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在中國有一句話是這麽說的:‘爛泥巴扶不上牆’。直譯的意思是泥巴太太稀了,抹到牆上糊不住。這句話通常是用來比喻無論周圍的人無論周圍的人怎麽幫一個人,隻要那個人沒那個能力,他就始終成不了氣候。”</p>


    牙尖嘴利的真麵目一點都沒有隱藏的暴露在人前,侑介麵前的冬月壓根就沒有要隱藏自己本性的意思。</p>


    “你要做爛泥我不會有意見。隻不過我也不是什麽熱血教師或者是什麽愚蠢的好好小姐,我不會把時間浪費在一灘爛泥上麵reads();。”</p>


    微微眯起的眼中滿是鄙視,明明比侑介矮上近十公分,冬月卻是居高臨下地睨著侑介。她看上去一點兒也不在乎侑介對她的這番話會產生怎樣的反應。也不在乎朝日奈家的人會怎樣看待說出這種話的她。</p>


    “朝日奈侑介。”</p>


    闔上手中的文件夾,冬月上前一步逼視著侑介:“搞清楚一點,”</p>


    “沒有人理所應當地該無償的幫助你。”</p>


    “!”</p>


    冬月那清冷的聲音讓侑介動搖地微微一動。</p>


    “就算你的家人也是。”</p>


    黑色的眸子掃過錯愕的雅臣、右京、要、椿和梓,還有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麽、總之敏感地察覺到氣氛險惡而顯得有些不安的彌以及站在電梯門口還沒有走進起居室的祈織。</p>


    “你的家人一直以來都支持著你,幫助你是因為他們把你當家人,喜歡作為家人的你。他們認為應該守護身為家人的你,他們覺得自己有責任幫助這樣你。”</p>


    “但是這種自願可不是義務。就算這是你家人的義務,也不是我的義務。”</p>


    強烈的威壓感自冬月的身上散發出來。那種魄力和她那張娃娃臉以及相對男性來說嬌小纖細的身材形成了一種微妙的鮮明對比。</p>


    “我啊,最討厭的就是把什麽都當做是‘理所當然’的人了。”</p>


    銳利的目光讓人聯想起反射著銀色月光的冰冷刀刃,冬月那清冷的語氣如同冰水綿長地澆落在侑介發熱的頭腦之上。</p>


    “因為是你的老師,所以就要無條件的理解你、幫助你而不能有任何的私心?”</p>


    “隻要有私心,不管他人付出了多少努力,目的是什麽你都認為是不對的?錯的?”</p>


    “你把人類當成了什麽啊?你以為人類都是聖父聖母?你是有多以自我為中心?”</p>


    冬月連珠炮般的質問不給侑介哪怕隻是一個喘息的空閑。</p>


    “give and take不是世界的常識嗎?你幾歲了怎麽還會相信這個世界上的人對他人都是無私的這種謊話?就算是你自己,在做事情的時候也不可能毫無私心吧?”</p>


    見侑介的嘴唇微動,猜到侑介是打算出聲反駁自己的冬月繼續道:“你是不是想說你和我不一樣,你和滿是私心的肮髒的大人不一樣?你不想和肮髒的大人同流合汙?”</p>


    “——”</p>


    聞言侑介唿吸一滯。冬月說的話和他想反駁冬月的話雖不是完全相同,但冬月所說的話基本就是侑介想表達的意思。</p>


    “哼。”</p>


    冬月輕蔑地笑了起來:“一方麵希望作為成人來被周圍的人認同,一方麵又希望作為小鬼被人理所當然的縱容。不喜歡被人當成小鬼,但又在情況對自己不利的時候站在小鬼的立場上對成人說教……”</p>


    “真是見風使舵的好手呢,你reads();。”</p>


    “————————————”</p>


    從來沒被人說過這麽重的話,呆若木雞的侑介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了。</p>


    饒是性格溫和的雅臣聽到這裏也不覺有些不快——畢竟有誰能夠忍受自己親近的家人一直被人這麽咄咄逼人的逼問外加羞辱呢?</p>


    “老師——”</p>


    “我說啊,老師你現在是幾歲?”</p>


    在雅臣開口喊停冬月的話以前,椿已經湊了過來。</p>


    “……哈啊……?”</p>


    預想到朝日奈兄弟會因為自己對侑介是這種態度而有所反彈的冬月沒預想到椿會在這個時候插話,還是插這麽一句非常無關緊要的話。</p>


    “椿——”</p>


    梓喊了一聲椿的名字,他雖然不知道椿這個時候問冬月的年齡是想幹嘛,但是他知道這個時候椿問冬月年齡這種怎麽都好的問題實在是太不合時宜了。</p>


    (不合時宜到我都不知道該對椿說“你一定要現在問這種問題嗎?”還是“問女性的年齡太失禮了吧?”了。)</p>


    不知道雙胞胎弟弟的煩惱,沒有弟弟梓那麽纖細敏感的神經的椿還在繼續問:“老師醬你看起來比我和梓都小,你是哪一年出生的?”</p>


    “我是、……86年。”</p>


    冬月迴答的自然不可能是真的答案。她的答案不過是基於迴想椿的出生年月日設定是1985年12月31日而逆推出的答案。</p>


    原本話說到一半,中間有停頓是很不自然的。尤其是被問到類似於生日這種大部分的人迴答起來都不會有遲疑的個人情報的時候。但是因為椿提出這個問題的時間實在是太不合時宜了,所以冬月的那一頓隻會讓人覺得她對於椿的問題很困惑、很困擾,並不會在第一時間連想到冬月或許是捏造了自己的出生年份。</p>


