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呢?”


    李浮圖看了看空無一人的大廳,輕聲問道。


    “在書房。”蘇嫦曦擺擺手,“你還愣在那幹嘛,快點上來啊。”


    李浮圖笑了聲,邁步上樓來到蘇嫦曦身邊。蘇嫦曦領著他朝蘇承基的書房走去,一邊低聲道:“待會見了我爸,希望你能多忍耐點,我爸那人脾氣有點臭,你不要和他計較。”


    這話要是被蘇總管知道,肯定會感歎女大不中留,還沒嫁人呢,這就開始說自己老爹壞話了。以蘇嫦曦對這兩個男人的了解,都是驕傲的男人,李浮圖平日裏看似隨和,但骨子裏卻有股韌勁,不會輕易妥協,而自己父親又是一個習慣了說一不二的主,她還真擔心到時候兩人見麵一個不好會掐起來。


    “你擔心我和你父親會打起來?”李浮圖不禁樂道。


    蘇嫦曦老實的點點小腦袋,拽著李浮圖的胳膊弱弱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到時候我父親真的說了什麽不好聽的話,你就看在我的份上,不要和他計較好不好?”


    美人如此作態,即使是金剛鑽恐怕也得化作繞指柔了。更何況自詡憐香惜玉的君子的李公子。


    “放心吧,即使到時候他把我訓了個狗血淋頭,我也保證客客氣氣的。我保證。”


    李浮圖下意識身上劃了一下蘇嫦曦的瑤鼻,歎息一聲道:“誰叫他是你的父親呢。”


    不知道是因為李浮圖曖昧的舉止還是因為他頗有歧義的話語,蘇嫦曦俏臉騰地紅了起來,猶如晚霞時天邊的火燒雲,有種撩人心懷的美麗。


    蘇嫦曦不再說話,不過拉著李浮圖胳膊的手卻並沒有放開,低著頭悶聲來到父親的書房前,敲了敲門。


    “進來。”


    蘇承基醇厚而沉穩的聲音響起。


    蘇嫦曦皺了皺鼻子,小聲嘟囔了一句:“又開始擺架子。”


    李浮圖微微一笑,捏了捏她的小手,推門進去,喊了一聲:“蘇先生。”


    正坐在書桌後麵不知道忙什麽的蘇承基抬起頭,先是看了眼臉色平靜的李公子,嗯了一聲,然後看了看跟在李浮圖身邊的女兒,特別是在蘇嫦曦摟著李浮圖的那隻手上格外多停留了幾眼,不過他也沒有說什麽,很快便移開目光重新看向頭一個被自己邀請進入這間別墅的年輕男人。


    沉默著注視了李浮圖好一會,蘇承基才輕聲道:“做的不錯。”他明顯知道了洪百樂的死亡過程。


    李浮圖也沒有感到任何意外,平靜點頭,不卑不亢,榮辱不驚。


    “嫦曦,你先出去,爸跟你朋友聊聊天,放心,我不會欺負他的。”


    蘇承基笑道,看見蘇嫦曦一臉不情願,趕緊把後麵那一句也加上。


    隻不過讓大內總管蘇爺無奈的是,一向乖巧聽話的女兒聽到自己的話後,沒有立刻起身,而是下意識看了李浮圖一眼,看到對方點頭後,才乖乖站起身,走到門口,臨走的時候,甚至還不忘衝著自己瞪了幾眼,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蘇承基一陣頭疼,實在想不明白李浮圖怎麽就對自家的寶貝丫頭有這麽大吸引力,沉默了半晌,才輕聲道:“嫦曦從小就膽小,別說殺人,就算平時做條魚都不敢親自殺,可是碰到你之後,都仿佛變了一個人,上次受到刺殺的那晚,我還擔心她會受不了,但是她的鎮定讓我很是意外。”


    “我蘇承基雖然虧心事做過不少,但是還真沒欠過人什麽東西,上次算是我欠你的一個人情。”


    李浮圖平靜依舊,以平等的姿態直視著站在上海灘頭的顯赫男人,輕笑道:“蘇先生這次找我來應該不是隻是為了表達感謝的吧?”


