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國公府。


    王姨娘坐在窗前,手中捧著一隻小鞋子,臉上已是淚流滿麵。


    自從柴靖宇喪生於元安堡的消息傳來,王姨娘便像是魂魄都丟了一般,她是個性情溫婉的柔弱女子,活了二十多年,一直都在受別人擺布,好在她性子恬淡,能夠隨遇而安。


    王姨娘是出身書香世家,父親是同進士出身,本來以她家的身份,用不著給別人做妾,隻不過老父親官場遇到門檻,需要助力,而柴家老夫人看上她溫婉可人,跟她父親一拍即合,她就這樣進了柴家。


    這對於王姨娘而言,給人做妾確實有些委屈了她,後來有了暖暖,她在國公府依舊極為低調,對老夫人更是恭順,很多奴才都覺得,這個姨太太有些軟弱可欺。


    在別人眼裏,她就是一個逆來順受的可悲女子,嫁人做妾,還隻是被當成了一個生育子女的工具,才體會過當女人的滋味,就要一輩子守寡,一個人獨守小院,日子實在寡淡無味。


    而事實上,王姨娘並沒有別人想象般那麽清苦,也沒有覺得自己有多可憐,看著自己的女兒一****長大,她覺得很幸福;懷念一個曾經擁有過她的人,她也覺得幸福。


    當年她被嫁進柴家做妾,本來就已經很委屈了,沒想到那個男人居然對她這個出身名門的美女毫不在意,甚至連冷落都談不上,根本就是不屑一顧!


    更讓她覺得羞恥的,是她居然要靠春藥,才能得到那個男人臨幸——雖然藥是老夫人下的,她無力抗拒老夫人的安排,但她還是覺得說不出的恥辱。


    而那個晚上,那個男人神誌不清,將她按倒在床上,肆意索取,仿佛他苦熬了太久太久,仿佛要將擠壓多年的辛酸苦痛,都發泄出來。


    那一晚上,他一直唿喚著另外一個女人的名字,一個已經死去十多年的女人的名字。


    那一晚上,她出奇得沒有感受到太多屈辱,也沒有自憐自艾,反倒有些心疼起這個不將她放在眼裏的男人來。他心裏究竟憋了多麽深的怨恨,居然這些年對母親冷言冷語,對兒子漠不關心,這世間那麽多美貌女子,以他國公世子的身份,不論環肥還是燕瘦,什麽樣的女人得不到?可他的心卻早就被一個人占據了,即便那個女人已經離開了很多很多年,但她的身影,卻從來不曾淡去過。


    多年來,柴家這位國公世子都是不近女色,就連外人都開始懷疑他是否有斷袖之癖,或者是不是那方麵能力不足,王姨娘也沒少聽見那些下人們的閑言碎語,甚至連她都漸漸有些懷疑了。


    可自從那一夜之後,她突然能夠體會到他心裏的苦,她越來越心疼這個男人,看著他常年緊鎖著的眉頭,她就想拿一把梳子,將他心頭的愁緒梳順,想要拿一隻熨鬥,將他的眉頭熨平。


    就算是他們之間,已經有了那一夜,但他還是對她冷冷淡淡,仿佛她和國公府裏的丫鬟婢女沒什麽區別。


    但暖暖的出現,讓一切有了轉機,他漸漸對她好了起來,或許他自己沒有發現,在關心暖暖的同時,他也很難得的給了她一份淡淡的情感,沒有那麽濃烈,也沒有那麽熾熱,就是那種暖暖的,無聲無息的溫情。


    王姨娘也一直都很疑惑,這個男人如此疼愛這個女兒,但對他唯一的兒子,卻依舊那般冷漠,不過母女倆能夠得到他的關心,王姨娘說不出的知足,那一兩年,是她最幸福的日子。


    直到那一日,他突然暴病而亡!


    他的離世對於她而言,簡直就如同天塌地陷一般,當她終於能夠接受這個現實之後,她不免就會去思考,究竟是怎麽迴事?為何一個人好端端的,就突然會暴病而亡?


    她性情溫和,但卻不是後知後覺的傻子;她出身於書香門第,是個精通詩詞書畫的才女,但卻不像宋清韻那樣,不通人情世故,她很清楚地認識到,他的死肯定跟柴俊義有關,很有可能,這位柴二爺就是罪魁禍首!


    她知道自己的猜測應該沒有問題,但柴俊義畢竟是柴家的二爺,柴樹德一死,他柴俊義便是柴家唯一一個能夠支撐家業的男丁了,老夫人雖然老當益壯,可畢竟還是個婦人,而柴家的嫡孫柴靖宇整日胡鬧,聲名狼藉,柴家將來隻怕還是要由這柴二爺來掌舵的。


    她心中有太多的忿恨,想要替自己枉死的男人討一個公道,但她終究還是忍了下來。


    她還有暖暖,為了自己的女兒,為了他的骨肉,她必須委曲求全,裝作稀裏糊塗的樣子,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但生活總是比想象中還要艱難,有暖暖陪伴,她雖然並不覺得自己苦,但卻依然會碰到很多麻煩,很多難以忍受的麻煩。


    這位柴二爺,一點兒都不像他表麵上看起來那麽正經。柴俊義是妻管嚴,幾乎人人都知道,可這廝的賊心,卻沒幾個人能夠看得穿。比如說整個國公府,就沒有人知道,這位道貌岸然的柴二爺,這位在國公府正經八百的柴二爺,在這幾年裏,曾經借著酒勁,數度走錯地方,三更半夜闖進她王姨娘的院子。


    這位柴二爺,害死了他的兄長還不夠,居然還覬覦起了他這位嫂嫂來!


