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百花深處。


    賈母等都散去後,姊妹們又起了雅興,一道去凹晶館聯詩去了。


    鳳姐兒張羅著送完吃的送喝的,並叮囑婆子媳婦們伺候穩妥後,才迴返住處歇息。


    看到賈薔在屋裏候著她,先是一喜,隨即抿嘴上前,美豔的臉上多了分嬌俏,道:“你怎在這裏?沒去凹晶館裏聯詩作詞?那邊好熱鬧……”


    話雖如此,可腰肢卻搖了過來,抓住賈薔的胳膊,似擔憂他果真去了。


    賈薔側仰著臉,微笑看著她。


    見她頭上依舊戴著那套金鳳累絲如玉八寶鳳頭釵,身子上裹著湖色繡粉白藤蘿花琵琶襟裙裳、一張俏臉彩秀輝煌,薄嗔帶喜。


    “看甚麽?都成黃臉婆了,哪裏及得上那些十來歲的小姑娘,又水靈,又白嫩……”


    看到賈薔上下打量著她,目光中透著喜歡,鳳姐兒偏嘴硬,故意說些酸話來。


    賈薔聞言恍然,道:“你不說爺差點沒想到,唔……言之有理!”


    說罷,翻身就要離去。


    鳳姐兒見之傻眼兒,哪裏肯放人,投身撲入賈薔懷裏,扭在身上不準離去。


    賈薔將她懷抱住,哈哈笑道:“十來歲的姑娘固然好,可如你這般熟透了的酸梅,也極解渴,我甚愛之。”


    這話鳳姐兒相信,世人皆好豆蔻女孩,獨賈薔喜好特殊。


    不過如此正好,她拿一雙丹鳳眼看著賈薔的眼睛,道:“果真甚愛我?”


    賈薔不言語,隻是將她摟的緊了些,輕聲道:“可想平安不想?”


    鳳姐兒聞言麵色一滯,眼圈就紅了,道:“怎能不想?做夢都想。不過好在是托付在平兒那蹄子手裏,我放心的下。”


    賈薔輕撫著她的腰身,道:“翻了年,還是迴小琉球去罷。兒子怎能離開娘親?”


    鳳姐兒聞言秀眉蹙起,道:“翻過年,你不將平安接迴來?”


    賈薔好笑道:“京裏甚麽形勢?沒見李崢都沒迴來。咱們兩個,不能都留在京裏。雖然我有萬全之策,不會出甚麽差池。可不怕萬一,就怕一萬。果真有個甚麽變故,兒子不能沒了爹,連娘也不在……”


    這番話唬的鳳姐兒臉上都不見血色了,賈薔忙擺手道:“京裏實際上很安全,我的意思說,萬一再遇到地龍翻身怎麽辦?不是人之禍,萬一遇到天災甚麽的,也保不準。沒當老子前,從來不會想這些,遇到這號人,還會笑他杞人憂天。可有了孩子後,心思就真不同了。”


    鳳姐兒聞言這才反應過來,一手捂著高高鼓起的胸口,一手輕輕捶在賈薔肩頭,怨道:“你快嚇死我了!原來是……”


    說著,又笑出聲來,道:“倒比我們娘們兒還能胡思亂想!我不走,我要留在國公府裏,給我兒子看好這份家業!”


    賈薔伸手在她渾圓的臀上拍了下,笑罵道:“瞧你那點出息?你竟想讓我兒子,守著這麽坐死物,自以為是的廢物一輩子?我告訴你,想都別想!”


    鳳姐兒雖被打罵,卻並不惱,反而丹鳳眼明亮的看著賈薔道:“好爺,那你想給兒子甚麽樣的前程?”頓了頓,悄聲試探道:“王位?”


    賈薔:“……”


    看到賈薔無語的眼神,鳳姐兒登時迴過神來,訕笑道:“我開個頑笑,當不得真。”


    賈薔隨手解開了她對襟的兩個盤扣,探了進去,握住一團飽滿的軟膩後,笑道:“倒也不是不可能……但不是這個王位。”


    鳳姐兒也聽過賈薔的構想,她撇嘴道:“總不能讓平安以後帶人打下一片荒島,去給未開化的野人當王罷?”


    賈薔眉尖一揚,手上也用了些力,鳳姐兒“哎喲”的吟了聲後,方斥道:“你懂個屁!大丈夫頂天立地不算甚麽,原是本分。唯開天辟地才是真英雄!平安也就比李崢那小子小半歲,將來是諸子中年長者,勢必由他和李崢最先向外開拓。荒蕪些的地方怕甚麽?多運些百姓過去就是。幾萬人口,十年生養,就是十萬丁口。再生養十年,那就更多了。這才是真正可以傳諸萬世的基業,也不用擔心抄家滅門之禍,不比一個勞什子郡王強百倍?你若替平安做主不要,那就往後排了……”


    “誒誒誒!”


