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在他的肩胛上,感受他輕拂她背部的溫柔,伸手遮住了唇邊一個嗬欠,感覺愈來愈容易疲累。「我……有件事……要告訴你。」口齒有些睡意的迷迷糊糊。


    「明天再說吧,現在好好休息。」將她的身子移到被褥之間,憐惜地看她孩子氣地抱住他的手臂。


    「不行……」她揉者臉頰在他的臂上,長長的睫毛已垂閉。「……我要去……十四那日要去東市。不能忘記……」


    十四日去東市?為什麽如此堅持?他懷疑地盯著她慢慢沉入睡夢的臉龐。她有什麽秘密?莫非她欺騙他——她未婚夫實際上已在東市!所以,她不願讓他碰她、不願有他的子嗣!妒火燒紅了心,他一拳捶向桌幾,震落了幾麵上的人參茶,砰地碎落一地。


    她隻是喃喃地吐了句無意義的呢喃,抱住他的手臂沒有張開眼。


    李欹雲放入參茶間的安眠藥草該是發作了。


    盯著她無瑕的睡容,在猜測她複雜心思之際,卻仍是輕輕地抽迴了自己的手臂,怕驚醒了她。


    「你可以進來了。」他對著門外說道。


    李欹雲推開了門,提著一盒醫具輕輕地走了進來。「她睡熟了嗎?」


    「一整碗參湯都喝完了,早該睡熟了。」李伯瞵的視線沒有離開過柳子容。


    「她美麗得不似凡間人。」她坐到柳子容的身邊,卻看著李伯瞵。「我何時可以稱她為大嫂?」


    「等她的心完全屬於我的那一天。」他苦澀地笑了笑。


    「身子呢?已屬於你了嗎?」李欹雲直接地問道。「她不願讓我把脈,也許是因為有了身孕。」


    李伯瞵瞪著李歌雲,萬萬沒想到單純的妹子會問這樣的問題,也沒想到她給他這樣一個答案。


    身孕?他和子容的孩子。


    「別笑了,我已經知道答案了。」李歌雲搖搖頭抿著唇笑,握起了柳子容的手臂。


    在李欹雲把脈之際,他細細端詳著柳子容的眉、柳子容的眼……這張令他此生不倦的容顏、這個係著他所有感情的女子啊!她款款的柔情、無微不至的關心﹐早已鎖住了他今生的眷戀。


    該是定下來了,他需要一份歸屬。


    「大哥﹐你的手給我。」李欹雲震驚地扣住了李伯瞵的脈﹐把量著脈象。「怎麽會這樣?她這些日子都你在一起?食住皆然嗎?」


    「沒錯,怎麽了?」他臉色凝重,因為李欹雲逐漸沉重的臉色。「她要不要緊?」


    放開李伯瞵的手,李欹雲又握住了柳子容的脈,再度搖頭。「不可能啊,你的脈象完全正常。」


    「她到底怎麽了?」李伯瞵不安地看著李欹雲鬱鬱不解的表情。「快說!」


    李欹雲放下了柳子容的手,注視著那絕美嬌額上的微微青白,一會才抬頭看向大哥焦灼的神態,緩緩開口道:「她中了半旬陰間散。」


    「半旬陰間散!」李伯瞵一愣,隨即怒吼出聲,見柳子容身子不安穩地翻動,才壓低了音量。「那是什麽鬼東西?」


    陰毒的名稱,讓人發寒。


    「是一種逐漸降低人的生命力、讓人在半旬之間體力衰竭至死的毒藥。可怕之處在於中毒之後,中毒之人不易察覺,隻以為是單純的身子不適。十五日一到,則心脈盡破裂,九孔出血而亡;死前會經曆一段生不如死的掙紮。」李欹雲皺著眉與他同看向那熟睡的人兒。「她與誰有深仇,那人要這樣謀害她?」


    「有解藥嗎?」他單刀直入地問,偎在身旁入眠的她彷若即將消失一般的纖白。


    「沒有解藥,我還敢如此鎮定嗎?」李欹雲安撫地拍拍李伯瞵的肩。「我再不才,起碼有位名師教導啊。」


    「兩年前找到你時,知道你跟著‘玉麵醫神’學了好幾年的醫術,卻沒想到我有朝一日也會成為你醫術下的受惠者。」李伯瞵動了動嘴角。「你剛才說我沒事嗎?」輕撫過柳子容白得過分的頰,眼中醞釀危險風暴。


    「你的脈象正常,而這正是最令人感到奇怪的一點。半旬陰間散,通常是被喂入飲食間,逐日滲入人體五髒六肺。若說二人一同共餐,怎麽可能你無事,而她已中毒數日?」


    「她中毒了幾天?」逐日滲入,他在腦中思索著與柳子容接觸的人。


    「約莫五日。」李欹雲翻開她的眼瞼檢視著。「距離毒性發作尚有十日。」


    五日!她那日在樹林間碰到什麽人嗎?「今日是……」


    「初五。」李欹雲低頭在藥箱間拿出一瓶食指大小的翠綠瓶子,拔開瓶蓋。


    「十日後就是十五。」他警覺地想起柳子容沉睡前所說的話,莫非她早自知中毒!她十四日至東市又代表了什麽呢?


    「把這先讓她含著,可以解部分的毒。她體質不甚強健,別人挨得住十五日,她可能隻擋得住一、二日。」李欹雲把一九土泥色的杳丸交到李伯瞵手間。「我待會就開始調配解毒的劑藥。不過,可得提防她又被繼續下毒。」


    接過藥丸,他深明的眼眉間透著沉思,臉部肌肉微微抽搐著。「先別讓她知道已被下毒,也別讓她知道我們已得知她中了毒。」


    「你是說她……」李欹雲訝異地喊著。


    「我希望不是。」他撫摸著柳子容的臉龐,長長地歎息。


    【第十章】


    「吃藥。」李伯瞵揮手要一名侍女把藥端到幾上。


    「待會再喝,好嗎?」她低著頭,沒有放下手間的繡針。


    讓侍女退下,他先霸道地拿走她手間的針布,把碗遞到她的手中。「先喝掉。刺繡隨時會有時間。」


    「沒有多少時間了。」她對著碗中清綠的藥湯輕聲呢喃著,聲音微弱不可聞。這是為他縫製的鞋麵,今兒個已是最後一天了,她定要完成它——算是一種留予他的迴憶吧。


    他眯起眼眸,假裝沒聽見她的話。「趕快喝完。要不,身子再不見好轉,我可要嚴責李欹雲了。一天讓你喝三迴的藥,臉色還這麽不好。」挑起她的下顎,不滿意她依然弱不禁風。


    「別怪她啊,她很用心。」端著碗的手震動了下,撥出了一點藥湯。「是我自個……身子……不好,不容易養豐潤,真的別怪她。」


    「今日已是十四,你待會上東市,可要高嫂陪?」他已要人嚴格監視高家夫婦,卻一無所獲;他們與她中毒一事似乎並無相關。


    「不用了,昨個中午才拜訪過他們。」她啜著已習慣的青草味入口中,眼眶卻紅了——再見了,高嫂、高叔。


    「沒錯,但我見你似乎十分舍不得,彷如見最後一麵。」


    見她震驚地僵了下身子,他取迴她手中已喝空的碗隨意一擺,將她拽入仙的胸口,注視著她蘊含了千言萬語的眸子。


    「怎麽了?」


    一直在等待她坦白以對。李欹雲夜夜持續為沉睡的柳子容診斷,卻總是發現她體內的毒性未減少,亦未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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