    “唉唉?!老師醬隻比我和梓小一歲!?怎麽可能!?”</p>


    椿說著誇張地睜大了眼睛:“老師醬看起來就像高中生啊!”</p>


    “……”</p>


    冬月語塞。她像個泄氣的皮球一般在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魄力與威壓。</p>


    (……因為實際上我就是高中畢業還不到一年啊。)</p>


    (不過要是隻按照三次元的時間來算我的年齡好像也不能算完全正確……)</p>


    三次元裏冬月距離自己的二十歲生日還有一段距離。但是冬月並沒有計算過自己在二次元裏度過了的光陰。冬月想要是這些數不清的光陰加在一起,自己應該是遠比椿要大得多的。</p>


    (不過這種比較也沒有意義啊。)</p>


    椿的生日不過是設定。他真正誕生的日子恐怕隻有負責企劃並擔當原案的葉瀨敦子才知道了。</p>


    既然椿的生日隻是設定,那椿的年齡也不過同樣隻是設定reads();。他從誕生到現在、存在於三次元的時間不過是短短的數年。“年齡二十四歲”僅僅隻是一個貼在他身上的角色標簽。</p>


    冬月身上的刻度和二次元角色們身上的刻度是不一樣的。雙方行走的時間、存在的時間完全不同。兩者的過去與未來根本不能相提並論。</p>


    (我們是點。)</p>


    然後這個點移動的軌跡、既每個人的人生就是線。冬月和二次元的角色們是不同維度、不同空間裏的線。看似有焦點,然而換個角度就發現依然平行。所謂的“焦點”其實並不存在,兩者有所交集不過是一種錯覺。</p>


    (……這就是現實。)</p>


    在這種地方、因為椿的一句不合時宜的問話而認清了這種事實的冬月胸口處微微一痛。她的心不禁在複雜的感情中沉了下去。</p>


    “——老師醬?”</p>


    見冬月忽然神遊天外地發起了呆,先前以為自己會被冬月毒舌的椿忍不住伸手在冬月的眼前揮了揮。</p>


    冬月緩緩閉眼,下一秒、等她再睜眼的時候,她又恢複成了平時的樣子:“我來這裏是想說朝日奈同學的家人有空的話可以輔導一下朝日奈同學的功課。對象是朝日奈同學的話,家人的話應該比老師的話管用。”</p>


    無視試圖吸引自己注意力的椿,冬月道:“之前我還擔心這會給朝日奈同學的家人造成很大的負擔,所以打算提議世界史之類的科目由我來給朝日奈同學補習。不過現在看來隻要朝日奈同學的家人每個人能負責一門自己所擅長的學科,朝日奈同學的成績就有救了。”</p>


    說話毫不拖泥帶水,冬月的語氣還是那樣的斬釘截鐵。隻是這次,椿已經無法在冬月的聲音中感覺到先前那種爆發式的巨大能量了。在椿的眼裏,現在的冬月與其說是爆發完了不如說是因為什麽事情而分了心,沒有心情再爆發下去卻假裝自己爆發完了。</p>


    (哦呀哦呀?)</p>


    說實話,椿確實對這樣的冬月產生了好奇。</p>


    冬月那爆發式坦白、冬月那碾壓式的質問,冬月那突然的分心,還有冬月的不完全燃燒……所有的一切都讓椿好奇地不得了。那種感覺就像是小孩子看到了自己以前沒見過的新奇玩具一樣。</p>


    “……我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了。那麽我今天就先失禮了。”</p>


    把文件夾裝迴包包裏,冬月向著朝日奈家的眾人低頭。</p>


    “啊、請等一下,星野老師——”</p>


    右京急忙開口,先前一直處於掉線狀態的他這才迴神。隻不過右京才開口他就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說些什麽好了。</p>


    侑介對身為教師的冬月說的話令作為家人的右京尷尬。冬月在右京的麵前毫不留情的迴敬侑介也讓右京尷尬。椿不合時宜的發言還是讓右京尷尬。總結起來就是右京根本沒法不尷尬。</p>


    大約三秒、或者更久的時間裏右京都沉默著,直至冬月疑惑地向他看來,似乎在用眼神問他:“你要說什麽?”右京才終於道:“……晚飯的時間差不多到了。星野老師方便的話,請留下來和我們一起用個便飯吧。”</p>


    作者有話要說:抓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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