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沒有吧。徒兒就說了,剛才是鬧著玩的,師父不讓徒兒出門,徒兒就呆在莊子裏好好作畫寫文便是了。徒兒以後不鬧了,保證不鬧了!”年輕人極力在討好著。此時離他師父進入書齋將近一炷香的時間,相命二人想著,該是他師父在這屋內四處查探檢閱了一番,沒發現異樣,這年輕人才如此說道的。


    “是麽,小兔崽子,跟我耍心眼,還嫩了!”那老者的話語才落,相命和百裏蛟感覺天地都顛倒了。香灰如巨浪一樣,從頭到腳將他們吞沒了。不一會兒,二人一身灰白,現身在書齋的地麵上。那年輕人自然是收了笑容,躲到一旁。老者卻是仔細打量起二人來,隨即盤問道:“你們怎會入了我這半閑居。劣徒雖然有些雕蟲小技,觀你們一身修為,不至於那麽容易入畫中迷境才是!”


    “這可說不清了,我們二人本來趕往西北,怎知到了一處岔路口。便選著一條較為幹淨的路直走,想著該是有人經常路過,這道上才會沒什麽塵埃。哪裏知道,這選條道,就入了畫中迷境,這難不成還怨我們了?”百裏蛟一邊拍打著身上的香灰,一邊抱怨道。


    “劣徒甚是貪玩,想必是臨摹了半閑居外的岔路口,使了點伎倆,才會弄的二位入了畫境。老夫的不是,管教無方。如若二位沒什麽事了,就請離開吧!”老者急忙說道。


    “你這人倒是怪了,你們錯了,不賠禮就算了。弄的一身香灰,借個地方洗幹淨,換換衣服總行吧。這麽不近人情,還是第一次見。弄的好像我們硬闖的一樣!”百裏蛟給老者的話語激起火來,很不客氣的迴應道。


    “劣徒,顧名思義,便是沒什麽教養的。已經算是道歉了,他不過是個心智不全之輩,難道二位想強行讓他道歉不成?若是想,你們自己試試,他要是能給你道歉,就破天荒了!”老者聽著百裏蛟的口氣,甚是不快,也很不客氣的迴應著。


    “我說,怎麽越說,你還越有理了?”百裏蛟正要與之辯駁,相命一把攔住,恭敬的對那老者說道:“前輩所言,有理。隻是我大哥所言,也並非不合情理,你看我們這一身香灰。卻是不便趕路,還望前輩行個方便,借個地方洗淨下身子。若是能借給我們二人一套衣物,更是感激不盡!”


    “這才像話麽,求人得屈尊,這是世間的道理,哪有得理不饒人,還弄的跟個訛詐一樣。這話才順耳,小友說的中聽,很合老夫胃口,走,隨我去那洗漱之地!”老者陰沉之色散盡,隨即喜笑顏開。一旁有些驚恐的年輕人,見師父笑開了,突然也笑了起來,大聲喊道:“師父,我就知道你會喜歡熱鬧的。老是我們兩個人,多無聊不是......”這話才說完,老者迴頭瞪了他一眼,他立即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相命和百裏蛟則是跟著老者,朝書齋外走去。滿院花草,色澤繽紛,卻皆是淡雅之色,沒有任何濃豔之物。屋外籬笆圍砌,大片的青翠竹子將這小小書齋包裹其中。山野避世的氣息,一眼便可看出來。相命二人隨著那老者到了一處個甘泉旁,但見清澈之水,魚蝦遊弋其中,見到來人,也不驚異四散。相命二人甚是好奇,那老者卻是笑嗬嗬的迴應道:“二位不必驚異,萬物皆有靈性。我師徒二人乃是素食,從不殺生。故而這水中魚蝦也不懼怕了,多少代了,它們的先輩應該告知它們,我們師徒乃是良善之輩!”“這是哪門子的道理,我在河族住了這麽多年。頭一遭聽說魚蝦不懼人的,我就不信了!”百裏蛟二話不說,脫下衣物,便往這泉水中跳去。但見魚蝦四散而逃,百裏蛟隨即哈哈大笑道:“老人家扯謊了吧,看,還不是跑了!”“戾氣之輩,自然不得萬物喜好。殺生之人,滿身血汙難除。洗的再幹淨,卻去不掉骨子裏的腐臭之味。說了,萬物皆通靈,自然聞風而逃了!”老者笑嗬嗬的迴應道。


