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箏在案板上灑了些麵粉,就開始揉麵團。


    小莫曲隻是握著那個彈弓,站那裏看娘親揉麵。剛才的話,他明白一點,小叔叔不拿她們當家人了。


    早就不拿她們當家人了,要不然怎麽一直不來看他?


    小莫曲有些難過地轉頭看了眼跟著進來的以前對他最好的,小叔叔,眼神中卻沒有太多的留戀。


    北策調整了唿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上前兩步,道:“是我姐的事,昨天納彩征吉,已經定下了成婚日期,就在過了年二月十二。”


    他又上前了兩步,輕聲道:“我知道你不喜她,怕你聽了不高興,才不想說的。”


    嶽箏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轉頭看了他一眼。她突然間明白那點異樣是什麽了,策兒他,現在與她說話的時候,總是盡力把她與他擺在同一個高度。


    不像以前,總是喊她嫂子,也從不會那麽直接地跟她說“你”這個字。


    但嶽箏隻是一個閃念,便被策兒的話笑開了眉眼:“是嗎,那恭喜你姐姐得覓良緣了。”


    誰能知道這個消息帶給她的快感?


    成親?


    她清楚地記得,莫靈兒成婚第二天便被夫家遣送迴家,連她不貞的事,也宣揚的整個金川無人不曉。


    北策對她這麽的喜悅之情卻是始料未及,擔憂道:“箏姐姐,你沒事吧?”


    “哦”,嶽箏迴神道:“沒事。”


    麵對著這個一直照顧她們母子的少年,她心中略有愧疚。


    莫靈兒,畢竟是他的姐姐。他定是關心的,或許他姐姐的醜事,還會影響他日後的前程婚娶。


    可是,嶽箏不想管這些。


    喜悅驀然又止,莫靈兒是被棄了,可是不幾日她便又傳出了婚訊。


    世守金川的大將軍上門求娶,亦是轟動了整個金川。她的名聲,不過幾日便有急轉直上。


    那個時候,她還在王府,也聽人說過:是莫靈兒前夫故意羞辱她;莫靈兒清婉賢貞,陸將軍對之一見鍾情。


    當時聽說她也沒覺得怪,此時隻覺得可笑。


    一見鍾倩?她二嫁莫家之後,卻知道這個陸將軍與莫北軒堪稱莫逆,早就出入莫家。


    若是一見鍾情,又怎麽會拖到那時。


    還有,莫靈兒的前夫家裏,似沒半年就敗了。


    絲紗品鑒大會。


    不期然地嶽箏的心中出現這幾個字。


    見她發愣,北策又有些擔心道:“箏姐姐,你不要難過。”他略向前伸了伸手,卻又縮迴,輕聲道:“是,我們家對不起你。”


    嶽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麽又說這個了?


    她根本沒有北策所擔心的自傷,隻是有些不經意地問道:“你姐夫,就是那天見到的那個,姓魯的人?”


    她必須搞清楚,那個娶了莫靈兒卻又扔了她的男人是誰。


    北策雖有些摸不著頭腦,卻迴道:“是的,他名魯敬,字尚同。”


    “哦”,嶽箏低頭揉麵,又問:“他家裏是做什麽的?”


    “姐夫家裏是做生意的,與四哥、介之大哥是極好的朋友,以此才與姐姐定了親。”北策小心地迴答著,隻怕一句話惹她難過。


    嶽箏點了點頭,再問道:“介之大哥是?”


    北策忙解釋道:“介之是陸大哥的字”,想了想又道:“陸鴻大哥是我們家的遠方的一門親戚,五年前金川的叛亂,全賴他平定的。”


    這個,她知道。


    親戚嗎?竟然不介意到去撿破鞋,那麽,一開始怎麽直接娶莫靈兒?


    嶽箏疑惑滿腹,好多東西抓也抓不住。


    前世她於這個陸將軍也不算陌生,並非見過幾次麵,隻是因為他的名字。鴻與紅同音,她二嫁到莫家之後,那一家人便硬要她帶的紅兒改了名字。


    避諱姑老爺的名字。


    她卻一直叫慣了紅兒,因為這事,吃了莫家老婆子和莫靈兒的不少排頭。


    紅兒,是否正在受苦?


    她也該去找找這個一直真心待她,卻跟著她吃了不少苦頭的丫頭了。


    她的神色有些渺茫,讓北策心中莫名一慌。


    “箏姐姐,日後……”


    我來照顧你。


    他沒有說出口,她笑看了他一眼,又無事般問道:“二月十二是不是距離品鑒大會很近?”


    她看起來半分傷心都沒有,他的心裏卻奇怪地很不舒服。


    即使如此,他依舊微笑著迴道:“是的,評鑒大會正是二月十六日。”他又忙補問道:“箏姐姐也要去參加嗎?”


    品鑒大會,沒有什麽門檻,隻要你有好絲,有好紗,就是乞丐流民也可憑著手中的絲紗進去一較高下。


    嶽箏自然是要參加的,還有魯家,也要找機會認識一下。


    嫉妒也好,懷恨也罷,她就是不想莫靈兒過的滋潤。


    憑什麽,同樣是婚前*的女人,她可以不受世人白眼,可以再嫁得如意郎君?


    前世二嫁到莫家之後,盡管與那個將軍隻有遠遠地幾麵。可是她卻清清楚楚地看見那人對莫靈兒的關切愛護的眼神。


    所以這次,她不能左右別人的感情,但是卻可以憑借前世一些事情的軌跡,去左右莫家人的生活。


    所以,結識魯家勢在必行。


    嶽箏笑得十分燦爛,對北策道:“我當然要參加了,我養蠶繅絲的手藝還是有些的。”


    北策不敢麵對她這一瞬間綻放的容顏,略顯慌張地點了點頭。愣了一會道:“我幫你燒火吧。”


    嶽箏已經在擀麵皮了,看了著裝十分正式潔淨的他道:“不用了,我一會就燒起來。”


    北策看清了她的眼神,卻突然有些生氣了,兩步就跨到灶台邊,添水打火。他是沒做過這些,可他也在鄉村生活了四五年了。


    嶽箏無奈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等她擀好了包子皮,剛才一直默默地小家夥躍躍欲試道:“娘,我也要包包子。”


    嶽箏笑著低頭看了眼略帶著些興奮之色的小家夥,故意問道:“兒子,你會嗎?”


    其實男孩子,她倒沒想過讓兒子做太多廚房裏的事情。


    隻聽小莫曲道:“娘親教我,我就會了。”有些撒嬌的樣子。


    嶽箏略有愕然,她兒子不會誌向就在庖廚吧?“寶貝,男兒誌在應當誌在四方。”她還是先打打預防針,雖然喜歡做飯沒什麽,可她更希望兒子有遠大的誌向。


    小莫曲不明白娘親這句話的苦心,十分茫然的點了點頭:“小叔叔說過,君子遠庖廚,可是我要學會做很多東西,給娘親吃。”


    嶽箏心中觸動,低頭親了小家夥一口,道:“娘的曲兒真聰明。”


    北策跟他說那些話時,他也不過二三歲的年紀,卻記得如此清楚。她真的應該快點把兒子送到學堂啟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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