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府,賬房。


    賈薔正跟著幾個管事並掌櫃,核算上個月的收成和開支。


    其實主要還是開支……


    各處的銀子淌海水一般往外放,李用和幾個管家看的心驚膽戰。


    眼見要見底之時,萬幸和齊家並牛家、柳家那些開國勳臣們合夥開的萬香樓開了張。


    再加上從寧國舊仆中抄出來的一些金銀,總算能緩過一口氣來。


    抄出來的家財,著實解了燃眉之急,不然賈薔真要去林如海那邊拆借一些周轉周轉了……


    先前寧國舊仆的家當當然已經抄完了,上月抄的是城外莊子裏,以及黑遼莊子上的家奴。


    便是原著裏,管著寧府那麽多莊子,到頭來隻奉上一堆雜色頑意兒,合起來共折銀也不過兩千五百兩的烏進孝。


    想想也明白,寧國府賈珍爺倆兒眼皮子底下的奴才,一個個都吃的盆滿缽滿,更何況遠在千裏之外的黑遼?


    合起來五六萬畝的大田莊,一年到頭下來就那麽點收成?


    就是全部租給佃戶,都不止那麽點銀子!


    賈薔派人去查探了番,果不其然,烏家上下都他娘的成了地主員外,過的那叫一個自在。


    穿貂嗑人參,都隻是常規操作。


    若不是李婧派去的人將東西抄迴來,賈薔都不敢相信,烏家堡裏銀庫裏的金子,比寧國府都多。


    另外還有東珠,紫貂皮,各色狐皮、熊皮、猞猁皮、鹿皮、人參、鹿茸……


    總之,正是靠這些頑意兒輸血,賈薔才撐到了現在。


    他本身沒甚麽用錢的地方,但李婧麾下的那數百暗間,尤其是那三百餘潛伏到水底深處的人,正在以極快的速度進展擴張著。


    這些人簡直就是無底洞,每天投進去的銀子,都足夠一個四口之家逍遙痛快幾年了。


    再加上先前和開國一脈合夥也要前期投入,西斜街那邊也要用錢,總之花錢無數。


    險些資金鏈都要斷裂……


    而進出流水這樣大,審計方麵自然不會放鬆一點。


    家裏有十八名賬房組成的總清司不說,李婧麾下也有一套掌管金銀進出的班子。


    賈薔前世的見識告訴他,一個嚴密的組織結構,一套縝密的管理條例,一套嚴格的紀律家規,是成功的基石。


    或許會增添許多麻煩,延緩一定的效率,但當底盤越做越大時,這些“枷鎖”反而會成為絕大的助力。


    “好了,如今西斜街那邊也開始有大進項,萬香樓、冰室甚至鐵頭、柱子他們的船隊,也都會開始進項。最難的關卡,總算熬過去了。”


    賈薔心情不錯,和李用說道。


    李用和那些大賬房,都是從揚州尋摸出來的。


    大部分都是抄白、沈、周、吳四家時抄拿的罪犯,讓他截留了下來。


    幾經考驗篩選後,才帶進京的人才。


    當然,家眷也都在這邊,各家身邊也都有人保護著……


    不算人質,想做甚麽就做甚麽,隻要李用這些人懂事。


    李用看著賈薔道:“侯爺,還是要再尋一個真正能掌總的。奴才雖自認能為不差,也對侯爺忠心耿耿,可如今攤子鋪的越來越大,好多事物都是奴才不明白的。雖說趙舉他們也可以分擔,可缺少一個掌總的,短時間內,還沒甚幹係。但再過些時日,攤子越來越大,數目也越來越大,沒一個真正明白人,時間長了,一定會出問題,還是大問題。”


    賈薔聞言,看著李用點點頭,道:“老李,難為你這樣著想。至於掌總的人,我心裏琢磨一下,你再堅持堅持……對了,你小孫子也該到了讀書的年紀?”


    李用忙道:“才請了西席……”頓了頓又補充道:“一個舉人!”


    賈薔笑了笑,道:“這西席留給旁人吧,你小孫子送去賈族族學。外麵人不知道賈族族學意味著甚麽,你總該知道吧?”


    李用聞言一下激動了,當場跪地磕頭。


    他豈止知道,他太知道了!


    賈薔往族學裏砸進去的金銀,連致仕的翰林都經不起動了心!


    再加上裏麵不僅教文,還有武教習授藝,就算學不成文武雙全,也能打熬出一副好身體。


    但凡能成器的,將來都能有個好前程。


    就算不是讀書的料子,可和賈家這麽多主子打小一起長大,以後還能差了?


    賈薔將李用扶起後,笑道:“好好做事,我沒想過讓你家世世代代當奴才,想在府上當差的當然極好,想讀書上進的,我也絕不攔著。你家小孫子我見過,是個機靈的,好好讀書,將來說不得能考個功名,當個官。”


    ……


    將庫上事處理順當後,賈薔迴到後宅,正準備去東路院那邊看看賈蓉。


    聽說這位曾經的伴當兄弟,快把他自己慪死了。


    不過還未去,吳嬤嬤就領了兩人進來。


    賈薔一看,忙起身迎道:“兩位嬸嬸怎得閑過來?”


