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不老歌


    她這樣的人物…


    想到此處,他不自覺迴過臉,朝睡著的那人看了過去。


    野外的深夜溫度很低,許是覺得冷,她不知不覺整個兒滑在地上,麵朝著火堆,蜷了一雙腿,雙手虛攏在胸前,睡著的時候象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夢裏唿吸也不安穩。


    身上衣衫濡濕,浸透水還未幹透的薄紗貼著,緊生生裹出豐腴美好線條,圓圓的肩,細細腰肢,珍珠一般的肌膚。


    燃著的篝火隨著拂過的風淺淺跳躍,昏黃光影籠罩小小方寸之地,那人貓一樣的姿態,映在他眼裏,更添了幾絲香軟旖旎,然而眼底這一抹異色,最終隨著火焰明滅隱入幽深的眸光深處。


    他垂下眼簾,很快收起那些飄浮的思緒。


    她這樣的人物出現得古怪。


    氣質象是個安分守己的良家,吹彈得破皮膚,嬌弱溫婉容顏,笑起來的時候那雙澄澈透淨碧色瞳子一層層浸潤了光,軟軟的蜜糖一樣甜。


    清醒了第一眼看見她,他以為是海軍家屬,她說家在馬林弗德,那時候他以為她是不知哪位高級將領的妻室或者情人,所以才持有海樓石匕首,並且不計較的救他。


    可是…現在他卻不這樣想了。


    不久前,她居高臨下俯視中毒的海賊時,似笑非笑的樣子,魅惑又充滿張力的冷漠。


    那可不是海軍將領妻子能有的氣勢,甚至也不是顯赫權勢或者強大力量支撐起來的高傲,如果要形容,他認為他曾經在某些極特殊的人身上見識過類似氣質。


    他以為隻會在戰國大將、鶴參謀,或者澤法老師,這樣一生沙場征戰的強者們才具有的氣勢。


    運籌帷幄殺伐決斷。


    也隻有經曆過無數次戰役,習慣掌控時局與他人生死之人,才會那般…漫不經心間製敵先機。


    而她纖弱病氣,看起來年紀甚至沒他大。


    她不是敵人,至少暫時不是,他知道,可她…同樣來曆不明。


    如果‘家在馬林弗德’這句是實話,那麽…她這樣的人物哪裏可能默默無聞?


    即便是隱姓埋名,隻要在馬林弗德又哪裏瞞得過誰?海軍本部高層們也不是瞎子。


    更何況…他覺得…相處這段時間裏,她帶給他一種奇怪的感覺,早在海賊出現之前,她的言行舉止就叫他隱約覺得不對。


    可究竟哪裏不對,細細想了又不得要領。


    …………


    靜靜想了許久,他被傳到耳朵裏的…含含糊糊的嘟囔聲驚得迴過神,側目斜乜,就見那聲音的來處,那人正…把她自己蜷得更緊,原本像隻貓,現在整個人團得窩起。


    看了她一會兒,他眼睛裏的冷峭神色漸漸柔和下來,隨即就往篝火裏添了些木材,又撥了撥讓它們順利燃燒。


    不多時,已經有些黯淡的焰火隨著新加入的燃料重新旺盛,先前夜裏起風在空氣裏侵蝕的濕冷,很快被溫暖幹燥取代。


    而隨著火光盛起,睡著那人也開始不安分。


    也不知是離得遠了比較冷,還是原本睡相就不好,她閉著眼睛小聲說些聽不分明的話,一邊迷迷糊糊拿手四下摸索,半晌摸不著東西就開始滾啊滾…


    他靜靜盤膝坐在原地,半是好笑半是觀望的看著,她,睡夢裏這人實在叫他不知怎麽形容,總之,大概是真的冷,她眼睛都睜不開卻能準確地朝著熱源,也就是火堆蠕動。


    真的,是蠕動。


    毛毛蟲一樣,扭啊扭,各種古怪姿勢,象是掙紮在睡眠與蘇醒之間,總之,就是愛睡又冷,於是夢裏滾啊滾,直到滾進————


    他眼疾手快傾身,一把撈住一個沒留神險些直直撞進燒著木材堆裏的這團,眉梢一跳,這人明明本事不小,睡著了居然比小孩子還不如…


    一瞬間,他想要把人推開,隻是心念方起又叫掌心觸及的冰涼感打消了去,她身上涼得厲害,衣裳濕漉漉的粘著…


    穿著濕衣裳,加上…她這樣,算起來也有他的部分緣故在裏邊,她撕了長裙三分二裙擺給他,此刻那些薄紗纏在他傷口上,衣裳洗了沒幹就穿,是蓋恩兄弟…


    想到此處,他也就緩下直接把人推遠的心思,慢慢坐直了,探長的手臂一點一點往迴收————既然是冷了,靠得篝火太近又不安全,那就靠在他身上好了。


    省得她一個不留神直接當成一段木材給燒了,他看她睡得非常糟糕,很有那種可能。


    許是叫他攔住,她小小聲哼哼,很不舒服的樣子,等他緩緩地把人往自己懷裏撥,她就輕輕的攀附過來,軟軟一團趴在他臂彎裏。


    “史塔克…”


    他聽見了她唇角溢出的詞,或許毫無意義,也或許…是誰的名字?


