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大嬸嬸安,四嬸嬸也安!”


    可卿未曾想,會在這裏遇到李紈和婁氏,進門先是一驚後,忙問安道。


    李紈見是可卿,臉上的笑容卻是一滯,她是知道東府的事的,對於這樣的女子,著實看不進眼裏,因而麵色淡淡道:“原來是蓉哥兒媳婦,蓉哥兒可還好?”


    可卿聞言,麵色一白,輕輕搖了搖頭,道了句:“並不好。”就不知還能說些甚麽了。


    李紈並非多事之人,隻是擔心若可卿常來尋賈薔,此事傳出去,會讓賈薔名聲受損,因此才多說了句。


    如今看秦氏已經明白她的意思,便不再多言,和婁氏告辭離去。


    等二人走後,賈薔見可卿神情落寞,問道:“嫂嫂可有甚麽事?”


    可卿顯然是經過了淺淺梳妝後才來了,一身雲白軟綢闊袖滾迴字紋蘭花長衣,既不張揚妖豔,卻又在雅致中帶著明媚。


    她的眸眼修長卻並不狹細,漆黑的眼眸中,總是蘊滿了幽情。


    與其對視,似能從她這雙眼睛中,看出千言萬語……


    “叔叔……”


    可卿欲言又止的模樣,著實憐人。


    賈薔卻微微皺起眉頭來,道:“嫂嫂有話直說,自己家裏麵,無話不可說。”


    可卿聞言,看到賈薔皺起的眉心,周身幽韻愈深,不過卻也聽了賈薔的話,說道:“是……是我娘家父親來了信,說……說我弟弟,能不能,進賈家族學讀書?”


    說罷,那雙幽幽明眸中,目光似有乞求,似有希冀,似有擔憂,似又有,難言之意……


    賈薔自忖是有些定力的,可被這樣一雙眼眸盯著,他還是有些吃不消,垂下眼簾沉吟稍許,道:“每個賈家的親眷,都有機會入賈族族學進學,但要經過考試。隻是,這一次的入學已經截止了,要等到下半年。”


    “啊……”


    可卿這失望的一聲,糯軟多情,讓賈薔的腦海中車輪滾滾。


    他幹咳了聲,道:“這樣,嫂子若是信得過我,就讓秦鍾先到府上來,我讓人嚴訓他半年。等下半年考試,多半能考進去。”


    秦鍾那種貨色,找個嚴師嚴格要求,再讓親兵狠狠訓上幾月,多半也就掰直溜了。


    半大的小子,瞎雞兒折騰,欠收拾罷。


    可卿聞言,臉上的失望登時消散,驚喜的“啊”了聲,上前兩步,屈膝福下,道了聲:“謝謝叔叔!”


    賈薔忙虛扶了把,道:“不必如此。”


    可卿起身後,杏眼含笑,幽幽的看了賈薔一眼後,告辭道:“那,我就先迴去了。”


    賈薔點點頭道:“嫂嫂慢走。”


    可卿微笑頷首後,轉身離去。


    等她走後,賈薔緩緩唿出口氣來,甚麽叫做禍水?


    無過於此!


    在他二世為人中,所見過的女子,媚惑風情能與可卿一比的,幾乎沒有。


    如她這樣的,難免紅顏薄命,或叫天妒紅顏。


    正這般思緒亂飛時,賈薔居然又聽到“啊”的一聲,唬了他一跳,以為可卿又迴來了,抬眼望去,卻見香菱正探頭探腦的看著他,再度“啊”了聲……


    “……”


    賈薔一腦門子黑線,咬牙道:“香菱,你在幹甚麽?”


    香菱嘻嘻一笑,看著賈薔嘟嘴道:“我以為爺喜歡嘛!”


    賈薔無語道:“我甚麽時候喜歡了?”


    香菱偏著腦瓜,笑嘻嘻的看著賈薔道:“爺騙不倒我!”說完,睜大眼睛盯著賈薔,竟又“啊”了聲,學的居然有八分像!


