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刀法固然精彩,卻不及桌上的春光一半耐看。”


    我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才一眼注意到自己從衣擺側麵開叉的縫隙裏露出的大腿。這可惡的衣服!


    未免在他麵前顯出失措,我假作毫不在意的雙腿交疊,壓住了衣縫,又拾起一把銀叉,抖了抖腳丫:“副帝大人,我可沒閑情逸致陪你用餐,不過練練眼力,倒還是有興趣的……你不介意的話,可以陪我玩個遊戲嗎?”


    威脅意味的說著,我將銀叉瞄準他的麵具。


    “如果那遊戲需要脫了衣服……跟你去床上,我倒是十分樂意的。”


    我驟然被嗆到,嘴角不由自主的繃緊,一時說不出話來。


    尤裏揚斯微微仰頭,喉頭滾動了一下,溢出一聲輕笑。


    繼而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頸項,將托加袍本就鬆垮的襟口扯鬆了些,露出一片胸膛。


    他出了很多汗,白皙的皮膚濕漉漉的,在燈火裏泛著粼粼的光,好像一條剛蛻皮的蟄伏的蟒蛇。我也忽然感到了幾分熱意。窗戶緊閉著,室內悶熱,桌上的燭光更增加了溫度,讓人口幹舌燥。我拽了拽身上華服高束的衣領,才解了一顆絆扣,便察覺對麵的眼神暗了一分。


    默不作聲的將扣子扣迴去,我麵色冷凜,試圖將那侵犯人的目光抵擋在千裏之外:“假如你無意與我們合作,就少在這拐彎抹角,浪費我的時間。”


    他盯著我的衣襟,唇畔微漾的一絲弧度放浪而妖嬈:“假如我們先來一場激烈的性-愛,再談正事,也許就不會浪費時間了?”


    我再也坐不住了。這家夥根本是為了為難我而設宴的。


    一腳踹開椅子,我站起身來,一瞥就看見椅麵上一片汗液形成的水霧。我的衣擺近乎濕透了,黏在臀部上。惱火的扯了幾下,我便徑直朝門口走去。


    “等一等,別急著走呀。”


    背後傳來金屬物接觸桌麵的聲音。


    我的心裏咯噔一跳,迴頭看去,隻見他的手擱在桌上,掌心是赫然一枚發亮的東西。


    那是一尊雕成狼頭的印章,頂端鑲有一顆紅色寶石。


    “你的國王陛下想要的大概就是這個玩意吧?”尤裏揚斯的手指漫不經心地輕撫狼頭,沉默了一會,才笑著啟口,“可我從未要求波斯一方協助我奪位,我的計劃裏並沒有為你們安排位置。的確,在一年以前我們有過交易,但是僅止於戰場,可沒包括幹涉羅馬內政。是波斯王擔心我登上帝位以後違背承諾,所以才派你們進宮刺殺君士坦提烏斯,以便日後分一杯羹。”


    “那你還囉嗦什麽?”我挑起眉毛,“擔心我們過河拆橋?”


    “不……”尤裏揚斯眯起眼,“君士坦提烏斯熱衷於在東方開辟戰場,波斯人比我更希望他死。我不擔心你們會放過他。雖然我的計劃已經很周全,但沒錯,有你們相助,我的勝算更多一分。可是波斯與羅馬是百年夙敵,要將這麽重要的東西交出去,我該憑什麽相信你們呢?”


    他頓了一頓,抬眼盯著我,眼瞳中火光跳躍:“總得拿出點誠意來吧?”


    我唿吸一緊,想起伊什卡德的囑咐,一使力將桌麵上的日曜之芒推了出去,“這還不夠誠意?這可是我們波斯人的國寶。如果國王陛下不是誠心想跟你合作,完全可以命我們帶著它一走了之,何必冒險進到敵人的地盤裏來?”


    “假如波斯王派了別人,當然不夠。但是因為是你……”尤裏揚斯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染著嗜血的意味。他將匕首拔出刀鞘,冰棱似的手指劃過刀刃,鮮血一滴一滴落入酒杯,“所以夠了。來,替我與你的國王陛下歃血為盟吧。”


    他在桌子那頭起身,染血的手舉起杯子呈對著我。


    這種結盟的傳統,波斯與羅馬一樣。


    我的目光聚在那杯搖晃的酒液上,心髒在胸腔砰砰狂跳,好半天才挪動了腳步,一寸一寸的移到尤裏揚斯麵前,接過了那杯酒,劃破手指,將血擠了進去。


    按照規矩,下一步,我們就得一人喝一口這杯酒。見他把杯子遞過來,我警覺地抬手擋住,“你先喝。”


