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五日的早上,剛放完新年假期的男子排球隊成員,陸續走進青葉城西高中第三體育館集合。去年秋天引退的三年級成員當然沒有出現,待在寒冷的體育館內的隻有一、二年級的成員。


    「……新年快樂。」


    「啊,新年……快樂?」


    「對了,怎麽樣,你有拿到嗎?」


    「……咦?」


    「我說壓歲錢啊。」


    「咦,啊,有。我有收到父母給的紅包……」


    一、二年級生以生硬的語氣互道新年快樂,但他們講話的語氣都有點敷衍,感覺心不在焉。這也是難免的,因為他們腦海裏思考的並不是今天的社團活動,而是在東京舉行的春高排球賽——他們的心思完全放在晚一點即將開始的烏野高中椿原高中的比賽。


    由於比賽會在cs頻道和網絡上播出,就算不去東京也能看到即時轉播。


    然而,沒有一個人提到這件事。


    一年級的成員顧慮到學長的心情,二年級的成員則是自認必須要帶領球隊,所以都沒有說出這件事。


    簡單來說,他們心裏想的都是同一件事:「如果不練習跑去看電視,這樣不太好吧?」。


    之前及川徹他們那些三年級生不僅帶領著球隊的比賽與練習,也能夠影響球隊整體的氣氛。他們引退之後的現在處於一種尷尬的時期,不知道由誰來發號施令才好。而大家的心裏也有一絲反彈,不太想去看打敗他們後進軍春高的烏野比賽。在每個人都沒辦法把自己的心情說出口的狀況下,今年的第一次練習開始了——


    結束一天的練習後,隊員們陸續迴到了社團教室。二年級的矢巾秀還沒換下汗水淋漓的衣服,就先從置物櫃取出了手機。


    「啊,烏野贏了。」


    矢巾緊握著打開的手機說道,其他隊員聽到這句話,身體也都微微顫抖了一下,各自迅速打開自己的手機查找春高的比賽結果。


    「……真的耶。」


    聽到金田一勇太郎這麽說後,矢巾怒道「我怎麽可能會騙人呢!」。接下來他聽到國見英說「他們明天的對手……是稻荷崎嗎?」,就呢喃道:


    「稻荷崎,就是宮氏兄弟的學校吧……」


    接下來,他又慌張地補了一句:


    「第二輪就遇到宮氏兄弟,算他們運氣不好!」


    稻荷崎高中是知名的春高老麵孔,也是奪冠的熱門隊伍。從前的勁旅,如今實力是未知數的黑馬烏野,也要到此為止了嗎——隊員們麵麵相覷,陷入了沉默。


    他們想要贏過稻荷崎,這不太可能辦到吧?但他們也打贏了白鳥澤,或許真的有機會……不,應該還是辦不到吧……在這種沉重的氣氛中畏畏縮縮地開口的,是一年級的金田一。


    「……請問,明天要看烏野的比賽嗎?」


    「你在說什麽啊?如果有那種時間,不如拿來練習吧!」


    矢巾擺出學長的派頭把金田一罵了一頓,金田一立刻說「對、對不起。」並打直身體向矢巾道歉。在他身邊同是一年級的國見也舉手發言:


    「可是,觀看強隊之間的比賽,應該也可以學到東西吧?」


    矢巾瞄了國見一眼,簡短地反駁了他。


    「你隻是想偷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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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見聳了聳肩,仿佛在說「被發現了嗎?」。在他身邊的金田一像是自己受到責罵,露出了凝重的表情。看到這兩個一年級生截然不同的反應,一直保持沉默的二年級自由球員渡親治就插口說「不過……」。


    「老實說,今天大家也不太能專注於練習啊。比起用這種浮躁的心情待在體育館,明天不如來看春高的比賽吧。」


    「咦?」


    隊員們的視線集中在渡的身上,渡有點害羞地搔了搔自己的和尚頭繼續說:


    「國見說得沒錯,看全國等級的比賽也會對我們有幫助吧。這是在研究比賽。」


    聽到他這麽說,矢巾的態度完全改變了。


    「沒錯!研究!研究也很重要呢!比賽是幾點開打啊?」


    矢巾立刻拿出手機查找比賽時間。看到他的樣子,渡也稍微露出苦笑。


    他了解矢巾難以在學弟麵前先開口說要看比賽的立場,也能體會他不想替烏野「加油」的心情。不過,對學弟發脾氣也不會有任何好處。如果是三年級生,這種場麵應該能做得更好,但我們也隻能以自己的做法去做了。因為接下來要帶領嶄新的青葉城西向前走的,就是我們這些二年級生——