    然而她很快蘇醒,在她的臉貼到他身上沒多久之後,整個人頓了下,緊接著就抬起頭。


    透過墨黑發絲縫隙,她的目光尋到他的視線,眼睛裏還有幾絲迷蒙,顯然不是十分清醒,碧透的瞳眸浮了霧汽,仿佛是愧疚與傷心。


    愧疚什麽?傷心什麽?他瞬間怔愣,隻是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仰著臉看他這個人的眼睛已經散去霧氣,顯然是真正醒了過來。


    兩兩相對的靜默中,她虛軟的笑著開口,“實在很抱歉呢~”一邊撐著手臂坐起來,順勢又離他…遠些,迫不及待湊近篝火似的挪過去,拿後腦勺對著他,解釋一樣說道,“沒有床,我就睡不好。”


    不知為什麽,她的表現叫他心裏一陣沒來由的惱怒。


    史塔克…是她男人的名字吧?他想,而至於他為什麽惱怒,原因他實在不願意深究,許是方才她的臉頰蹭到不該蹭的位置,也或許…


    總之,她這樣碰到病/毒似的,避之唯恐不及的表現,實在令人不悅。


    …………


    當然,他很快收起那點不知所雲的異樣心思,見她抱著雙臂死命往前蹭,恨不得直接撲進火裏的樣子,就好心開口建議道,“衣裳脫下來烤幹了會比較…”


    最後的‘舒服’一詞還沒出口,她猛地扭迴臉,瞪大眼睛見鬼一樣盯著他。


    他被她看得一陣莫名,片刻過後,恍悟過來的同時心頭更是火起,他大概明白過來了,她的奇怪神色是因何而起。


    是很清楚他是什麽情況吧?


    先前他試探的問過她是不是發現什麽,那時候她目光遊移笑得心虛,隻是他沒多想,畢竟…她看上去像個普通人應該不知道惡魔果實。


    或者,他以為她不可能知道。


    後來發生的事,從蓋恩兄弟出現,直到兩名罪人中毒倒下,情勢一波三折,以至於他早已經忘記她早先表現出的那點詭異。


    那麽現在…


    他半眯起眼睛,不可否認的,心頭霎時間湧起難以抑製的恨怒,以及一種更深的,連他自己也不願意解釋的情緒。


    他是男人,五天前中計陷落海賊船的時候,他中了溫迪.蓋恩的惡魔果實能力,此刻他是以女人的外型在她麵前。


    他刻意按捺,催眠自己忽略難堪境地…而她居然一開始就發現了?


    在她看來,他是蠢貨?還是變/態?


    不論是哪一種,她肯定是用異樣眼光看待他的對吧?她知道溫迪.蓋恩是荷爾蒙果實能力者,對那罪人的能力手段更是了若指掌。


    她一定早就猜出他…是男人。


    所以才會聽到他的建議就白了一張臉,一副看色/狼的樣子。


    …………


    許是他眼底的獰色顯而易見,雖然她極力想克製到底還是泄露了些戒備氣息,不過比起對付海賊那時的狠戾,她現在表現得非常怯弱。


    眉宇間透著不安,嘴角微微哆嗦,也不說話,隻是瞪圓了眼睛,看起來象受到巨大驚嚇的兔子。


    氣氛有些凝固下來,片刻過後,他好不容易按下黑暗念頭,悶悶的哼了聲,狠狠錯開視線:她救過他,兩次,無論如何,恩將仇報這種事他還是做不出來。


    雖然有些想…狠狠地…對她做一些有違正義的舉動。


    說到底都是那海賊的錯。


    溫迪.蓋恩。


    記起罪魁禍首,他腦海裏燒灼的惡意就死灰複燃,算是一種遷怒吧?他不否認,當然,此時此刻,對溫迪.蓋恩…他覺得自己需要轉移注意力,免得沒忍住對救命恩人做出什麽事。


    漫無目的移動的目光停下來,他盯著癱軟在不遠處的海賊,想了想就起身,走過去。


    低垂了眼睛,他望著腳邊片刻之前唿吸頻率產生變化的這海賊,嘴角慢慢扯開一個弧度,半是嘲諷半是惡意的笑,“既然醒了,我們就談一談。”


    耐心的等了一會兒,慢條斯理撣了撣破碎襯衣的袖口,他啞著聲,接下去說道,“或者你想就此長眠不醒,我也會成全。”


