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氏集團的總裁辦公室裏,桌子上,除了厚厚的一打文件,還有一個紫色的水晶球泛出幽暗的光芒。


    慕炎熙仰靠在椅子上,望著那個渾圓的球體發著呆,不知道是因為什麽,他對那個機場裏向他探出稚嫩的小手的女孩一直記憶猶新。


    以前的他,並不是一個有多喜歡孩子的人妗。


    難道是因為她那張過於精致的臉孔麽,還是她眉眼間那一點一絲的熟絡感?


    伸手把那個水晶球取過來,上麵用筆刻著幾個字,歪歪扭扭顯然也是那個孩子的手筆,蘇染染,應該就是她的名字吧,她姓蘇跬。


    如此熟悉的姓氏,叫他每每思及就難免心潮湧動的一個字眼。


    取了手機,把電話打到美國舊金山的白偉那裏,這段時間,他因為一個親戚病重,一直守在那邊。


    而之前也是白偉在醫院裏意外相遇了蘇意淺,進而找到了高崎的診所,可是還是晚了一步,慕炎熙聞訊匆匆飛過去時,那個女人又一下子消失了蹤影,隻讓他空歡喜了一場。


    他因為公事迴了國,卻依舊囑咐白偉查詢她的下落,不惜再多的財力物力。


    可是,白偉也沒能帶給他什麽好消息,托了很多人找,依舊沒有蘇意淺的下落,亦再沒有出現在高崎的診所。


    慕炎熙皺著眉頭放下電話,悵然若失。


    猶如幾年前,她那般毫無留戀的離開,連一點線索也沒留給他。


    她失蹤了四年的光景,他苦苦找了她四年,好不容易知道了她的訊息,卻還是失之交臂了。


    點燃一顆香煙,用力的吸上幾口,煙霧馬上繚繞起來,把他一張晦暗不明的臉孔籠罩起來。


    敲門聲響起來,秘書進來提醒他,睢縣一高的校友會,他是答應過去參加的,現在已經到了該動身的時間了。


    他本來無意去湊這個熱鬧,可是不知為什麽,想要拒絕的話沒能出口。因為在那一刻,他想起了蘇意淺,那個自稱是“癩蛤蟆中的極品”的他的初戀女友,睢縣一高,是見證了他們那段澀澀的初戀的地方。


    “準備車子,我馬上下去。”


    交代了秘書一句,他隨即起身,套上西服外套,就要踏出門去,卻又想起了什麽,迴身把那個水晶球塞進口袋裏,這才出了辦公室的大門。


    ……


    校園裏,今日異常的熱鬧,舊地重遊,真真一臉的興奮不已,慕炎熙卻一直板著臉孔,目光一直在人群裏掃來掃去。


    明知道,她根本不可能過來的,明知道她避他之不及,怎麽可能出現在這樣的場合,他一絲苦笑。


    有人留意到了他的存在,馬上聚攏過來,簽名拍照外帶一大堆提問,他一一含笑迴應。


    老校長安排他給學弟學妹們做一個關於他白手起家的演講,借以激勵下一代積極進取,他今天不會很輕鬆,時間安排得很緊。


    真真覺得在他身邊有些乏味,抽了個空擋和他知會了一下自己溜開了。


    她裹著厚呢大衣,一個人在林子裏兜兜轉轉,在這裏讀了幾年的書,多少是有感情的,一草一木都覺得親切無比。


    “學友,這是你的表麽?”身後,清越的女聲響起。


    她下意識的去看自己空蕩蕩的的手腕,限量款的百達翡麗,價格叁仟萬元人民幣的頂級名表,不知什麽時候掉了,她竟然都沒有察覺。


    迴轉身,望一望迎麵而來的女子,年輕漂亮,帶著淺淺的酒窩,正把那隻貴的離譜的表遞過來給她。


    “謝謝你。”真心誠意的道了聲謝謝:“我叫真真,你叫什麽名字,交個朋友好麽。”


