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裏加急!殿中眾人神sè皆是一凝,安無忌本yu說出口的話也吞迴了腹中。明昭自然也顧的不得什麽封賞張寶南之事,沉聲喝道:“宣。”雖然隻有一個字,但是眾人都從明昭的話語之中聽出了她的焦急,畢竟八百裏加急,不是大事誰也不敢亂用。


    王定在宮中多年,這等規矩還是知道的,當下快步下了丹墀,向殿外行去。守門的侍衛也早已將殿門推開,此時正當正午,太陽白的耀眼,磚地上暑氣蒸騰,殿門一開,一股熱浪向殿內襲入,立時便熱了許多。但是誰都無心管這些事,一個個的隻巴著眼朝殿外望去,不知道這到八百裏加急到底帶來的是什麽消息。


    王定過不多時便捧了粘著三根雞毛以示緊急的木盒子進來,但是在殿內焦急等候的一眾人心中,王定去得實在是太久了。快步行上丹墀,將奏折盒子呈與明昭退下之後,王定才得以小聲的喘著氣,平息著自己的氣息。


    明昭也一改之前慵懶之態,快速拆開盒上封條,啟了木盒,從中取出奏折,展開來看,那奏折上的字,一字一字皆是殷紅,一股血腥味道更是撲麵而來。這奏章,竟然是以血寫就。


    明昭此時有了身孕,孕吐是經常的,此時被這血腥味一衝,更是禁受不住,臉sè頓時轉白,眉頭緊蹙,咬著牙關,似是在忍著不讓自己吐出來。


    華瑩是貼身伺候明昭之人,見明昭臉sè,哪裏還不明白,連忙招了丹墀下端盂缽的內侍上來,親自接過端在明昭麵前,讓明昭吐了一迴方才好了。之後清水漱口,熱巾拂麵又鬧了好久,明昭才重新拿起了奏章。殿內站著的幾個丞相經此一鬧,個個的也是滿麵關切。


    “皇上。”看著勉強拿起那份奏折依舊麵sè蒼白的明昭,華瑩不禁關切道:“您不舒服,華瑩大膽,請讓華瑩念給您聽吧。雖然於例不合,但是現在您確實不是舒服啊。”


    “是啊。”丹墀下的幾名宰相也出聲附和道:“皇上聖體不適,從權一下也是無妨的。”


    “不必。”明昭揮手道,此時的她,雖然臉sè蒼白依舊,但是卻十分堅持:“朕已經好了,眾卿不必擔心。”當下忍著那股讓她惡心想吐的味道,細細的看了起來。


    明昭天資聰穎,閱讀速度極快,可堪說是一目十行,偏生又過目不忘。半盞茶時間還沒到,她已經放下手中的那份以血寫就的奏折,鐵青著臉,以一種超乎尋常的冷靜說道:“方才還在商議封賞張寶南之事,卻沒想到,還沒議定,他就給朕一個如此大的驚喜。”


    明昭雖然說是驚喜,但是誰都知道她是在說反話,能讓一貫寬厚的明昭如此動怒,再加上八百裏加急,奏章上的那件事……


    劉仲武身為政事堂一眾宰相之首,這等時候,自然是要第一個出來說話的,當下劉仲武踏前一步,躬身道:“請皇上明示臣等,張大人奏報之上所呈究竟是何事。皇上現在孕有龍子,臣還請皇上不要過於動怒,以免傷了龍體。”


    明昭深深的吸了口氣,平定自己的心緒,冷然道:“濮州堤決,黃水洶湧而出,自濮州而南,鄆城、臨濮、離狐、雷澤、乘氏數十城,方圓千裏皆遭洪水,去年花大力氣修整好的白溝也毀於一旦,百姓傷亡,更是不計其數,總之,濮州堤決,黃水千裏。他張寶南整治的好河防。”說到最後一句之時,明昭已經壓抑不住心中的憤怒,怒聲說道。


    “啊……”劉仲武等人齊齊倒抽了一口涼氣,方才眾人還在高興今年河防甚好,沒有決堤,沒想到轉眼間卻……也難怪明昭如此憤怒,之前還在誇讚張寶南辦事得力,要替他加官進爵,話音未落,張寶南就用事實打了明昭一個嘴巴子,身為帝王,如何受得了這樣的氣。


    在其他人還在驚訝濮州堤決的事實之時,楚文森的心思卻不禁飄到那ri與雍王會麵之時,雍王那一句似有心卻又似無意的說話——“也不知濮州那邊,動手之時,會不會順利”


    此時濮州果然出了事,難道是,楚文森隻覺得腦子一陣陣的發暈,他雖然不是什麽悲天憫人的良善人物,雍王為了爭奪帝位,打擊明昭,不惜做出這等事來,但也著實讓他禁受不住。之後眾人商議如何善後,如何處置,他都沒有聽進去,隻是隨著別人應上兩聲。


