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一點……!自然一點……!影山飛雄全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沉悶的緊張感,動作生硬地走在路上。


    縱使暑假已經結束,8月下旬的氣候依舊很適合被稱作盛夏。放學過後的日落時分,在炎熱的白天裏相當安分的油蟬再度開始鳴叫。然而,喧囂的蟬鳴卻絲毫沒有傳進影山的耳裏。


    無論是擦身而過的學生們所穿的夏季製服,或是奔向操場或體育館的運動社團成員身上的運動服,都是他不熟悉的服裝,令他又增添了一層緊張氛圍。影山身上的黑色t恤吸收了日照,使得他的背部逐漸升溫,因炎熱的天氣所流下的汗水摻雜著因緊張而冒出的冷汗。盡管如此,影山依然麵不改色,如擺設品般一動也不動。


    沒錯,這裏並不是熟悉的烏野高中。他悄悄地潛入了即將在10月底的代表決定戰上第三次和烏野交手的學校——青葉城西高中。他準備潛入偵查的第三體育館,春天時曾為了練習賽造訪過一次,所以不用擔心會迷路。


    我是這裏的學生,我是這裏的學生……影山瞪大了銳利的雙眼,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在心中念念有詞。他這明顯的可疑舉止反倒讓擦身而過的學生們頻頻停下腳步,迴過頭來看他。


    而正在第三體育館裏練習的排球社社員還沒有人察覺到影山的入侵。


    金田一勇太郎從器材室裏搬出計分板,露出了些許緊張神色。雖然排球社單獨使用的第三體育館裏平時人就很多,但今天的人口密度特別高又吵雜。增加的人數是大學生,今天他們要和畢業校友所隸屬的大學隊伍進行練習賽。排球社社員一邊偷瞄開始暖身的大學生們,一邊進行賽前的準備工作。金田一也心神不寧地偷偷觀察大學生們。


    好高大啊,看起來好強啊。話說迴來,大學生現在應該還在放暑假吧?真令人羨慕啊。正當金田一思考著無關緊要的事,準備找其他事來做時,他的背脊突然竄過一陣冷顫。


    「……剛、剛剛那是什麽感覺?」


    「金田一,你在發什麽愣啊。好了,快讓開。」


    金田一聳起肩膀,以怪異的姿勢定格不動。國見英提著裝滿球的球籃,從後方向他搭話。


    「不是啦,我總覺得好像有股殺氣從背後傳來……」


    金田一坦白說道,眼神望向背後那扇窗。注意到國見冷冷的視線後,他突然對自己的愚蠢發言感到害臊,為了掩飾扭了扭脖子。確認一如往常半敞的窗戶和擋球網沒有任何異狀後,他低聲呢喃:「我可能是在緊張吧……」


    「這也沒辦法啊,大學生都很高大,光是站在原地就壓迫感十足了。」


    「是啊。」


    兩人附合著彼此的話,望向今天的對手。


    「要跟那些人比賽嗎……」


    「真不想比啊。」


    青葉城西是被他校稱為王牌雲集的縣內前四強校之一,金田一和國見雖然是一年級生,卻以實力取得了先發球員的資格。金田一擁有接近190公分的優異身高,是個性情耿直的選手。相較之下,國見則是一名讓人難以捉摸的選手。兩人都畢業於北川第一中學,是意氣相投的夥伴。


    金田一打算暫時忘記剛剛感受到的殺氣,將精神集中在接下來的練習賽上。距離代表決定戰時間所剩不多,今天能夠和比自己強勁的大學生比賽,是個很寶貴的機會。


    「……好!!」


    他重新振奮精神後,叮嚀國見:


    「難得畢業的學長們特地來這裏一趟,你可不要打混摸魚啊。要是學長誤以為我們沒幹勁的話就不好了。」


    這番話其實根本沒有必要特意提醒,聽起來隻像是多管閑事,但金田一並沒有惡意,他隻是太過正直罷了。雖然他表達的方式有些笨拙,但國見明白他的用意因此選擇聽聽帶過。


    「好啦好啦,我明白……嗯?」


    國見迴應得有些不耐煩,話還沒說完驀然迴過了頭。然而,背後隻有通過半敞的窗戶看見的盛夏晴空。


    「……總覺得背脊一陣涼意,是我的錯覺嗎?」


    「什麽?你也感覺到殺氣了嗎?」


    「不是啦,說什麽殺氣,也太莫名其妙了吧。應該隻是涼風吹進來了,晚上搞不好會下雨,我沒有帶傘來耶。」


    國見咂嘴說道,但窗外萬裏晴空,看起來不像是會突然變天。金田一詫異地環視著窗戶、天花板和體育館二樓的看台區,四處遊移的視線倏地停留在某處。


    「唔……?」


    他的視線停留在剛才離開的器材室,平時總是緊緊闔上的門開了一條細縫。


    「剛剛我和你離開之後應該有好好把門關上吧……」


    要說沒事這確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但一旦感到好奇就會在意得不得了。


    「我去看看有沒有什麽異狀。」


    金田一指著器材室說道,躡手躡腳地向前走去。國見雖然露出受不了他那愚蠢行徑的表情,但金田一卻相當認真。他的臉上充斥著正義感和緊張情緒而僵硬,將手輕輕放到了門把上,虛張聲勢般用力拉開了門。


    「不好意思!有誰在裏麵嗎!?」


    然而,昏暗的器材室裏不見任何動靜,隻有熟悉的用品整齊地排列著。金田一握著門把,泄氣地呢喃:


    「是我的錯覺嗎……」


    「傻子……」


    見國見露出淺笑迎麵走來,他默默關上了門。


    「我覺得一定有什麽東西躲在裏麵啊。」


    「『什麽東西』是指什麽?他又是為了什麽躲在這裏的?」


    國見愕然問道,金田一露出些許不悅的神情。


    「我也不知道啊,不過……就是有那種東西吧!」


    「『那種東西』……你不要跟我說是幽靈喔。」


    國見不經意的話語讓金田一的表情瞬間凝結。


    「……幽靈?喂,國見,少說奇怪的話了。我隻是在想是不是有小狗或小貓不小心迷路了而已,說什麽幽靈,別開玩笑了。」


    看見金田一不悅地怒視著自己,國見輕輕地笑了。


    「哦?你不知道嗎?聽說這個體育館會出現幽靈喔。」


    「什、什麽啊,聽都沒聽過,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金田一一臉生氣地逼近國見,國見感到傻眼,無奈地退後了一步。


    「……我隻是開玩笑的啦,你不要這麽害怕嘛。不快點準備好會挨罵的喔。」


    「我、我才不怕!我隻是……!!」


    正當金田一打算迴嘴時,遠處傳來了叫喚兩人的聲音。二年級的矢巾催促著,朝他們揮了揮手。


    「喂,一年級的!快點過來!」


    「來了——」


    國見聞言立刻奔去,金田一再次迴頭瞥了器材室一眼之後,也急急忙忙地追上。


    和大學生隊伍進行的練習賽即將開始。看著大學生們聳立於球網另一側的身影,讓他不認為自己的隊伍能夠獲勝,但要是就這樣輕易敗給對手也很令人不甘心。感到棘手的心情在他的心中愈來愈強烈,通過球網和從容不迫的大學生四目相交時,過度的緊張讓金田一不自覺地別過了視線。這時,耳邊響起了及川的聲音。


    「注意——氣勢不要被對方壓過了。」


    一如往常的輕浮口吻讓金田一迴過了頭,及川接著說道:


    「聽好了。首先,我們要感謝已經畢業的學長們為了我們犧牲暑假時間。然後,抱持著求教的心情……」


    「……抱持著求教的心情上場吧。不管對手是誰,我們隻要發揮平時的實力就好了。」


    結尾的話被王牌岩泉搶先說出口,及川氣得跳腳。


    「欸,那是我要說的話啊!」


    主將和副主將之間熟悉的對話,紓解了金田一的緊張感。其他社員也不打算安撫鼓著腮幫子的及川,各自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這時,及川猛然抬起了頭。