    這塊表是在美國時慕炎熙送她的生日禮物,那時候,他可是傾其所有才買的這一塊表的,所以於她而言,有著不比尋常的意義,等於是記載了他們那段不堪迴首的狼狽落魄的時光。


    劉陌陌其實是不識貨的,沒有接觸過上流社會的她,自然是識不得這種極罕見的昂貴名表的,所以一副不以為意:“有什麽的,不用謝,交個朋友倒是不錯的,我叫劉陌陌。”


    “以後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找我。”真真一臉的豪氣亦是發自肺腑-而且,她也的確有這個資本。


    劉陌陌笑笑,本想說句拒絕的話,又臨時改變了主意:“倒是有事讓你幫忙,如果方便的話。”


    真真有些意外,這人也恁直白


    了些吧,改天再說不是還好些。


    “如果有困難就算了。”留意到她的一絲異色,劉陌陌故意道。


    “沒有,你說吧。”


    “我一個朋友,開了一家心理診所,幫忙做下宣傳啊,謝謝了。”


    “這麽點事?”真真有些意外。


    “那麽你以為呢,付我感謝費麽?”劉陌陌笑著說:“當我那麽貪財的。”


    兩個人於是都笑了,相仿的年紀,聊著聊著很快就有些相見恨晚的意思了。


    及至,慕炎熙那邊把電話打過來找人,真真才要離開。


    “改天把你們診所的資料給我發過來,我朋友多,替你宣傳。”真真沒忘了自己的應諾。


    “我明天就發過去給你。”劉陌陌點頭,一麵看自己腕子上廉價的電子表:“你是要去聽演講麽,這個時候要開始了吧。”


    “我,去找我哥哥,自己出來久了,他不放心我。”真真說著,望了望自己的一條假腿,一麵又突然想起了什麽似得:“我們一起吧,他在禮堂那邊。”


    “好啊。”陌陌隨口應她一句。


    禮堂裏,慕炎熙的演講剛剛開始,不過是即興發言,卻也給他說的有聲有色,惹得一眾聽眾屏氣凝神,生怕錯過了什麽精辟言論。


    談的,不外乎他的創業史,單調的話題卻給他演繹的趣味橫生,幽默又不偏離主題。


    尋了一個位子坐下,劉陌陌一臉的崇拜之情加上花癡之態,定定的望著講台上揮灑自如的男子高談闊論。


    其實不隻是她,很多的女性同胞都是一樣的狀態,慕炎熙這種具有著成熟男人的氣質,又有財有貌有事業的男人,魅力不可阻擋,到了哪裏都會引來女性的青睞有加,未婚的巴不得馬上把她釣到手,已婚的懊惱自己嫁得早了些。


    “唉陌陌,待會介紹我大哥給你認識。”真真可沒心思聽什麽演講,一副心不在焉。


    劉陌陌充耳不聞,全身心的投入到演講中去。


    “劉陌陌。”給無視掉的真真提高了音量,惹來身邊幾個粉絲極聽眾的紛紛側目加不滿。


    “怎麽有事麽。”


    “我待會介紹我哥給你認識。”重複了一遍。


    “改天吧,我待會要去找慕炎熙要簽名。”陌陌立馬拒絕她。


    真真無語的望著她,忽然從她的眼神裏品讀出了什麽,賊兮兮的笑著:“話說,我哥長得好帥的,介紹給你當男朋友好不好?要簽名也不急在一時麽,以後有的是機會。”


    “不好。”依舊拒絕的痛快。


    “別後悔呦,過這村沒這店。”真真一臉壞笑,心裏卻在打開了算牌,這個劉陌陌長得不錯,人也很好,真要是能把她和哥哥夠撮合到一起,也是件好事,雖然兩個人表麵上看起來差距大了,可是也總比和蘇意淺要般配的多吧,緣分這種東西,真是說不好的。


    劉陌陌這次當了真,把目光從“光芒萬丈”的慕炎熙身上收迴來,望一望眉眼如畫又穿著不凡的的真真,暗想她的哥哥應該也差不到哪裏去,最起碼是個富二代,這樣的好姻緣的確不應該錯過。


