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琛這個問題,顧喬更加難以迴答。


    按理說,既然水落石出,她應該迴去。


    但現在,她成了慕琛的未婚妻,很多事情就變得不像原來那樣方便。


    何況,慕母千方百計將她弄出慕威,雖然她現在和他們關係僵冷著,但如果她還抱著以後和她和解的可能,為了照顧長輩的麵子,也應該不要去謦。


    顧喬思考了一陣,選擇了保守的迴答:“我要考慮一陣。”


    知道顧喬還在權衡,慕琛也便不在追問下去。


    彼此沉默了一陣,顧喬想了想,抬頭看向駕駛座的慕琛,繼續了最初的話題:“聽曉染說,是你將目標對準張悅玲,才那麽快的找出來,你是怎麽懷疑她的?”


    “是我媽那兒露得破綻。”


    慕琛頓了頓,重新又露出剛才那種具有諷刺意味的笑:“上個月,我跟一個客戶應酬,因為我媽的醫院就在附近,我就提早了一個小時,直接過去。走進病房時,我看到我媽的手機正放在旁邊的床頭櫃上。我媽昏迷之後就用不到手機,它突然出現在那裏,我覺得不對。後來,我就避開我媽,翻了她的通話記錄。


    從中發現,有一通電話是五分鍾前才掛掉,而且通話時長有二十來分鍾。我進來的時候明明沒有人,我媽又昏迷著,不可能有這麽長的通話記錄。於是,我懷疑我媽是假昏迷,而我媽冒著被發現的危險接這通電話,這個號碼的主人一定很重要。所以,我找了個時間,趁著我媽不備的時候迴撥了過去,一下子就聽出了張悅玲的聲音。由此,我找到突破口,並查了下去。”


    “那你媽現在怎麽樣,是真摔倒過,還是從一開始是假的?”顧喬追問道。


    “我媽確實被梅嵐推下過樓梯,傷到了腦部,否則,我請那麽多醫生過來,我媽瞞不下去。隻是我媽在第二天早上就醒來了,但看到我這樣緊張的樣子,就支使徐嬸將計就計地給我下套。”


    “徐嬸?”顧喬怔了怔。


    “對,徐嬸,不過這也不能全怪她,徐嬸也不是討厭你,隻是耳根子軟,而且在慕家也是身不由已。”


    受徐嬸照顧了三個月,清楚她為人的慕琛不自覺為她解釋。


    “我明白。”顧喬理解地點了點頭,


    徐嬸這樣熱情而忠厚的婦人一轉眼就站在了她的對立麵,她是有些反應不不過來。


    不過稍想一下她的身份和處境,她也可以明白。


    一路上,慕琛和顧喬斷斷續續地聊著天,雖然顧喬的語氣仍有保留,但比之前生氣的時候好了很多。


    因為顧小年睡著,半個小時後,慕琛直接將車子開進車庫,將他小心翼翼抱了出來。


    打開車門時,顧喬見外麵太冷,想也不想得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湊到慕琛前,將它披到顧小年身上。


    看她這副要受凍的樣子,慕琛不自覺皺了一下眉,而後告訴她,副駕駛上有一件他日常備用的衣服,叫她拿那件給顧小年。


    顧喬知道自己剛從醫院裏出來,不是逞能的時候,便將自己的外套重新拿迴來穿上,而後,依照慕琛所說,將一件深色的西裝外套披到了顧小年的身上。


    慕琛抱著顧小年在前麵走,顧喬跟在他身側,偶爾落後幾步,不過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慕琛和顧小年身上。


