將棉衣緊了緊,輕咬嘴唇,看向那位正在舞劍的青年沉聲道:“當了那麽久的白玉堂,也休息幾天……迴蘇州看看?”


    劍在這一刹那停止,凝固在落雪紛飛之中,幾片雪落在劍尖,竟然是那般的淒冷。


    “在哪不都是一樣的,家早都沒有了……公子在哪,我就在哪。”


    聽著劍客堅定的言語,沈無言不由苦笑道:“假如有一天我死了呢?”


    “那便為公子而戰死……”王天微微一笑,繼續道:“當時年紀小……不敢……如今卻是敢了。”


    沈無言笑著點點頭,上前拍了拍王天的肩膀,道:“死不死的,哪有那麽簡單,好死不如賴活著……你倒是讓海瑞海青天惱火了許久。”


    王天怔了怔,忙道:“這海大人卻是耿直,誰能想到他還真的派人去搜捕叫白玉堂的人……話說,這白玉堂又是何人?”


    沈無言不由笑道:“盜聖……對了,宋謙的下落有了嗎?”


    “據說是出了京城,但怎麽打探都沒有消息,想來是願被外人知道,索性就什麽都沒留下,連一個朋友都沒有告訴。”


    沈無言點了點頭,苦笑道:“關鍵點還是在柳如煙……竟然從羅文龍那邊騙到了罪狀,那東西一旦出現,胡宗憲便保不住了。”


    “可以確定的就隻有柳如煙的確是與宋謙一起走的,但去往何處,卻是個謎。”王天微歎道。


    沈無言無奈的搖了搖頭,沉聲道:“無論如何都要在嚴世蕃之前找到柳如煙,否則……我這條命怕是都要搭進去。”


    “可以肯定的是江浙一帶他沒有去,便剩下江西福建等這些地方……江西是最為可疑之地,因為柳如煙的老家便是江西分宜。”


    “江西分宜。”沈無言輕咳一聲,不由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嚴嵩就是江西分宜人……一定要快些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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