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今約莫六年前,某位天才探索者在帝都內可謂紅極一時。


    當時年僅十八歲的這位青年,名字叫做修格柯貝流斯。


    他的職能是【傀儡師】,於諸多職能之中被譽為最強的稀有職能。其強項在於可以製造和操控各式各樣的人偶兵,並借此應付所有戰況。


    此人身材勻稱得可以駕馭各種瀟灑西裝,清秀的五官散發著知性與氣質。至於他那清新感十足的青草色頭發,則是剪成俐落的短發。另外他臉上那副用來矯正散光的眼鏡,令他看起來更加精明能幹。


    當一個人才貌兼備時,旁人自然想要主動親近。偏偏修格的個性是不好成群結隊,總喜歡一人獨處。


    修格為了貫徹個人主義,即使成為探索者也沒有特定的同伴,甚至情願以傭兵的身分接取工作。傭兵這行業並不稀罕,但一般也會加入特定組織,因此像修格這樣完全不仰賴組織的探索者,於繁華的帝都裏就非常罕見。


    修格的才華與他那出類拔萃的能力之所以會廣為人知,原因是他參加的一場戰役。他當時受雇於成員多達二十人以上的大型戰團,即便他為勝利貢獻良多,卻在戰鬥結束後被雇主臭罵一頓。


    「你這是什麽意思!?為何不聽從我的命令!?」


    身為雇主的戰團團長,對著傭兵修格大聲斥責。


    「就算你這麽問我……」


    仍是麵無表情的修格微微地歪著頭。


    事件的開端是眾人在討伐惡魔時,修格竟違反命令。討伐目標是深度十的高階惡魔,是個隻要有一丁點配合上的失誤,就有可能導致己方全軍覆沒的危險對手。縱使最終順利完成討伐,卻有一名團員身受重傷,因此團長會大發雷霆也是情有可原。


    「若你無法給出一個滿意的交代,休想我會放過你!如果你有任何辯解就快說!!」


    被人一手指在鼻子上的修格,一臉老實地點頭迴答。


    「倘若繼續遵照你的指示,我方將有極高的機率全軍覆沒。確實在戰場上,必須絕對服從身為團長的你,一如簽約時我說的那樣,我也有保全自身性命的權利。服從命令的義務與優先保障自身性命的權利,應當無須強調是哪個比較重要吧。關於這項條件,在你簽訂的契約裏也有注明,難不成你忘了嗎?」


    語氣平淡的修格滔滔不絕地給出解釋。團長先是當場傻住,接著逐漸麵紅耳赤。


    「你這小子是想指責我指揮失當嗎!?」


    「沒錯,我就是這個意思,難道你還聽不出來嗎?」


    「別開玩笑了!!都怪你擅作主張,才害我重要的同伴受傷喔!!」


    團長指著某位正一臉憤恨瞪向修格的女性團員。她身上衣服的右肩處撕出一道很大的口子,從中露出白皙的肌膚。盡管傷口在接受完治療後已經愈合,但原先嚴重到深可見骨。


    「那是因為她突然闖進我的攻擊範圍內。假如她有聽從你的指示,理當不會出現在那裏。換言之,她也同樣沒有服從命令。」


    「你、你撒謊!少在那邊胡說八道!」


    女性團員被修格指正後慌了手腳。雙方究竟是誰在撒謊,以客觀的角度是一看便知,偏偏團長因動怒失去了冷靜的判斷力,似乎決定相信女性團員的說詞。


    「我已聽夠你的胡言亂語!!總之,你打算如何為此事負責!?」


    「受夠的是我才對,天底下最累的事情就是與蠢人交談。」


    「你、你說什麽!?」


    「我就老實告訴你們吧。」


    原先麵無表情的修格,隔著眼鏡露出一道犀利的眼神。


    「你們通通都沒有探索者的才華,這場戰鬥之所以能取勝,一切都得歸功於我。要是沒有我的話,你們早就命喪黃泉了。」


    經過一陣近乎產生耳鳴的沉默後,眾人同時發出怒吼。


    「你這個自以為是孤獨一匹狼的區區傭兵!!既然你敢大放厥詞,想必是已經做好覺悟了吧!?難不成你以為光憑自身一人就可以打倒我們全部人嗎!?說啊!!」


    「是啊,那還用問。」


    修格伸出指頭扶正臉上的眼鏡,恍如散步般泰然自若地走向團長。


    「我排斥暴力,但為了自保,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團長起先是表情驚恐,很快又換上一個兇殘的笑容。


    被修格指責無能的團長,職能階級已達到a階,因此他不僅不是庸才,反倒是天才中的天才。其他團員也幾乎都達到b階,是個人才濟濟的戰團。真要說來,假如這群人當真毫無實力,協會也不可能把深度十的討伐任務委托給他們。


    反觀修格同樣是a階,卻沒有任何同伴一直獨來獨往。確實【傀儡師】的人偶兵極具威脅,一尊人偶兵就擁有足以媲美b階探索者的戰鬥能力,而且修格最多可以同時創造出二十尊人偶兵,因此雙方單論戰力與人數是勢均力敵。但就算足以媲美b階,終歸是一群人偶。即便同為b階,擁有的技能數量和體能都是人類占上風。一旦雙方當真動手,戰團那方必然能取得壓倒勝。


