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臉的東西!”男人低聲罵著她。


    她的視線被男人身後吸引,在那裏,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正被人捆綁著推攘著向她走來,他們的哭喊聲落入了她的耳中。


    “兒啊!兒啊!“再往後,一個男人被人拖在地上。


    她的心漏跳了一拍,想將那被拖著的人扶起“湘郎!“手肘上卻一痛,一隻大掌將她拉住。


    “爹爹做什麽這樣對他!“她怒吼著,使勁扣著男人的手。


    拉著朱湘的仆人鬆手,朱湘重重的落在了地上,他的身體動也不動,頭發淩亂的蓋在臉頰之上,就像是一個待宰的羔羊。


    大紅喜帕蓋在了她的頭上,喜婆牽著她往前,紅色的裙擺拂過火盆險些落在了炭火之中,耳邊不斷的傳來歡笑聲,賀喜聲,她覺得自己是那樣的可憐,這裏那樣的喜慶卻仍蓋不住她內心的傷痕。


    她的腦中隻有那晚他父親的話語“隻要你嫁給餘家,我便放了朱湘“。


    她坐在喜床上,喜帕被人挑起,燭光印上她的臉頰,帶著酒氣的男人靠近她,好陌生,好陌生,她由著那男人擁她入懷,由著他將喜燭熄滅。


    她迫不及待的迴門,仿佛這是唯一能讓她感到希望的事情。


    “爹爹!朱湘怎麽樣了?”


    男人滿臉的笑意終止於她的這句話語中,男人拂袖,她緊跟其後。


    豐盛的菜肴擺滿了桌麵,她的夫君有事未能與她一同迴門,男人的臉色不太好看。


    “爹,朱湘他……”她小心的詢問著,卻未動一筷。


    啪的一聲,銀筷被男人重重放在了桌上。


    “就知道朱湘,朱湘,你的夫君未同你一同迴門,你竟還想著那窮酸小子!”男人忍著怒氣。


    可她卻並不在乎,她的心間隻容得下朱湘一人。


    “你答應我的……“她的聲音那樣小,已含了幾分淚意。


    男人歎了口氣“我已經將他放了,你就好好做你的餘夫人吧,這一世你與他再無瓜葛“男人扔下這句話離開了餐桌。


    她守在餘府中,她的父親執意要她嫁給的人卻待她並不好,進門才不過半年,他便又納了一房小妾,而後便像開了閘一般,兩個三個,漸漸將他的後院填滿。


    她立在他身邊就像是一個擺設,這座餘府成了她的牢籠,隨著年齡的增加,她的夫君越來越不待見她,除開重要的節日,她一年竟也見不了他幾次,空虛之下她開始信佛。


    霜華爬上了她的眼角眉梢,兒子娶了夫人,女人嫁了良人,兒孫繞膝,她的臉上又有了笑容。


    這日她照例去桑南寺上香,卻意外的碰見了一個人,那個人滿臉的疤痕一隻腳還駁著“小姐,是你嗎?小姐?“


    她的眼睛已有些花了,她眯著眼仔細打量著麵前這個人,穿著樸素,她搖搖頭“認錯人了”


    那人卻撲通一下跪了下來”小姐,是我啊花韶“


    “花韶?“這個名字如一記響雷落在了她的心間,與那個被她藏在記憶深處的男人串聯起來。


    她震驚的神色落在了花韶的眼中,她摸摸臉,有些落寞“是了,我這副模樣小姐認不出也是對的。”


    她與花韶互相攙扶著往廟中客房走去,這幾日她都住在這裏。


    花韶的眼睛已不再靈巧,那雙眼已變得渾濁不堪,她十分局促的站在房中不肯坐下。


    她的手覆上花韶的手,那雙手上滿是老繭,指甲縫中還陷著黑色的泥。


    她將一盞茶遞給花韶,想讓她潤潤口,花韶接過,香氣剛拂過她的鼻尖,啪嗒兩滴淚卻從她眼中落下,滴在了茶水之中,這茶水是喝不得了,她想替花韶換盞茶,花韶卻仰頭將茶一口飲盡。


    花韶的話斷斷續續的傳入她的耳中,她手上的茶盞落在了地上,碎成了碎片。


    “老夫人……”屋外侍女聞聲推開門來,她盡量壓住心中的不忿“手滑了不礙事”。


    侍女看看花韶極快的將那碎片清理幹淨了,又重新沏了盞茶放在了她的手邊,侍女退下,花韶複又開口。


    在這場談話中,她得知了她未曾知道的真相,那個深夜裏,花韶為了掩護她被抓,她父親的手腕她多少是了解的,所以當花韶淚流滿麵的說出是她將私奔之事告之她的父親時,她並沒過多的責怪她。


    畢竟她的生世她也是知道的,仍誰也不能鐵石心腸的為了他人拋棄了家人。


    她歎氣勸慰她“好了花韶都過去了,就別再說了”花韶卻不肯,她粗糙的手握在她的掌間,用幾乎哀求的聲音說道“小姐,你就讓我說吧,再不說我這把年紀了,說不定哪天就說不了了”


    原來她嫁給餘家後,她爹是兌現了承諾放了朱湘,但此時朱湘已身受重傷,他的父母是那樣期盼著他,將所有的希望都抱在了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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