    “你這是罵人麽?”百裏蛟又給他激火了,相命卻是跳入泉水中,對著他搖頭示意,不要在別人的地方撒野。二人很快便洗淨了身上的香灰,卻是沒有換洗的衣物。但見老者袖口突然滑出一支細小的筆杆。在二人準備上岸之際,便臨空畫符一般,在二人眼前畫出了兩套原來他們身上穿著的衣物。但見他拂袖一揮,兩套衣物齊整的落在了泉水旁的青石上,百裏蛟與相命詫異之時,卻發現這兩套衣服,與之前所穿,一模一樣,如同新做的一樣。


    “前輩這是什麽術數,甚是讓人驚奇。我可從未見過畫物還能成真的!”相命驚異道。老者卻是笑而不語。那隨行而來的年輕人卻是大笑著迴應道:“不懂了吧,師父是筆仙。畫什麽,便是什麽。”“筆仙?”百裏蛟驚異出聲,甚是不解。絞盡腦汁,從三清老祖那裏,他也沒聽說過這號人物。那老者卻是畫了一道封字符,符紙直接飄到年輕人嘴邊,將他嘴巴堵住了。不管他怎麽抓,卻是抓不下來。


    “二位洗淨了,也該走了。此衣物隻能維持三日之效用。若是二位三日內不能找到落宿之地,或是購置新的。可就別怪老夫沒提醒了,赤身裸露行走的話,難免敗壞風俗!”老者一直在急著逐客。起先相命二人是真要洗淨香灰,此時既然洗淨了,也就沒話可說。隻得照著他的意思,在他帶路下,從竹林小道一路走去。此時,他們分不清東南西北。從那畫中出來後,二人完全失去了方向感。相命一邊走著,一邊仔細打量著老人。衣著樸素,有些仙風道骨的模樣。一身氣息幾近平和,幾乎讓人難以察覺其修為高低深淺。突然,他發現老者腰間所掛之物,甚是眼熟。不知不覺便喊出聲來:“玉竹?”


    老者聞言,突然止步,迴過頭來,大聲質問道:“你們到底是何人,既然知道老夫底細,何必裝傻充愣。莫非仙界之人,又命爾等來人界緝拿我不成?”


    “這.......此話從何說起。前輩莫要誤會,隻是你那竹笛之上,刻著玉竹二字,我在煉獄之時,曾與一個書生打過交道。他名叫阮玉竹,隻是突然有感而發而已!”相命慌忙解釋道。老者卻是一臉的陰沉,急切的喊道:“煉獄?你是從那無度之土而來?”


    “不錯,正是。莫非前輩與煉獄有什麽淵源?”相命接著問道。“我哪裏會與無度之土有淵源。煉獄靈根自成屏蔽,總是修得仙體,除非身外化身,否則休想突入其中。我不過是混沌之地偷生之人,哪裏會與那地方有什麽牽扯。前麵便是出口了,煉獄境況如何,你告知我一聲,也讓我心安便是!”老者緩緩說道。“煉獄........已然成了一片火海,崩毀了!”相命沉聲答道。


    “什麽?”如同晴天霹靂,讓老者身子不覺一震。見他止步不前,相命與百裏蛟也隻得停下。那年輕人卻是急忙上前去攙扶住師傅,對著相命二人怒吼道:“都是你們,還得師父發病了,都是你們。要是師父出事了,我才不會讓你們出去,把你們放入狗肚子,不,放到豬肚子裏,讓你們給它的糞便臭死去!”