    「好啊,既然你都大放厥詞了,我就如你所願把你打得滿地找牙。你們幾個,可別放水啊!讓我們徹底擊潰他!!」


    團長誌得意滿地對著身邊的同伴如此下令。


    但在下一秒,竟發生令眾人難以置信的狀況。


    「豈、豈有此理……」


    本該是團長與其同夥將修格包圍於其中,可是等他們迴神時,才驚覺眾人已被敵軍團團包圍。外圍全是穿戴鎧甲的人偶。準確地說來是由【傀儡師】修格柯貝流斯創造出來,多達兩百尊的人偶兵部隊。


    「若想保命,奉勸你們別再做無謂的抵抗。如各位所知,我的每一尊人偶兵都擁有媲美b階探索者的力量。而且它們對殺意非常敏感,各位膽敢輕舉妄動,我就無法保障你們的生命安全。」


    擁有【傀儡師】係a階職能【千軍操者grand master】的修格,能夠操控三種人偶兵。分別是手持刀劍、長槍與斧頭的近戰型,使用弓箭、槍械、魔法的遠戰型,以及精通恢複、防護罩、搬運的支援型。可以任由他同時創造上述人偶兵的能力就是千軍技能《軍團蹂躪》。


    修格創造出數量如此驚人的人偶兵群,已將所有敵人團團包圍。就連團長也不例外,隻見前後左右有四根長槍抵住他的脖子。


    「你、你在同一時間能創造出來的人偶兵數量,上限應當是二十尊吧……」


    假如隻有二十尊,他們確實是可以輕鬆取勝。但若是麵對數量多達十倍的兩百尊,就算戰團拚死一搏,也隻會步上遭對手單方麵蹂躪的命運。


    「我不記得自己說過這種話。平常隻是想保存魔力罷了。【傀儡師】是非常耗費魔力的,所以我在深淵都不會勉強應戰。麵對深度十以下的惡魔,我無須全力以赴。附帶一提,我隻發揮出兩成的力量。若以散步來形容我平常的表現,現在這點負擔對我來說也不過是稍稍慢跑的程度罷了。」


    「隻、隻發揮出兩成?」


    團長的臉上寫滿絕望。


    因為聽說修格是非常優秀的傭兵,所以才決定雇用他,而且實際上他當真非常強悍。可是這種水準對他而言,就連小試身手都算不上。有誰能預料到理當是大型戰團的他們,竟遭人以稍稍慢跑的心態,像這樣單方麵給徹底壓製住?自小總被捧為天才的團長,此時此刻是第一次打從心底承認自己輸了。


    看著幾乎快被嚇尿的團長,修格稍稍地歪過頭去。


    「所以我說過了吧?你們根本就沒有才華。」


    所謂的才華,往往都是在對比之下得來的評價。修格柯貝流斯是貨真價實的逆天存在,完全有資格把曾經被譽為天才的團長數落得比凡夫俗子還不如。


    「奉勸你們記清楚,我之所以不喜歡加入團體,就是因為不想被外界誤以為我跟你們這些自鳴得意的弱者屬於同類。基於這個原因,我才會隻跟你們維持合夥關係。當我還在擔任探索者的期間,若有工作方麵的委托,隨時歡迎你們上門找我。」


    修格彈了一聲響指,所有人偶兵便消失無蹤。失去戰意的團長與其團員們,紛紛雙腿發軟地跪了下來,並慶幸自己得救而鬆一口氣。至於修格則是完全不看他們一眼,踩著悠哉的步伐慢慢離去。當然現場沒有任何人膽敢自尋死路,朝著那道背影偷襲。


    身為探索者兼傭兵的修格,自此之後便聲名大噪。


    不過兩年後,正值全盛時期的修格竟突然宣布退出探索者業界,決定踏上人偶製作師的道路。


    後來又過了兩年,以人偶製作師之姿獲得非凡成就的修格,卻在命運女神的捉弄之下,被冤枉成變態殺人事件的犯人而鋃鐺入獄。


    在那之後又過兩年,今年已二十四歲的修格,仍被關押於陰暗潮濕的監獄之中。


    「該怎麽說呢?這人還真是難以捉摸耶。」


    在搭乘馬車前往討伐幽狼犬的途中,我詳述完修格的來曆後,昊牙一臉困惑地摸著自己的下巴。


    「先不提是否要邀請他加入戰團,但既然得知他是被冤枉的,基於道義還是該救他出來。」


    昊牙釋然地點點頭,坐於一旁的雷翁也點頭表示同意。


    「倘若他真是被冤枉的,我也想救他出獄。至於他是否願意加入我們,就端看他本人的意願了。換作是我被關在監獄裏長達兩年,總覺得自己肯定堅持不下去……」


    雷翁一想像自己被關進牢裏,就不禁渾身發抖。此時,亞兒瑪卻百般無聊地打了個哈欠。


    「諾艾爾無論如何都想邀請他加入吧?那我願意全麵配合。啊、不過昊牙是多餘的,真希望能立刻把他炒魷魚。」


    「這是為什麽!?」


    麵對昊牙的反應,亞兒瑪不禁開懷大笑。


    「那麽,關於修格的營救計劃,各位都沒有異議吧?」


    當我打聽到修格柯貝流斯的存在時,就一直想將他收為同伴。盡管至今仍沒有足夠的力量為他洗刷冤屈,但現在已漸漸做好準備。


    為此,我才決定讓現有同伴們得知關於修格的消息,借此統合意見。像這樣坐在馬車裏,也就無須擔心遭人竊聽。至於口風很鬆的亞兒瑪,我也再三提醒過她膽敢泄漏出去,就一定會取了她的小命,因此應該沒問題才對。大概吧……


