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雞打鳴,日出漸升,暮月消沉,天也亮的越來越早,院兒裏梧桐樹上的喜鵲正在樹枝上橫著,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直到一道熱情的拔高聲響起,驚的樹上的鳥兒撲閃的翅膀四處亂竄,一溜煙的飛走了。


    “重家妹子,在沒在家?”那聲音頗為爽朗明快,就像一團火紅的苗兒瞬間滾滾染著人的心緒,在這暮冬聽著愈發感覺舒坦。


    楊蓉聽到屋外的喚聲,連忙放下手裏的針線活兒,一臉笑意的出門應聲,“誒,素英姐,快進屋裏頭坐!”


    重寧跟在楊蓉身後探頭瞧著,來人直直在站在門口,身量苗條,體格風騷,丹鳳的狹長眸子,薄嘴唇,臉龐清瘦卻不會給人刻薄之感,晨光下一襲幹淨利落的白皮襖子愈是襯托的那抹質樸與眾不同。這麽瞧著,倒覺得石頭是個好投胎的,樣貌仿了她娘的優點,體格上仿了張大叔的高大健壯,活脫脫長長成了一個俊朗的小夥兒。


    跟在薛素英身後的石頭和石頭爹神情卻都一個模樣,隻憨憨的笑著,像是個將軍身後扛把子的兵,訓得服服帖帖的。


    三人一起隨重寧母女進了屋子,家裏的板凳不夠,重寧又搬了兩個小馬紮,石頭和她一人一個老老實實坐在大人旁邊,也不出去玩,說實在的重寧有些好奇夫婦倆的突然造訪,尤其薛素英時不時落在她身上的視線更是讓她覺著似乎與她有關,自然就留下了。


    薛素英再次爽朗的笑了,“昨兒石頭這孩子急急忙忙跑迴家,也不說前後緣由的就開始問他爹攤位租銀問題,把我兩口子都問懵了,這不,我細問下之後才知道咱家阿寧想在集市擺攤賣吃的。”她眸子轉向重寧,一臉的疼愛樣,就跟看自己女兒似得,她也向來不把重寧當外人,“阿寧,嬸嬸說的沒錯吧?”


    重寧笑笑,隨即認真的點點頭,“嬸嬸,我爹得病去的,把家裏耗了個空,如今我和我娘相依為命,想尋個掙錢的生計幫襯家裏。不過我就隻會做點吃的,想擺個攤兒賣早點,就順道就跟石頭哥打聽下。”提到租金,她臉上興奮一下子黯淡下來,轉而擔憂的低聲道,“要是租金太貴,還是得另想法子。”


    “成,甭管它租金多貴,嬸嬸支持,能成!昨兒讓石頭帶迴去的我跟你大叔是搶著的,一個大老爺們兒的也不曉得讓讓我,可見你做的有多好吃,不愁賣不出去,嬸嬸倒是有個想法,阿寧聽聽怎麽樣?”


    重寧心中其實也有個想法,隻道適當的時機說出來,薛素英是長輩自然先說,客氣著道,“嬸嬸說罷。”


    薛素英並沒有先說想法,而是先把攤位租金的事給重寧說了下,泗水集市一個攤位占地超過一丈方圓的每月要交給衙門一兩銀子,算是租地金,也把稅金包括進去了。不到一丈的交八錢,也就是八百文,指明了不能在主幹道和別人門店外三丈內的地兒擺攤。


    而石頭家的攤位不到一丈,也就是每月要交給衙門八百文錢。


    薛素英看自家兒子直愣愣一直瞧著重寧,眼裏心裏都移不開了,她也是看著重寧長大的,更是喜歡阿寧這孩子的單純性子,遂打定主意道,“石頭仿了他爹,嘴笨,我就怕他學不好舌兒,來來迴迴的兩家跑著折騰,就一大早帶著他們父子直接過來說,咱們好說好商量。”


    她眸子一閃,異常真誠,直奔重點道,“他們父子打獵是運氣活兒,有時候一個月都出不了一兩次,不過出上一次這一月就不愁吃穿用度,所以這攤位多半時間都空著,還不如讓你去賣些個早點。”


    重寧嘴角不由翹起來,眼中同樣閃著光彩,素英嬸嬸的想法同她一樣,就是合用攤位。她存的錢不夠,能同人搭夥是再好不過,石頭家的情況她知曉,遂一早就動了這念頭。


    “阿寧隻管賣,攤位租銀的事別擔心,包在你張大叔身上。”


    楊蓉和重寧異口同聲的說道,“這不成。”


    重寧神色感激,卻是斬釘截鐵道,“嬸嬸,張大叔,你們已經夠照顧了,承不起這麽重的情,要是一分錢不出,我寧願不去擺那攤子。”


    一旁坐在小馬紮上的石頭比重寧還慌張,卻不知道要說什麽,張了張嘴又閉上了,憋的一張臉都成了麻花。


    薛素英對重寧的品性愈發認可,本身也是個爽快人,猶豫了半晌再次給拍板定下了,“阿寧是個好姑娘,聽嬸嬸的,頭月一個銀錢都別出,若是以後生意好了,咱們再商量著來如何?”


