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朝廷裏暗濤洶湧,風雨yu來,可是這天氣,卻是好得很。明昭好不容易處理完那一疊厚厚的奏折,帶著抱琴與幾名隨侍宮人自昭慶殿行出之時,望著漫天繁星,她舒適的歎了口氣。終於把事情都做完了,不用積壓到明天,雖說累了點,卻也值得,明昭望著天空,停步不行,心中想道。


    “公主,步輦來了。”抱琴提醒著明昭,該迴鳳舞宮休息了。但是明昭卻置若罔聞,隻是說道:“抱琴,你看,這天空竟如此美麗,我平素沒有留意,喪失了不少美景,當真可惜了。”


    若隨侍的是侍書,自當跟著明昭大加感歎一番,甚至會比明昭更投入的看著天上的美景,但是抱琴不同於侍書,她是個冷人兒,對於明朝的感歎,不但沒有附合,反而加大了聲音道:“公主,步輦來了,現在可很晚了,您明ri還要上朝,再不迴去,可就休息不好了。”


    對於如此刹風景的抱琴,明昭也隻能苦笑了,她倒是真搞不懂自己這兩個貼身侍婢,明明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為何xing格差那麽多。搖了搖頭,明昭還是舉步向前方的步輦行去。


    “起。”抱琴低低一聲喝,四名抬步輦的內侍穩當當的將步輦舉起,坐在步輦上麵的明昭沒有感覺到半點顛簸不適。


    “行。”抱琴再一聲喝,那四名內侍便一齊邁開腳步,朝鳳舞宮方向行去。


    “等一等。”出聲的是坐在步輦上的明昭。


    “是,公主。”抱琴示意步輦暫時停下,靠上前去問道:“公主有何吩咐。”


    明昭皺眉指著遠處一路燈火道:“怎麽迴事,這麽晚了難道還有人出宮麽。”


    “什麽……”抱琴沒有坐在步輦上的明昭高,踮起了腳尖望了好久才隱約看見了些,道:“公主,這怕是巡查的侍衛們吧。”


    “不是。”明昭肯定的搖了搖頭,道:“侍衛們不是如此的,他們是想出宮,來人,快點跑去那邊,就說是我的意思,問問到底是怎麽迴事。”


    “是。”立刻就有一名看起來頗為jing明的小太監迅速的跑了過去。“公主,我們先迴鳳舞宮吧。”抱琴催促道。


    明昭點了點頭,示意可以。立時,那步輦便又行動了起來。


    明昭帶著抱琴緩步行入鳳舞宮大廳,但是眼前的景象卻讓她停住了腳步,一對秀眉也微微的蹙了蹙,“侍書,怎麽迴事。”明昭望著堆滿了各sè物品的大廳,沉聲問著坐在梨花木太師椅中無聊的掰著手指的侍書。


    “啊……公主。”侍書聞聲跳了起來,小步跑到明昭麵前,見了一禮,道:“公主迴來了,奴婢準備了消夜,是先沐浴再用消夜還是先用消夜……”


    “侍書。公主問的是這裏到底怎麽迴事,你把鳳舞宮的倉庫都掏出來了麽。”出聲的是抱琴。


    抱琴不說倒還好,這一說,侍書立刻大吐起苦水來了:“公主,您今天在昭慶殿不知道,從辰時開始,就有人不斷送禮物進來,清算得我頭都大了,也不知怎麽處理,隻好等您迴來了,可是您又……”


    “都是誰送來的。”明昭臉sè比平時稍微yin沉了點:“是藩王麽。”


    “是啊。公主真是神機妙算,這些王爺我一個小小奴婢又招惹不起。”侍書偷偷的瞥了一眼明昭,見明昭臉sè也不如何難看,繼續說道:“而且侍書也知道這些東西是收不得的,所以沒放入後殿,隻能堆在這裏等公主處置了。”


    明昭沒有說話,隻是邁步向前,自顧自的看著琳琅滿目的珍奇物品,侍書吐了吐小舌頭,俏皮的追上去替明昭解釋著物品的名稱來曆。


    “公主,這是紫砂金瑞獸雙環香爐和南海龍涎香,配合在一起用的話……”


    “公主,這是波斯大折花蟬翼紗,用來裁衣服的話……”


    “公主,這是百年靈芝,補神益氣的功效特別好,做藥膳的話,味道也不錯哦,可惜這麽好的東西,做藥膳實在是浪費了……”


    “公主……”