    「老子沒有異議。」「我也是。」「我也一樣~」


    三人之中都沒有反對者。如此一來,我就可以心無旁騖地執行計劃。


    「居然可以在轉眼間創造出兩百尊足以媲美b階探索者的人偶兵,看來【傀儡師】號稱最強職能是當之無愧。」


    雷翁看似相當欽佩地有感而發。


    「確實【傀儡師】被譽為最強職能的評價是完全沒錯,但不論一個人再強悍,終究僅限於憑拳頭說話的世界裏。大家務必要把【傀儡師】修格的遭遇當成前車之鑒。說起真正的強者,就是得設法讓自己不會任人宰割。」


    修格想當孤獨一匹狼,我並不打算否認這種生活方式,但沒有結交可信之人的下場,就是即便含冤入獄,也無人願意伸出援手。這就是過度追求自我的生活方式,沒搞清楚孤高活於世上的風險。


    「人應該懂得利用他人,互相利用所產生的關係才是社會的價值,也是人類的智慧。過度執著於善惡或個人的主義與原則,都將導致自身利益的損失,甚至還會失去身為人的權利或尊嚴。」


    我慎重地叮囑三人。


    「不論多麽強悍,落單者就一定會被人吞噬。」


    「就像你這種人……是嗎?」


    麵對雷翁帶刺的提問,我笑著點頭迴應。


    「你還真清楚嘛。總之就是這樣。」


    接著我板起臉,做開戰前的最終確認。


    「差不多快抵達目的地了。昊牙你才剛升完階,當真沒問題嗎?」


    「完全沒問題,老子這就好好發揮【武士】所有的力量。」


    經過與魔眼狒狒王的一戰,昊牙從【刀劍士】升階為【武士】。不光是技能得到強化,體能的提升也遠在c階之上。


    「亞兒瑪,你的狀態萬無一失吧?」


    「我有吃很多肉,所以不要緊。」


    亞兒瑪得意一笑,看起來精神飽滿,臉色也很不錯。畢竟亞兒瑪在此戰之中將會特別辛苦,看她的樣子應該沒問題才對。


    「若硬要說出一個問題的話,就是屁股坐得好疼。我討厭坐馬車。記得鄰國羅達尼亞共和國有開辟鐵路吧?真希望帝國也趕快跟上耶~」


    「如果可行的話,帝國早就照做了。你就稍微忍著點,我也同樣坐得屁股發疼。」


    鐵路──就是於地麵鋪設鐵軌,任由機關車行駛在上麵的技術。這是可以一口氣運送大量的人員和物資,堪稱是跨世代的一項發明。


    不論是搭載以惡魔為素材製成之魔導機關引導的機關車,或是精密耐用的鐵軌等等,憑帝國的技術力都可以輕鬆製作出來。問題是帝國境內比起其他國家更容易出現深淵。換言之,很可能會出現深淵──也就是危險地帶的範圍將涵蓋鐵路,所以帝國無法讓這項技術於境內普及。


    拜這片土地所賜,帝國的魔工文明蓬勃發展,卻又基於環境的緣故,在某些方麵不如他國,說來還真是非常諷刺。


    「雷翁,這一戰是你首次與我們合作,沒問題吧?」


    「嗯,我會全力以赴,必定會為勝利帶來貢獻。」


    由於討伐期限隻有短短一周,因此我們在團隊默契上絕非萬無一失。不過雷翁果真非常優秀,不僅戰鬥能力突出,加上曾經擔任過天翼騎士團的隊長,對於指令的理解速度敏銳到另外兩人完全無法相提並論。相較於隻會依計行事的兩人,雷翁還可以洞察出指令的下一步提前行動。換言之,我可以更輕易地下達後續指令。在雷翁加入之後,我們的戰鬥速度有了飛躍性的成長。


    「幽狼犬是強敵,就算我們全都升上b階,這原本也不是光憑四人即可戰勝的對手。不過挑戰本該沒有勝算的強敵,進而成功奪下勝利,才是探索者的精髓所在。這就是所謂的進化。為了讓我們得到飛躍性的成長,就必須克服相應的試煉。」


    我壓低嗓音,對同伴們下令說:


    「所以我們要一口吞了幽狼犬,朝著更高的境界前進。這就是大家必須遵守的頭號命令──讓我們跨越死亡吧。」


    在這片遼闊的峽穀裏,隨處可見裸露的岩壁上長出許多紫水晶。換作是平日裏,任誰目睹此等清幽的美景都會倒吸一口氣,不過現在已與魔界相連,就此化成深淵。


    放眼望去,能看見數量多到足以淹沒整座峽穀的骸骨騎士skeleton knight阻擋在前。這些手持刀劍、斧頭、長槍或大槌,穿著漆黑鎧甲的骸骨騎士們,體型大小與強弱都參差不齊。體型最小的個體差不多近似於一名成年男子,最大則高達六公尺左右。最弱的個體等同於深度五,最強的個體則高達深度七。不過它們都是小嘍囉,真正必須打倒的目標,是位於骸骨騎士們後麵的那頭巨大惡犬。


    它有著仿佛由暗夜所形成的漆黑毛皮,三對散發紅光的眼睛,以及不斷從嘴裏冒出的綠色火焰。擁有上述特征的惡魔,名字就叫做幽狼犬。深度為九。縱使是大型戰團,沒有做好萬全的準備也難以戰勝,是隻極度危險的高階惡魔。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幽狼犬仰天咆哮,眾骸骨騎士將主人的怒吼當成號令,一起展開進攻。像這樣召喚並奴役骸骨騎士的能力,便是幽狼犬的特性。


    「違背天理之人啊,汝等既無罪也已無生命!」


    這是話術技能《驅除死靈》,雖然隻對幽鬼係有效,但隻要是同階級以下的對手都可以直接秒殺。至於碰上比自己更強的敵人,並不會直接失去效力,而是會大幅降低對方所有的能力。


    在《驅除死靈》的效力之下,敵軍立刻消失三分之一的兵力,剩下的三分之二也因為能力下降而變得相當遲鈍,於是我立刻向同伴們下達附帶增益的指令。


    「昊牙,利用《櫻花狂咲》掃蕩嘍囉們!雷翁對剩下的強敵施展《神聖波動》!亞兒瑪則是補刀了結對手!」


    「好!」「知道了!」「收到!」


    昊牙發動武士技能《櫻花狂咲》,一拔刀就發射出無數劍氣。其數量絕非能同昔日而語,威力也同樣大幅上升。他使出的犀利斬擊猶如隨著強風四處飄散的櫻花瓣般避無可避,精準將來犯的骸骨騎士們接連砍碎。


    可是這招沒能把大型骸骨騎士徹底擊潰,隻有斬斷它們的指頭或部分鎧甲。剩下的五隻大型骸骨騎士看似有深度七,當它們朝著我們揮下手中的重型武器之際,因雷翁發射的耀眼光球而停下動作。


    騎士技能《神聖波動》是屬於遠程攻擊,會暫時令目標陷入能力下降的異常狀態。在光球命中目標的瞬間,亞兒瑪暢行無阻地飛越於周遭的岩壁間,接連斬碎大型骸骨騎士的關節。這些大型骸骨騎士再也支撐不住自己的龐大身軀,在卷起一陣沙塵後應聲倒下。


    骸骨騎士大軍已被掃蕩殆盡,接下來隻需除掉身為深淵核心的幽狼犬即可。


    但是──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幽狼犬再度發出嚎叫,隻見它腳下的陰影向外擴張,從中出現另一批骸骨騎士大軍,而且數量是──先前的兩倍以上。


    「啐,雖說早知道它會重新召喚,但我沒想到它召喚得那麽快。」


    幽狼犬的特性是召喚和奴役骸骨騎士,直到魔力耗盡之前都可以無限召喚。按照過去的戰鬥紀錄,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火力淩駕在召喚速度之上。幽狼犬似乎聽見我的咂嘴聲,得意地揚起嘴角。


    「這頭臭狗居然在笑……」


    高智慧的惡魔全都無比兇殘,幽狼犬也不例外。它的個性與人類一樣,在看見獵物被逼入絕境時會感到喜悅。


    「團長,請繼續發動《驅除死靈》,並且下達其他指令!」


    「這我知道!違背天理之人啊,汝等既無罪也已無生命!」


    在雷翁的催促之下,我再次發動《驅除死靈》,但是消除的數量遠不及前一次。也就是說,骸骨騎士的能力比之前更高。


    「昊牙,你繼續擾亂嘍囉們!雷翁負責掩護昊牙!亞兒瑪直接攻擊幽狼犬!現在能接近它的隻有你!」


    三人遵照我的指示開始行動。昊牙連續發動《櫻花狂咲》擾亂敵軍陣腳。雷翁透過防護罩和遠程攻擊,從敵方手中保護昊牙。


    「《速度提升》──十二倍!」


    當地麵上打得一片混亂時,亞兒瑪沿著牆壁逼近幽狼犬,並以最快速度對它發動突擊,偏偏幽狼犬輕輕鬆鬆就躲過這記強襲。


    「可惡!沒打到!」


    亞兒瑪拚命追擊,卻無法傷之分毫。即便是暗殺技能《投擲必中》擲出的鐵針,也因為幽狼犬在即將被射中之前迅速躲開,就這麽硬生生插在岩壁上。


    單以體能上的落差,絕對無法解釋幽狼犬這一連串出神入化的行動。恐怕是它的大腦特別發達──運用高端的計算處理能力,精準預測出我方的攻勢。也就是說,它可以跟我一樣達成未來預知。不對,與其說是一樣,不如說是在我之上。