    顧小年五歲又發育良好,她已經有些抱不動他,但這些重量對前麵這個男人卻是不值一提,他從容平靜地走著,寬厚的肩膀任顧小年靠著,偶爾提一提他的身體,以防他滑出。


    看著這溫馨的一幕,顧喬心裏莫名安心、溫暖。


    這是她最愛的男人和她唯一的兒子,她曾經連想都不敢想會遇上一個這樣的男人,她那樣毫無保留地愛他,而他與他的兒子有著奇妙的血緣關係,並義無反顧地支撐起了她的生活。


    察覺到顧喬眼中的柔光,慕琛也不做聲,隻是嘴角微微彎起。


    站在家門口,顧喬上去解了門禁係統,打開門,慕琛抱著顧小年在玄關處換了鞋子,就直接將仍睡得不省人事的他,往主臥裏放置。


    顧喬怕慕琛不方便,便也跟了上去。


    走進大主臥,顧喬忙把被子掀開,慕琛配合默契地走到她旁邊,身體向床裏曲下些弧度,將顧小年放到了大床中央。


    <


    p>顧喬趕忙也俯身過來替顧小年脫衣服。


    看看自家女人專心致誌的模樣,又看看穿了不少的兒子,慕琛沉吟了片刻,便順著顧喬的弧度,也幫兒子脫起褲子。


    見慕琛來搭把手,顧喬微了愣了一下,不過他動作雖然有些笨拙,但也都顧忌到孩子,十分有耐心地脫著,她也便不說什麽。


    顧小年則擺成一個大字型,像一個布娃娃一樣,被自己的老爸老媽折騰著,不過,他們的動作幅度很小,但還是不可避免地驚動了他。


    在顧喬為他換下最後一件衣服時,顧小年終於似醒非醒地咂吧咂吧了兩下嘴,從大字型變成了側臥,而後,像毛毛蟲一樣往裏麵挪了挪,尋了個舒適的位置開始講話:“爸爸媽媽……你們什麽時候和好……”


    兒子的聲音帶了點夢囈的呢喃,顧喬知道他開始講夢話,不由得怔了怔。


    而這個間隙,顧小年的夢話開始越來越連貫:“爸爸媽媽,你們和好,好不好,媽媽,你原諒爸爸,好不好……我不想變成一個沒有爸爸的孩子……雖然,我以前經常跟你說,我不要爸爸,但我心裏可羨慕有爸爸的小朋友了……每當有爸爸來接同班的小朋友,有玩親子遊戲的時候,我就經常想,我的爸爸長什麽樣子,他會什麽,會不會幫我贏過其他小朋友的爸爸……當在機場,媽媽向我介紹慕叔叔的時候,我就知道,那個是我爸爸,我有些害怕,又很高興。害怕爸爸會不喜歡我,高興我爸爸原來長成這樣,很高又跟我一樣,比小胖那個很胖的爸爸好太多了。後來,爸爸教我那麽多東西,又給我買那麽多東西,對我那麽好,我就更喜歡他了……媽媽媽媽,你不要不理爸爸了,好不好,萬一他像五年那樣不見了,可要怎麽辦,我才剛開始享受到有爸爸的感覺呢……”


    兒子無意識的聲音很低,但響在這寂靜無聲的臥室裏分外清晰。


    他說完之後,就卷著棉被沉沉睡去,但顧喬卻怔立當場。


    時至今日,顧喬才明白,兒子雖然小,卻已經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他有自己的思維方式,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不舍,也有自己的害怕。


    在這之前,兒子雖然敏感,卻從來沒有跟她說過這些話。


    兒子很少反對她的意見,以前,她要來s市工作,他雖然不舍,卻乖乖地跟她招手告別,有時,她會向他灌輸有爸爸的壞處,他心裏雖然有念想,但還是附和著她的說法……然而,他這麽說這麽做,有的東西並不是認同她,而是怕她難過,尊重她。


    慕琛的事情,他大抵也一樣。


    他看得出他們冷戰,鬧不和,但最多也隻是抱著她撒撒嬌,並沒有做出什麽任性的行為。


    如今這樣講夢話,心裏應該真的害怕,怕她趕走慕琛,怕慕琛生氣離開,他又變成一個沒有爸爸的孩子。


    這麽多年的單親家庭,到底還是在心目中產生了多多少少的影響。


    想到這,顧喬下意識迴頭,去看慕琛。


    慕琛也沉默著,他不知道,在他看來他和顧喬之間小打小鬧的行為,竟然會對兒子產生那麽大的影響。


    他彎身,重新將顧小年蓋上被子,察覺到顧喬的目光,他也抬眸望去。


    看到顧喬目光中流露出應對兒子這種受傷行為的無措和自責,慕琛沉吟了片刻。


    而後,伸手將她拉直身體扳來,麵對自己,微俯頭,湊近她,笑哄道:“你看,兒子為我們的事情要操碎心了,我們就這樣和好,行不行?我知道你這一個月所受到的傷害,但喬喬,能不能讓我用我以後的歲月更愛你,來彌補這種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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