    鳳姐兒聽他說的那樣好,怎舍得不要,忙賠笑道:“要要要!怎地不要?爺是平安的爹爹,他的前程自由爺說的算。隻是……這邊兒的家業……”


    賈薔淡淡道:“交給老太太處置就是,給賈璉,或是給寶玉都可以。”


    聽聞“賈璉”之名,鳳姐兒臉色變了變,眼中閃過一抹狠意,賈薔見之搖了搖頭,道:“我本心始終不想與天家撕破麵皮,賈家在這邊就不好斷絕了根基。可讓哪個留在這,我都舍不得,也不放心。萬一朝廷裏出了昏了頭撞客了的,患了失心瘋下黑手怎麽辦?所以,幹脆讓給不相幹的人去。


    你是我兒子的母親,我怎能讓平安沒個正經名分?”


    鳳姐兒聞言,登時一個激靈,再顧不得勞什子榮府爵位,瞪圓眼看向賈薔,道:“祖宗,你是說……”


    賈薔另一隻手輕輕撫了撫她的俏臉,道:“翻過年,我會讓人準備一份和離文書,再讓人往朝廷裏送一份庶妃名單,你為四庶妃之一。”


    鳳姐兒聞言,眼淚一下就流了下來,身子都微微顫栗起來,麵容十分艱難,卻還是緩緩搖頭,哭成淚人一般道:“使不得……薔兒,真使不得。我……我不能叫你蒙羞……”


    賈薔哂笑道:“蒙羞?蒙甚麽羞?天下間受我恩惠而活命者,數以百萬計。若算上免去流民兵亂之災者,更是不計其數。再加上,之後的開海拓疆,果真辦成了,不亞於人皇功德。百年之後,當有人稱我為祖。


    這點子雞毛蒜皮的小事,就能為我蒙羞?那我豈不是太無能了些?


    總之,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讓我的兒子不明不白。”


    鳳姐兒一顆心都化了,這一刻,哪怕讓她為賈薔去死,她都會毫不猶豫。


    她無以為報,隻能哆哆嗦嗦的開始動手,為賈薔寬衣解帶……


    未幾,閨房內傳出一陣陣悅耳的輕吟……


    ……


    翌日清晨。


    九華宮,西鳳殿。


    一大早,看著賈薔進宮來接媳婦迴家,前來請安的李暄笑罵道:“朕也是奇了,往日裏不接子瑜時,你甚麽時候入宮當差的?要來接人,居然來了個大早?到底國事要緊,還是你的私事要緊?”


    平日裏賈薔多是巳時二刻左右才進宮點卯,轉一圈看一看。


    今日卻是辰時初就進宮了,也難怪李暄取笑。


    賈薔聞言沒甚在意,他又不吃李家的俸祿,小小的打了個哈欠後迴道:“昨兒臣嶽父路過臣府上,就進去坐了會兒。說起子瑜來,讓今兒就去朱朝街,不等明日了,家裏想的了不得了。”


    李暄聞言笑了笑,問道:“二舅舅去你府上就說這個?還說了甚麽?”


    賈薔嗬嗬一笑,道:“都是一些老成之見,勸我將德林號、小琉球還有德林軍都交給朝廷,太後娘娘和皇上必能保我一世富貴……”


    聽聞此言,高台鳳榻上的尹後和尹子瑜都變了麵色,或鳳眸微眯,或目光擔憂的望著賈薔。


    李暄則滿麵笑容道:“哦?那你怎麽迴的舅舅?”


    賈薔微笑道:“臣迴其曰:‘我當然知道娘娘和皇上能保我一生富貴,但是,我所求者,又豈隻是一世富貴?若將這些都交出去,朝廷終究要重新走迴老路。其實眼下的跡象已經很明顯了,清除了景初舊臣,吏治就清明了麽?完全沒有!


    荊朝雲死了才不過一年,李晗、何澄之流就已經腐化墮落到這個地步,而韓彬居然為了所謂的大局包容了他們。


    上有所行,下必甚之。我若將手裏的東西都交出來,一心受用富貴,不出二十年,甚至更短,朝廷一定會重迴景初末年時的衰頹!’”


    李暄聞言,抽了抽嘴角道:“賈薔,是不是有些危言聳聽了?這新法大行後,應該還不錯罷?”


    賈薔搖頭道:“治政,終究是在治官。吏治不清,一切都白搭。甚至包括臣所做的,去開海,去開拓萬裏疆域。能做的,也不過是將國運延長些。頂多延長的久些,多個一二百年罷了。


    但這些臣都顧不得了,後世的事,自有後世子孫去謀。臣要做的,是先去和西夷爭鋒,開出這條路來!所以,即便滿朝文武忌憚,喊打喊殺,也不會阻我分毫。”


    李暄沒好氣道:“就你球攮的最能為!”頓了頓,又側眼看向賈薔問道:“那若母後和朕,都覺著你還是留在京裏的好,母後也好常見見子瑜,朕也好多提點提點你呢?”


