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形勢沈無言大抵已然能了然於胸,隻是顯然沒有那般好解決。


    嚴家如今已然倒台,那麽接下來要收拾的便是剩下那些殘餘勢力,比如鄢懋卿,又比如胡宗憲以及諸多東南官吏。


    不過對沈無言現在來說,解決好茶莊的生意,才是當務之急的事。


    於是他還未來得及迴暖香閣府上去通報一聲李婉兒,便急匆匆的從蘇州架船前往浙江而去。之所以隻身而去,實在是因為抽不出人手來。


    月兒還要在蘇州主持沈家酒樓以及魚龍街上那些店鋪的生意,劉管事又要四處聯合大小酒樓,將醒八客的茶莊推到各家各戶。


    這些都不是簡單的任務,隻是事情到了這一步,也隻能這樣來。


    周家的茶葉價格一降在降,沈家前年大批平價收來的茶葉,如今也隻能順著周家的價格下降,最終這一批茶隻能廢掉。


    另外一邊,兩廣福建雲南等地的茶葉,也在一夜之間飆升上去。顯然也是因為周家在暗地裏抬價的緣故,於是造成兩邊都虧的局麵。


    事情並非發生幾天,但月兒已然敲了無數遍算盤,每次算完都是皺眉不展,苦澀道:“每天都會虧損上百兩的銀子,照這樣下去,即便浙江的產業也會敗光。”


    坐在一旁的劉管事也不好過,今天被月兒召集過來除了自己之外,還有另外幾家沈家茶樓的掌櫃,以及茶莊的邱掌櫃。


    不過畢竟自己在沈家待得久一些,旁人可以有二心,等著沈家倒了可以去別處,但他卻不能,然而眼前情形之下,隻能看著沈家慢慢的被周家消耗殆盡。


    “……其實最不懂的,還是要數少爺的決定……竟然讓咱們出銀子將周家在江浙出售的茶葉都收過來……”


    坐在一旁的邱掌櫃自從得了沈無言的二十萬兩銀子之後,也算參與到這件事之中,並且擁有了一定的決定權利,此時聽到這話,不由歎息一聲。


    “公子怕是想著低價收來周家的茶葉,然後賣到兩廣一帶,以求賺取差價……可是這是行不通的,先不說買來的茶葉能否賣出去,便說將這些茶葉運到兩廣之後,如何存放。”


    沈家在兩廣福建沒有大規模的生意,即便有些小的酒樓茶樓,卻也根本沒什麽作用,大規模的輸送茶葉,卻也不是個辦法。


    況且將兩廣運來的茶葉,在運到兩廣去……這本身就已經虧損了許多,算來算去,還是無利可圖,還要白白擔上風險。


    月兒點了點頭:“邱掌櫃說的在理……不過少爺此舉至今也未能說明意思,想來另有妙用,待他從浙江迴來在通知各位。”


    劉管事苦澀一笑,他相信沈無言無論在什麽地方,都極具才華,去年今天沈家酒樓正被胡家酒樓壓的喘不過氣來,而今已然位居蘇州一流,不得不令他佩服。


    隻是如今這事又是一說,當年胡家隻是略施一筆,胡家酒樓對於胡家來說就是九牛一毛。如今的周家卻施展了全力,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也因此那份信心還是有所動搖,從每日虧損幾百兩銀子的預算之中,他幾乎能看到醒八客茶樓茶莊的未來,甚至連沈家酒樓似乎都難逃此劫。


    周家這已然不是為了與沈家在生意上的競爭,內裏的隱秘雖說沈無言未曾透漏,但結合沈無言去京城那段時間,也猜到了十之*。


    “能留下的都是對沈家忠心耿耿的人,月兒也無需這般防備,少爺他去浙江做什麽,你難道不能明示?”


    平日與劉管事關係卻也相當融洽,且劉掌櫃是長輩,以前也處處維護自己,月兒也十分尊敬對方,但此時被對方質問,心情頓時有些不好。


    “少爺去浙江做什麽那是他的事,劉掌櫃若是想知道可以去問他……或者去問少奶奶,我一個丫鬟哪能知道這些?”


    其實也是一時心急,說完劉管事也有些後悔,但卻沒料到這曾經劉叔長,劉叔短叫著的少女,竟然會這般對自己說話。


    “你也知道你是一個丫鬟,大家都是為了沈家,難道事情就不能攤開了說?”


