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沒有說謊。”薛彤兩指一夾,趁荀若素不注意,將銅錢從她手中夾出來置於掌心,荀若素製作這些道具的手藝很不錯,紅線均勻不交疊,簡直像個藝術品。


    薛彤忽然就起了要收藏的心思。


    她又道,“陳槐月被困三十多?年,她的執念很奇怪,一心想要放下,而非滯留世間糾纏不清,隻是‘情’字過於難解,她想放下卻放不下。”


    “你很懂?”荀若素迅速接上一句,“看不出薛姑娘一副任性模樣,卻是個多?情種子。”


    “……你一天不找我的茬是嘴會癢嗎?!”薛彤給她一個白眼。


    荀若素“嗯”了一聲毫不避諱,“是嘴癢。”


    “……”好嘛,又讓她占據上風。


    “陳槐月”滿懷期待地看向?薛彤,這副咬牙切齒的樣子簡直像要伸手掰住薛彤的腦袋,逼她點頭,然而薛彤一個眼神遞過來,“陳槐月”就不敢輕舉妄動,它安安靜靜地站在旁邊,坐等?大佬們拿主意。


    “那就讓你與元戒見上一麵,”薛彤眯著眼角笑道,“也該讓老和尚負起責任來了,他自己招惹的因果,還真打算全推給我?”


    燈盞之外的方丈室中,元戒一夜沒睡,他的床被晏清霸占,前半夜少年人還嘀嘀咕咕著“知道隔壁鬧鬼,怎麽睡得著”,後半夜就跟周公喝交杯酒去了,倒是元戒坐在桌子旁念了一夜的經。


    忽然門外有風吹動,他鼻子癢,打了個噴嚏,心想著“誰在背後罵我?”


    關於陳槐月困在院中三十餘年的前因後果已經全部清楚,就算元戒與她見了麵還不能解決,荀若素也能出手將她關於“情”之一字的記憶全部抹去,強行超度陳槐月。


    隻是這院子很大,裏裏外外三道魂魄,鬼、嬰靈與生魂齊備,解決了一樣還有兩樣。


    當荀若素從燈盞中出來時,才發?現木頭小人正跪坐在梳妝台上,跟守靈似得,“x”形的眼睛都快眯成了等?號。


    這隻是荀若素第二次進入燈盞,副作用還是難以消受,腦袋像被車來迴碾了數十次,從裏到外的疼,但?至少還殘留著意識,她雙手撐在梳妝台上好一會兒,嘴上卻仍不消停,“我要是病了你可要負責。”


    薛彤的聲音傳過來,不甚真切,“你要我如何負責?”


    “醫藥費報銷。”荀若素過得是尋常人生活。


    薛彤嫌棄,“你要是死了,我樂意給你報銷棺材板和火化的錢。”


    荀若素眼前絲絲縷縷的黑暗終於散盡,開始看見一些東西,頭疼消停得很快,她又狠狠吸了兩口氣,陳槐月還在邊上兢兢業業地製造陰風,因此這幾口空氣也是冷的,荀若素被嗆到,狠狠咳嗽了兩聲。


    刺進肺部的冰冷讓她又恢複了幾分意識,荀若素並不喜歡在人前示弱,“鬼”這種東西,見你強過自己時便乖乖巧巧,一旦發現你軟弱可欺,就瞬間來勁,她以前沒有可依靠之人,凡事得自己拿起。


    薛彤見她咳得實在厲害,別別扭扭地伸手幫荀若素拍了拍後背,隻是不情願時難免手勁過大,一時之間,荀若素的心肝脾肺腎都被拍得“垂死病中驚坐起”,以為她想殺人滅口。


    “停,停……夠了,”荀若素瞪大眼睛看著薛彤,“我罪不至死吧?”


    薛彤錘鬼時基本都是這個力道,她覺得完全沒有問題,荀若素血肉之軀,又天生怕疼,隻能自己挪開兩步,生怕被薛彤打出內傷。


    木頭小人見荀若素能動彈了,這才張開細長四肢往她身上爬,它急吼吼地拉著荀若素去看地上嬰靈,明明旁邊還有薛彤這個更好的選擇,它卻直接忽略,碰都不敢碰這位人間的煞星。


    籠子裏的嬰靈也不知怎麽迴事?,平躺在地上動也不動,因為它本身就很瘦小,枯骨包著一層皮,這寮房的地麵是磚頭砌的又不平整,貼地躺著,幾乎像一張薄薄的紙。


    荀若素問,“它怎麽了?”


    這句話原本是對木頭小人說的,結果薛彤先接道,“一個人的魂魄不能分為兩部分,附著於檀木之上的得到溫養,日漸強勢,而籠子裏的嬰靈雖然是惡鬼,卻傷在我的手上,要魂飛魄散了。”


    木頭小人因此沒有吱聲。


    它心想,“不是說這位姓薛的姐姐性情殘暴,殺人不眨眼,一句廢話都沒有,上來就物理超度嗎……現在感覺還好,沒有說的那麽不講理。”


    能這麽快就戳穿薛彤的殘暴本性,自然仰賴於它另一半的魂魄——躺在地上沒動靜的嬰靈。


    “有辦法挽救嗎?”荀若素將目光轉向薛彤。


    “有倒是有,但?它魂飛魄散了也沒關係,超度過程中算是正常損耗,哪怕隻留下一魂,它都能重新投胎。”薛彤伸出食指戳了戳天上,“規則也不會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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