    「嗯?好像有視線從哪裏傳來,難道是……」


    及川這番話讓金田一停下了腳步,剛才他所察覺到的殺氣,或許真的不是錯覺。他繃緊神經等待對方接下來的話語,隻見及川裝模作樣地環視了四周後,帶著誇張的神情繼續說道。


    「……難道是有女孩子偷偷躲在角落想幫及川同學加油嗎?如果是這樣的話,不用害羞盡管大方地露麵就好了呀……嗚啊!好痛啊,阿岩!為什麽用頭槌啊!?」


    「難不成你比較想被踹嗎?」


    「當然不想啊!!」


    金田一拚命掩飾臉上無奈的表情,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而大學生們望著眼前隨心所欲的高中生們,臉上的神情不知是因為從容,還是認為眼前這群對手隻是單純的笨蛋。


    然而,比賽一旦拉開序幕,大學生隊伍也不得不認可及川的感召領導力。比賽才剛開始,身為縣內排名第一司令塔的及川便展現了他過人的實力。在他掌控自如的指揮下,陣容愈發堅強的選手們能力被發揮得淋漓盡致。


    及川徹是一名同時兼具優秀體格和技術的選手。但是,他身為舉球員的實力並非源自天賦,而是經過紮實且勤奮的鑽研,日積月累而成。雖然他擁有深受女學生們歡迎的俊逸外表,但卻從不吝於辛勤努力。


    大學生力道沉重的發球由自由球員渡勉強接下。雖然渡平時已經接慣了及川威力強勁的發球,但這一球仍讓他皺起了麵孔。即使如此,球依然以漂亮的弧度拋向了舉球員。


    接著,王牌岩泉、花卷、國見及金田一等主攻手同時跳起。


    及川在一瞬間掌握了對方球場狀態,決定好要讓誰來殺球後,將球托了出去。他讓球朝中間而去。金田一瞄準了球,看清眼前的攔網球員。


    金田一高高跳起,但麵前卻出現了如高牆般的三個大學生伸手阻擋。


    「……唔!!」


    從高處降下的球被攔網選手阻擋下來,反彈到金田一的腳邊。尖銳的哨聲響起。


    「……抱、抱歉!」


    金田一不禁低頭道歉,及川像是要遮蓋過他的話語似地開口:


    「抱歉,金田一。剛才的舉球有點偏低了。」


    「啊、沒那迴事!嗯!」


    主將及川絲毫沒有半點傲氣的話語,讓金田一再次挺直了腰杆。


    今年春天,金田一進入青葉城西高中就讀,和國中時期同樣加入了排球社。第一次的社團練習讓他大吃一驚。


    ——咦?很好殺球?


    國中的時候,金田一和人稱「球場上的王者」——一個空有技術卻完全不為隊友著想、自私自利又專橫跋扈的舉球員一起打球。如今,和及川站在同一個球場上,讓他單純地感到驚訝。


    ——啊,果然很好殺球啊。


    一起打過幾次球後,他終於明白了。


    ——這個舉球員是在配合我。


    他感受到自己的肩膀、手腕、指尖,身體的每一處都行動自如,宛如至今為止穿在身上的不合身衣服和鞋子被褪去般輕鬆自在。


    然而,及川理所當然地說道:


    「球場上不分一年級或三年級,我們之間的關係是攻擊手和舉球員,所以有什麽需求就盡管說出來!!」


    「好、好的!」


    好棒啊——不對,不如說,這才是正常的情況吧?他這麽一想,腦海裏突然浮現出「王者」的叱責聲。


    ——動作再快一點!跳得再高一點!配合我的舉球啊!如果你們還想贏得比賽的話!!


    金田一迴想起孤獨的王者——影山飛雄,不由得皺起了麵孔。


    「……哼。」


    我要以這個隊伍打敗你,我們會不斷地、不斷地擊垮你!