    什麽是禽獸?


    這便是禽獸了!


    忍!忍!忍!


    為了暖暖不受傷害,為了暖暖不受到驚嚇,她已經忍過好幾次了,每次柴俊義對她動手動腳,撩撥挑逗,她總是義正詞嚴地教訓他一頓,但卻並不將事情鬧大,反倒給他留一點顏麵,因為這種醜事一旦鬧大了,不管她有沒有真被占了便宜,都難免被別人嚼舌根子,她自己被人戳脊梁骨沒關係,可暖暖卻不免會受到影響。


    所以她一邊防備一邊強忍,忍了好多年。


    好在柴俊義雖然背地裏幾度齷齪,卻不敢當真用強,這才勉強算是相安無事。


    這些年,支撐著她的,是對他的懷念,還有精靈可愛的暖暖。


    可暖暖……


    柴靖宇帶著暖暖出去遊玩,結果就在元安堡出了意外,沒過多久,柴俊義便親自上門,給她帶來了一雙小鞋,那是暖暖的鞋,那日出門之前,她親手給暖暖穿上的!


    “什麽意思?”


    當時她紅著眼睛,揪著柴俊義問。


    “沒啥!我是給嫂嫂報喜來著!”柴俊義一臉得意,恬不知恥地道,“嫂嫂有所不知,我派去的人在距離元安堡二十裏外的地方,找到了這隻小鞋,想來暖暖並沒有和柴靖宇那廝一起喪生,多半隻怕還活著呢……”


    “活著……我的暖暖還活著……”聽到暖暖的消息,她都快被狂喜衝昏了頭腦,抓著柴俊義的袖子,便哀求柴俊義,求他一定將暖暖找迴來。


    那柴俊義卻是特意拿著鞋子來獻殷勤的,怎能不乘機占些便宜?


    甚至乘機要挾!


    “嫂嫂,實話告訴你吧,暖暖在哪裏,其實我已經有些眉目了,至於能不能找得迴來,就得看你的表現了!”柴俊義說這句話的時候,滿臉淫褻的笑,“嫂嫂你若是對我這個叔叔好一些,親切一些,溫柔一些,沒準我便賣力一些,真就將那乖侄女兒給找迴來了,如若不然……嘿嘿!別這麽看著我啊,嫂嫂,我給你五天時間考慮!隻要你從了我一迴,我不僅讓人找迴侄女兒,還保證你母女二人,在這國公府裏過得風光得意!”


    如今,已經是第四天了。


    她看著手中的小鞋,怔怔了許久。


    究竟,該何去何從?


    終於,她從懷裏掏出了一塊絲巾,擦了擦眼淚,將那小鞋放在身前案幾上,然後轉身側坐在小軒窗前。


    她開始梳妝。


    此時的王姨娘,已經是一臉決絕!


    為了女兒,她什麽都豁得出去!


    五年前,他突然暴病而亡的那日起,她便下定決心,這輩子,就為他清清白白的活著,再不讓別的男人走進她的世界,不讓別的男人碰她的身子,沒想到今天,還是要對不起他了……


    王姨娘支開了自己身邊的丫鬟,一個人來到了柴俊義的院子。


    她的胸膛裏,一顆心在砰砰狂跳。


    這是她這輩子,做過的最荒唐最羞恥的事了!


    對於這種事情,王姨娘很沒有經驗,她是突然決定來找柴俊義的,事先也沒有跟柴俊義約定地點,不免就有些神情慌張,還努力地躲避著別人的目光,好不容易到了柴俊義的院子,還是不敢往人多處去,隻走到相對僻靜的角落。


    她不由苦笑——怎麽還做賊心虛起來了?


    這時候,有家丁從不遠處走過。


    王姨娘嚇了一跳,她終究還是想要避著別人,看見旁邊的巨大梧桐樹邊,有一間簡陋木屋,便急忙推門進去。


    “啊!”


    這一進去,可著實讓她目瞪口呆。


    屋裏有一男一女,正肢體糾纏在一起,男的精赤著身子,光溜溜的一絲不掛,躺在木屋的床榻上;女的也是坦胸露乳,裙襦也被推到了腰間,正兩手抓著裙角,坐在那男子腰間,威武霸氣地縱馬馳騁呢。


    “啊!”女子被驚動,不由一聲尖叫。


    “誰!”男人也嚇得渾身一顫。


    王姨娘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二夫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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