    雖然台上的那個人讓她意亂情迷,可是那個人隻是她遙不可及的一個夢罷了,男神隻能是男神,“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現實生活中的伴侶,不可能如他那般的十全十美的。


    “那,好吧。”


    “不過,成不成我可不管,自己努力爭取吧。”真真大刺刺的道。


    劉陌陌有點鬱悶,她這話說得,好像自己是高攀了她的哥哥似的,不知道是個什麽樣的人物。


    可是,及至演講結束,真真拉著她徑直去到後台時,她忽然就有了一種預感。


    剛剛看演講時,所有人看慕炎熙時都一臉的膜拜,這個真真可是一臉的無所謂,難道?


    後台的人不是很多,慕炎熙正和校方領導聊著什麽,真真本想拉著陌陌直接過去,可是她卻打了退堂鼓:“你先過去吧,我在這裏等一下。”


    “那好吧。”真真看出她一臉的不自在,以為她是顧忌那邊人多,點頭答應:“我馬上拉他過來,等一下就好。”


    她說到做到,三言兩語就把慕炎熙拖出了包圍圈,可是,卻找不到劉陌陌的影子了。


    “你要介紹


    給我的朋友呢?”慕炎熙有些鬱悶。


    “剛剛還在的,大概有事跑了吧-我改天再約她給你認識。”


    “還是算了吧,你朋友都是蘿莉級的,不是我這個年紀能談得來的。”


    “不是的,這個新朋友很成熟的,一定很合適你。”真真依舊堅持:“我改天約她,你不可以不見得,那樣我會很沒麵子。”


    慕炎熙笑了笑,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圖,這些年來,自己的這個妹妹為了幫自己擺脫單身,可是沒少把女人往自己身邊推,可是,心裏已經滿滿的裝了一個人在,哪裏還容得下別人。


    ………………


    校友會的次日,是周日。


    蘇意淺本就想著帶染染出去玩的,既然之前提到了去就讀過的學校看看,索性也就帶她過去了那裏。


    一路上,染染都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她鮮少出門,對學校更是沒有什麽概念,一路上都在問東問東西,比如說那裏人多不多,老師長成什麽樣子,上課又是是要做什麽等等雲雲。


    蘇意淺給她問的忍俊不禁的同時又不免心酸,以染染現在的身體狀況,過於勞累過於興奮都不適合,學校於她而言不過是個可望而不可及的夢。


    自她小時候起她就在四處給她尋找適合移植的心髒,可是,三年過去了,依舊一無所獲,如果再這樣耽擱下去,真不知道她能挨上多久。


    有時候蘇意淺甚至會後悔當初的那個決定,如果不生下她,自己也就不會如現在一般度日如年了,而她也就不會小小年紀就飽嚐病痛之苦,還要時刻準備著死神的光臨。


    可是那時的她,萬念俱灰,隻因為想讓自己的生命裏有所依托,也因為她實在太想有一個孩子來填補她愛情的空缺,生活的無味。


    醫生當時說孩子並沒大礙,而大人卻是有危險的,對自己的性命之憂她沒放在心上。


    可是怎麽也想不到的是,這世上不確定的因子太多太多,百分之五的概率偏偏落到了這個無辜的小生命身上,當醫生一臉沉重的告知她孩子患有先天性心脹病時,她覺得自己的整個人生都跌入了無邊的黑暗中去了。


    帶給了她快樂的染染,同時也給她帶來了沉重的生活和心理上的壓力,讓她這些年一直活的很辛苦。


    ……


    “媽媽,那個爺爺叫你。”蘇意淺正兀自恍恍惚惚,懷裏的染染脆生生的提醒她,手指著一個正向她們走過來的白發老者。


    抬眼望了過去,馬上她就在記憶裏找到了那個人的影子,當初她的班主任黎老師。


    大概有十幾年不見了吧,皺紋過早的堆上了老師的臉,可是模樣卻是沒變太多。


    “昨天的校友會怎麽都聯係不上你,今天你倒過來了,是不是知道消息卻故意沒過來的。”


    雖然學生時代的蘇意淺“不學無術”,可是,在老師的眼裏還是可以和“乖乖女”貼邊的,黎老師的態度裏滿是熱忱。


    “昨天脫不開身,所以今天帶女兒過來看看,好多年沒迴來了,真有點想得慌,老師今天怎麽沒休息呢?”