    “前輩,莫非煉獄有你未了之事?”相命見他如此反應,隨即問道。


    “罷了,一切都盡力了,罷了,你們走吧!”老者一邊揮手,一邊用微弱的聲音催促著。似乎這一句煉獄崩毀,讓他觸動了什麽舊傷一樣。他整個人一副虛脫的樣子,連站立都不穩當。相命卻是覺得他知道煉獄,又知道仙界,對於蚩尤之事,定然也知道不少。故而沒有照著他所說的離開,而是緩緩說道:“眼下蚩尤右眼現世,想必是劫數將至。前輩既然選擇遁隱人界,必然想讓人界一片安寧。妖體現世,其餘殘體必然會被妖邪想法設法找出。三妖四魔之亂尚不是最大的威脅,若是蚩尤殘體集結,重塑蚩尤本尊,這天地浩劫,將無法躲過。前輩若是知曉些什麽,還望告知晚輩,晚輩也好不浪費時間,早日找到蚩尤右眼,將其封印,免得災禍降臨!”


    “蚩尤災劫,千年前便有諾亞預言。此事,不論怎麽躲,都躲不過的。隻不過那老小子說我族人可以幸免於難。這誆騙之言,我居然也信了。落得如今孤家寡人,與這心智殘缺的徒兒相依為命。我躲了,躲到下界了,難道這還不放過我麽?”老者突然抱怨起來。


    “前輩此前聽得玉竹依次,便反應極大,莫不是與那玉竹書生有什麽牽扯。”相命洞察力過人,見蚩尤妖物一事不好打開他的言路,便從阮玉竹那一處下手。果然,老者情緒開始有些激動起來,哽咽之聲驟起。


    “我兒便是玉竹,阮玉竹。玉竹書生,直而中通。取其名,便是希望他避過所有劫難。不想,不想無度之土終歸難以保住。他活了千年,怕是連他自己的身世都沒弄清楚,怕是連族中人都一直瞞著他,他就這麽走了。實在是........”老者情緒波動極大,此時極為激動。百裏蛟從旁使了個眼色,示意相命追問下去。


    “敢問前輩尊姓大名?”相命的話語,讓老者情緒又略微穩定了下來。喪子之痛,是個早就預知的結果。隻是經曆過的人傳達,如同親眼見證一般,故而才如此激動。此時相命問及他名諱,卻觸到了他過往之事。閑雲野鶴千年有餘,他雙眼望向天際,腦袋枕在他徒兒的腿上,身子平躺在地,緩緩說道:“阮臨風,一筆乘風,一筆臨風。當年人族分支,我便與一幫誌同道合之輩創立書族一脈。隻聞書香筆墨,不問世事無常。不料,這戰亂和災劫之事,始終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活人。混沌一戰,天地分割,蚩尤災劫,妖魔橫生。仙神尚且難以躲過,這凡人之體,怎能逃過。族人死傷殆盡,唯有我幸存,流落人界苟活至今!”“前輩此前懷疑我二人是仙界派遣來追捕你的,莫非前輩與仙門有什麽過節?我二人皆受過三清老祖的幫扶,前輩若是講明其中誤會,或許能有些轉機!”相命急忙說道。“凡胎修得煉體,便可成妖身,再度魔劫,破體而成仙境。我兒造次,仗著點風騷學問,引得一仙門女徒與之苟合。故而仙門兩大勢力皆下令誅殺,連其魂都要滅掉。我的本事,你們二人也見過了。我執筆畫人,臨摹了一個我兒的替身。三日之間,便替代我兒受了諸多仙門刑罰,本來可以蒙騙到底。不料,處決之日在第四日。一夜之間,我所畫替身消失不見,仙門之人大怒。說我兒褻瀆仙門,我這為父縱子不說,還耍手段愚弄他們。故而命人將我父子抓捕迴去。那時混沌之地還未完全碎裂開來,我便費了半數修為,畫得聖諭遺頁一張,讓書族之人帶著去求見四聖獸之一的玄龜。得以求得通達之境大開,書族族人,或有些許逃入無度之土吧。至於混沌之地碎裂,大批人族流落無度之土,此事我也是聽得道家和佛門子弟言論,真假卻不知了!”阮臨風緩緩說道。