    “這個呢。“明昭拿起一隻碧玉鳳凰,問道。


    侍書瞟了瞟,飛快的說道:“公主,這是一對碧玉龍鳳浮雕玲瓏裏麵鳳雕,還有隻龍呢,這玉用的是新羅最出名的絕等青玉,雖然沒有和田羊脂淨玉那般珍貴,但是就玉質sè澤來說,雕這個龍鳳浮雕玲瓏卻是再好也不過的,您瞧著玉sè,是翠青,sè嫩,質細嫩,是難得的好玉。”


    “你倒是清楚得很。”明昭似笑非笑道。


    侍書垂下了頭,道:“奴婢不敢了,明ri便遣人將這些禮物退迴。”


    “誰說要退迴了。”明昭將那隻碧玉鳳凰放到侍書手中,笑道:“別裝了,你喜歡這鳳凰就連著那隻龍一同給你,當做嫁妝好了。”


    “啊。”侍書驚訝的啊了一聲,反shèxing的謝恩之後才想起明昭的最後一句話,不禁紅了臉道:“公主又取笑奴婢了。”


    “嗬嗬。”明昭輕輕一笑,繼續說道:“這些綢緞什麽的就拿去給你們裁衣罷,料子還真不錯。”


    “可是公主。”侍書一對烏亮的眼珠之中滿是疑惑:“這些不是收不得的麽。”


    “誰說收不得。”明昭淡淡一笑,傲然道:“我乃父皇親封的大衛明昭公主,收這麽點點子禮物又怎麽了,何況藩王們都是皇族,這些乃是自家人略表心意的禮物,還要忌諱什麽不成。”


    “是。”侍書高興應道,她對著這些珍奇禮物整整一天,是看這個也想要,看那個也想要,此時公主放話留了下來,還要賞一些給自己,叫她怎麽能不高興呢。


    “好了好了,叫她們把這些東西放到後殿去罷,怎麽分配你和抱琴商量著辦,對了。”明昭露出狡黠神sè,道:“你不是說那百年靈芝做藥膳極好,就拿去用罷,我倒想嚐嚐呢。”


    “啊。”侍書沒想到一貫不奢侈的明昭竟有此語,再次啊了出聲,不過明昭沒有理她,隻是對著不知什麽時候出去此時又悄悄步進來的抱琴問道:“什麽事。”


    “迴公主,那去看動靜的小黃門迴來了。”抱琴應道。


    “哦,是何人?”明昭問道。


    “迴公主,是劉仲武劉大人。”


    太極殿乃是朝會之所,俗稱“金鑾殿”,乃是皇宮之中第一宏偉之建築。十二扇鏤花鑲金朱砂紫檀木門;十八根光可照人的黃銅柱;一sè的水磨青石金磚地,富麗堂皇,莊嚴宏偉,極盡皇家之氣派。


    明昭此時正站在太極殿上,等候著元鼎上朝。衛朝法製,上朝立班之時,皇子公主駙馬等貴戚為第一等,立於前列,其餘百官按品階依次列班,至從五品止。明昭身為公主之尊,自然是立於左列第一位了,在她身後,乃是丞相劉仲武,再往後便是三省六部禦史台的文官,而對麵的右側,則是一係列的武將了,不過位列一等的上柱國大將軍林祖威卻不是似往常一般列於與明昭平齊的第一位,因為在他前麵,赫然立著就算是大朝會上也不見得能見到的幾名藩王,河間王、雍王、夏王、還有徐王與隴西王。五王之中,最胖的乃是夏王,禮部尚書康守成雖然經常被人在私底下稱做是彌勒佛,但是和這位夏王比起來,那可是小巫見大巫了;隴西王和夏王正好相反,瘦得就隻剩骨頭了,仿佛那一身富麗繁冗的衣衫之下隻裝著個骨頭架子似的;河間王已經四十有餘了,臉上常掛笑容,一團和氣,不論在藩王之中,還是在朝廷之內,都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徐王長相平常,庸庸碌碌,倒也不必提了;這五王之中,一眼還能讓人認得出是王爺,還有皇族貴氣的就隻有雍王了,不過此人太過yin柔,一對長在男人臉上極為不合適的丹鳳眼不時流露出來yin冷氣息讓人不禁退避三舍。


    明昭靜靜的看著形態各異的五王,心中突然有點後悔昨天晚上沒有向侍書問清楚,到底這五位王爺送的是什麽禮。


    由於此時天sè尚早,元鼎也尚未駕臨,因此太極殿上的私語之聲不絕於耳,劉仲武雖然不時的皺起眉頭,但是卻沒有喝止,畢竟這是太極殿,不好如何了,若是被禦史台以擅權之罪劾上一本,卻也不值當。劉仲武心中稍稍有些不快,卻又無可奈何,隻得把頭轉向禦座,期望元鼎早點駕臨。


    “劉丞相。”明昭忽而低聲說道:“這些王爺們的速度還真快呀。”