    重寧還是不同意,與薛素瑛又商量了幾句,原本重寧要對半分攤,最後薛素瑛以長輩的身份硬是改成了,三七分,集市攤位上重寧家出兩錢四,石頭自家出五錢六,頭一月兒的延後到下一月一塊兒支付。重寧見薛素瑛十分堅持這點,感激之餘不好拂了長輩的心意,於此攤位合租的事就這麽定了下來。


    這事成了石頭比重寧還要高興,父子倆一合計當下就把小推車的事兒包攬了,張大勇去林子裏砍了棵大樹,詢過重寧要求後就開始動手了。


    重寧也沒閑著,她心中早有想法,著手準備起了食材,加上楊蓉緊趕慢趕的將那些衣裳繡花繡完,重寧手頭有了錢,幹勁越是大,忙東忙西,都快不著家了,石頭還十分好奇的問重寧想賣什麽早點,重寧隻是咧著嘴神秘的笑笑,隻道開張了去嚐嚐便知,於後再不張嘴多說一句關於早點的事,撓的石頭心裏癢癢的。


    二月十九,天還黑乎乎的,重寧與石頭摸著黑帶了不少東西去集市,楊蓉本想一同隨去,隻是拗不過重寧,還有幫勸的薛素英就隻好在家歇著,繡繡活兒。薛素英想讓倆小家夥多些時間相處,隻叮囑了石頭好生照顧著,自個兒拉著張大勇預計起什麽時候能喝上婆婆茶,是越想越高興。


    清早的集市已經是熱鬧的狠,賣包子,賣混沌,還有賣牛肉麵的一些早點攤子已經陸陸續續來上人吃飯,飄香混雜,饑腸轆轆的人們不管好不好吃便挑揀一些填了肚子。


    石頭已經將桌子凳子擺好,重寧也生好了火,灶火上擺起鍋子,石頭給重寧卷了袖子道,“阿寧,你趕快做。我娘有事交代我辦,我去去就迴。”


    重寧點點頭,“快去吧,迴來就有的吃了。”


    石頭並不放心,三步五迴頭的瞧了又瞧,重寧揚了揚脖子,示意他趕快去吧,石頭這才急匆匆的走了。


    說完她便神情專注起來,舀一勺麵汁倒在刷了油的平鍋裏,用幹淨的竹片刮著麵汁轉了一圈兒,圓乎乎的麵餅,打了個雞蛋進去,用竹片刮散,小手靈活地轉上幾轉,把蛋汁均勻地抹在麵餅上,待麵餅的一麵熟了再將整張麵餅翻過去烘另一麵,稍稍有些焦意,香味四溢時取出,切成四小塊兒,用小刷子蘸了些她調好的香菇肉醬,最後裹上醬菜丁蔥花等小菜兒一卷,就成了。


    香味頓時就在越來越喧鬧的大街上引起了來往行人的注意,有人就探著腦袋看過來,享受般的閉上眼睛又聞了聞,“好香呀,小姑娘你做的這是什麽好吃的?怎的沒見過!”


    重寧揚起臉,嘿嘿一笑,“煎餅稞子。”


    “給我來一個嚐嚐。”那人捂著咕嚕嚕的肚子,再是忍不住香味的誘惑,哈喇子都要快流出來了,連價錢都不問,直接說道。


    重寧拿油紙包裹遞給他一個,細心道,“燙,您慢點吃。”


    那人哪裏還能聽重寧的忠告,一口咬在嘴裏,酥香四溢,雖燙的直伸舌頭,可也忍不住等它溫些便吃完了,覺得不夠吃,又拿了兩個,聽重寧說六個銅板,想著裏頭咬到的肉沫兒也不覺得多,付了錢後心滿意足而去。


    很快重寧的攤子便陸陸續續來了人,大家吃著都讚不絕口,煎餅稞子已然供應不足。除了現做的煎餅稞子,推車上蒸籠裏熱騰騰出爐的各式花卷兒也被搶購一空,重寧一個人稍顯吃力,換上了新一籠繼續蒸著,旁邊的人也不散,耐心候著。


    等石頭帶著一個孩子趕來的時候便是看著長長的隊伍,小男孩手裏握著幾個銅板抬起臉一副懵懂天真的神色,“石頭哥哥,咱們還要去大姐姐那買吃食不,還用我去誇好吃嗎?”


    石頭咧嘴笑,摸了摸小不點的腦袋,娘說一開始做生意不易找個小孩子去嚐一嚐把名聲打開,現在看來阿寧的手藝已然不用這樣,香味早就染了他人的味覺,遂搖頭說不用。


    “那我把錢還你吧。”


    “不用,自個兒留著買你最喜歡的糖人吃。”


    小男孩開心的笑了,反倒瞅了瞅重寧那邊的攤子說,“我不吃糖人了,我要吃大姐姐做的這個,聞著比糖人好吃。”說著便去排隊了。


    石頭放心的一笑,突然肚子也咕咕的叫起來,摸了摸餓著的肚子,臉上一窘,也跟著小不點上去,看重寧被熱氣熏紅的臉怔了個神兒馬上上去幫忙了。


    “石頭哥忙完事兒了?”有了石頭加入,重寧稍得了空檔問道。


    石頭哼聲應了,兩人並肩站著,一塊兒被撲騰起的熱氣熏了臉兒,都透著紅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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