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頭巷尾,不同於長寧酒樓新開張的熱鬧景象,四喜樓裏的生意有些慘淡,但作為主事的鍾芙卻不擔心,她一早就打聽過那家酒樓,得知幕後老板是蕭長珩原先還擔心了一把,可後來見他將酒樓定位在平頭百姓,就知道這人外行,說不準隻是個玩樂罷,撐不了多久。


    “小姐,你看用不用我找人去長寧酒樓……”秦越殷勤的站在一邊,臉上堆著狡詐的笑意,試探詢問鍾芙的意見。


    鍾芙當下喝止,目光淩厲地掃向秦越,“你當蕭長珩隻是普通商賈麽,撇去他小侯爺身份不說,光是與他對上的商家沒一個落得好下場的,如今他分明與我們別開苗頭,難不成還要自動去挑事惹禍上門麽,愚蠢!”


    秦越頓時噤聲,臉上訕訕,“小姐,小的一時糊塗,也是心急的,小姐莫怪。”說罷似是想到了什麽有所感歎道,“要是老爺子那本食譜還在就好了。”


    “……哼,老爺子最疼鍾寧,說不準就留給她了,可惜是沒找到。”鍾芙聞言緊著眉頭,亦是頭疼,連帶著看向秦越的目光也愈發不善,“秦越,你味覺已失,我留你是念在你是老爺子傳人的麵兒上,再給你兩個月,若是還帶不出你手下徒弟,四喜樓的生意拖不起,也養不起閑人。”


    秦越胸口一堵,自然明白是這人想過河拆橋,自己沒了利用價值想一腳踢開了,哪有這麽好的事,隻是礙於她身邊那神出鬼沒之人,他知道的太多,可不想連自個兒怎麽死的都不清楚,堪堪應下,扮得頗為窩囊,心裏卻是想著如何翻身,那新來的三小姐是個單純的,不妨……


    “還杵著做什麽,有這空閑功夫就多教點徒弟,好讓他們盡快出師。”


    “噯,小姐吩咐的是。”


    秦越躬身退了出去,臨到走廊,瞥見一抹黑色身影入了鍾芙的書房,下意識地上前了一步卻又頓住了,想到先前那個倒泔水的下場,盯著那扇木門,終究是目光沉沉地下了樓。


    要對付鍾芙這樣猶如毒蠍般的女人,他還得好好謀劃才行,尤其是她手下那神秘人。


    書房裏,鍾芙瞧見來人彎了嘴角,眼眸裏升起一抹喜色,“可是事情有進展了?”


    那人帶著黑紗鬥笠,悶不吭聲地從懷裏取出了一本簿子,扉頁上還沾染著點點暗紅血跡,鍾芙不甚在意地接過,匆匆翻了幾頁,眸子裏燃起光亮,“沒錯,是吳善明的筆記,是這賬本。這上麵的血跡是……”


    “小姐身邊有內鬼,小人就是從他那兒搜得的賬本,順手就將人除了。”


    鍾芙一愣,想到自己身邊消失兩天的人,呐呐問道,“你說……季然?”


    那人點頭。


    鍾芙攥緊了簿子,腦海中快速掠過與他相關,卻想不到他與何人有關聯,但若要說會派人到她身邊的不作幾人猜想,幸而阡陌除去的及時,並未走漏什麽。


    “小人還發現有一夥人在找這本賬本,頗能隱藏,若非季然有鬼,解決之時露了馬腳,未必能發現有這麽夥人。”


    鍾芙似是漫不經心地摩挲著賬本上暈染開的殷紅,與那指甲上的豆蔻紅相唿應,取了油燈點燃,拿著賬本點著了火,慢悠悠地凝視著燒起來的賬本,嘴角勾起一抹詭異弧度,“無妨,如今沒了證據,我看他們能奈我何,哈哈哈哈……”


    火苗晃動,映襯著鍾芙有些扭曲的笑意,頗是滲人,然房中佇立的第二人始終垂首而立,如木偶般隨主人擺控。


    “此事已了,你就迴來我身邊罷,頂替季然的位置。”


