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卡突突而去,寧玨對著車窗往外看,活潑盎然的樣子讓司機失笑:“多大了都,搬家把你開心成這樣?”


    “我去的不是新家,是新生活。”


    “酸裏酸氣。”


    第51章 今天晚上


    新家不大, 顯得局促,又有些潮氣,上一任租客走得拖拖拉拉, 東西也收拾得丟三落四,寧玨耐著性子都打包了放在一邊, 打電話請那人來拿。


    都是租房, 其實本來不該要叫“家”, 但寧玨沒住過自己的房子,這條件已經好得要死:去夜校步行十五分鍾就好, 樓下四百米還有夜市——平都少有。


    剛搬過去,謝一塵就打來電話了,說要過來。


    寧玨掛了電話, 靠著牆後知後覺地想, 她的人生忽然和另一個人理所應當地聯係起來了。


    聽謝一塵的口吻:“我後天過去。”


    理直氣壯,不容置疑,就是哪怕寧玨人不在, 她也要來, 和房東一個地位。


    也沒有原因,沒有結果。


    是為什麽要來,來了做什麽?一概沒有討論,就說要來,寧玨握著電話唯唯諾諾:“好, 你五點後再來, 我下班坐公交還要四十分鍾。”


    掛了電話,寧玨自顧自地感受幸福,等著打電話的禿頭租客不耐煩地用拖鞋底啪嗒水泥地,她翻了個白眼, 和禿頭針鋒相對地瞪了一眼,禿頭打電話要緊,悻悻然地罵了一聲。


    請假結束,再上班的時候,照例買了南城日報夾在腋下,也有人看了電影,看她眼熟,問了兩句。


    她就搪塞過去:“什麽?真好啊,我可沒那福氣。”


    一身藍色工裝土裏土氣,頭發亂蓬蓬的,也不化妝,又刻意地彎著腰,人們也沒去想那真是她的可能,就是想了,也隻是自嘲自己是想多了,之後就沒有下文。


    倒是記者總是采訪不到這神秘的女主角,杜撰了些猜測的文章,演職員表中,請來書法家寫的毛筆字又叉劈了寧玨的名字,成了“寧王玉”,於是很少有人找到寧玨——當然,這是後話了,這部電影很快就被更厲害的電影抹去了痕跡。


    一個人要從不屬於自己的圈子裏脫離是很容易的,何況她也從未進入那個圈子,孔老板是有點兒藝術追求的,開拍前隻是要她惡補些演戲的基本功。若是一開始就要她拍雜誌拍廣告,名利場裏沉浮過了,脖子上就會套上價簽——寧玨也是在種種細節中推敲出,孔老板並不真心要一個附庸的女孩來包養,不過是理想化的替身罷了。


    下班,把髒汙的南城日報折疊了扔進垃圾桶,寧玨等公交。


    可越焦急,它遲遲不來,寧玨在公交站四下張望,看見一個夾公文包的男人,上前搭訕:“請問現在幾點了?”


    男人一抬袖子,露出腕表,銀光閃閃。


    “四點四十二。”


    若是以前,寧玨問了時間,接下來就是準備偷錢——從腕表看出男人的皮夾子是否殷實,再采取行動。


    現在無暇顧及這些,按這時間,迴去勢必遲到——謝一塵千萬別掐著秒準時在五點到了。


    越等,公交越和她作對,遲遲不來,等得她恨不能跑去發車站推著它跑。


    四點五十,公交上人頭攢動,像一口裝滿肥肉蓋不住的鍋,連車窗裏都紮出密密麻麻的腦袋。


    按照往常,寧玨絕不上這樣的車,過分擁擠,偷也難逃開,單純坐也受煎熬,她更願意在站牌下就著天光看會兒書,等路上人少了再說。


    一群遲疑著的白領中,擠出寧玨的灰藍色工裝,竭力地伸出手臂:“讓一讓……讓一讓。”


    謝一塵千萬不要掐點來,她默默祈禱,甚至也顧不上不知道誰擠在她屁股後麵蠢蠢欲動的撫摸。這年頭這些事太多,人也擠,就是她扇一巴掌,男人也可以說是自己被擠得無意。


    一輛公交像餡料實誠的紅豆包,乘客幾乎要從鐵皮溢出去。


    越著急,越橫生變故,走到一半,公交忽然打不著火,售票員驅下一車人等下一趟——


    寧玨終於找著了機會,迴頭喊了聲“阿東”,把胳膊抬得高高的,裝作迴頭太急,十分無辜的樣子,順手扇了身後男子一巴掌。


    下了車,她自顧自地喊著不存在的“阿東”左顧右盼,立即地溜走了。


    剩下一半路,她終於屈服,自十字街口打了個摩的,仗著年輕好看,迎來幾個摩的師傅爭相拉客——摩托車後座舒服,她考慮自己也攢錢買一輛來,這念頭還沒成形,摩托車風馳電掣地到達了夜市。


    她心情大好,自路邊買了一串鐵板魷魚贈摩的師傅,感激他帶自己脫離返家艱難的苦海。


    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上樓,三樓不近不遠,跑上樓,門口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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