    “以前的幾個學生昨天沒走,大家一起聚聚,我也就沒得休息-你現在在哪裏上班,留個地址給我方便聯絡。”


    蘇意淺搖了搖頭:“暫時還沒安定下來,等我租了房子再聯係您。”蘇意淺說謊,盡管她知道這個社會裏人脈關係的重要性,但她實在不願意把自己曝光在昔日學友的麵前,那樣做,也就等於是變相的通報了慕炎熙自己的所在地,然後,會很麻煩。


    “來喝杯茶吧,你那屆有兩個同學也在我宿舍裏,大家敘敘舊,我們待會出去吃飯,一起吧。”黎老師看出來她的刻意隱瞞,也不再追問什麽。


    “不了,我隻帶孩子四處轉轉,待會就要迴去了,還有很多事情做。”蘇意淺理所當然的拒絕,一麵又囑咐道:“老師千萬不要和他們講見到我了,會給人說我架子大的。”


    蘇意淺和慕炎熙那場在外人眼裏看起來無疾而終的婚禮,鬧得人盡皆知,黎老師當然也不例外,聽她這麽說,料定她有著什麽難言之隱,也不勉強,點一點頭:“那你自己隨便看看吧,以後記得常過來走走,我先迴去了。”


    ……


    偌大的圓形操場,依舊是往日的模樣,整齊的林立著一圈鬆柏,在一切都蕭瑟敗落的的初冬時分,平添一份生機出來。


    染染一臉的好奇,一會摸摸單雙杠,一會跑去講台上轉轉,再一會又問:“那個紅色的飄啊飄的是什麽東西?


    ”


    蘇意淺笑著撫弄她一頭亂蓬蓬的發:“寶貝兒,那是五星紅旗。”


    “媽媽,那邊好多叔叔阿姨。”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別的什麽事吸引開來,剛才的問題就拋到了腦後,她的話似乎都沒能聽進去。


    蘇意淺一愣,這才想起方才黎老師的話,自己的同學昨晚留宿在學校裏,自然是住宿舍的,而老師宿舍就在操場的右麵。


    抬眼望了過去,人群裏,依稀熟悉的身影,怎麽有點像是慕炎熙。


    按理說,他那樣的身份,哪裏有時間在這裏耽擱上一整天的?


    也許,是自己看錯了吧,蘇意淺這樣想著。


    不過,即便沒有他的存在,她也不願意和這些人打個碰麵,他們大抵會生拉硬拽的把自己扯去飯局的,實在沒有那份心思。


    “染染,媽媽要去衛生間,你在這裏等一下好吧,千萬不許亂跑。”


    “我一定乖乖的。”


    趕在那些人過來之前,蘇意淺疾步拐進了不遠處的廁所。


    一群人相談甚歡,不時的有笑聲傳過來,愈來愈近。


    染染好奇地瞪大眼睛,望著陌生的叔叔阿姨們,黎老師最先留意到了她的存在:“小朋友怎麽一個人在,你媽媽呢。”


    “她去衛生間了,我乖乖的等她。”染染脆生生的作答,目光卻留意向了一個讓她很有熟悉感的男人。


    他身材很高大,一身筆挺的西裝,襯出他完美的身材,五官深刻,神色清冷,一雙眸子深邃不見底,在俊男美女堆裏,卓然不凡的成了理所當然的焦點。


    像是感知到了她的注視,男人緩緩轉頭,望向她,不知為什麽,本來清冷的臉上赫然就掠過一絲笑痕,而後大步走近到她身邊:“小朋友,你好。”


    染染仰頭,稍許的錯愕之後馬上落實了心中的那個猜測:“我不是很好。”