    可是幽狼犬並沒有對亞兒瑪做出反擊。就算強如幽狼犬,反擊時也一定會露出破綻,因此它應該是打算專心閃躲,等待亞兒瑪體力耗盡的瞬間。


    這完全是獵人特有的思維。盡管它在戰鬥能力上擁有壓倒性的優勢,也絕不會輕敵。看來它是想在絕不犯險的前提下,十拿九穩地將我們殺死。


    「糟糕……再這樣下去會全軍覆沒的……」


    戰況隨著時間越來越嚴峻。能看出亞兒瑪為了維持最快速度已開始疲憊,昊牙和雷翁掃蕩骸骨騎士的速度也大幅下降。


    「沒辦法了……改變計劃!昊牙與亞兒瑪負責保護雷翁!雷翁以防護罩守住眾人之後,就準備發動《日輪極光》!」


    騎士技能《日輪極光》是以所有的魔力為代價,發射威力超強的光束,也是騎士的範圍攻擊技能。就算幽狼犬的速度再快,也躲不過這個招式。


    「團長,我不建議施展《日輪極光》!」


    雷翁神色慌張地提出異議。


    「若是《日輪極光》沒能得手,有誰可以幫忙張設防護罩與療傷!?拜托你三思啊!」


    「住口!反正眼下情況也隻會被敵人耗光體力!!倒不如孤注一擲扭轉乾坤!!」


    「話是這麽說沒錯!不過──」


    「你別說了!這是團長命令!!」


    雷翁見我堅持己見,隻能不甘不願地點頭同意。


    「……好吧。各位,麻煩你們幫忙掩護我!」


    雷翁替眾人施展防護罩後,便以反手握住長劍,壓低重心擺出馬步,準備施展《日輪極光》。驚覺異狀的骸骨騎士們開始圍攻雷翁,亞兒瑪和昊牙迅速迴防應戰,我也使用魔槍幫忙掩護毫無防備的雷翁。


    雷翁開始集中魔力,令手中的劍散發出耀眼紅光。即便還在準備階段,產生的熱浪竟能令河川蒸發,周圍的岩石也開始熔解。雖然有雷翁施展的防護罩保護我們,卻還是炎熱到人體勉強才能承受的範圍。


    「我已經準備好了!請團長下令!」


    在雷翁請求指示的瞬間,幽狼犬縱身一跳,準備逃離峽穀。


    「別想溜!」


    我發射魔彈──雷擊彈在幽狼犬的頭上炸開來,隨之產生如蜘蛛網般的雷擊,就此阻斷幽狼犬的退路。


    「就是現在!發射!!」


    「《日輪極光》!!」


    我發動戰術技能《戰術展開》與《連環計》。雷翁也將手中長劍橫向一揮,同時發射騎士技能《日輪極光》。


    《日輪極光》在我提供的增益之下獲得強化,射出足以覆蓋整座龐大峽穀的光束。路徑上所有的事物都在瞬間蒸發,不隻是骸骨騎士大軍全數消失,就連峽穀的地形也隨之改變。


    「…………打倒了嗎?」


    因為漫天沙塵的關係,導致能見度極差,在我眯著眼睛如此低語之際──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幽狼犬發出第三次嚎叫聲,隔著沙塵能看見骸骨騎士們搖晃的身影。


    「可惡……」


    幽狼犬明明被雷翁的《日輪極光》直接擊中,居然還有力氣應戰。恐怕是它以龐大的魔力生成防護罩,借此擋下攻擊。按理來說,承受那樣的攻擊不可能毫發無傷,另外它這次召喚出的骸骨騎士數量也不多。換言之,這波攻勢有對它造成傷害,並成功削減它的魔力,但我方為此付出的代價更加慘痛。


    在《日輪極光》及《連環計》的反噬之下,雷翁已經站不起來,精疲力竭地趴在地上。就算讓他服下恢複藥,也無法重迴戰線。


    「看來到此為止了……全員撤退!亞兒瑪背著雷翁先走!我和昊牙負責殿後!」


    這場延續三公裏的撤退行動,在昊牙不敵大型骸骨騎士的猛攻下而受挫。盡管他揮刀擋下敵方大劍強力的一擊,卻沒能徹底化解攻擊的勁道,就這麽硬生生撞在岩壁上。


    「昊牙!!」


    我大聲驚唿,隻見昊牙單膝跪地,從嘴裏咳出一口血。


    「抱、抱歉,諾艾爾……老子已經撐不住了……」


    看他的樣子,恐怕是斷掉的肋骨傷及肺部,已無法再戰了。


    「諾艾爾!危險!」


    亞兒瑪急忙把我推開,幾乎在同一時間,隻見我原先所在的位置上插著一把大型骸骨騎士使用的巨劍。救了我一命的亞兒瑪,與昊牙一樣重重撞向一旁的岩壁。


    「不、不會吧……」


    目前能行動的隻剩下我一人。受傷的昊牙和亞兒瑪都暫時無法行動。雖然雷翁尚有意識,但還是一直趴在地上。我啞口無言地愣在原地。就在這時,成群的骸骨騎士忽然退至兩側,幽狼犬悠然自得地從中走了過來。