    賈薔大惱,咬牙道:“好你個香菱,我看你是學壞了,居然敢戲弄我!看我怎麽教訓你!”


    說罷,兩步上前,一把將香菱扛起,走向了裏間。


    也沒多久功夫,那“啊”“啊”聲,接連響起……


    一柱香功夫後,晴雯從外麵進來,見中堂竟然沒人,又隱隱聽到裏麵的動靜,往裏麵走去開門一看,登時俏臉漲紅,關上門後,狠啐一口!


    連著低聲罵了七八遍“不要臉”,“不害臊”,可就是移不開腳,也不知怎麽想的,鬼使神差的,又悄悄打開了門,看了眼後,又關上門,狠啐一口,再罵一氣,又打開了門……


    ……


    一個時辰後,滿麵紅潤眼角餘韻未消的香菱對著橫眉豎眼的晴雯嘿嘿一笑,道了句:“謝謝姐姐給我端水!你欠我的銀子,減二錢!”


    說罷,正得聞外麵十二戲官的豆官在院子外叫她,香菱忙“誒”的一應後,就歡天喜地的去頑了。


    今兒十二戲官演練新戲,可不能錯過了。


    等香菱走後,晴雯愈發氣個半死,端盆倒水的服侍一場,就減二錢的債?


    “呸!壞透了的小蹄子!早晚撕了你的嘴,再讓你亂叫!”


    賈薔神清氣爽的出門來,正好聽到這話,嗬嗬一笑道:“整日裏就你磨牙……怎不去看戲?剛在裏麵時,香菱還央求我快點,可不能耽擱了她看戲呢。”


    晴雯聞言簡直了,咬牙道:“這青天白日的,爺也不嫌臊!”


    賈薔壓根兒不接這茬,倒是有些奇怪的看著晴雯,道:“依你的性子,早就該摔臉子走了,今兒是怎麽了?”


    晴雯才不承認,道:“我多咱摔臉子走過?我是丫頭,可沒忘了本分!”


    賈薔聞言作罷,道:“好,能有這個覺悟就好……去頑罷。”


    晴雯卻不走,隻低著頭站在那,賈薔一見就知道有事,哈哈笑道:“有事你就快說,一會兒還有客人到。”


    晴雯抿了抿嘴,看著賈薔道:“西府的丫頭,都能做女紅掙銀子,還是爺給的,怎我們東府的反倒不成了?”


    旁的上麵她還能伏輸,獨女紅一道,便是賈家的奶奶小姐加一起,她也不伏!


    可沒想到,這樣的好事,賈薔居然隻為西府著想,不為東府著想。


    晴雯實在不平!


    賈薔擺手道:“你哪有這個功夫?再說,你身子骨不好,熬夜毀身子,還傷眼睛,我可不忍心。”


    晴雯急了,道:“我又沒許多事做,再說,我身子骨哪裏不好了?”


    賈薔笑道:“你少逞能!除了嘴上功夫厲害外,你哪裏還好?聽我的,乖乖養好身子,比甚麽都強。果真缺銀子使,尋香菱去借就是。”


    他平日裏袖兜裏裝的銀子、金瓜子或銀錁子等物什,都是香菱替他備好的。


    所以香菱竟在房裏管著賬本,她也識字。


    晴雯甚麽都好,就是不識字……


    聽聞賈薔之言,晴雯反倒愈發不依了,道:“我憑自己掙銀子,不要跟那小蹄子借!莫非,還想讓我給你們端一輩子的水還債?”


    賈薔笑道:“下迴讓她給咱們端!”


    晴雯聞言大羞,連耳垂都紅了,俏臉擠成一團,咬牙道:“再不能!”


    隻是聲音裏哪裏還有兇氣,軟萌軟萌的……


    賈薔一下站起身來,唬了晴雯一跳,倒退一步警惕道:“爺……爺想幹甚麽?”


    賈薔沒好氣道:“出去公幹!”


    不能再在家裏多待了,不然這些女孩子能要人親命!