    “此前,仙門派出過不少人來追捕。我看在這喧囂之地無法安生,便擇了這處竹林。加之我妙筆生花之術,四周迷境頗多,才遮掩下來,安度了將近千年。想來,仙門對此事也淡忘了,我也無心入世,隻想安度此地,修身養性。方才你一言我兒遭劫,一時難以接受,故而感歎天道之剛正,賞罰之分明啊!”阮臨風說的或許沒錯,縱然他費勁心機替兒子掩蓋了,或許還抹去阮玉竹的記憶。但是,阮玉竹就這麽隨著煉獄的火海洗禮而消亡了。


    “往者已矣,前輩追思之心,晚輩深有體會。我相族族眾,父親,大多光部子弟,太多人都枉死在煉獄火海之地。若不是與妖邪纏鬥,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故而,方才才問及蚩尤之事,前輩既然是上古之人,必定知曉些隱情!”相命恭敬的問道。


    “蚩尤災劫,乃是我逃難之後的事情。蚩尤族眾,該是禽獸之類演化而來,卻是由暗力滋生,生的奇形怪狀,與我等猿類演變不同。雖然他們也與我人族一樣,看似凡胎**,卻在暴怒之下,可恢複其禽獸姿態,兇殘異常,且嗜殺成性。故而人族難以力敵,才祈福上蒼,求助仙神之地。蚩尤族首領蚩尤,便是暗力滋養出的一個不死不滅之體。聽聞那一戰,仙神死傷無數,最後,是神主降世,以自身修為,劃去其體內暗力,再由神官分割其肢體,封印於七封口之地。不過,我並非親眼所見,也是聽傳言而來。至於真假,還需你去求證。”阮臨風神色好轉了不少,自行站立了起來。


    “二位不必詫異,雖是文弱書生。與人相搏,卻是絲毫不遜色。故而有些舊傷在身,遇到氣急心血,便會突發症狀。還好這徒兒心智不全,卻是待我如親生父親。有此養兒相伴,也甚是寬慰我心。觀這小友一身異能,甚是不穩。縱然無窮,卻難以自持。且不能憑自身之力操控隱藏,收發尚不能自如,又怎會不暴露你修為之深淺。若是得罪高手,你必然難逃一死。你這等內修,縱虎歸山,必為後患啊!”阮臨風接著說道。


    “前輩洞察入微,晚輩卻是一身異能,不能得其門而入,也無完全操控之法。曾有高人叮囑,不可強行運功,否則自損更深。不知前輩可有什麽法子,讓晚輩能不受這內息渾厚的困惑!”相命恭敬的問道。“他人修身,本就是衝著內修而去。你卻是因這內外失調而困,內修提升過快,外修卻是進展緩慢。想必渡劫時機未到,天數不露,誰也無法替你解圍。唯有自我把握,將你這妖身修得完全,再度魔體之劫,盡早跨入仙門之列,或許能讓你這內修不會反噬了你!”阮臨風一番斟酌後,緩緩說道。“前輩修得仙體,卻不能升仙入列,享逍遙人生,實在是令人遺憾。晚輩若不是要去西北之地尋那蚩尤右眼,還真想在此地與前輩討教些書畫之術!”相命客氣的說道。“逍遙於心,而不在起居之地。我本喜好安逸,也無那般執念。至於西北之地,勸你們二位謹慎行事。天狼與猛虎二國,國人皆不是什麽友善之輩。且二國各自虎視眈眈,一直是暗藏洶湧。凡有****之地,妖邪之輩必然叢生。二位好自為之,前麵出口,老夫也就不送了。”阮臨風說罷,在相命二人眼前再度露了一手。執筆憑空畫了個簡單的方框,帶著那年輕人便直接踏入,消失不見了。


    “天狼,猛虎。聽著名號,就有點不祥之兆。”百裏蛟在一旁嘀咕著。


    “大哥若是再耽擱,三日之後,可是沒有遮掩之物,大哥莫不是要裸奔?”相命已然閃身從那奔向那出口處,百裏蛟這才迴過神來,緊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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