    蘇承基笑了一聲,從抽屜裏摸出一盒煙,打開,扔給李浮圖一根,輕聲道:“我見過不少殺人手法,自己也動手過,到我這個位置,說手上沒人命,別說外人,我自己都不信,現在外人都看得出來,我和洪藩國之間出現了不和,但說實話,我跟他真沒什麽深仇大恨,洪藩國曾經跟我一起出生入死過,都是有過命交情,但這人呐,還真是說變就變的,再深的交情都經不住歲月的打磨和利益的風化,他想和我爭位置,我不怪他,走這條路,誰不想成為一言九鼎的那個主宰者?如果連這個野心都沒有,也就不適合在這條道上混。但他們不該惹嫦曦,洪百樂那小子整天糾纏在嫦曦身邊,打得是什麽主意,真當我傻看不出來了?明著來,咱們各憑本事八仙過海一番,即使最後我輸了我也認了。但打著通過嫦曦吞並我們蘇家的主意,拿嫦曦的感情當做謀奪利益的籌碼,敢動這個心思,那他就隻能死。”


    蘇承基輕輕彈了下煙灰,神態波瀾不驚,但語氣中卻有種森冷的肅殺之意,看了李浮圖一眼,很坦誠道:“我會動洪百樂,但是我沒有想到你會提前對他下手,你自己也應該知道,洪百樂就是一個上不了台麵的二世祖,一個酒囊飯袋,但是也不能否認他是洪藩國獨子的是誰,動了他,會引起洪藩國什麽樣的反應,誰也說不準,這也是我等待至今的原因。現在你做了我想做的事,我欠你的人情又多了一份。”


    說著,蘇承基吸了口煙,和李浮圖的視線對視,“我想你也看得出來,嫦曦喜歡你,我這個做父親的,當然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幸福,但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我現在想知道,你是怎麽想的?”


    蘇承基這話題的跳躍程度有點大啊。


    怎麽一下子從討論洪百樂的死便跳到逼問自己對蘇嫦曦的態度上來了?


    李公子一時間沒有準備,這種問題可不能隨便問答,既然蘇承基如此鄭重其事的問出來,想必他的問答將會決定蘇承基接下來一係列的行動和對待他的態度。一個被蘇嫦曦喜歡的男人,與和蘇嫦曦兩情相悅的男人,兩者肯定無法相並而語。


    李浮圖靠在沙發上,仰頭,拿著煙,大口吸了一口。


    蘇承基也催促李浮圖表態,站起身,靜靜道:“不說長江三角洲,單單一個華亭,就很大很大,說句心裏話,我一開始其實並不希望嫦曦真的喜歡上你,但是既然事情已經發生,那我這個做父親的,隻有幫自己的女兒一把。我爬到今天這個位置用了二十多年的掙紮努力,如果你願意給嫦曦一個承諾,那我今天所擁有的一切,都可以屬於你。”


    這就是所謂的一片江山做聘禮了?


    擁有叱吒上海灘蘇爺這般地位,那是多少人連做夢都不敢幻想的福分?


    李浮圖依舊沉默不語,饒是他,聽到這話,都是忍不住心潮一陣起伏,不得不說,蘇承基拋出來的這個餡餅、實在是太大了。


    一個華亭,對共和國意味著什麽?如果能被一個人捏在手中,又意味著什麽?


    李浮圖長吸了口煙,幽深眼睛漸漸眯起,還是一副看不出內心狀態的沉穩表情。


    蘇承基笑了笑,也知道自己的一番話會給李浮圖帶去怎樣的波瀾,淡淡道:“你在這裏冷靜一下,多想想,一會嫦曦來叫你吃飯。”


    他拉開書房的門,直接走了出去,沒忘把門關上。


    李浮圖一個人留在書房內,全身放鬆,靠在沙發上麵,良久,才長長出了口氣。


    蘇承基把一條他沒有預料到的道路擺在了他的麵前,隻要點頭,走上去,好像就是一條已經被剔了所有荊棘的康莊大道。


    李浮圖揉搓了下臉,無聲笑了笑,半響後,才喃喃自語道:“真是一條捷徑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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