    自古而今,天子和高門大戶家的男子少有長命者,原因便在於此。


    晴雯卻不肯放人,跑到賈薔身邊抱住他的胳膊,難得撒嬌求道:“爺啊,你就讓我做嘛,你就讓我做嘛!”


    賈薔耐不過,道:“做可以做,隻是不能鑽錢眼兒裏去。你是個傲氣的,銀錢敞開放在家裏,也不見你碰一根指頭。其實你想要用銀子,多少我都能給,也不會不舍得。隻是以為,憑你自己當差事賺來的,對你來說更有意義些。但你若是因為貪圖掙銀子,把自己的身子骨給熬壞了,那我必是要生氣的。”


    晴雯聞言,素來牙尖嘴利一雙桃花眼中帶著刺,此刻也都軟和了下來,眼睛看著地麵,輕聲道:“我知道呢,並不會熬狠了。”


    賈薔笑了笑,道:“去頑罷。”


    晴雯頭一偏,看著賈薔抿嘴一笑,一扭身就要出去。


    卻不料……


    “啪”的一聲,晴雯跳著轉過身來,雙手緊捂腰下,怒視賈薔。


    賈薔幹笑了聲,道:“對不住對不住,太喜歡了,沒忍住……”


    晴雯聞言,俏臉又紅了起來,桃花眼裏水汪汪的,皺起鼻子兇兇的橫了賈薔一眼後,扭身跑遠了。


    賈薔這次決定真不能在後宅多待了,這分明就是個妖精窩!


    ……


    儀門外,前廳。


    賈薔看著聯袂而來的齊筠和徐臻,笑道:“不是說晚飯時候再來麽,怎這早晚就過來了?”


    齊筠指了指徐臻,道:“這小子在我那待的夠夠的,一刻也不想多留。我也見之甚膩,所以早早給侯爺送來了。”


    徐臻懶洋洋笑道:“他府上成天來往的不是窮書生就是酸秀才……哦,說錯了,不是宰相公子,就是尚書外甥。十天裏有七天在開詩會,那叫一個酸……”


    齊筠笑罵道:“胡說八道!”


    又對賈薔道:“做生意,實在少不得和方方麵麵打交道。”


    賈薔自然明白,且不提被京城百姓稱之為聚寶盆的萬寶樓,就是剛剛才開遍都中的萬香樓,若沒有足夠的關係維持,隻憑賈家的名頭,是鎮不住場子的。


    非但如此,反而還會引來各種刁難。


    齊筠是花了大氣力,再加上背後九華宮的靠山,和大把銀子撒出去,這才將將站穩了腳跟。


    便是在賈薔前世,商業上的事,也從來都不止是商業上的事,更何況當下?


    賈薔對徐臻道:“都中不比揚州,可任我們大展拳腳。你可想好了,要做甚麽?”


    徐臻見識了一些時日後,也自有感觸,歎道:“都說京城大,居不易。真真一點不假,不過越是這樣,我倒覺得越有意思。在揚州府平趟有甚麽意趣?隻是,我還要繼續多看看,接觸接觸,不然冒失出手,反而容易失手。侯爺,你給指條路子?”


    賈薔思量稍許後,說道:“你還是坐鎮都中德林號,管管冰室,還有和揚州聚鳳島上聯絡。另外,西斜街那邊也缺一個掌總的外掌管,負責調度貨物,尤其是雲錦。我會給你調撥一批人手,且先融入京城再說。”


    徐臻一聽能獨當一麵,哪有不樂意的,連連點頭應下。


    齊筠見他如此,又笑罵了聲,隨後問賈薔道:“侯爺招我們前來,可是有甚麽大事要吩咐?”


    賈薔正要開口,卻見商卓麵色凝重的大步從外麵進來,也顧不得齊筠和徐臻在,稟道:“侯爺,布政坊林府那邊出事了。被抓的戶部官員家眷,也不知聽哪些人挑唆,將林家老爺的車駕堵在了街道口,哭鬧著要討公道。”


    賈薔聞言,臉色一肅,起身大步往外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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