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帝見銀靈子直勾勾盯著天帝看,心裏都是一悚,恐其再施幻術,眉頭一個比一個皺得緊。


    白帝第一個憋不住了,想了想,怒問銀靈子道:“妖孽,爾將女妭天姬如何了?”


    這下那些憋著不敢胡亂議論的諸神們,便似找到了突破口,紛紛交頭接耳了起來。


    無數雙眼睛都盯著銀靈子,直盯得她差點裝不下去。


    媱姬啊媱姬,銀靈子暗念,記得千萬要怪罪這些個神族,都是他們,阻礙你與天帝敘舊!我可是一心想要成全你的。


    那要不要用妭姬來威脅天帝?


    銀靈子心念急轉,天人交戰了片刻,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她對自己的幻術有信心,方才被天帝看穿的可能性極小,天帝是當真不會為了妭姬舍棄所謂大義的。


    她有些頹然,迴道:“放心好了,她很安全。”


    “天姬在哪?”


    問話的是青帝,隻是還不等銀靈子迴答,青帝看了她一眼,又道:“便是爾不答,吾等也能找到,隻是早晚的差異罷了。”


    “我可不忍傷害天姬,她好歹叫我一聲姐姐,”銀靈子聳了聳肩,苦笑道:“她在附近的一個山洞裏做著美夢呢。”


    白帝終是忍無可忍,上前一步對天帝揖道:“帝尊,此妖一而再地冒充天姬,還將天姬擄走,居心叵測,當誅之!”


    此話一出,倒有不少上神小聲附和起來,共工心裏一沉,看了重黎一眼,發現重黎也正看著他。


    候卿最後央求他們護住銀靈子,若是救不迴候卿神靈,這便是他的遺願,怎可辜負?


    共工收迴視線,反正已經豁出去了,當下對著天帝揖道:“但先前犼的迷霧確是被她所破,也算有功吧,若非是她,我等怕是還在迷霧中打轉,況且那迷陣實乃幻陣,恕我直言,若是女妭天姬親臨,怕是反而棘手。”


    “荒謬!”白帝橫眉豎目,怒道:“這番說來,難不成還得謝謝這妖孽救了天姬不成?!”


    共工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不過就事論事罷了,帝君何必著惱?莫不是覺得那麽多上神都束手無策,最後居然要靠一個小妖破陣,有些沒臉?”


    “共工!”


    “放肆!”


    “大膽!”


    ……


    五帝及佐神們幾乎同時嗬斥起來,共工笑了笑,掃了他們一眼,似是渾不在意,隻是在看到句龍的時候頓了頓,隨即迅速移開了視線。


    句龍都未來得及與他神音交流,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也就作罷了。


    白帝卻已是氣極,青筋凸爆,大喝道:“這小妖是如何能破陣的?難道不可疑嗎?為一己私利,如今竟連這大逆不道的妖孽都幫襯起來了,共工!你怎配這個稱號?!”


    “她本就是以幻術見長的妖族,又承了媱姬之靈,會破幻陣有什麽稀奇的?”共工反駁道。


    他突然直視著白帝,以神音道:“帝君想要誅殺她,便也相當於滅了媱姬的殘靈!當初天帝雖滅了她的肉身,卻也保下了她的殘靈,個中涵義還望帝君好好品一品。”


    “你……!”白帝噎了一下,準備反駁的話卡在喉嚨裏,吐不出咽不下,一時難受得緊。


    但他很快心念一轉,迅速平複了下來,睨著共工道:“媱果是神物,必有結界相護,她一個妖族,何以進入結界取得神物?又為何要取這神物?這其中疑點重重,便是不誅,也該交與西王母,好好審一審!”


    共工與重黎都是一驚,若真送到西王母處受審,其妖力怕是要散盡了!


    重黎一咬牙,看了看銀靈子,見她麵色已經恢複了些,便悄悄撤了守禦球,隨即又覷了赤帝一眼,乘他不注意,迅速在周身化出了守禦界,這才站出來說道:“不用審了,媱果是我替她去取的。”


    此話一出,眾神嘩然。


    赤帝想要再定他身卻無從下手,隻得恨鐵不成鋼地剜了他一眼,道:“祝融,慎言!”


    重黎閉了閉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對天帝深揖道:“啟稟天尊,當初子彥叛變,候卿為救我,被打入幽都,我想著幽都結界是媱姬所創,聽聞媱果一事,便去尋來給了銀靈子,想讓她將候卿帶出幽都。”


    又是一片嘩然。


    赤帝幾乎要將重黎看出一個洞來,卻不得重黎迴應,無奈地看向天帝,見他暫無異樣,稍稍鬆了口氣,趕緊斟酌著說道:“候卿落入幽都一事我倒是知情,幽都結界之事是我說的,還請帝尊恕罪。”


    “什麽?是你讓他去取媱果的?!”白帝一臉不可置信地問道。


    重黎愕然,看了看赤帝,連忙否認道:“並非赤帝讓我去取媱果的,是我自己想到去取的,帝君並不知情。”


    白帝咄咄逼問道:“那你是如何得知媱果的?又為何要給一個妖族吃?”