    「我先去借明天的視聽教室。」


    渡說完之後走出了社團教室,金田一此時向國見說:


    「真是太好了呢。」


    「……也沒什麽啦。」


    「你、你這是什麽意思?」


    「也沒什麽啦。」


    兩個一年級的先發隊員在溝通上似乎有點問題,二年級的京穀賢太郎則是一直保持沉默,並板著一張臉換衣服,難以看出他在想什麽。但別看他們那樣,青葉城西排球隊的所有成員,都非常期待明天要看的比賽。


    隔天早上,一年級生聚集在視聽教室調整電視的設置,金田一單手拿著纜線,正在電視機後方搏鬥。


    「這條線是接這邊吧?……咦?沒有畫麵?為什麽?」


    「啊——感覺比我想的還要麻煩耶。烏野的比賽不看也沒差啦……」


    國見已經懶得看了,金田一瞪了他一眼,接著繼續處理線路問題。


    「你不要動不動就這麽說嘛……啊,是這邊嗎?有畫麵了!國見快看,有畫麵了!」


    剛才在旁邊觀察電視狀況的隊員們,也都陸續走到電視機前。在穿著運動服的青城排球隊隊員的注視之中,電視畫麵裏兵庫縣代表稻荷崎高中vs宮城縣代表烏野高中的比賽,即將在東京體育館的b場地開打了。


    熟悉的烏野隊員臉孔在電視上出現,讓視聽教室的氣氛變得十分熱鬧。


    「哦,烏野穿橘色球衣嗎?」


    矢巾提到客場球衣之後,連忙補了一句「看起來真不搭調」。


    鏡頭很快就切換到稻荷崎的加油席。除了排球隊隊員以及附帶銅管樂隊的大加油團以外,還有許多一般觀眾。那些觀眾或許是來看擁有偶像般人氣的宮氏兄弟吧。總之人數實在是非常多。


    「稻荷崎的加油席還真恐怖……」


    金田一倒吸了一口氣,矢巾則是占據了電視機正前方的位置說「啊,剛才有個可愛的女生!」,毫無一絲鬆懈,眼神十分銳利。


    或許是為了掩飾緊張,青城的隊員都顯得比以往還要多話。比賽開始後,鏡頭轉到站在底線的宮侑,視聽教室的氣氛變得更加熱烈。


    「哦!是宮氏雙胞胎!是真人耶!」


    「……真人?明明是電視轉播,算是真人嗎?」


    「不要那麽計較啦。」


    「他是哪一個?」


    「是宮侑。」


    「可惡,感覺真有魄力。明明跟我們一樣都是二年級……」


    現場熱鬧的氣氛,仿佛像是電影院的應援場。然而,之後視聽教室卻陷入了一片寂靜。


    「……!」


    因為他們目睹了宮侑強烈的發球得分。


    宮侑的發球瞄準了烏野側的西穀與田中之間的位置,球剛好在底線落地。就算通過畫麵觀看,也能體會到那記發球的強烈威力。


    「……那種發球也沒什麽,及川學長也辦得到啊。」


    「對、對啊。」


    「那種程度的發球,烏野應該要接到才對吧……」


    青城的隊員們此起彼落的發言,感覺像是對自己剛才瞬間陷入沉默的行為感到羞恥。雖然他們這麽說,但每個人都知道,自己隻是在旁邊看而已。隻是自顧自做出不負責任的發言,並且在旁邊看著罷了——盡管如此,他們也有自己的想法。


    他們有自信,認為自己比任何人都還要了解烏野。


    烏野絕對不弱,而且是宮城縣的代表。他們不希望烏野在第二輪比賽這種地方就輸掉。


    他們既然贏了我們青葉城西,就別在這種地方輸掉。這種程度的發球可不要漏接啊——!