    ──一百二十,一百一十九,一百一十八,一百一十七……


    「勝負已定。」


    巨犬站在我的麵前,操著一口沒有抑揚頓挫的人類語言。


    「爾等確實給吾帶來不少樂趣,但終究不是吾的對手。」


    ──一百,九十九,九十八,九十七……


    「為何不命令骸骨騎士直接殺死我們?你到底有何目的?」


    「吾的目標是汝,汝擁有非常出色的大腦,隻要生吞汝的大腦,吾將變得更強悍。人類之子啊,就此成為吾的糧食吧。」


    幽狼犬張開血盆大口,露出一嘴尖牙利齒。


    「等等……我願意認輸。假如你想吃我,就盡管吃吧。不過在此之前,我有件事想問你。」


    「何事?你問吧。」


    堅信自己勝券在握的幽狼犬,決定聽聽我想問什麽。


    「你可曾見過手持人類戰斧,擁有人形的魔王嗎?它的額頭上有一對角。若是你知道它的戰鬥方式與特性,希望你可以告訴我。」


    「……為何汝想知道?」


    「它是殺死我祖父的仇敵,在被我祖父打傷後,它為了療傷而逃迴魔界,目前應該還活著。假如可以的話,我想親手殺了它。」


    「簡言之,汝想複仇是吧。真沒意思。」


    幽狼犬像在嘲笑似地揚起嘴角。


    ──七十五,七十四,七十三,七十二……


    「不管怎麽說,汝都會死在這裏,因此吾沒理由迴答汝。」


    果然沒能得到答案。算了,反正我打從一開始就不抱期望,畢竟我需要的隻是像這樣跟它交談。


    ──六十二,六十一,六十,五十九……


    「汝想說的隻有這些嗎?」


    「還有一件事,你要不要跟我做個交易?」


    「交易?」


    麵對交易這個單字,幽狼犬不禁感到納悶。


    「隻要你願意饒我們一命,我就告訴你一件好事。此情報對你而言是意義非凡,絕對能幫上你的忙。」


    「汝打算出賣其他的探索者嗎?可笑!此舉絕非勇士應有的行為,汝就抱著這個卑劣的想法去冥府懺悔吧!!」


    在幽狼犬憤怒地發出咆哮之際,我從長大衣內取出一個銀色圓筒。


    「你別急,我並不打算出賣其他探索者,而是想解釋此圓筒的效用。」


    「……這個圓筒是什麽?」


    幽狼犬已徹底放下戒心,好奇地嗅了嗅圓筒的氣味。想來是看出我沒有抱持一絲殺意。倘若我稍微展現出一丁點的敵意,它肯定會立刻咬下我的腦袋。


    「這是噴霧器,隻要將液體裝進去,就會以霧氣的方式散布出去。而且這東西可以遠距離操控,就像這樣。」


    我取出一個手掌大的裝置,按下上頭的按鈕,噴霧器立刻朝著周圍釋放霧氣。


    ──三十五,三十四,三十三,三十二……


    「哼,這東西能派上什麽用場?」


    「你看不出來嗎……?既然如此,代表你也隻有這點能耐罷了。」


    幽狼犬見我冷笑一聲,驚覺似乎苗頭不對,警戒地退後一步。主要是它看我沒有敵意,基於這個緣故,令它很猶豫該如何應對,最終隻能拉開距離。


    「……汝做了什麽?」


    「你不懂也是理所當然。嚴格說來,你是看我戰意盡失才敢接近我。若我展現出一絲反擊的意圖,你就絕不會靠近對吧。」


    「這是什麽意思!?汝到底想說什麽!?」


    ──十三,十二,十一,十……


    幽狼犬又後退一步。明明我都站在它的眼前了,它卻聰明反被聰明誤,完全不敢輕舉妄動。


    「這件事也沒有多複雜。我確實沒有一絲戰意,就連現在也沒有。可是你應該這麽想才對,我之所以毫無戰意,是因為勝負已定。」


    ──五,四,三,二,一……


    「零。時間到,剛好兩分鍾。」


    轉眼間,幽狼犬已應聲倒下。它就這麽口吐白沫,痛苦地喘著氣。這副模樣不禁讓人聯想到溺水。


    「豈有此理!?難道……吾中毒了!?吾明明有躲過所有的攻擊啊!」


    「不對,你並沒有躲開所有的攻擊。我們逃來的這個地點,有提前安裝多個如剛才說明的噴霧器。至於裏麵當然裝著劇毒。你已吸入大量這裏的空氣。換言之,當你來到此處之際,你便必輸無疑。我之所以沒有戰意,就是基於這個理由。」


    「不、不可能……既然如此,你們也會受到劇毒影響才對……」


    「這種毒對人體無害,隻對惡魔有效。對吧?亞兒瑪。」


    亞兒瑪被我一問,維持坐在地上的姿勢點點頭。


    「此毒無色無味且會立刻氣化,將它吸進體內的惡魔,血液中的紅血球將在兩分鍾左右便會遭到溶解。也就是說,會陷入極度嚴重的缺氧狀態。由於這是以我的血液為材料製成,因此沒辦法大量製造,但仍算得上是最高傑作。」