    好不容易挨到出殿,楚文森連政事堂也不迴,安無忌對他的招唿聲也恍若未聞,徑自出了宮,在宮門口尋到自己的馬車,還沒坐穩便一疊聲的吩咐,去雍王府,要快。


    趕車的車夫伺候了楚文森二十餘年,極少見他如此失魂落魄,但主人的吩咐也不能不聽,當下駕車向雍王府方向行去。


    楚文森坐在車中,不斷的深深唿氣吸氣,良久方才堪堪把心中的亂麻理出個頭緒來,正在想見了雍王要如何發問,卻又想起了一事,不由暗罵自己,為何昏頭若此,連忙大聲吩咐車夫道:“不去雍王府了,迴府。”


    迴了自己的府邸,楚文森還未進書房,便吩咐趕上來伺候的家人道:“快去給本相把楚令亨找來,要快,要快。”


    家人應了去,楚文森也不要人伺候,一個人在書房之內來迴踱步,不時的還向外張望,好不容易看到花徑那頭出現了楚令亨的身影,楚文森眉一擰,行到桌邊倒了一杯涼茶一口飲下,再坐迴椅上,手中持了一本書,假裝在看書。


    “令亨見過楚相。”楚令亨行了進來,他對楚文森的書房是越來越熟悉了,經常是出了雍王的書房便入楚文森的書房,兩頭來迴打轉。


    “嗯。”楚文森的目光卻沒有從書上麵轉移開來——雖然他什麽都沒看進去,可有可無的應了一句,便不再開口了。


    楚令亨站著候了一迴,見楚文森如此,眼睛一轉,隨即笑道:“不知楚相召令亨來有何要事,今早王爺迴雍地去了,令亨為王府屬官,自當去送行,迴來之後才知道楚相找令亨,來得有些晚了,還請楚相見諒。”


    “什麽……”楚文森聽到雍王迴了封地,便忍耐不住了,把手中書向桌上一放,急急道:“王爺迴雍地去了,怎麽我事先不知道。”


    “嗬嗬。”楚令亨一聲輕笑,道:“王爺本來想通知楚相的,但是相爺事務繁忙,王爺也不好意思打擾楚相,今ri出城之時還對令亨說,要令亨在楚相得空之時對楚相說上一聲呢。”


    “哼。”楚文森用一聲冷哼來表達著心中的不滿。


    “不知楚相著急找令亨來,所為何事。”對著楚文森的冷哼,楚令亨隻當作沒有看見,也虧他練得出如此厚的一張臉皮。


    說到那事,楚文森的臉立刻yin沉了下來,冷然道:“方才河道觀察使張寶南一份八百裏加急奏報至京,說是濮州堤絕,黃水千裏。”


    “哦。”這事楚令亨是知道的,他送雍王出城之時,傳送加急奏報的驛馬正好入城。他和雍王兩人還在說,等著看好戲呢。但是此時楚令亨卻裝出一副震驚神sè,道:“不是說黃河洪水漸漸平息的麽,怎麽會決了堤,黃水千裏,那著實太……”


    “你少給本相裝模作樣。”看著楚令亨一臉做作神sè,楚文森不禁一股氣衝上了頭頂,怒聲喝道:“本相那ri去見王爺之時,王爺曾說過在濮州要行什麽事的,是不是就是這件。”


    “既然相爺已經猜出來來,還來問令亨做什麽。”楚令亨也不隱瞞,立刻換了一副麵孔,嬉笑道:“相爺莫要動怒,火大傷肝呢。”


    “你……”楚文森怒不可竭,高聲道:“王爺如此做未免太過分了一點,河堤一破,千裏黃泛,這要死多少人,多少百姓為此流離失所王爺難道不知道麽。”


    “楚相何時如此悲天憫人了。”楚令亨嗤之以鼻,道:“自古一將功成萬骨枯,為將尚且如此,當皇帝呢。哪個皇帝的寶座不是由屍骨累積來的,王爺若要悲天憫人,當心最後將自己也搭了進去。”


    “本相不是悲天憫人,但是王爺這等做法也委實太過了。”楚文森怒聲道:“王爺就算不行此事,有未必會出事。”


    “此時是不會出事,但是以後呢。”楚令亨道:“請恕令亨放肆了,楚相您不但有些婦人之仁,而且鼠目寸光。”


    “你……你敢說我。”楚文森拍案而起。


    “如何不是。”楚令亨冷笑道:“為成大事傷了一些賤民,楚相便如此來數說王爺,如何不是婦人之仁,王爺這一番行為自然不是為眼前獲利,而是為了幾個月之後的計劃做鋪墊。現在不乘機削弱那女人的勢力,更待何時。相爺難道看不出來麽。既然如此,那以後的計劃,也沒必要實行了。”


    “王爺有什麽計劃。”楚文森頹然坐迴椅上,沉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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