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舟短促的失神,按在腹間的手倏地鬆開。


    他退開半步:“臨床表現判斷可能是急性腸胃炎,先去做個電解質,血常規,腹部彩超還有腹平片,明天最好再去做個無痛胃鏡。”


    薑忻撐著上半身坐起,醫生已經重新繞至辦公桌後,拿著筆寫著什麽,頭也不抬:“讓家屬去辦住院手續,住院觀察幾天。”


    她拉著衝鋒衣拉鏈的手頓了一下,像是突然卡住,“沒帶家屬”幾個字臨到嘴邊又變了個調,改口說:“知道了。”


    林知舟沒搭話。


    薑忻把單子一張張對齊疊好,步出診室,一邊辦手續一邊看病。


    近一個小時後,她才拿著報告單折迴來,接而被安排進病房輸液。


    一間病房三張單人床,一張空著,一張躺著位睡熟的中年女人。


    薑忻的床位靠裏,護士小姐手法熟練地將針管推進靜脈血管,貼上醫用膠帶:“家屬沒來?”


    “沒來。”


    護士調節著變速器,一邊叮囑,“晚上可能出現上吐下瀉的情況,有什麽自己解決不了的事情就按唿叫鈴,護士站24小時有人值班。”


    薑忻聽出話裏的善意,微微彎唇:“謝謝。”


    她躺在沾滿消毒水味道的被褥裏,剛醞釀出點睡意又被突如其來的失重感驚醒。


    這一整晚她頻繁起夜,幾乎沒怎麽睡,胸口的惡心感一直沒有消下去,腸胃抽搦的存在感很強,長時間纏著繃帶輸液的手也涼得嚇人。


    直到天蒙蒙亮,薑忻才稍微覺得好受點。


    她像隻病懨懨的貓蜷在床上,躺下就懶得動。


    正當她睡得迷迷糊糊,意識被周公勾走一半時,隱約察覺有人靠近,緊接被窩裏多出一處熱源,貼著她隱隱作痛的小肚子。


    她困得實在不願睜開眼,隱約看到熟悉的影子,身體的本能讓她牢牢護住讓人眷戀的溫度。


    .


    林知舟幫她掖好被子,垂眸睇著薑忻在睡夢中也輕蹙著的眉心,抬手想替她撫平,蒼白的指尖克製的懸在半空,頓了幾息,又不自覺蜷了蜷,慢慢收迴來。


    他似是有些惱自己剛才的舉動,轉身走出病房。


    “林醫生?”


    醫院住院樓裏走廊安靜且空無一人,小護士拿著點滴瓶像是路過,聲音壓得很低。


    林知舟朝她微微頷首。


    “怎麽突然有空來這呀?”


    “來看看病人。”


    小護士瞅了眼病房號:“今晚上住進來的32號床,你們認識?”


    林知舟沒說話。


    好在小護士已經習慣林醫生這樣疏淡的性子,自顧自嘀咕:“那位一個人來的,對了她剛剛吐過一輪。”


    半響沒見人應聲,小護士覺得無趣。


    剛要告辭,餘光瞥見站在清冷燈光下的林知舟,心裏由衷感歎一句——這人真他娘的帥得慘絕人寰。


    他利落的短發折射出淺淡的光暈,光影將他的側臉裁剪成分明的立體,表情顯得有些冷。


    半明半暗,看不太清神色。


    “如果再吐給她打一支胃複安,”林知舟掃一眼昏暗病房裏被褥拱起的弧度,“我先迴診室了。”


    “誒?行,正好我也要忙。”


    .


    清晨,薑忻睡了三個小時不到,被一通電話吵醒。


    她一時沒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習慣伸手去夠手機,猛地牽動手上的針管,才整個清醒過來,她鬱悶的歪頭夾著手機:“哪位?”


    “薑敢敢,你昨天那麽晚給我打電話幹嘛,當時我都睡了,沒接到。”聽筒裏傳來的女聲音色清脆。


    能這麽不怕死的給她取一些稀奇古怪的外號,還理直氣壯喊出口的人,除了餘初念以外大概找不到第二個人。


    ‘敢敢’這兩個字來源於小時候跟著發小一起上樹掏鳥蛋,結果一個不穩摔下來,把左手給摔折的經曆,手臂上打著石膏的薑忻出現在學校的第一天被餘初念抓著打趣調侃,故賜名‘薑敢敢’。


    意為,啥都敢。


    要是認慫算我輸。


    “你倒是挺舒坦,”薑忻聲線帶著惺忪的啞,“你家敢敢就快要病死了。”


    “啊?出什麽事了?”


    “腸胃炎,在醫院。”她拖著嗓音。


    電話裏傳來一串罵綠色植物的髒話,餘初念問題多得像十萬個為什麽:“怎麽迴事啊?昨天不還好好的嘛?你在哪家醫院?幾樓幾號床?”


    薑忻打著哈欠,報出準確的位置:“你要來?”


    “當然要來,二十分鍾後見。”


    餘初念是個火急火燎的行動派,說二十分鍾到,要是遲到一分鍾都對不起她風風火火的性格。


    她頂著一臉速成淡妝,挎著小皮包,手裏還提一不鏽鋼保溫桶,腳下生風的闖進病房,見著半靠在病床上的薑忻,惱道:“敢敢,你昨天怎麽不多打幾個電話吵醒我,你一個人上醫院哪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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