    賈薔笑道:“人倒是可以常迴來,開海是去做事,又不是飄到天上去。等朝廷看明白,臣到底在做甚麽,對朝廷有甚麽好處後,也就沒那麽多事了。”


    李暄氣笑道:“也就是說,太後和朕一道留你也留不下。球攮的,走走走,愛哪去哪去,誰稀罕你!不過子瑜表妹要常留京裏,太後沒閨女,打小拿她當親閨女養著,你可別拐到哪個荒野不毛之地,給一群茹毛飲血的野人當奶奶去!”


    殿內眾人聞言都笑了起來,李暄也為他自己的幽默感到得意,嘎嘎直樂。


    賈薔跟著笑了笑,也未留個準話,起身道:“時候不早了,朱朝街那邊老太太還等著呢,怕是等的心焦了。臣先和子瑜過去了,等子瑜在尹家住完對月,再進宮裏來陪太後。正巧,過些時日尹江、尹河馬上就要到京了,臣也要在宮裏留值。”


    尹後聞言,鳳眸含笑的多看了他一眼。


    李暄也樂,隨後惡狠狠的警告道:“你仔細著,住宮裏,也不能和子瑜一道就寢!”


    賈薔懶得再理他,接上了一直遺世獨立靜若嬌花的子瑜,出了宮直往朱朝街而去。


    ……


    朱朝街,豐安坊。


    尹家萱慈堂。


    終於看到闊別大半年的尹子瑜,尹家老太太和二太太都紅了眼落下淚來,其餘人亦紛紛唏噓不已。


    尹子瑜打小受過太多苦,偏她又是一個十分懂事,惡疾發作也不願驚動大人的乖巧女孩子,怎能不讓人心疼,不讓人牽腸掛肚?


    坐在高台軟榻上,兩隻手被尹家太夫人和孫氏一邊拉住一個,左右都看不夠。


    賈薔在下麵嗬嗬笑著,大太太秦氏嗔怪道:“還笑,瞧瞧,都黑了那麽些!薔哥兒,你讓子瑜去小琉球,莫非是種田去了?”


    賈薔哈哈笑道:“這倒沒有,就是常在海邊兒散步,起初我叫她戴好帽子遮陽,她還不幹。後來發現果真曬黑了,這才戴上了。”


    秦氏迴頭勸尹家老太太道:“也是好事!若非出身在海邊兒的,絕大多數人一輩子也見不著海是甚麽模樣。子瑜天南海北的逛了一遭,也挺好。如今迴來了,我瞧著除了稍微黑一些,精氣神看著卻更好了。你老就別再心疼了,不然一會兒姑爺坐不住了。”


    尹家老太太聞言,這才收了淚,看向堂下賈薔道:“並無埋怨你的意思,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入了賈家門兒,就是賈家的人了。隻是到底心疼些,想念的緊。”


    賈薔微笑道:“人之常情。昨兒子瑜在宮裏住,我也想念來著。”


    一言讓滿堂哄笑,尹子瑜都紅了臉,一雙滿是靜韻的眼,也忍不住嗔了賈薔一眼。


    秦氏大笑道:“那壞了,今兒子瑜要在家住對月,薔哥兒豈不是要害相思?”


    賈薔毫無羞意,點了點頭,愈發讓眾人大笑。


    笑罷,孫氏稍稍正起麵色來,問賈薔道:“還往南邊兒去不去了?”


    周圍人也都看向了賈薔,賈薔點頭道:“少不了。子瑜的話,可以在京裏多住些時日。孩子都在那邊,翻過年,家裏人還是要去那邊,也可防有賊心者暗害。”


    聽他說的這樣明白,尹家人反倒不好多說甚麽了。


    尹家老太太感歎笑道:“薔兒,我們雖舍不得子瑜,但總歸是嫁與你了。若是便宜,你二三年裏送她迴來,看我們一看就是。你是辦大事的,辦的還都是驚天動地的大事。我們娘們兒家家,不能幫你甚麽,也不給你拖後腿。你嶽父老子近來總叫嚷著,希望你能留在京裏,他也好多看看閨女。我就同他說,閨女大了,還出閣了,他就少管事。留來留去,反倒留出仇來了。你瞧,這麽大的人了,還和我置氣,今兒也不露麵了。”


    賈薔聞言,終是動容,起身又與尹家太夫人深深一揖後,道:“老太太之恩重,比海深,比山高!老太太且放心,今後必叫子瑜常迴來看看您老!”


    尹家老太太笑道:“好,好!”


    話音未落,就見尹朝急匆匆走了進來,高聲道:“老太太,尹江、尹河迴來了!”


    ……


    ps:最近兒子夜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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