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片刻,直到疊在他膝上的臀部被震得陣陣抖動,才醒悟他的企圖,本能的竄起來,卻被牢牢環住了腰部。冰冷的權杖抵在我的脊背上,似一道掙脫不得的枷鎖,又似一根死囚的刑柱,讓人渾身發冷。


    “別亂動,否則我會忍不住把你就地正法。”他的臉貼近我的臉,近在咫尺的雙眸閃爍著一些我看不懂的東西,低聲威脅。


    不忍我有抗拒的餘地,頭就被摁在他的胸膛上,很溫柔的力道。


    不知是否是錯覺,他緊執權杖的手臂似在微微發抖。


    “我終於站到了這位置,但我卻隻擁有你,阿硫因。”尤裏揚斯的手臂勒得很緊,語氣透出一絲寂寥,複又強硬起來,“所以你別妄想,從我身邊逃走。”


    心弦重新繃緊,我縮迴手,暗中痛斥自己竟會因他心軟:“我們這是去哪?”


    “離開君士坦丁堡,去安條克的行宮。”他挑起我的下巴,“留在這太多往事的老皇宮裏,隻會讓我心上生瘡。”


    安條克?這近乎陌生的地名在腦中一閃,我驚了一驚。安條克是敘利亞行省的首府,羅馬東部的大都城,絲綢之路的重要中點……通往波斯的關隘。


    不知安條克離這兒有多遠,我已一下子緊張起來。尤裏揚斯去那做什麽?無暇考慮這個問題,我已被更迫在眉睫的問題纏住思緒。伊索斯還在等我的信號,而弗拉維茲與我才剛剛相見……


    用力推開尤裏揚斯,我拉開緊閉的百葉車窗。窗外是飛逝的城區之景,奔跑追隨的人群像浪潮一樣緊追其後,不遠處佇立著一扇高大的城門,外麵等待著的是我全然陌生的風景。雨下得很大,水珠撲在我臉上,正如接踵而至的焦慮。


    而我卻什麽也不能做。我無法讓這車停下,隻能期冀伊索斯的毒已順利解除,他們聽見外麵的動靜,會伺機自己逃走。不甘的狠狠捶了一下車門,我便被尤裏揚斯重新拖入懷裏:“怎麽?舍不得這裏?還是…舍不得被我關著的同伴?”


    我警惕地一下直起腰,他發現了?抬眼撞見那試探意味的眼神,我又生出幾分僥幸。生怕被他看出破綻,我勾住他的脖子:“不,我隻舍不得你。”


    這話一出口,連我自己的頭皮都發了麻來。


    眼前濃密的睫毛一顫,泄出一星驚豔的亮色,麵具下紅唇隨之牽起一絲弧度,卻不像有多歡欣:“真動聽。再說一遍聽聽?”


    後頸被攏住,收得很緊。我屏住唿吸,打定主意與他曲線周旋,從善如流:“我舍不得你。”


    話音未落,頭頂轟隆一聲巨響,將我嚇了一跳。有如雷鳴的爆炸聲接二連三,變幻的光線溢入昏暗的車廂,我意識到那是歡慶的煙花,繼而感到一陣喜悅。這無疑是最好的信號,伊索斯他們必會趁此機會行動的。


    尤裏揚斯執起權杖將車簾掀起,將我抱翻過去,湊在我耳畔輕聲:“喜歡看煙火嗎?”


    我抬眼望去,明明毫無心情,卻也不由自主的被天空中的景象吸引。


    一簇簇絢麗多彩的光束猶如漫山遍野的鮮花,爭奇鬥豔在陰霾之中綻放、燃燒、噴薄,在短短一瞬之後,就宛如燃燒的飛蛾,又像流星織成的大雨,像奔赴戰場的金戈鐵馬,朝無垠大地與廣闊大海前仆後繼的墜落下去,壯烈而又淒美。


    “很美是不是,但你看它們,轉瞬即逝,永遠來不及留住煙火的光芒。”


    親吻落在耳畔,一股沒來由的哀傷沁入心間。摟住我腰身的手又用力幾分,使我與他的身體緊密相貼:“唯有奪去火種,讓他無法燃燒,緊攥在手心,才能感受到光熱…你說是不是?”


    這語氣既纏綿悱惻又危險至極,像一縷蛛絲勒著咽喉喘不上氣:“可煙火從不是炭火。攥在手裏,隻會被灼傷。”


    “我情願被灼傷。”他輕聲耳語,唿吸燙得灼人,“你最好把我焚成骸骨,燒成灰燼,阿硫因。因為我和你,這一世至死方休。”


    心頭狠狠一震,一簇煙火猝然攀上高空,轟轟烈烈的怒放開來。至耀至亮的光芒撕裂雲翳,仿佛焚燒了整個穹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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