    與大學生隊伍進行對抗賽的第三體育館球場上,前排的金田一、花卷飛躍而上。及川瞥了金田一一眼,用眼神如此示意他。


    「來雪恥吧。」


    金田一奮力助跑,縱身一跳,球上升至他揚起手臂時的最佳打點位置。


    ——絕對要拿下這一分!


    金田一的攻勢越過了攔網球員,將球扣殺到對方的球場上。


    「好啊啊啊啊啊啊啊!!」


    金田一抬起頭,和站在球網另一側怒視著自己的大學生四目相交,但他已經不像賽前時那樣慌慌張張地別過視線,而是默默地觀察對手的動向。


    「好,再來一球!」


    金田一鬥誌高昂地喊道,隊友們紛紛拍了拍他的背。


    「好球。」


    「是!」


    紮實地擊中球的掌心一陣滾燙且微微發麻。


    中場休息時間,及川加入大學生隊伍,和他們一起比賽。金田一和國見兩人在場外擔任計分員,一邊觀戰。


    即便突然加入選手遠比自己經驗豐富的隊伍裏,及川也沒有表露出特別亢奮的情緒,隻是帶著笑容說了一句「我是及川——」便走進了球場。然而,他要麵對的是眾多初次見麵的選手,在不了解每個人各自的能力和球風的情況下,就算是及川,動作也顯得有些生硬,連在場外觀戰的金田一也不自覺緊張了起來。


    「真的沒問題嗎……」


    不過,剛開始感受到的不協調感在幾次傳接球後便消失了。不知不覺間,及川已像平常一樣成了攻擊時的關鍵人物,像催化劑般帶動整支隊伍。當他們接二連三發出讓人難以想像是臨時成軍的隊伍能夠施展的策略性攻擊,大學生們不分敵我,紛紛露出了困惑的神情。敵對學生仿佛在說「怎麽迴事?有點棘手啊?」,而同隊的學生則像在說「怎麽迴事?打得很順啊?」。


    「不好意思——球是不是再離球網遠一點會比較好呢?」


    「呃,是啊,如果可以的話就幫大忙了。」


    「那我待會兒就那麽做!」


    創建假設,加以實踐,並在半晌間驗證檢討結果,再進行細微的調整。及川以這種方式引導出每個選手百分之百的能力——正因為他具備將明確的理想化為現實的技術,才能做到如此絕技。


    金田一睜大雙眼望著眼前高水準的傳接球,不禁感慨地吐出讚歎聲。


    「……好厲害。」


    及川學長果然很厲害。雖然影山的技術也很精湛,但層次完全不同。並不隻是因為及川學長是三年級生,而是他在掌控球賽上擁有壓倒性的實力。


    金田一一邊計分,同時暗自感到有些自豪。另外,他也發現自己的內心深處殘留著小小的疙瘩。


    可是,要是我打得更好呢?


    如果我能夠跑得更快、跳得更高,厲害到足以達到影山嚴格的要求的話呢?影山確實是個蠻橫的人,但我們缺乏能夠配得上他的實力也是不爭的事實。如果,我能跳得像烏野那個小個子一樣高的話,結果又會如何呢?


    不,但是,在ih預選中獲勝的是我們。影山,你雖然在烏野那裏得到了改變,但我也會在這裏不斷往上爬。下次代表決定戰的時候,我們也一定會贏過你們——!


    「金田一,那個……」


    金田一身旁的國見拉了拉他的衣角,這才讓他迴過神來,第三體育館裏的熱氣和聲響一瞬間竄進了他的身體。


    「咦?呃,怎麽了?」


    「……該怎麽說,今天周遭的氣氛果然有點詭異……」


    國見的視線依然停留在眼前的比賽上,臉上帶著一如往常讓人分不清到底有沒有幹勁的神情說道,金田一不由得抓緊了計分板開口反問:


    「幹、幹嘛啊,國見。又想開玩笑嚇唬我,到底有什麽居心……」


    「不是啦。我本來以為是因為大學生來了,才會感覺到奇怪的視線,不過好像不是那麽一迴事……」


    國見這番話讓金田一閉緊了雙唇。


    「……」


    「幹嘛啊,金田一,別不說話啊。」


    「……別再說了,幽靈和妖怪會往正在談論自己的地方靠近啊。」


    「啊?」


    「要是先害怕就完了啊。」


    「我是不怕啦。」


    竊竊私語的兩人遭到矢巾的警告後,慌忙閉上嘴並低下了頭。過了一會兒,國見壓低音量繼續說道:


    「……從剛剛就一直覺得自己被盯著瞧。不過,充滿汗臭味的體育館和幽靈還滿不搭調的啊。」


    「你還在說那件事啊……不過,這倒是真的呢。」


    金田一如此說道,抱起胳膊陷入沉思。


    「……比較有可能是承受不了嚴厲訓練而退社的社員的怨念吧?」


    「真讓人不舒服啊。話說迴來,金田一,你該不會是遭人怨恨了吧?」


    莫名被蒙上冤屈,正經八百的金田一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啊?別亂說啊,為什麽我非得遭人怨恨不可啊。」


    「和烏野打練習賽的時候,你和影山起了一點口角吧。」


    「我們才沒起口角,不過……」


    金田一吞吞吐吐的樣子,當然沒有逃過國見的眼裏。


    「不過什麽?」


    「沒什麽,隻是一想到影山的生靈……光是想像,那個畫麵就很令人不舒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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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田一如此說道,抬起了頭。國見也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那家夥平時的樣子就夠嚇人了啊,尤其是那張臉。」


    這時,兩人終於四目相交。不曉得他們腦海裏浮現出的影山是什麽麵貌,隻見兩人倒抽了一口氣,臉色慘白,身體也微微顫抖了起來。


    「好恐怖啊,影山太可怕了!!」


    「金田一,忘記這件事吧,把精神集中在比賽上……」


    和畢業學長們一起進行的聯合練習賽才剛拉開序幕而已。


    然而,之後又發生了一件更關鍵的事。休息時間,從金田一他們身旁的大學生口中傳來了這樣的對話——


    「剛剛在外麵和我擦身而過的人,眼神超兇狠的啊。」


    「啊,剛剛休息的時候對吧?有個家夥動作僵硬、渾身散發著一種很恐怖的氛圍,有種僵屍的感覺。因為太可怕了,所以我不敢多看幾眼,但是那家夥好像一直盯著體育館這裏吧?應該不會突然衝進來吧……」


    「嚇死人了啊!」


    這段對話傳進了金田一和國見耳裏,兩人麵麵相覷。


    「喂,國見。那個人……應該不可能已經偷溜進體育館了吧?」


    「如果不是怨念也不是生靈,而是像僵屍一樣的人的話,就算他溜進了體育館裏,大家應該也會注意到吧。」


    國見如此答道,在「不可能會有可疑人物」和「如果有的話還真討厭啊」兩種想法間擺動。然而,生性笨拙又正經的金田一已經進入了搜索可疑人物的模式,他嚴肅地環視了體育館一周後,從喉嚨擠出了奇怪的聲音,指向某處。


    「影、影山在器材室裏偷看著這裏!!!」


    「啊!?」


    金田一指向的器材室,剛才明明門窗緊閉,現在門卻微微敞開著——有股如同「微微拉開的衣櫃」所散發出的毛骨悚然感覺。但是,影山當然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裏,一定是剛才想像生靈的畫麵帶來的衝擊太大,才讓他產生幻覺了吧?