    來人正是李紈和賈菌之母婁氏。


    二人穿著都是極素的衣裳,一個是象牙白暗花綢麵圓領偏襟衣,一個是蓮青紋錦暗花長衣。


    婁氏和賈菌原是榮府近支,婁氏和李紈命運相仿,早年喪夫,一個人拉扯著賈菌度日。


    這樣年輕就立誌守節的寡婦,連賈母平日裏都讓鳳姐兒額外關照一些,賈薔當了族長後,自然不會疏忽。


    賈菌和賈蘭都是一般的待遇,送去了族學讀書。


    李紈笑道:“蘭兒和菌兒得你照顧,我和你四嬸嬸都感激你。可也沒甚麽好送的,就一人縫了一套衣裳送你,雖穿不出去見人,在家裏清閑時候穿也好。”


    賈菌父在他那一房行四,因此論輩分,賈薔要喊婁氏一聲四嬸嬸。


    婁氏和賈薔比較陌生,有些敬畏,這會兒隻是賠笑。


    看的出來,兩人都有些緊張和討好神色。


    當娘的,從來不易……


    看二人打開包袱拿出衣裳來,一套石墨青色,一套絳紫繡金的,雖不是德林號的雲錦,卻也是很好的綢緞料子。


    賈薔接過來比劃了下大小,驚喜笑道:“喲!正合身呢,多謝兩位嬸嬸了!眼見熱了,我還沒來得及置辦夏裝,這下好了,有的穿了。好細密的針腳……”


    李紈和婁氏聞言自然是喜之不盡,就聽賈薔對晴雯道:“讓人給兩位嬸嬸各送二匹雲錦帶迴去……”


    不等李紈和婁氏慌忙拒絕,賈薔正色道:“二位嬸嬸拿我當親人,我也拿二位嬸嬸當親人。兩匹雲錦雖值點銀子,可又如何能與裁縫一身衣裳的情義相比?我若拿銀子出來,那是不尊重二位嬸嬸,可這雲錦,二位嬸嬸且拿迴去,迴頭我才好再收你們的禮。”


    李紈和婁氏聞言,心裏舒坦,隻能含笑應下。


    眼看事盡,李紈和婁氏對視一眼後,又笑道:“薔哥兒,還有一事,原不好意思張口,隻是……想試一試。你看著行則行,不行也千萬別作難。”


    賈薔聞言,又看了看婁氏雖不驚豔但也算秀美的臉上浮現的羞赧之色,忙道:“有事嬸嬸且說就是。”


    李紈笑道:“你四嬸嬸一個人帶著菌哥兒度日,雖族裏常有接濟,可哥兒一天天長大,讀書嚼用倒是族裏都承擔了去,可將來娶親說媳婦,總不可能再讓族裏操持。所以她想做些事,也好給菌兒攢些娶親的銀子。聽說哥兒的會館那邊,需要女紅刺繡?你四嬸嬸的針線活,便是老太太、太太也誇讚過的。你看……”


    賈薔聞言,看向婁氏,婁氏一張臉早就漲紅,顯然沒怎麽求過人,尤其是外男。


    賈薔雖是矮一輩的族親,可和她那一房別說五服,連八服都出了,正是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


    賈薔卻笑道:“好事啊!我正愁沒有好手藝人呢!這樣,也別在我這了,我瞧著四嬸嬸還認生,且有些謠言也討人厭。我不是分了一個門鋪給林妹妹、雲兒她們麽?大嬸嬸也知道此事,你就將四嬸嬸介紹給她們就是。一月裏總能添個十兩八兩進項……”


    李紈和婁氏聞言,皆大喜不已。


    李紈笑道:“雲兒我知道,她那幾十兩銀子,還是你替她找補迴來的。薔哥兒真是個好族長!”


    賈薔對婁氏解釋道:“之所以第一迴拿那麽多,是史妹妹她們把積攢了許久的女紅都拿出來一次賣了,往後估計就沒那麽多了,但怎麽著,也比她們的月錢高。四嬸嬸想做這個也使得,隻是規矩和那幾個姑姑得一般,不然是不能讓你做的。”


    婁氏急忙道:“我是規矩的人……”


    賈薔擺手笑道:“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早先和西府那幾位姑姑還有雲兒她們說明白了,這個門鋪原是為了讓她們鍛煉管家和學習如何料理財源的,不是讓她們熬夜做女紅賺辛苦銀子的。四嬸嬸這裏也一般,不能見著可以賺銀子了,就連覺也不睡,連夜去做。


    菌哥兒,是賈家的爺們兒,果真有出息,將來不拘考個進士或武舉甚麽的,族裏自會獎勵他屋宅,供其娶親花用。就算氣運不濟,到了娶親之年還未成器,我也會安排他做些事,總能養活得了他自己和你這個母親,四嬸嬸著實不必熬枯了身子。


    你和大嬸嬸一樣,好好保重身子,將來還要看我賈家男兒,給你們請封誥命呢。”


    婁氏聞言,眼淚哪裏還能止住,便是李紈都跟著落起淚來。


    賈薔不是聖母,是個人都拉扯一把,隻是李紈和婁氏的年紀,放在前世怕是連研究生都未畢業,這一世裏,卻為了禮教和賈家的清譽,不得不枯守一生。


    賈薔當然不敢對她們二人說,讓她們去改嫁,果真如此,那是在把人往死裏逼。


    但他卻可以力所能及的,改善一二她們的生活。


    李紈、婁氏自然能感受到賈薔的善意,感激不盡,就要告辭,卻見賈薔的丫頭香菱嬌憨歡喜的領了一個和她有七分像的少婦進來……


    ……


    ps:突然發現,這本書寫了半年多,我連一天假都沒請過,太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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