    他對我懷著邪惡的企圖,我必須得小心。盡管伊什卡德他們就在外麵,我還是得提防這家夥下毒。


    “戒備心還真是強。”尤裏揚斯無所謂地飲了一口,舔了舔嘴唇,又遞到我麵前:“該你了。”


    我吞了一口唾沫,一把將酒了接過來。杯子裏酒液呈現出一種鮮豔的猩紅色,讓我心頭發怵。念起日曜之芒的匕身為純銀打造,我抓起日曜之芒往杯中一試,見它沒有變色,才象征性的淺啜了一口。


    做這一切的時候,尤裏揚斯目不轉睛地端詳著我,燭光中他的臉半明半暗,陰影變幻,麵具下遮掩的神情晦暗不清,仿佛藏身暗處的邪魔在窺視著一個無知孩童做徒勞掙紮。我被他看得的脊背發涼,擱下酒杯,“好了,軍符。”


    “你可以自行取走。不過你眼前並不是完整的,這是一隻母狼,”他指了指軍符上的狼像:“還有一隻公狼,它們在一起才能號令戰狼軍團。”


    尤裏揚斯展開手,將軍符向前推了幾分。


    “你準備什麽時候交給我們?坐穩皇位之後?”我掃視過軍符周身,才發現它確實缺了一半。


    “當然,這是製衡的唯一方法。否則我怎能保證不會把自己置於腹背受敵的境地呢?”尤裏揚斯靠在椅背上,下頜微微仰起。嘴角仍噙著笑,眼睛卻很深,透出一種不容置喙的銳色。他漫不經心的把玩著手裏的酒樽,我卻不禁想象出了他拿著權杖,坐在那把高高的金交椅上睥睨天下的樣子,忽然感到一陣窒息。


    算了,拿到軍符的一部分,也不算全無收獲,迴去稟報伊什卡德再做商議。


    “還猶豫什麽呢?過來啊。”


    他盯著我,低聲吐詞,眼睛勾人攝魄。


    不好的預感在空氣中悄然蔓延,侵入口鼻。我警惕的走近他身邊,朝軍符伸出手去,一股無形的危險氣息立刻自他身上撲麵而來。在碰到它的一瞬間,幾乎同我預想到的一樣,尤裏揚斯伸手擒住了我的手腕。


    我則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了桌上匕首,對準了他的咽喉。


    他抬起眼皮逼視我。燭火將他的雙眼耀亮,宛如暗沉的夜穹被黎明籠罩,隱約能窺見雲翳下碧藍海麵的一隅,卻不真切。


    隔得這樣近,在光線下,我才發覺尤裏揚斯的眼睛與弗拉維茲那樣相像。


    仿佛與夢中之人對視,我的心跳得厲害。


    “你大可以割斷我的咽喉……死在你這樣的美人手裏,也不失為一樁幸事。”尤裏揚斯抬起頭,嘴唇彎如月勾,“啊…看你的手還在流血呢。”


    近在耳畔的低笑暗啞蠱惑,他昂著頭,白皙的脖子抵著我的刀刃上,一隻手卻緊緊扣住了我的腰,張嘴含住我割破的手指,吮吸起來。


    我猝不及防地被嚇了一大跳,反手抓起刀刺進他的肩頭。刀刃刺破了他的皮膚,沁出一線豔紅的血跡,好像雪地上綻放的薔薇。但他抓著我的手握得極牢,好似篤定我不會用力往下捅。


    他眯眼盯著我,唇舌放肆在我握刀柄的指頭上流連,輕柔纏綿。麵具的孔洞裏的眼瞼低垂,濃密睫羽如烏雲密布,底下是一片飽藏著愛·欲的海,隨時能化作一場暴雨傾泄而下。一絲絲異樣的酥·麻感從指尖直抵心髒,我從手腕一直抖到胳膊,刀柄幾乎脫手掉落。我不得不雙手握緊匕首,半是威脅,半是懇求:“能不能把你的麵具取下來讓我看看?”


    “可以。”尤裏揚斯的臉湊近了些,手臂摟得更緊,使我跌坐在他身上。我被巨大的期盼所控,無暇掙紮,屏息凝神地騰出一隻手去揭他麵具,卻被他搶先抓緊了,扭按在腰窩上,“但有個條件。”


    “什麽?”


    理智提醒我危險逼近,我卻如著魔般,情不自禁的任他牽著走。


    “你說呢?想看我的樣子,當然是要付出代價的……”


    尤裏揚斯湊到我耳邊,嗓音低柔纏綿至了極,近乎引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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