    “你們這樣十惡不赦的罪人,收押因佩爾頓這種決定,是世界政府太過仁慈。”


    …………


    他的殺意毫不掩飾,也叫原本打算裝死不肯合作的溫迪.蓋恩有所反應,癱軟的身體掙紮著試圖坐起,叫他一腳踩在肩膀動彈不得,眼睛就睜開了直勾勾盯著他。


    他冷冷的注視,對這海賊眼底的怨毒之色無動於衷。


    沒有誰願意死,尤其是溫迪.蓋恩這樣的人,他很清楚,越是兇惡殘暴的海賊,實際上越是畏懼死亡,加入海軍以來,類似的惡棍,他見識過不少。


    海上形形色/色的罪人們,偌大名聲背後,往往是為了一點點活命機會可以毫不猶豫背叛所有能夠背叛的東西,同伴,盟友,船員,甚至自己的親屬。


    若是艾德.蓋恩還活著,相信隻要他惡意提出假設,比如‘兩個人之間隻有一個可以活下來’,蓋恩兄弟甚至會自相殘殺,隻為了爭奪自己生存的機會。


    隻要能活命,這些卑劣的惡徒什麽都肯做。


    果然,過不了多久,踩在他腳下的這海賊目光變得閃爍,眼底濃烈的恨毒慢慢被求生渴望取代。


    此時此刻的情勢與他陷落蓋恩海賊團時繼而相反,彼時他命懸一線,此刻他掌握敵人的生死,而溫迪.蓋恩,這海賊很快想明白處境,也不知道不再可以抱有僥幸。


    明白之後,因艾德.蓋恩死亡產生的恨意,就被強烈的求生欲/望取代。


    見狀,他收勢站定,嫌惡地碾了碾鞋底,擦去海賊留下的氣息,也不急著繼續發問,半眯了眼睛,靜靜等著對方先開口。


    沒有誰願意死,溫迪.蓋恩也一樣,這惡名昭著的罪人接下來的表現,甚至比那些名氣不相上下的海賊更…出乎他意料的…貪生怕死。


    這罪人不等他發問,急不可待的開始坦白。


    他站在原地不動也不言語,靜靜看著溫迪.蓋恩的醜態百出,敘說的同時夾雜求饒,以及…試圖拿‘解開他身上中的惡魔果實能力’來討好之舉。


    …………


    先前他表示過,海軍要知道‘阿契美尼德王朝’的秘密。


    今日一切的源頭正是因那件事而起。


    ‘阿契美尼德王朝’,數百年前滅亡的帝國,關於它的傳言偉大航道各條航線均有存在,畢竟滅亡之前那是個極興盛的帝國,版圖曾經涵蓋數條航線,崛起與消失都充滿神秘色彩。


    關於‘阿契美尼德王朝’的寶藏傳說更是時有出現。


    海軍關注的並非藏寶而是另一件事,相信金獅子在意的也是那個秘密,傳說,阿契美尼德帝國之所以戰無不勝是因為王廷有一支不死軍。


    某些曆史悠久的國家保存下來的資料當中,曾經隱晦描述過,那些隻言片語,敘述了阿契美尼德帝國不死軍的驍勇。


    苛捐雜稅嚴酷律法壓迫下的島嶼,每一次反抗都無一例外被鎮壓,血流漂杵,屍骨如山,那是無法殺死的軍隊,如瘟疫般席卷帝國艦隊侵略的每一寸土地。


    阿契美尼德王朝之所以忽然消失,傳說也是因為當時在位的皇帝失去對不死軍的控製。


    不死的軍隊,絕對服從的戰爭機器,即使是傳說,也叫人無比戒備。


    海軍即使不是必須得到秘密,也不能允許金獅子那樣野心勃勃的危險分子得到。


    …………


    然而,現在他迴想,借著溫迪.蓋恩的坦白,他認為當中存在許多疑點。


    這整件事透著說不出的古怪。


    第一,溫迪.蓋恩說偽裝的身份,所謂‘阿契美尼德王朝末代女貴族’,這個假相究竟是溫迪.蓋恩殺死原主人冒名頂替,亦或者根本是徹頭徹尾的謊言?


    第二,當時確認情報的支部指揮官,他接下海軍本部任務,前往支部保護‘目標人物’,支部指揮官…是被騙了還是…


    他不得不懷疑,雖然溫迪.蓋恩詭詐狠毒,他相信這世上卻不會存在毫無破綻的騙局,要麽是支部指揮官太愚蠢,要麽…根本就是與罪人有所勾結。


    最後,金獅子…


    既然有傳言蓋恩兄弟試圖投靠金獅子,現在又是怎麽迴事?那個惡名昭著的大海賊…


    或者,是蓋恩兄弟的又一次騙局?


