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忻感覺情況不太妙,不去醫院可能不太行,她慢吞吞挪著步子去找手機,猶豫幾瞬後撥通了餘初念的電話。


    第一次聽筒裏愛麗絲的旋律響了一分鍾整,無人接聽。


    第二次嘟了幾聲就被掛斷。


    薑忻掃了眼時間,淩晨兩點過半。


    她大抵擾人清夢了。


    她給自己倒了杯溫水,試圖安撫一下鬧脾氣的胃,可惜鮮有成效,薑忻緩慢換下被冷汗打濕的睡裙,換上一身行頭,帶著證件出門。


    .


    夜裏急診室人不多,值班的護士小姐坐在工作台後。


    薑忻忍著重新湧上來的綿密痛意,辦理繁雜的手續,去窗口掛號。


    拿著號碼上樓,等待區空無一人。


    大屏幕上顯示著分診單號,薑忻排在第一個。


    她對應信息找到相應診室,門是大敞著的,明亮日光燈點亮茶白色的診室,穿著白大褂的接診醫生安靜的坐在辦公桌後,他低著頭看病曆,勁瘦的手腕於袖下延伸,骨節分明的手指虛搭在鍵盤上。


    薑忻屈指敲門,在空蕩的走廊裏顯得格外刺耳。


    “請進。”


    ——她覺得這聲音耳熟。


    醫生動作頓了一下,從電腦屏幕後抬頭。


    薑忻在火光電石之間將記憶中的人臉與這道聲音相匹配。


    她在下一個瞬間反應過來,垂眼錯開兩人的對視,落在辦公桌前端架起的坐診牌上——


    博仁醫院


    林知舟


    思緒百轉千迴間,她苦中作樂的想到一次在某乎上無意刷到的提問:一個人看急診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彼時,薑忻大概要為這個問題加上一個前綴:一個人看急診,遇見前男友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細算起來,自上次一別已有十年了。


    薑忻從未想過和林知舟相遇的戲碼,事實上她連林知舟這個人都很少想起,在她看來,錯過一次也許就是一輩子,生活不是電影,現實裏那些破鏡重圓的鏡子就像中國製造的玻璃一樣難以打碎。


    都十年了啊,她有點惆悵的想。


    薑忻拿著一疊亂七八糟的憑證,抬眼。


    林知舟變化很大,身上再找不到一點少年時霽月清風的影子。


    他的眉眼與麵部輪廓更顯清晰落拓,氣質矜貴也幹淨,像富人家嬌養出來的孩子。


    整潔得不染纖塵的白大衣與他意外地相稱,睫毛濃密且長直,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不沾情//欲,注視她時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她拉開辦公桌對麵的椅子,把手裏的檢查單遞過去。


    醫生一一核對過:“薑忻?”


    完全是對待普通病人的態度。


    薑忻安靜片刻,用鼻音“嗯”了聲。


    “今年多大了?”


    她皺著眉,那種微妙的,被人遺忘的不甘像春風吹野草一般瘋長。


    “你不知道?”


    薑忻語氣不自覺的夾槍帶棒。


    這話一出口她其實就有點後悔。


    他們不就是形同陌路的兩個人嗎?


    而此時,他是醫生,她是他的病人。


    僅此而已。


    她臉上不見慍色唇線卻抿得平直,猝不及防對上醫生平靜的雙眸,薑忻忽然覺得,林知舟可能真的不記得她了。


    大概是把她當成一個有點難搞的病人,醫生並沒有再糾結於這個問題。


    “腹痛?”


    “嗯。”


    “陣發性的絞痛還是持續性鈍痛?”


    “陣痛。”


    薑忻情緒收斂得很快,之後的詢問工作也相當配合,剛才單方麵劍拔弩張的氛圍轉眼煙消雲散。


    問什麽答什麽。


    林知舟將情況了解得差不多,離開辦公桌,指了指靠牆放的檢查床:“躺上去,把外套解開。”


    薑忻遲疑半響,一一照做。


    拉開寬大衝鋒衣的拉鏈,躺上檢查床。


    她內搭是一件藏青色修身毛衣,衣服與身形完美貼合,舉手投足間勾勒出女人卓越窈窕的曲線。


    看上去真的很瘦。


    薑忻側著臉麵朝牆,垂落的碎發幾乎遮住了她大半張臉,隻露出沒什麽血色的唇。


    讓林知舟無端生出一種,一碰就會碎掉的錯覺。


    他強迫自己把目光撕下來,並指壓在她腹部臍周。


    指尖的力度不小,薑忻喘了口氣,眉心擰得更緊。


    男人聲線清越也低沉:“痛嗎?”


    薑忻整個人都很迷糊:“嗯?”


    她聲音很輕,上揚的音調因沒什麽力氣難得帶幾分柔軟。


    林知舟俯身湊近,灰色的陰影壓下來:“這裏疼嗎?”


    第4章 風情似我(捉蟲) “當然,我會很乖。……


    薑忻偏頭,四目相對。


    她眼中映著碎光,像月光下瀲灩的湖水,卷曲的長發散落在床單上,黑與白呈現出鮮明的對比。


    “疼。”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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