    「你看清楚啊,隻是個門縫罷了。」


    「是、是我看錯了嗎……」


    金田一擦拭著冒出的冷汗,再次望向了器材室。


    「可是,剛才關好的門竟然打開了,搞不好真的有可疑人物待在裏麵也說不定喔?」


    「才沒有什麽可疑人物啦。算了吧,金田一,可能隻是有人剛好進去拿東西而已。」


    體育館裏有這麽多人,就算大家再怎麽專注於比賽上,也不可能沒注意到有個像是僵屍一樣的人進出於此吧。


    「或許是那樣沒有錯啦,但是萬一真的有可疑的人溜進來就麻煩了啊!」


    「沒有那種人啦,有的話我請你吃拉麵。」


    國見原本打算用這句話阻止金田一,沒想到反而是火上加油。


    「拉麵!?那我還是去看一下好了!」


    「你當真啊?我是要你別再管這件事了啦……」


    然而,金田一皺起了眉頭,神情凝重地問道:


    「我先問清楚,我可以點味噌奶油玉米拉麵吧?」


    「煩死了,配料的錢自己出啦。」


    「說好了喔!」


    語畢,金田一意氣風發地走向了器材室。國見看著他的背影咕噥道:


    「我不管了喔。」


    金田一悄悄地從門縫往器材室裏窺探,關了燈的器材室十分昏暗,但每天進出這裏的金田一感受得出來器材室裏並沒有什麽變化,然而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


    「一定有什麽東西躲在這裏,冷靜下來仔細地找……在哪裏……」


    好幾支清潔用的拖把擺靠在牆邊,老舊的計分板和不知為何出現在這裏的教室桌子悄然堆棧在角落,看起來和平時沒有什麽不同,但是——


    「在這裏是吧!」


    金田一抬起了跳箱的最上層,往裏頭探看,但空無一物。


    「搞錯了嗎……到底在哪啊!」


    牆邊的置物架上擺著球網和內容物不明的紙箱,一旁則有卷收起來的體操墊——


    咦?


    那塊墊子平時是像這樣卷收起來的嗎?平常應該是折疊起來的吧?