    這是暗殺技能《毒藥精煉blood poison》。雖然我們在準備期間做出大約一公升的毒藥,不過亞兒瑪消耗的血液量是此數字的兩倍。就算能透過輸血補充血液,終究還是很耗體力,短期內無法頻繁重複這個步驟。


    「總之就是這樣,你聽懂了嗎?」


    「唔唔……骸骨騎士!!快殺了這名人類!!」


    幽狼犬已奄奄一息,仍命令骸骨騎士們襲擊我。


    「違背天理之人啊,汝等既無罪也已無生命。」


    可是骸骨騎士們被我的《驅除死靈》接連秒殺。因為負責召喚的幽狼犬已非常虛弱,在魔力供給不足的情況下,它們的能力也會大打折扣。事到如今,骸骨騎士已不足為懼。失去軍隊的魔犬之王,懊惱地齜牙咧嘴說:


    「原來你下令撤退,其實是為了將我引來這裏的一出戲啊……」


    「我的演技很不錯吧?撰寫劇本和指導演技的都是我。但並非從頭到尾都是一出戲。為了讓你卯足全力,我方也必須全力以赴──瞧你一直很努力嚐試自我再生,卻因為魔力不足而辦不到吧?」


    無論是幽狼犬擋下雷翁的《日輪極光》所使用的魔力,以及三次大規模召喚消耗的魔力,依照上述總量來推估,它理當沒有魔力替自己在如此狀態下自我再生。若是我方一開始就隻想用毒打倒它,它不僅會立刻自我再生來解毒,還會令它提高警覺而導致不能重施故技。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沒有充足的毒藥能繼續這麽做。


    正因為我方認真應戰,認真被對手逼入絕境,才能夠讓思考計算能力在我之上的幽狼犬疏忽大意,就此中了圈套。


    「即便是戰術,老子仍吃了不少苦頭。為了這一戰,諾艾爾的演技指導真叫人吃不消~……不過那些努力終有得到迴報。」


    昊牙抹去嘴上的血,慢慢地站起身來。即便那些喪氣話都是逢場作戲,但受到的傷害卻是貨真價實。雷翁和亞兒瑪也試著起身,但我以手勢製止兩人。大家都辛苦了,接下來隻需交給我一人來處理即可。


    幽狼犬以顫抖的四條腿緩緩站起,與我展開對峙,接著它擠出最後的力氣撲向我。但在它的利爪跟獠牙接觸到我之前,我已扣下扳機。


    靈髓彈命中目標──魔彈射進幽狼犬的脖子裏,於該處引發爆炸。幽狼犬被炸斷的頭顱高高飛起之際,以嘹亮的嗓音說:


    「勇士啊,你確實很有一套!!」


    幽狼犬的首級落地後,臉上掛著一個滿意的笑容。


    「它竟然並非開口咒罵,而是對贏家表示讚賞。我真意外惡魔會擁有這樣的傲骨。」


    我把魔槍收進槍套內,並下達最後的指令。


    「作戰結束。」


    「我已親眼確認諸位成功擊敗討伐目標,並且順利淨化深淵。」


    擔任監察官的哈洛德,對我們露出一個十分高興的笑容。當深度八以上的惡魔降世並產生深淵時,為了避免對周邊造成傷亡,按照慣例都會直接由探索者協會的職員們負責管理,因此哈洛德也親臨現場坐鎮指揮。


    「諸位完成了深度九惡魔的討伐,今後勢必將聲名大噪。」


    「達成這點難度的委托是再正常不過了。」


    「你是在謙虛?還是得意忘形?算了,對我來說隻要能拿出成果,不論哪種態度都無所謂。」


    哈洛德一臉悠哉地笑著,並從胸口的口袋裏取出一包煙。


    「對了,那東西也變得相當出名喔。」


    哈洛德唿出一口煙後,指著我脖子上的吊墜──這是嵐翼之蛇的標誌,長有一對銀翼的蛇。


    「每個戰團都有昵稱,因為這個標誌的緣故,大多數的人都稱你們為蛇。現在隻要在帝都提到蛇,就是指你們嵐翼之蛇喔。」


    「蛇象征繁榮與不死,算是好兆頭吧?」


    「哎呀,我還以為你是為了自我警惕才挑選蛇喔。」


    「你這句話是啥意思?死老頭。」


    哈洛德被我一瞪,隨即將臉撇向旁邊,從嘴裏吐出一口環狀的煙。


    「諾艾爾,支援者那邊已經喬好了,接下來會開始作業。」


    雷翁從旁邊走了過來。後方能看見為了把幽狼犬帶迴帝都,從支援者協會雇來的職員們。支援者是針對探索者出外活動時提供各種支援的業者。肢解和搬運惡魔的屍體都是他們的工作。畢竟光靠我們四人,根本沒辦法將巨大的幽狼犬運迴去,所以事前已與他們簽訂契約。


    早在深淵外待命的支援者們,手法俐落地肢解幽狼犬的屍體,並分批搬運至好幾輛馬車上。由於屍體擱置過久將導致素材的價值大打折扣,因此這是一門很高深的技術。亞兒瑪和昊牙似乎對那群人熟練的技巧十分欽佩,露出如孩童般的眼神在一旁觀摩。