    劉仲武愣了一愣,隨著明昭的視線朝五王望去,亦低聲迴答道:“為捷足者先登之,眾位王爺自然是不甘人後了。”


    “哦。”明昭嘴角扯了扯,道:“那劉丞相認為,何人能登之呢。”


    像是知道明昭會有此一問似的,劉仲武臉sè沒有半點波動,隻是淡淡道:“現在滿朝都在為保奏新太子做準備,不知公主準備保奏哪位王爺呢。”


    明昭極嫌惡的瞟了劉仲武身後的一眾文官一眼,道:“太子現在尚未退位,何來新太子之說,一群趨炎附勢之人。”


    劉仲武望向明昭,道:“公主意氣了。”


    “多謝劉丞相,不過明昭並非意氣。”明昭緩緩說道。


    正在劉仲武準備說話的時候,元鼎駕臨了。


    滿堂的私語之聲立刻停止,百官一起跪伏於地,迎接元鼎駕臨,三唿萬歲等一幹繁冗禮節之後,朝會正式開始。


    出人意料的,元鼎沒有宣布對君昕平的處置,反而問起政務來,這些政務,基本都是由明昭處理後擇要交由元鼎禦覽,因此她也沒有全心去聽,不過可憐了幾位從不過問政事的王爺們,這些枯燥無味的政事可把他們折騰慘了,夏王甚至有了要睡著的跡象。


    好不容易過了一個多時辰,工部尚書曲中直終於把枯燥繁複的修築河堤所需費用及一應帳目講述清楚之後,禦座之上坐著的元鼎終於發話了:“太子謀反之事,眾位愛卿有何本章要奏的,一起呈上來吧。”


    一石激起千層浪,本來有些沉悶的朝堂之上立刻活躍了起來,一聲聲的臣有本要奏讓轉呈奏章的小太監來來迴迴跑到腿軟,在幾名藩王最後也呈上奏章之後,元鼎麵前的禦案之上,已經疊起好高一摞來了。但是明昭卻始終未動。


    元鼎饒有興趣的打量著眼前高高一摞的奏章,嘴上卻在說:“明昭吾兒,你對次事無章要奏麽。”


    明昭出班行三跪九叩大禮後,並不起身,隻是從袖中掏出一本奏章,高聲道:“兒臣有本要奏。”


    “哦。”元鼎訝道:“之前你為何不一同隨百官上奏,而要等朕親自來問呢。”


    “迴父皇。”明昭道:“因為兒臣之奏章,與眾位大人的不同。”


    “有何不同。”元鼎問道。


    “因為兒臣的奏章,是要保大哥複太子位的,請父皇開恩,饒恕大哥,既往不咎。”明昭語出驚人,卻擲地有聲。


    “什麽。”元鼎大怒道:“你再說一次。”


    “迴父皇,兒臣保大哥複位。”明昭語調如常,沒有一絲顫抖。


    “好好。”元鼎不怒反笑,連說了兩個好字,道:“那逆子喪盡天良,千方百計來謀害朕,以期奪位,朕若不是運道好,此時已在黃泉之下了,你居然還保那個不忠不孝之人,有何說詞,來、讓朕聽聽。”


    元鼎脾氣極為暴躁,往往一點小事便大發脾氣,此時他不怒反笑,稍微了解元鼎一點的人,就知他是動真氣了。明昭在滿朝文武之中極得人心,此時惹得元鼎如此生氣,大部分官員臉上都變了sè,暗暗的為明昭擔著心,更有幾個沉不住氣的,便想出班為明昭求情。


    反觀明昭,她一張俏臉之上卻沒有半點害怕神sè,隻是說道:“兒臣之說辭,全在這奏章之中,請父皇禦覽。”


    “好。”元鼎重重的拍了下麵前的禦案,道:“與朕呈上來。”


    “是。”這次去轉呈奏章的不是跑腿的小太監,一直伺候在元鼎身旁的秦重親自下去取下明昭手中的奏折轉呈上去給元鼎,在接過明昭手中的奏章之時,秦重將聲音壓得低的不能再低,對明昭說道:“公主小心,莫要如此固執。”


    接過秦重呈上的奏折,元鼎一把拉開,一邊看一邊道:“朕倒要看看,你有何等說辭……”話尚未說完,元鼎之臉sè風雲突變,由先前的憤怒立刻轉化為驚訝,最後居然平靜了下來,還微微笑了一笑。放下奏章,元鼎望著臉sè各異的文武百官,道:“皇兒言之有理,這道奏章,朕要慢慢看,先退朝罷。”


    此語一出,眾皆嘩然,但是元鼎退朝的命令卻是無人敢違抗的,山唿萬歲聲中,元鼎走下了禦座,轉去了後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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