    這種對於勁敵的強烈感情,轉化成了煩躁的思緒,讓他們說出一些輕浮的話語。他們實在無法默默地觀看這場比賽。


    然而,日向的表現卻打亂了這種緊繃的氣氛。


    畫麵中央的日向跳了起來。


    跟他們比賽過許多次的青葉城西隊員也是第一次看到他跳得這麽高。


    出現了,怪人快攻!全部人都反射性地這麽想。


    不過,他卻隻是跳起來而已。


    影山飛雄精準的舉球從日向頭上飛過,噗通一聲掉在烏野的球場上。


    稻荷崎得一分。


    「……咦?」


    「剛才那是怎麽迴事?」


    咚一聲,日向氣勢十足地落地,視聽教室的隊員都在看著他的臉。看著日向垂下肩膀、發青的那張臉——


    矢巾與渡互看了一眼。


    「他該不會是忘記攻擊了吧?」


    「怎麽會……我實在有點搞不懂這是怎麽迴事。」


    金田一也皺著眉頭說道。


    「畢竟是那些家夥,或許他們又想出了什麽新的戰術……」


    「不,隻是失誤而已吧。」


    國見發出冷笑,矢巾轉過頭來怒罵:


    「不要說這種話,國見!你也不想認為我們是輸給了那種亂七八糟的家夥吧!」


    國見厭煩地縮了縮脖子,安分了下來。在他身邊的金田一則是認真地緊盯畫麵。


    日向失誤後很快就重振旗鼓,往前衝刺後再次跳了起來。


    「…………!」


    金田一不禁握住了拳頭。


    這是一瞬間發生的事。


    移動攻擊。日向甩開了攔網球員,衝到球場的邊緣跳了起來。


    他的動作飛快、跳得極高。影山也配合他的速度,做出了精準無比的舉球。


    「…………」


    即使是通過畫麵,金田一也受到了震撼。他心想:


    這是兩個怪人的配合。具有超人般體能的日向,以及影山精準到惡心的舉球,雙方缺一不可。這家夥影山需要這家夥日向,這家夥日向也需要這家夥影山配合——兩個怪人奇跡似地湊在一起,才能夠做出這種沒有其他人辦得到的招式。而且每一次看到他們,他們的功力又會更加精進。


    同縣同學年有這兩個對手,老實說還滿不甘心的,但果然還是很振奮人心。他心想,明年一定要贏過烏野。打敗烏野再打敗白鳥澤之後,明年我們一定要站上這座球場。


    沒錯,我們一定要——


    金田一望向視聽教室的每一個夥伴。然而,當他看到身邊的國見時,國見卻用非常不高興的眼神瞪了迴去。


    「怎樣啦,金田一?不要往我這裏看。」


    「咦,不是,我沒有……隻是……」


    金田一一時亂了陣腳,隻好把眼神移迴電視屏幕。


    比賽剛好輪到宮侑發球。


    跳發飄球jump floater。


    自由球員西穀盡力用自己不擅長的高手接球方式把球舉高,烏野之後的攻擊卻被對方接住了。「啊啊……」視聽教室傳來了一片歎息聲。宮侑立即乘勝追擊,舉球之後——宮治已經在那裏跳起來了。


    「咦?」


    宮治扣球得分。


    「…………」


    雙胞胎的快攻讓加油席歡聲雷動。青城的隊員望著加油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剛才那是……」


    「啊啊……」


    攻擊手宮治已經跳了起來,舉球員宮侑再配合他的動作舉球——宮氏兄弟使出的快攻,就跟日向和影山的獨門絕活「怪人快攻」一模一樣。


    「……全國等級的比賽好恐怖。」


    「果然是雙胞胎才辦得到這種事嗎?」


    「既然他們長得很像,應該也能了解彼此的想法吧?」


    「不過烏野那兩個人,真的要說的話,個性應該完全相反吧?」


    「不,他們兩個都是怪人,到頭來依然算得上很相似啊。」


    「說得真好。」


    隊員們陷入騷動,不久之後冷靜了下來,視線自然而然集中在一點。


    「…………」


    舉球員矢巾似乎察覺了大家的視線,他轉頭怒吼:


    「反正我就是辦不到啦!!」


    「大家什麽都沒說啊。」


    一個人坐在遠處的京穀,則是如此低聲說道。


    在隊員們的歡笑聲中,金田一卻依舊板著一張臉。


    除了影山以外,竟然還有人能做出那種舉球。他原本以為那種快攻是專屬於那兩個人,算是一個小小的例外——然而,實際上並不是這樣。除了那兩個人,還有其他人也辦得到。而且還是剛看到那種快攻就立刻學會……