    奶聲奶氣的娃娃音,一本正經的模樣,惹來人群裏幾位女士的笑聲。


    “你怎麽就不好呢,我看你好幸福呢,好吃好玩的。”男人不由得扯起一抹笑,一隻手捏了捏染染沒幾兩肉的的臉蛋。


    染染皺著眉,一臉嫌棄的把臉躲開一點,鄭重其事:“因為你拿了我的水晶球沒還我,我當然不好。”


    一陣嘩然大笑,有人調侃道:“哎我說慕炎熙你可是咱國內首屈一指的大富豪,身價不下幾十個億,幹嘛拿了人家小朋友的的東西不還麽,這要是叫娛記捕風捉影的給報道了去,堂堂的慕氏當家人的麵子可就丟盡了。”


    他們的話,染染聽不大懂,一臉茫然。


    慕炎熙沒忍住笑,站起身,隨手去掏衣兜,記得那個東西他出來時帶著的,可是-怎麽此刻就沒了呢?


    “叔叔,你真的是舍不得還我了麽?”染染一臉委屈。


    慕炎熙哭笑不得,想了想,身上又實在拿不出什麽作為補償的:“不是舍不得,是真的掉了,留地址給叔叔,改天我買給你更好的玩具。”


    所有人都有一種大跌眼鏡的感覺,什麽時候慕炎熙變得如此的有耐性了?


    “不要。”染染拚命搖頭,她還沒適應現在的環境,其實是報不出自己的住址的。


    “還是別在和這小鬼頭計較了,我們走吧,下午我還有會。”有人等的不耐煩了。


    慕炎熙也轉身離開,走出幾步,卻又迴身來:“蘇染染,是你的名字吧,叔叔都記得,今天多大了,你媽媽叫什麽名字,可以告訴叔叔麽?”


    他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麽要問這些,更說不清楚怎麽就會對一個陌路相逢的小不點這麽感興趣,這個孩子身上,總像有什麽吸引了他的一顆心不自主的靠近。


    “我今年三歲了叔叔,我媽媽叫陸陸。”染染脆生生的答他,似乎很不記仇的樣子,實際卻在打著自己的小算牌,這個叔叔應該可以根據媽媽的名字找到自己的住處吧,那麽他剛剛可還說過會給自己買更好玩的玩具的。


    從小到大,她實在沒幾件像樣的玩具,就是那個水晶球,也是高叔叔送她的,她知道媽媽賺錢辛苦,從來不要這要那,可是看到別的孩子玩這玩那,心裏總是癢癢的。


    而且麵前這個帥叔叔,看樣子好有錢的那種人。


    慕炎熙的一張臉再度恢複了淡漠,她已經離開四年了,這個孩子三歲-看她的個子身形,也大抵隻有三歲的吧,四歲的孩子應該不止這麽高。


    而且,這個叫做染染的孩子,她的媽媽叫陸陸。


    “叔叔再見。”


    他已經離開,染染忽然又冒出來一句,慕炎熙楞了一下,這次卻沒有迴頭。


    ……


    蘇意淺的生活就像是一條直線無限延伸下去,那一次和慕炎熙險些撞破讓她小小的忐忑了一把,不過,那天下午,她就得知他已經迴了z市。


    他那麽忙的人,怕是以後都不會再到這裏來的了吧,蘇意淺心裏卻又無端的生出一絲失落,卻因為如此開始關注起他的事來。


    以前,因為不想睹物思人,不想傷口給迴憶一次次撕裂開來,她從來不看報紙新聞,也就不知道四年的時間裏慕炎熙身上發生了怎樣的巨變。


    慕氏財力雄厚,百分之八十的股份都是慕炎熙一手操控的,他主要經營的是餐飲業,包括祁縣在內,很多城市裏都有他開的酒店,總共三十幾家,都是清一色的五星級。


    而他現在隻是作為幕後老板存在,真正事無巨細替他打理著一切的是陳昊。


    而更令蘇意淺震驚的是,方迴和陳昊竟然已經在兩年前離婚了。


    之前她還擔心方迴會透漏消息到慕炎熙那裏,把和她的聯絡也斷了,看來都是自己多此一舉了。


    可是明明是一對歡喜冤家的麽,方迴又那麽得陳家二老的喜歡,怎麽說散就散了?


