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師父被她一拉衣袖,馬上會意,自顧自的朝未緩點點頭表示懂了、懂了。他馬上換了話頭,想起此來的要緊事:“那個,溫先生,我替緩兒問一樁要緊事,你們家到底來自何方?怎樣家世?”


    眾人都盯著他,也不知道他這是想知曉什麽。


    未緩瞧著她師父,再說不出什麽好話來了。前麵他們已經說過的,他又跑來打岔,趕著替哥哥迴答他:山野人士,海島人家。不要再問了。


    宗明一看,立時臉上寫滿失望,這也太普通了些,怎麽配得上神君家這一套熠熠生光的家譜;唉,白高興一場……慌得他臨出門時鞋都沒穿好!


    他本是個直筒子性子,什麽也藏不住,一邊低頭拔了拔鞋跟,嘴裏咂摸著,直言道:“這樣啊,那還是跟著師父罷,好賴我們還有一片山頭,仍舊寄在師父名下,更有頭有臉些!”


    這都說些什麽,未緩在旁看著,眼中堆滿驚訝。


    本是兄妹劫後相見,也許要抱頭痛哭的,結果被她師父一頓攪和,沒了悲戚的氣氛。臨走時,溫殊途特地送他們出來,他目光對著重霄,著意道:“有昆吾神君照看小妹妹,我們都很放心。”


    重霄隻抬眸看了看他,迴應:“溫先生客氣了,她本該由我照看,今後也是。”


    因為師父正拉著未緩,問她何時成親的事,是以,她沒看見他們兩人在說什麽。


    師父勾著頭問她,壓著聲音,竊竊私語:“你閑時也有意無意的向他提一提,到底何時辦婚事?他就沒有個痛快話麽?”


    我沒提。未緩被師父扯著手臂,一路走在最前麵,她拿另一隻手寫著。


    “怎麽不提?你這傻孩子,怎麽跟了神君幾天變得不靈光了。這是要緊事,他要是裝糊塗,你就日日同他念叨,念叨你青羊姐姐出嫁時穿過的紅衣,用過的珠花……”宗明正循循善誘的苦口婆心。


    未緩轉頭來瞥他一眼,寫著:師父倒像是嫁過許多迴了,說的這樣有模有樣!


    哎!你這不成器的,專會窩裏橫!


    他們一行人,被宗明聒噪著返迴空桑山去。


    未緩臨走時答應哥哥,今後要多來往的。所以沒過幾天,她便約了竹棲打算一同去見哥哥。竹棲自從聽說了她認親的事,就激動得日日派瞿如飛上來一趟,問她何時再去,千萬帶上她。


    未緩頭天晚上入睡前,和重霄商量:我和竹棲約好了,明日去一趟哥哥家,大約一早出發,傍晚時分迴來。


    他才解了外袍,掀被坐過來,凝眉想了想,不同意道:“我明日一早要等竊脂送一份重要的文書來,恐怕抽不出空……”


    你?未緩愣了一愣,她這計劃裏沒有他呀!她迅速迴想一遍,許是沒說清楚,於是再強調一次:我和竹棲同去,她駕雲帶著我,你有公務要忙,就不用……


    他一邊伸手放下帳簾,一邊輕描淡寫的打斷她:“今後,不準你單獨去見你哥哥,無論何時要去,都得由我陪著。”


    啊!未緩呆住了,他是我哥哥,又不是你哥哥,你也上趕著去見麽?


    “正是如此,我才要同去,不然,若哪天他忽然把你留下,把你帶走,叫我去哪裏找你?”他義正言辭,神色正經。


    未緩看著,心裏驀然升起一陣暖意來,他總是著緊她的,才不放心她,連她親哥哥他也放心不下。她眼中含笑的看他,挪過去坐到他身邊來,寫著:我總是會迴來的,不過去看看親戚而已,看完了,自然是要迴來的。


    “是麽!所以還是,我比哥哥好,對麽?”他燈下眼神明亮,問到認真處,目不轉睛。


    這也要比麽?他這是好勝心麽?未緩在心裏忍不住悄悄笑他,臉上大度的點點頭成全他,是啊,你是枕邊人啊,當然比誰都好!


    他滿意的彎起了嘴角,她這枕邊人的說法,實在很動聽,簡直說到他心坎裏。叫他心裏橫生出一股力量來,躍躍欲試著要在這崗位上勵精圖治。


    是以到了第二天,未緩和竹棲隻好兩兩相對,幹坐在內殿裏,焦急的等著他處理公文。直等到近午時分,他才快步從書房走出來,帶她們匆匆下山去。


    溫殊途本以為他們不來了,打發了婢女出去。他這兩日修習的法術正入了窮巷,無甚進展,他想也許該加大藥量,再試一試。


    此時正一人坐在一間向陽的小廳裏讀書,心中籌謀著別的事。忽然看到他們從窗外經過,他忙起身來相迎。看到竹棲時,同她點頭笑了笑。


    竹棲細長的眉眼裏便瞬時放出光來。他們兄妹相對坐著說話,她和神君相對坐著喝茶,她伸頭伸腦的無心多看對麵的神君一眼。


    重霄一手端著茶盅,一邊順著她的眼神看過去,看罷兀自飲茶不語,搖了搖頭。心中忽然體諒起大師父,要管住這一群人的身體發膚三魂六魄,著實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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