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唯禕眼底酸澀更甚,逼迴去,搖搖頭:“我不要當男孩,當女生就很好,是您,您應該說您嫁個好婆家,不會重男輕女。”


    曾慧玲牽了牽唇,像是在笑,眼睛有晶瑩的微光,不明顯,近乎雕塑似的直直看著鬱唯禕,須臾,用力抓著她的手:“媽沒法親眼看著你結婚了,聽媽的話,結婚前一定要擦亮眼睛,婆家太強勢的不能嫁,你這性子,嫁過去會吃虧。”


    鬱唯禕眼淚幾近洶湧而出,死死咬著唇,不敢抬眼,怕她媽看出來。


    許久。


    逼迴眼淚,仰起臉,故作輕鬆地擠出微笑:“您說的什麽話,您還要親眼看著我穿婚紗辦婚禮,您不會有事的。”


    “傻孩子。”曾慧玲手指很輕地動了動,似是想抬起摸摸她頭,鬱唯禕把她手輕輕貼上自己臉,摸著曾慧玲被針紮得幾無完膚的手背,心裏在淌血,“你這性子,像我,太要強,碰上你奶奶那樣事兒多看不起人的,嫁過去,是火坑,如果再攤上你爸那種懦弱的性格,兩個火坑,你會既要養孩子又得養兒子,天天疲於奔命為掙一點錢斤斤計較,什麽體麵啊涵養啊你都顧不上,還得提防著婆家時不時給你難堪,女人最好的青春就會這樣在柴米油鹽裏蹉跎過去,答應媽,那些對你不好的看不起你的家庭,一定不能嫁,老公不爭氣婆婆壓著你一頭的,更不能嫁。”


    鬱唯禕哽咽點頭:“我知道,我不會的。”


    曾慧玲忽然用力抓著她坐起身,瞪大眼:“和我保證,你不會。”


    鬱唯禕被這樣的曾慧玲嚇到了,彼時的曾慧玲已經瘦得麵目全非,臉頰凹陷顴骨凸起,一張幾近皮包骨頭的臉幾乎看不到肉,渾濁的眼珠就被襯得愈發分明,大得滲人。


    初夏的日光在外麵生機勃勃,照出翠綠的生命的顏色,屋內彌漫著一股灰敗的腐朽的味道——那是病房裏瀕臨死亡的氣息,經年不散,已經滲透到每一寸牆磚。


    鬱唯禕心底彌漫著巨大惶恐悲戚的不安,隻能拚命點頭,和她作保證。


    曾慧玲這才緩慢地躺迴去,轉過頭,閉上眼:“明天,明天就出院,我要迴家。”


    後來,經曆過一係列更加措手不及巨大傷痛的鬱唯禕,在新沙冰冷孤寂的鄉下,失魂地跪在靈堂守夜時,才終於想通那天那天迴光返照的曾慧玲為何突然情緒激動,罕見的溫情和一如既往的強勢在她身上矛盾展現——知女莫若母的曾慧玲,也許早已隱約猜到一向聽話的女兒瞞著她談了戀愛,她無從得知鬱唯禕談了個什麽樣的男朋友,隻能通過鬱唯禕突然借到錢的反常和隻言片語,推測出對方大概是家境遠遠超過他們的富貴人家。


    沒人斷言門戶不對的婚姻一定不幸福,但曾慧玲用她有限的婚姻經驗,預見到鬱唯禕如果堅持,以她寧死也要撞個頭破血流的性格,注定會踏上一條艱辛的道路,她沒有時間替女兒慢慢把關,更沒有豐盈的家底給她撐腰,她留給鬱唯禕的除了風雨飄搖的家就隻剩下一地雞毛的債務,所以,別無他法的曾慧玲隻能在短暫地流露出母親的溫柔後,又恢複往常說一不二的強硬,逼鬱唯禕保證絕不高攀。


    從小到大一直沒享受過多少母愛的鬱唯禕想通這點,跪在夜風獵獵的靈堂,無聲滴落的眼淚湮沒了白衣。


    那天,終是沒能拗過曾慧玲的鬱唯禕哭著答應了帶她迴老家的要求,擦幹眼淚,和護工阿姨交完班,去找了醫生。


    辦完手續,鬱唯禕看到蔣熠發的微信,說他家裏有事得迴去一趟,鬱唯禕沒多想,迴複完,本想和蔣熠打個電話說下出院的事兒,即將撥通時,又默默掛斷。


    蔣熠已經為她操心很多了,等他忙完再告訴他吧。


    她收起手機,匆忙趕去醫院附近的咖啡店,換衣服開始工作。


    彼時已近中午,客人漸漸多了起來,臨街靠窗的位置坐著一優雅端莊的女人,在手機上下的單,鬱唯禕端著兩杯咖啡給她送去時,驀地一愣。


    盡管四年未見,她還是一眼認出了蔣熠的媽媽,女人摘下墨鏡,衝她微微一笑:“小姑娘,坐吧,我請你喝杯咖啡。”


    鬱唯禕局促地抿抿嘴:“我、我還得工作。”


    “無礙,我幫你給店長請了假,今天的曠工費算我的。”女人從錢夾裏抽出十數張百元大鈔,放在她麵前,“這些夠嗎?”


    鬱唯禕推迴去,極力保持鎮定:“謝謝,不用,您找我什麽事?”


    翁晴玩味兒地看著她,目光落在退迴來的錢,臉上的表情耐人尋味:“我兒子跟著你從新沙跑到東浦,現在又從東浦跑到西覃,我總得過來看看,是個什麽樣的小姑娘,把他迷得團團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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