    …………


    在溫迪.蓋恩又一次哀求他取下海樓石匕首,好‘為您解開我的能力’這一刻,他冷哼一聲,施施然打斷對方,淡淡的挑了挑眉梢,“你究竟和誰合作?”


    溫迪.蓋恩閉上嘴,安靜得詭異。


    見這罪人的表現恰如所料,他轉過念來,眼神越發淩厲,“果然是勾結支部的敗類?”


    “您要我做什麽都可以。”給出一個不帶任何確定的模糊答案,海賊的聲音變得更加諂媚,“我願意帶您去藏寶之地…”


    許是為了讓接下來的言辭更具有說服性,停頓幾秒鍾,才繼續說道,“我隻要您饒我一命就好,那是山一樣多的黃金和寶石,有了它們,買下一個國家都不成問題。”


    想了想,他刻意裝出一副猶豫的樣子,“我為什麽要相信你?”


    “不是還有金獅子嗎?”


    “金獅子史基被稱為海賊提督,有一支大艦隊,也許殺了你領到軍功比較合算,山一樣的財寶,也要能享受才可以。”


    視線別有深意落在對方脖子上,他眯著眼睛冷笑道,“至於我的狀況,惡魔果實能力者死亡,能力就會解開,我何必著急。”


    短暫的靜默過後,溫迪.蓋恩在他漸漸升起殺意的目光裏,結結巴巴開口,“不死軍!我可以交出控製不死軍的方法。”


    “我說的是實話,我和艾德才是…”許是為求活命交出最大的秘密,這個罪人整個人都變得頹然,“唯一一支存活的阿契美尼德貴族,末裔的真正姓氏是蓋恩。”


    “讓我活下來,海軍小子。”揭開最後底牌,溫迪.蓋恩反而沒了先前的奉迎姿態,躺倒在地,由下而上盯著他的眼神透出瘋狂執念,“否則你什麽也得不到,我寧可帶著秘密死去。”


    “那你就去死吧~”斜地裏傳來的聲音清淡溫潤,象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的口吻,說話間她從後方慢悠悠走到他視線範圍內,斜乜的眼角微挑,頗帶了點不明不白的笑意。


    “阿契美尼德王朝的不死軍?原來…是想得到這個。”


    …………


    他眼底眸光微微一閃,卻也沒發問,隻靜靜的站著,偏了臉,不動聲色看著她。


    隔了會,她收起視線,眼睫低垂,自言自語似的說道,“我王的黃金戰車途經之路,由不臣之心者屍骨鋪成。”


    “阿契美尼德帝都的路線圖,上邊寫著這句話。”


    “我說得對嗎?”


    最後這句疑問,她抬起的眼睛是看向溫迪.蓋恩。


    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隨即見到地上的這罪人神色裏透出極度的驚駭,“你不可能…”


    雖然開口之後立刻閉緊了嘴,但也叫他知道,她說的是實情,所以,“路線圖在哪裏?”溫迪.蓋恩一番長篇大論,根本絲毫沒有提及。


    又是一種手段,他冷笑一聲,瞬間想明白海賊打的主意,看似坦白實際上是虛已委蛇,讓他暫時饒過性命,事後再尋找逃命機會…嗎?


    “根本沒有路線圖流傳在外。”她轉迴視線,笑眯眯的看向他,“我知道位置,不過,具體挖掘可是要靠你們海軍喲~”


    挖掘?指的是埋在地下?他看她一眼,幾不可聞的哼了聲,“你要什麽?”如果她真的知道,他覺得她如此熱心,實在是來意不明。


    “我聽說啊~”她笑得更甜膩幾分,彎彎的眼睛裏仿佛蘊著一泓碧綠湖水,意態很閑適,越發顯出幾分不懷好意,“海軍內部有規矩,收繳海賊財寶,或者找到寶藏,可以得到三成吧?”


    “呐呐~我要應得那一份,怎麽樣?不過分吧?”


    他哽了下,慢吞吞上下打量她一會兒,想了想忍不住…別有深意的發問,“你要財寶?”


    “當然。”她點了點,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也不知想起什麽,眉心又皺緊了,神色很苦惱,“要知道養孩子不容易呢~”


    說著說著她開始扳手指點數…不知什麽東西,眉宇間褪去孤高清冷,看起來變得像個…鄰家的婦人,溫婉又恬淡,帶了些尋常生活氣息的碎碎念。


    “女孩子要嬌養,多點錢給她,將來女婿不好的話,我也不用擔心她受委屈。”


    “還有啊~嫁妝豐盛些,女兒也會多些人追求啊~”


    …………


    靜靜看著她陷入奇怪境地,一臉礙眼的慈祥微笑,看樣子居然還一時半會不會迴過神,他抬手扶額,隻覺得…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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