    而且,現在的陳昊可不比當日,借著慕炎熙的器重大展手腳,怕是追他的女人數都數不過來,方迴一旦放手,怕是就沒有機會了吧。


    還有一件讓蘇意淺奇怪的是,秦嫿和慕炎熙竟然還是沒能修成正果,可是兩個人又依舊保持了曖昧關係,若即若離的叫人頗多猜測。


    不過,不論他們如何,也都和她蘇意淺沒有任何關係了。


    她所要做的就是踏踏實實工作,勤勤懇懇賺錢,照顧好她所剩時日不多,又生機渺茫的女兒。


    她的心裏滿滿的裝了染染,也就沒有多餘的空間再給別人了。


    不過她還是找了時間,聯係上了方迴。


    ……


    方迴依舊是中星國際的職員,已經升任到部門經理的位置,遺憾的是,事業順風順水,家庭卻連遭變故,離了婚倒也沒什麽,有什麽的是父母竟然在短短的四年裏相繼去世,隻落了她一個人形單影隻。


    好在方迴的電話依舊是以前的號碼,聯係上她也不是難事,她在電話裏就毫不留情的對蘇意淺這個“良心給狗吃了的”薄情的小人聲討了一番,然後問清楚了她的住址,放下手頭所有的事,直接飛來了祁縣。


    安靜的咖啡屋裏,患難故友再度重逢。


    各自都已在歲月的洗禮下滄桑了麵龐,也老卻了一顆恨比天高的野心勃勃。


    “哎我說蘇意淺,你玩消失很刺激是不是,你不知道當初你一走,可是弄得天下大亂呢。”方迴不像以前動不動就涕淚橫流的,可是,那句“哎我說…”的口頭禪可一直沒改。


    蘇意淺笑笑:“有那麽誇張麽,我可是給人人喊打的炮轟下落荒而逃的,走了隻會大快人心。”


    見到故人雖說是件好事,可是故事重提卻是很折磨人的。


    方迴喝的是紅酒,一杯下肚麵不改色,儼然已經訓練成了酒場精英:“那件事,其實不是你看的那樣,隻是事有湊巧,才會讓你誤會重重罷了,既然你迴來了,也沒有和高崎修成正果,那就重新接受慕炎熙吧,我看這些年,他找你都要找瘋了。”


    蘇意淺愣了愣,他找她?


    他不是隻要秦嫿的孩子麽,他不是讓自己滾麽,他不是根本就把自己當成了傷害他妹妹的元兇麽?


    他還不接自己的電話……


    方迴望向她:“你不相信啊,你走後的那段時間,報紙電視上都是你的尋人啟事,而且,這些年如果不是為了等你,他為什麽還孑然一身,修煉當和尚麽?”


    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方迴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本質又淋漓盡致的發揮出來。


    蘇意


    淺蹙眉,如果慕炎熙修煉當了和尚,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前仆後繼的跑去做尼姑了。


    “他當初把話說的很絕,是你弄錯了什麽吧?他之所以找我,也許不過是做個樣子給別人看的。”


    “不會的,如果那樣他應該結婚啊,你不是已經放他自由了麽?”


    他的自由是她放的麽,蘇意淺苦笑不語,即便有那一張證書作為牽絆,她何時幹涉過他任何的自由?


    “一切都已經過去了,我隻想安安靜靜的過自己的後半生,不給人打擾就好。”


    “如果你真的放的下他的話,也許可以,不過,既然你現在還是一個人,就不要自欺欺人說自己已經看透了什麽。你們兩個,根本就是一對打不散的冤家。”方迴的臉上染上潮紅,像是有些醉了。


    “那麽你和陳昊呢,是打的散的冤家麽,聽說,他現在可是不比當初,鑽石級別的王老五一枚,你不會後悔對他放手麽。”蘇意淺轉移話題。


    “我和他徹底沒戲了。”


    方迴態度果決,把一杯酒悉數倒進肚子裏,桌子上她的手機,卻在此刻響起來,隻瞥了一眼顯示號碼,就直接按了拒聽。


    蘇意淺奇怪她的舉動:“誰的電話?”