    重黎正要迴答,便聽身後傳來一聲冷笑,“媱果一事姑媱山方圓十裏都知道,媱姬早不願在那呆了,自己放消息出去的!”


    便見銀靈子撫了撫候卿額前被風吹起的一縷碎發,緩緩抬起了頭來,一雙極為好看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直視著天帝,道:“姑媱山的風景根本沒什麽特別的,帝尊可知為何媱姬仍鍾愛姑媱山?”


    半晌無話,銀靈子也沒指望天帝迴答,自顧自答道:“因為那是帝尊第一次帶她去人界時呆過的地方,在那裏的日子,陪著她的是父神,而不是天帝。”


    “這沒有盡頭的歲月,孑然一身,該有多孤寂?帝尊可知,是怎樣的絕望,才會放棄生的希望?”


    銀靈子揚起頭,看著天邊漸飄漸遠的白雲,緩緩闔眼,喃喃道:“煙消雲散,便煙消雲散了吧……”


    銀靈子本是利用媱姬做戲,可說著說著,也不知是入戲太深還是受了媱姬的影響,真情假意混作一團,倒分不清了,眼下隻覺滿心戚戚然,自然而然露出了悵然的神情,看著真真切切。


    天帝定定地看著銀靈子,靜默無言,不知道在想什麽。


    天意難測,一時間誰也沒說話,便連白帝也忍著沒吭聲,到了這一步,便等著天帝自行裁決了,誰也無法再左右。


    等了半晌,仍沒有動靜,直等得銀靈子心裏有些發起慌來,難道真的是天家無情?!


    銀靈子正胡思亂想著,突覺頸間一涼,她倏地睜開眼來,低頭看去,隻見一條五彩靈鏈正縛在她的脖子上!


    銀靈子大驚,直覺這鏈子不是什麽好物,慌忙去扯,卻愈扯愈緊!


    便聽天帝沉聲道:“賜爾此鏈,自此不可再迷惑神族。”


    銀靈子一聽,頓時急了眼,她本還想著若天帝最終決意要將候卿毀靈或是錮於幽都,她就拚死再用一次幻術,她已恢複得差不多了,又已悄悄將給浮遊的螢火滅了,屆時撤了用於妭姬的幻術,便可全力一搏,卻不曾想竟被天帝給暗算了!


    她拚命掙紮起來,幾乎用盡了全力,脖頸間被靈鏈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卻無濟於事。


    銀靈子忍不住想要破口大罵,卻發現自己突然就發不出聲音了,連動也不能動了!她隻能憋紅了雙眼,惡狠狠怒視著天帝,目眥欲裂。


    天帝卻沒有再看她,而是對著一眾還動彈不得的九黎諸神隨手一揮,道:“爾等可先將蚩尤殘骸帶迴九黎安葬,隨後再去西王母處領罰。”


    九黎諸神隻覺渾身一輕,便又能動了,他們一時有些躊躇,紛紛看向為首的泰魷,便見泰魷低垂著頭,胸口起伏不定,緊握著雙拳,沉默不語。


    白帝直覺不妥,對天帝揖道:“帝尊三思,他們都曾被獸靈附過身,而且……”


    話未說完,天帝看了他一眼,白帝被看得心裏一抖,就此住了嘴。


    “九黎屬赤帝域,”天帝視線掃過赤帝,定格在重黎身上,道:“九黎諸神便暫交與祝融看管。”


    重黎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幾番失態衝撞,本以為自己要受些處罰,不曾想天帝竟派他去九黎。


    可他還想知道天帝會如何處置候卿呐,還有共工,方才比他頂撞得更猛,是否也會不予追究?


    赤帝見他與九黎諸神都杵著不動,暗歎了口氣,對他們說道:“帝尊仁慈,爾等還不快謝恩?!”


    重黎其實還想再杵一會兒,他看了看候卿,想要再替候卿爭取下,卻也怕徹底惹怒了天界至尊而適得其反,一時有些猶豫不決。


    “祝融,蚩尤及九黎諸神就交給你了,帶他們迴去吧。”


    這迴勸他的是共工,重黎看向他,見他衝自己微微搖了搖頭。


    重黎張了張嘴,卻終是什麽也沒說,頹然向天帝拜道:“微臣領命。”


    泰魷見狀,閉了閉眼睛,也伏首道:“謝帝尊成全。”


    說完跌跌撞撞地來到蚩尤殘骸邊,小心翼翼地想將其扶起,卻顫栗著站都站不穩,重黎一個箭步衝過去,才總算扶穩了。


    九黎其餘諸神見狀,連忙紛紛謝了恩,默默聚到了泰魷身後。


    泰魷臨行又看了候卿一眼,意味深長,卻未再多言,率九黎神族而去。


    重黎則頻頻迴首,卻也無可奈何,憂心忡忡地跟著泰魷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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