    月兒頓覺委屈,但還是將欲哭的眼淚掩蓋,然後冷冷道:“劉掌櫃請記住,如今已經不是為了沈家……而是為了醒八客。”


    劉管事是曾經沈家酒樓的管事,直到後來被月兒請到茶樓幫忙,之後沈無言奪迴了酒樓,便交給他來管理。


    對於劉管事來說,這一切都是為了沈家辦事的,當年沈家老爺子於他有恩,如今他的兒子需要自己,那麽自己便來報恩,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


    隻是隨著月兒這句話一出,他忽然愣住了,為沈家還是為醒八客,這卻是個問題。


    “難道這有什麽不一樣嗎?”一旁的邱掌櫃素來軟弱,此時見這二人爭鋒相對,想要說些緩和的話。


    月兒鑒定的搖了搖頭,苦笑道:“少爺曾說過,為了沈家其實就是為了沈無言一個人,而為了醒八客……那麽就是為了在醒八客做事的任何一個人……包括月兒、劉管事甚至夥計大毛,所有的掌櫃。”


    “倒是這個理。”劉管事怔了怔,他素來精明,經過月兒這般一說,也算明白沈無言的苦心。


    “少爺的意思是醒八客已然不屬於他一個人,而是屬於每個人……以前沈家垮了,大不了沈家兩兄弟卷鋪蓋滾出蘇州,如今醒八客便不一樣,一旦倒了,很多人都會沒飯吃。”


    月兒的聲音越來越小,甚至有些哽咽,但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這些人中或許是因為感激沈無言,也有的是因為相信沈無言敬佩他,相信他能翻身,當然也有一部分是為了某些利益,隻是現在他們都沉默了。


    房間之中有些冷清,雖說六月的蘇州已然十分炎熱,但鋪著冰的房間並不牽扯這些事,然而劉管事還是汗流浹背的。


    “老夫相信公子的決定,昨天賣了田產以及宅邸……一共是五千兩銀子,加上這一年來公子給的賞銀七千兩,一共是一萬兩千兩銀子,全部入櫃。”


    “劉叔,你賣了田產和宅邸……”月兒不由怔了怔。


    一旁的邱掌櫃苦澀一笑道:“劉管事如今帶著妻小全部住在我家……公子離開之前賣的,想來是做了不小的打算。”


    “你那妻子……願意?”月兒又問。


    邱掌櫃臉一紅,但很快又低下了頭,麵色明顯不太好,支支吾吾許久,也未曾說出一個字來。


    “老邱休了王氏,賣了田產……如今就剩下一間宅院……”劉管事卻是不逞讓,冷冷道。


    那位懼怕妻子,第一個要贖迴茶莊的人,如今卻為了醒八客,將妻子休了,又賣了田產。


    這頃刻之間的震撼,讓月兒一時無法接受,腦海之中一片混亂……


    “還有幾位掌櫃……對了,還有香坊的沈掌櫃送來兩萬兩銀子,說是份子錢……李家送來的五萬兩銀子……。”


    一邊翻著帶來的賬簿,劉管事一邊念著:“酒樓諸位掌櫃送來七千兩銀子,劉掌櫃……這老家夥倒是在浙江撈了不少銀子,一萬兩……少奶奶,三百兩。……少奶奶怎麽迴事?”


    說著話,劉管事迴頭掃了一眼那位隨從,沉聲道:“少爺吩咐這事不能讓少奶奶知道,你怎麽……還問少奶奶要起銀子了。”


    那隨從麵帶苦澀,忙解釋道:“並未透露這事,隻是今天少奶奶過來送了一千兩銀子,說她花不了……讓給月兒送來。”


    一旁的月兒也是一怔:“前些天和少奶奶去了一趟香坊,她說少爺每個月給他四百兩銀子……那天花去了一百兩……全送來了。”


    “這……”劉管事一愣。


    月兒深深歎息一聲,苦澀道:“月兒代少爺多謝大家了,若是真出了什麽問題,月兒就算當牛做馬,都要給大家還清這銀子。”


    劉管事隻是微微點了點頭,然後緩緩打量一番,這位穿著簡樸的少女:“月兒在茶樓也待了一年多了吧……我猜你並未有一分積蓄。”


    “是了。”月兒忽然笑了起來,她年紀還笑,所以笑起來也頗為真切:“吃住都有少爺照顧,拿著銀子都是負擔。”


    略一頓,月兒又道:“其實少爺走的時候也沒說太多話,隻是說要去浙江找一位通判,在順便去文長先生家住幾天……對,住幾天。”


    “不是為了生意?”邱掌櫃滿臉期待。


    月兒搖了搖頭,苦澀道:“倒是沒有提到。”


    ……


    第二次來紹興,其實還是有些不俗的感覺。至少住進徐文長的宅邸,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


    庭院之內各種各樣的花卉林木,顯見住在此地的人有著極高的雅致,另外一方麵也能體現這裏的女主人是多麽的賢惠。


    “少卿剛走你就來了,的確有些不巧。”


    “沒什麽不巧的,隻是因為故意避著他,所以……”


    “少卿已然知道,你讓李嬸給你做了一個多月的飯,並且打算長期擁有……不過李嬸做的菜,未必有那麽的美味。”


    “這就是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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