    “一個討厭的人。”


    鈴聲又一次響起,方迴有些不耐煩起來,再按了拒絕,一麵氣鼓鼓的:“每天中午打過來,叫人吃不安生飯,不是公司最近事多,怕同事找不到我著急,早就關機了。”


    電話第三次響起來時,蘇意淺總算是明白了什麽,搶先一步把電話奪過來,放到耳邊,一個“喂”字出口,對方不無欣喜的聲音馬上傳了過來:“方迴你可是接我的電話了,我在你公司樓下等你,請你吃大餐。”


    這聲音怎麽像極了陳昊的?


    她正在犯嘀咕,方迴卻劈手把電話奪了過去:“你去死吧,以後別來煩我。”


    蘇意淺好整以暇的望著好朋友的一臉錯亂,以及她眼底眉梢一閃而過的羞澀,歎了口氣,好事多磨其實是一件很讓人痛苦的事。


    “方迴,不要太小氣的好不好,人家都已經放低姿態了。”


    “說離婚的是他,複婚的也是他,不是放不下夢中情人麽,幹嘛還來和我糾纏不清,不稀罕。”方迴恨恨的說。


    蘇意淺愣了愣,陳昊的夢中情人是秦嫿沒錯的,那麽也就是說是因為那個女人他們才離得婚?


    又是秦嫿,陰魂不散的秦嫿,她不是霸著慕炎熙不放的麽,一直以來緋聞不斷,人們大多把她當成了是慕炎熙有實無名的妻子了,怎麽又扯上了陳昊了。


    “當初,秦嫿鬧自殺,他就很不對勁,後來有一陣子,他都一直和她走得很近,我不高興數落兩句,他就借著酒勁提出來離婚,離就離吧,誰怕誰啊,可是離了婚還不是一樣兩手空空,秦嫿眼裏隻有一個慕炎熙,哪是他追得到的,再迴來找我,當我是候補的吧,什麽東西。”


    方迴一麵喝著酒,一麵把她和陳昊之間的那些過往一點點抖出來,眸光裏,一片水霧彌漫。


    蘇意淺沒法子對她的話做出評判,陳昊的為人她一百個信得過,如果不愛,犯得著吃這迴頭草麽,身邊的女人趨之若鶩,年輕漂亮能幹的都大有人在,她方迴,早已經過了魅力無可抵擋的年紀-眼角的細紋明明都已經若隱若現。


    “別再喝了,你這個樣子就證明你依舊愛他。”


    蘇意淺定定的望著麵前麵色酡紅的好友,忽然在她身上找到了自己的一點影子。


    她和慕炎熙其實又何嚐不是如此,明麵愛著,卻又總在無形中拉開距離。


    可是方迴和陳昊不一樣,有的隻是兩個人之間的誤會和分歧,而他們,牽扯到了上一代的恩怨糾葛,中間還橫了一個親情無敵的真真,一個故友托付的秦嫿。


    “哎我說蘇意淺,剛剛我和你說電話時那個搗亂的孩子是誰?”方迴像是想起了什麽重要的事,終於肯放下酒杯。


    蘇意淺微微一怔。


    片刻的遲疑,惹得方迴就要聲討她時,才終於開口:“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你當初沒把他打掉?”方迴瞪圓了眼睛,酒意去了一半:“蘇意淺有你的,有了這個孩子秦嫿可就不是你的對手了,高啊。”


    <


    p>蘇意淺愣了愣,隨即搖一搖頭,卻沒有解釋什麽。


    “那又是誰的,你不是和高崎沒成麽?”


    “除了高崎就沒人要我了怎的,孩子是我和一個在美華僑生的,可是因為孩子患有先天性心髒病,他一直埋怨我,然後我們就分開了。”


    蘇意淺語氣沉重,目光一直沒有離開手裏的杯子,麻木的表情。


    方迴不可置信的想要在她的臉上找出她撒謊的證據來,卻沒能如願,半晌,才喃喃了一句:“蘇意淺,我好像不認識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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