    “是,小姐。”


    巷尾的長寧酒樓,開了免費品嚐的流水席,一直擺到了街上,那場麵叫一個熱鬧。重寧先前擬定的幾道菜供不應求,頗受好評,看著這般火熱,重寧有些錯覺,爺爺還在時的四喜樓也是這般,即便高價,也是一位難求,如今因為她和鍾芙……


    蕭長珩似乎是感覺到她情緒的低落,帶著她來到了後院的清淨地,命壇九去泡一壺好茶,二人坐在石桌旁歇了下來。


    “阿寧是在擔心四喜樓?”


    “我……畢竟是鍾家的人,蕭大哥說句真心話,鍾芙已將爺爺做菜的心意毀的麵目全非,如今的四喜樓早不是以前的四喜樓了,奈何我現在沒有能力去扭轉它的改變。”


    重寧晦暗的眸子低垂著,幽幽的歎息一聲,一時沒得注意,卻是在以鍾寧的思維說話,嚴格起來重寧哪裏會知道以前爺爺的四喜樓,抬頭瞧見蕭長珩沉沉的目光,以為自己漏了馬腳,連忙補救,“我常常聽風伯說起爺爺做菜的樣子和那時的四喜樓,覺得現在姐姐接手下的酒樓有點不一樣了。”


    蕭長珩不置可否,又簡單說了幾句寬慰的話,提議置之死地而後生,重寧本想詳細問問怎麽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法,蕭長珩神秘的笑了笑,隻道現在還不是時候,重寧又是一聲歎息,終究是不忍心爺爺的心血付諸東流。


    正說著,藤蔓掩映下的後門突然傳來了幾聲篤篤篤的敲門聲,略有節奏。壇九正端著茶來,聽著聲兒機靈地關了與前廳的隔斷,匆匆放了茶盤,守著那隔斷了。


    蕭長珩起身過去開了門,就看到一行人扛著一長短的布袋匆匆而入,重寧下意識地退了幾步,這是蕭長珩的人,她也不便去窺探。蕭長珩腳步一頓,輕輕道“阿寧,不必避嫌。”隨即拉住重寧上前。


    往那布袋口子探去,正好看到為首一人扒開了的口子,露出一張熟悉的人臉來,麵色慘白,嘴角溢血,眼睛睜得大如銅鈴,似是不可置信。


    重寧死死盯著,眼前突然多了一雙大手牢牢遮擋,重寧咬緊了下唇,提起顫著的手握住了蕭長珩遮擋在眼前的手,慢慢拉下,隨後走上前了兩步,哽著聲音道,“這……是怎麽迴事?”


    被重寧問話的那人側頭看了蕭長珩一眼,見他點頭,說道,“屬下夜裏發現鍾府外宅有動靜,進去看的時候發現這人被刺在地,與刺死他的黑衣人交過手,那人武功不弱,但未作糾纏就離去了。這人念著賬本,鍾芙的,我就想會不會與主子找的有關,可惜沒撐過去,隻將人帶了迴來。”


    “他是因我而死的。”重寧撫上季然不肯瞑目的雙眼,待縮迴手時發現季然仍圓睜著眸子,再忍不住酸了鼻子,小聲抽泣了起來,一條人命,是自責,亦是懊悔。


    蕭長珩眼裏掠過心疼,挨近她小心攬她入懷,低沉著聲音安撫道,“那人殺他奪了賬本,是為了鍾芙,這不是你的錯,是鍾芙。”


    重寧揪著他的衣裳,聽著他重複著,抽搭聲兒漸弱,慢慢緩過了勁兒,恢複了幾許清明,忽而異常堅定道,“季然,我一定會幫你報仇的。”


    蕭長珩再度伸手拂過他未闔上的雙眼,隻感覺手下一抹濕潤,離手後發現季然閉上了眼,眼角流下一行血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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