    他定睛一看,墊子彎曲的弧度有些寬鬆,中間的空隙大小剛好可以躲一個人——


    「在那裏是吧!」


    金田一突然拉開了門,快步衝進了器材室裏,一把將體操墊推倒在地並向前滾動。


    「給我出來,你這可疑的家夥!既然你不是什麽幽靈,我就一點也不怕!」


    卷起來的墊子從門邊一路滾向了體育館,墊子的尾端撞擊到地麵發出一聲悶響,停了下來。然後——什麽事也沒生。


    正在練習的社員們都嚇了一跳。站在遠處觀望的國見,內心也隻是浮現「啊,他果然還是會怕幽靈嘛」的想法而已。


    「咦?什麽都沒有嗎……」


    金田一猛然將有點髒的墊子攤開,體育館裏的視線都聚集到他身上,及川好奇地靠上前來。


    「金田一,你突然大吼大叫的,是在做什麽啊?你打算用那塊墊子做什麽事嗎?難道……是在為我鋪路嗎?不過,比起這種墊子,柔軟的紅地毯更適合我喔……」


    及川笑容滿麵地說道,鼻子突然被人用力朝天捏了一把。


    「啊?你說要鋪什麽路啊?」


    岩泉站在及川身後帶著冷漠的口吻問道,鎮定地擰住他的鼻頭。


    「阿岩!別攻擊我的鼻子啊!!」


    「既然你那麽想走紅地毯的話,不如就用你的鼻血染紅吧?」


    「那是什麽驚悚的畫麵啊!」


    岩泉擰住拚命掙紮的及川,大聲怒斥道。


    「就是因為你吊兒郎當的,學弟才會做出莫名其妙的事啊!」


    「你那隻是在把責任推卸給我吧!!」


    「京穀就要迴來了,你給我正經一點!」


    岩泉如此說著,鬆開了手。終於得到解脫的及川吸了吸通紅的鼻子,望向岩泉。


    「小狂犬?不過,就憑阿岩你應該是馴服不了小狂犬的吧——」


    「哦……?」


    陷入一片寂靜的體育館再次迴響起及川的慘叫聲,金田一重新卷起體操墊,微微顫抖著。


    「不、不好意思,因為我的關係……」


    看見金田一露出不安的神情,鼻子再度遭受攻擊的及川噙著眼淚,堅強地舉起雙手擺出勝利手勢。


    「金田一,沒事沒事!!」


    「及、及川學長……就算臉被擰得跟豬頭一樣還不忘顧及我……」


    金田一獨自整理著體操墊,雙手增強了幾分力道。


    老實說,眼前這個人雖然有時讓人難以理解,但是現在我隻想全心全意地相信他,跟隨他的領導。能夠於由這名主將率領的隊伍裏比賽……與這組人馬一起打球的時間已經所剩不多。一起並肩作戰的正式比賽,今年的春高將是最後一場。他想要更加珍惜僅剩的時間,想要學習更多東西並加以吸收,變得更加強大,和這支隊伍一起進軍全國。不管這裏是不是有生靈或僵屍,他可沒有閑情逸致被這些事情幹擾!


    金田一收拾完體操墊後,走出器材室,如此聲明:


    「好,來練習吧!」


    「輪得到你來說嗎……」


    有些傻眼的國見將球丟向金田一,他「哦」了一聲,連忙接住了球,害臊地笑了笑後,把球迴傳給國見。


    「下一場比賽1、2年級也要上場,記得先暖好身。」


    「是!」


    金田一向社員們道歉,重新振奮起精神後,默默開始練習。片刻過後,身後的窗戶突然嘎吱作響。


    「咦?」


    金田一和國見望著彼此,這次兩人都確實地聽見了,真的不是錯覺。他們戰戰兢兢地迴過頭,半敞的窗戶下緣隱隱約約可以看見有黑影在移動,同時傳來了喁喁細語。


    「看來不是僵屍呢。」


    國見還沒來得及迴應「大概是吧」,金田一便猛然拉開窗戶,大聲怒吼道:


    「什麽人!不要打擾我們練習!!」


    打開的窗戶另一側傳來了尖銳的驚唿聲。


    「怎麽辦!被發現了!」


    「我們隻是想拍幾張及川同學的照片而已啦!!」


    跟可疑人物完全扯不上邊,兩名身穿製服的女學生如此說著,有些愉悅地匆忙逃離。


    「什麽啊,原來是及川學長的粉絲嗎……」


    金田一佇立在原地咕噥道,緊繃的表情也和緩了下來。


    「咦——是誰呀?不用逃走也沒關係呀——」


    雖然是瞬息之間發生的事,但任何跟自己有關的話題他都絕不會錯過,及川馬上靠了上來,笑咪咪地朝窗外揮手。一旁的岩泉握緊了拳頭,低聲說道:


    「……喂,及川。」


    「咦?你那是什麽表情啊,為什麽我要挨罵啊!」


    「看見你被尖叫聲圍繞,我就不爽啊!」


    「那什麽歪理啊!!」


    金田一聽著身後傳來的主將和副主將對話,悄悄關上了窗戶。


    「明明就是一些很厲害的人啊……」


    裙擺飄揚的女生們蹦蹦跳跳逃離的方向,有個男子的身影,他微低著頭興高采烈地邁開步伐。這個人既不是幽靈也不是僵屍,而是影山。


    「好驚險啊,差點就被發現了……剛剛躲在草叢裏一直被蚊子叮……」


    心髒惱人地噗通噗通跳動,耳朵一陣發燙。他高昂的情緒並非因為成功在千鈞一發之際驚險逃離,而是因為他偷窺到了及川打球的模樣。


    如果比較個人實力,是贏不了那個人的吧——影山這麽一想,雙腿不住微微顫抖。但是,一想到有機會和如此強勁的對手一較高下,就讓他期待得不禁揚起了嘴角。


    好想快點比賽,不,我們還需要多一點時間,但是……


    無論他有什麽期望,代表決定戰都會在10月25、26、27日舉行。如果在淘汰賽中輸掉了比賽,一切就結束了。若沒有不斷取勝,就無法和青葉城西高中對決。


    能夠和集結了及川這三年來的努力而有所成果的青葉城西一決勝負,今年的春高將是最後一次機會——


    好想快點上場比賽!然後,一定要贏過他們!


    皎潔的明月照耀著夏季夜晚的道路,影山加快了步伐,為了快點迴到隊友正等待著自己的烏野高中第二體育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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