    去年12月上旬,全日本青年代表隊舉辦強化集訓時,宮城縣也舉辦了一年級生選拔強化集訓。


    獲選參加的隻有縣內第一流的一年級生,可說是仿真國家青年代表隊的集訓。青葉城西高中獲選的是攔網員金田一與主攻手國見,烏野高中獲選的則是攔網員月島。其他成員還有負責提供選拔場地的強隊——白鳥澤學園的主攻手五色工、以攔網防守技巧聞名的伊達工業的舉球員黃金川貫至、角川學園身高超過兩公尺的大塊頭主攻手百澤雄大等等,都是倍受矚目的選手。但還有一個人——


    一個沒有被選上的球員偷偷潛入了。


    那就是烏野高中的攔網員日向翔陽。


    「沒人找他來集訓,他卻大搖大擺地跑來,也太粗神經了吧……」


    就連平常不太表露情緒的國見,也露出了傻眼的表情。金田一卻被激起了鬥爭心,難以抑製自己的情緒。


    「這樣很有幹勁,也不錯啊。」


    「……隨他高興就好,不過這樣他不難過嗎?」


    聽到國見的喃喃自語,金田一就問道:


    「難過什麽?」


    「該怎麽說呢,像是隻有自己不被需要的事實……」


    聽到國見這麽說,金田一也歪頭露出疑惑的表情。


    「為什麽他沒有選上呢?」


    角川、青葉城西、伊達工、白鳥澤這四間學校——輸給烏野的球員們都對日向燃起了對抗意識,同時也對日向沒有被選上這件事感到疑惑。


    他立刻就想通了:「畢竟日向沒了影山,就跟一般人沒兩樣啊。」之後他又想:「但是如果是這樣,黃金川和百澤也跟一般人沒兩樣吧?」,思考再次迴到原點。不過,隻有跟日向同隊的月島直接痛罵他「你這個笨蛋!」。


    月島這位在前幾周的集訓跟他們同吃一鍋飯的夥伴,在跟稻荷崎比賽時也發揮了很大的功用。他擋下了宮氏兄弟的快攻,也成功扣球得分,攻守兩麵都是球隊的中心人物。


    「月島還真有幹勁啊……」


    金田一將手肘拄在桌子上低聲說道。


    去年第一場練習比賽時,月島在他的印象中還隻是個除了身高特別高以外,沒有其他搶眼之處的球員啊。


    現在月島移動到後衛的位置,日向往前站。青城的成員通過電視畫麵看到這一幕,不禁都感到脫力。


    「日向啊……」


    「看完月島精彩的球技後,很擔心日向在網前的表現呢。」


    「矢巾,你果然在替烏野加油啊。」


    「不、不是啦……這隻是一般的感想!」


    他們自顧自地閑聊時,日向已經跳起來攔網了。他的手掌擋下了宮氏兄弟的快攻。


    「哦哦,擋下了!」


    「猜中的嗎?」


    視聽教室傳出了一陣驚唿聲。


    「不過,這隻是運氣好吧!」


    「隻是運氣好啦!運氣好!」


    「絕對隻是運氣好而已!」


    看到隊員們高興地喊著隻是運氣好,二年級的渡露出了苦笑。


    「雖然我也覺得隻是運氣好,但大家也不用一直這樣說吧。雖然對方是聽不到啦……」


    然而,運氣好就隻是運氣好。


    「日向能跟得上也很不容易呢。」


    日向雖然靠猜球的方式擋下宮治的攻擊,但之後就擋不住了。好運似乎不會一直持續下去。大家以著急的心情注視著比賽,分數差距也無情地愈拉愈開。


    身高的影響果然很大嗎——聽到播報員的這句話,金田一臉上就露出了怒意。


    「與其說是身高的問題,我想隻是日向在網前的表現太爛了吧!」


    「我聽不懂你到底是在稱讚還是批評他。」


    在他旁邊的國見聳了聳肩,但金田一會感到煩躁也是難免的。


    這跟身高無關,也不隻是網前表現的問題。金田一口中的「表現太爛了」,其中也蘊含著「你應該可以做得更好吧!」的煩躁心情。


    「集訓的時候……」


    金田一才剛開口,渡就迴頭問:


    「你是說那個擅自跑來集訓,後來負責撿球的家夥嗎?」


    「是的,他非常有幹勁,不停幫忙撿球。」


    「哦……然後呢?」矢巾迴應的態度顯得不太有興趣,但金田一還是繼續說了下去。他像是在迴想集訓的那段日子般緩緩說:


    「就隻有那家夥,一直都散發出仿佛在比賽的氣氛……」


    「……然後呢?」


    金田一察覺到矢巾有點不耐煩,便急著替這個話題做出總結。


    「啊……最後他撿球的功夫變得非常厲害。」


    「……?」


    不隻矢巾,其他隊員也都異口同聲地問「就這樣?」,並露出傻眼的表情。然而,隻有當時參加集訓的另一名選手國見並非如此。


    「那家夥真的很煩人……」


    國見一臉厭煩地呢喃。看到他那樣,金田一也點了點頭。


    沒錯。那個野孩子以黏到令人感到厭煩的態度不停觀察著我們,觀察著球,觀察著球場上的一切情報。他讓這些信息烙印在自己眼底,輸入自己的大腦。那個不請自來的客人靜靜地、虎視耽耽地提升了自己的經驗值。


    集訓隊隻讓日向負責撿球。他在集訓時的成長,隻以變得更會撿球的形式顯露了出來。金田一原本認為可以在春高看到他除了撿球以外的真正集訓成果。然而——


    正當此時,電視機畫麵中的日向跳了起來進行攔網。


    「!」


    日向靠身體封鎖對方的斜線扣球,宮治「被迫」使出的直線扣球,被等在前方的自由球員接了下來,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哦!」


    「日向剛才用了腦袋呢。」


    「在剛才那一刻之前,他都隻是在隨便亂跳吧?」


    夥伴們也察覺到了日向的變化。聽到他們的聲音後,金田一也麵對著電視呢喃道:


    「日向那家夥,之前明明還隻是個普通的野孩子……」


    少了影山就跟一般人沒兩樣的日向,現在已經不再是一般人了。金田一目睹到日向產生變化的瞬間,不禁想起了他們在集訓時的對話。


    「你為什麽要做到這個地步?」


    擅自潛入集訓,一整天都在撿球(在金田一的眼裏,撿球就隻是一種處罰)。直到練習後的自主訓練,日向才終於能站在球場上。然而,日向卻以不痛不癢的口氣迴答金田一:


    「哪種地步?」


    「你做每一件事都非常拚命啊。」


    「?」


    日向似乎不太了解金田一為什麽會這麽問,他一開始有點傻住,但之後就筆直地望著前方說:


    「因為我已經下定決心要打倒影山了!!」


    這一切都是為了要打倒影山才做的嗎——!


    日向眼中所看的或許不是眼前的集訓,也不是春高,而是遙遠的未來。


    正當金田一這麽想的時候,電視畫麵中的烏野王牌東峰成功扣球得分了。


    「好耶——!!」


    矢巾不禁握緊拳頭發出歡唿,之後立刻迴過神辯解。


    「……要說我在替哪邊加油,也隻是替認識的那邊加油!如果他們簡簡單單就輸了,我們也會很困擾吧!」


    「我們什麽都沒說啊。」


    京穀擔任負責吐嘈矢巾的角色,也漸漸融入了球隊。就這樣,每個人心中都抱持著各自不同的想法,與去年截然不同的嶄新青葉城西或許就是這樣逐漸成形的吧。


    此時在市內某處行駛的電車內——「哈啾!」傳來了一道很大的噴嚏聲。青葉城西高中三年級的鬆川一靜吸了吸鼻子。


    「請多保重。」


    聽到坐在旁邊的花卷貴大這麽說後,鬆川就表示:


    「抱歉。雖然我也不清楚,不過假日特賣會的人應該會很多吧?」


    「嗯——但我想買運動鞋。」


    「我知道。」


    鬆川顯得不太有興趣,花卷則是繼續說:


    「就算濫用體力,之後也會恢複。但錢用掉可不會迴來。就算人多也沒關係,便宜才是最重要的。」


    「……是嗎?」


    「而且花錢吃完東西之後,身邊什麽都不會留下。但要是買東西,就算錢花掉了,東西還是會留在身邊。」


    「嗯,確實如此。」


    看來鬆川也多少提起一些去特賣會的興趣了。


    窗外的天空是朦朧的陰天,地麵則是悠閑的風景。兩人時而低聲交談,時而陷入沉默,悠閑地搭乘搖搖晃晃的電車。這時花卷突然開口說:


    「……那麽,比賽怎麽樣啊?」


    「嗯?啊啊……」


    鬆川切換了手機上的窗口,屏幕從特賣會網頁轉成春高的比賽狀況。


    「目前是20比20。」


    「哦——他們總算追上稻荷崎了呢。」


    「不過,無論是贏是輸,接下來都要靠學弟們去努力了。」


    「說得也是。」


    雖然兩位青城的ob語氣平淡,但還是不禁時時關心比賽經過。


    烏野在第一局中獲勝後,安心的氣氛也隻持續了短暫的時間。第二局的比賽都是按照稻荷崎的步調進行,在視聽教室盯著電視畫麵的青葉城西排球隊成員的表情也僵硬了起來。金田一的精神非常集中,甚至忘了要唿吸,一直緊盯著畫麵。


    好強。稻荷崎真的好強。太強了。


    稻荷崎高中的宮氏兄弟,像在玩耍般四處自由飛跳、不停得分。尾白亞朗就像是超強的大炮,其他還有扣球方向會轉彎的奇怪家夥。


    稻荷崎很強。非常強。


    不過,那又怎樣?


    不僅是金田一,每個人都是這麽想的。


    即使對方是高中杯全國第二名,即使對方有高中最強的舉球員,那又怎樣?你們不能輸啊。


    練習比賽、高中杯預賽、春高預賽——我們是最了解烏野的。我們很清楚烏野有多強。所以,你們絕對不能輸——!


    青葉城西的隊員已經忘了自己身處於距離比賽場地十分遙遠的地方,沒有空閑思考如果是自己會如何打這場比賽,也沒有空閑講一些輕佻的話。每個人都不顧其他人的眼光,用全身的精力替烏野加油。


    同一時間,及川正在冬天樹木枯黃的公園裏跑步。他的表情沒有變化,隻是淡淡地跑著。然而,從他的耳機傳出的並不是音樂,而是比賽轉播的聲音。


    及川在慢跑時,突然停下了腳步。公園裏有很多家長帶著孩子一起來,及川則是左顧右盼,找到了一張長椅後坐了下來。之後他取出了平板電腦,開始看稻荷崎與烏野的比賽。


    ——高中頂尖層級的兩校舉球員,各自都使出了高超的配球!


    轉播員的聲音傳進他的耳裏,縣內最強舉球員及川的表情開始扭曲。


    「……啊啊,氣死我了。飛雄和宮侑都讓我很生氣。」


    及川本身並沒有直接跟稻荷崎高中對決過。他心中惦記的是被學弟影山超越了,並心想要擊潰影山的不應該是自己才對嗎?不,他的心情或許就跟小孩子一樣,在遠方看著玩得很開心的同伴,自己一個人在旁邊鬧別扭。


    宮侑做出超乎常人的舉球讓銀島結扣球,烏野的自由球員西穀好不容易才接了下來。


    第三局。現在的分數是24比22。


    稻荷崎高中已經進入了賽末點,烏野沒有退路了。光是在旁邊看著雙方的對決,就會讓人感到胃痛。這時在平板電腦小小的屏幕上,球在空中劃出了一條弧線。


    「!」


    他一直配合著烏野亂來的攻擊,即使在比賽中盤出現了漫長的對決與紊亂的發球,他還是做出了不短不長、不近不遠的舉球,在空中形成了一條美麗的天線。


    及川不禁起身凝視著畫麵。


    至今為止的影山並不會做出這種判斷。


    在有「王者」之稱的國中時代,他的舉球並不會替隊友著想,隻是追尋自己的理想。這次的舉球並非如此,也不是用來配合之前烏野展現過仿佛神技般的扣球。


    做出最棒的舉球——這是對主攻手的信任,同時也是對主攻手做出的威脅。田中迴應了他的舉球,使出超級直線扣球得分。


    「…………」


    電視的鏡頭集中在田中身上。


    及川通過鏡頭也看到了靜靜站在田中身邊的徒弟——也就是影山。


    會場的歡唿聲湧進耳朵,及川取下了耳機。


    「…………唉。」


    他再次踩著冰冷的地麵,繼續開始慢跑。


    「唉————」


    去年春天,烏野還追在自己的身後。現在的狀況變得如何了呢?


    我不想輸,也不能輸。不,我其實並沒有輸啊。沒錯!我完全沒有輸!


    及川像是在逃跑,又像是在追趕,他在冬天刺骨的空氣中,一個人不斷地向前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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