    「諾艾爾,方便說句話嗎?」


    雷翁好像想跟我私下聊聊,於是我點頭迴應,跟著他走至大岩石的後方。


    「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雙手環胸將身體依靠在岩石上的雷翁,臉上的表情非常嚴肅。


    「諾艾爾,我承認你確實非常高竿。憑現在的我們能打倒幽狼犬,你是功不可沒。如果沒有你,我們絕無一絲勝算。」


    「這是屬於團隊的勝利,缺少任何一人都無法做到。」


    「也對,嵐翼之蛇是非常優秀的戰團,具備繼續往上爬的潛力。」


    不過雷翁眉頭深鎖,補上一句但書。


    「經此一戰我可以肯定,透過一般方法是絕無可能在半年內成為七星。就算我們成功替修格洗刷冤屈,讓他加入戰團,無論是戰力、實績與知名度,其中又以資金更是壓倒性地不足。」


    雷翁稍微頓了一下,神情凝重地繼續解釋。


    「理由是想成為七星,就必須設法淘汰現有的七星。你究竟打算以何種方式做到這點,身為副團長的我想先確認一下。」


    七星的席次一如其名隻有七個,若是不淘汰既有的戰團,我們休想擠入其中。而且正如雷翁所說,我們依照現在的步調成長下去,絕無可能超越七星。理由是至今築起的所有一切皆與他們天差地遠。


    「諾艾爾,迴答我,畢竟你對我發過誓要成為最強的探索者。」


    「我當然已想好對策,其實隻要反轉一下思緒即可。你認為我們哪方麵能贏過七星?」


    「哪方麵能贏過七星?當真有這種事嗎?」


    看著一臉不解歪過頭去的雷翁,我不禁笑了。


    「有啊,就是錢。」


    「錢!?這是我們最沒有勝算的部分吧!七星的財力都非常雄厚!七星的其中一項特權就是可以擁有飛船,反之就是戰團必須具有足以建造飛船的財力。至於建造飛船的最低額度是──」


    「八百億菲爾,對吧?」


    我先一步說出答案後,雷翁點頭以對。


    「沒錯,至少也要八百億菲爾。我們曆經死鬥戰勝幽狼犬的報酬,加上變賣素材的資金總共大約是一億五千萬菲爾。即使將這些錢全都挪為戰團資金,簡單換算下來也得完成五百三十次這類的委托。以時間而言是完全來不及。重點是曆經今日一戰沒有稍微休息的話,我們的身體會先撐不住。」


    「沒錯,不過你得以更彈性的方式去思考問題。說起探索者,賺錢的管道不隻有討伐惡魔而已──我首先是打算招募讚助商。」


    許多富豪或貴族都搶著想當知名探索者的讚助商,理由是成為讚助商可以提升自身的名聲,也能做為推行全新事業時的根基。所謂的經濟就是錢滾錢,此道理也能套用在探索者和讚助商的關係上。


    「雖說這是個好主意,到時的確有機會湊到八百億的資金……可是光靠一至兩名的讚助商,無非是杯水車薪。」


    「這樣的話,隻要找來幾十名讚助商就好啦。」


    「你、你想怎麽做?」


    「修格柯貝流斯。」


    雷翁聽見我說出的名字後先是瞪大雙眼,接著逐漸冒出怒火。


    「……你救他與其說是為了戰力,其實這才是真正的目的吧。你打算把洗刷冤屈當成是一場秀,借此來取得民眾的支持嗎?」


    幸好雷翁思緒敏銳。沒錯,這就是我的計劃。


    「無論何時,民眾總在追求英雄。至於成為英雄的條件,就是殺死迫害世人的怪物。迫使良善市民含冤入獄的歹毒執法者,其存在對大眾來說就是名副其實的怪物。不管是誰,都渴望著英雄能幫忙除害。」


    「而你就打算利用廣獲民心的英雄之名,來大量招募讚助商是吧……」


    「正是如此!」


    我彈了個響指,露出燦爛的笑容。


    「當然這隻是計劃的一部分。等到計劃全數實現的一天,我們絕對會登上探索者的頂點。」


    「原來如此……」


    雷翁的語氣十分冷漠,並將目光對準我。


    「這下我就放心了,諾艾爾。你的個性果真是如我當初所料。」


    雷翁隨即轉身準備離去,我對著那道背影說:


    「雷翁,你就是你,沒必要配合我,就按照自己堅信的道路活下去。既然身為副團長,就沒必要當個應聲蟲。」


    雷翁因為我的一席話而停下腳步,並刻意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不必你說我也知道。我就隻是不反對你的計劃。人就應該懂得去利用他人……真是一個出色的想法。」


    能聽出雷翁口是心非,話中充斥諸多不滿。意思是他可以理解我的意圖,內心仍難以接受。我並不打算為此提出辯解,卻還是得請他履行身為團員的義務。


    「等等,我還沒說完。雷翁,我有工作要交給你。」


    「工作?」


    雷翁扭頭越過肩膀看著我。


    「嗯,是你會喜歡的工作。」


    我揚嘴一笑,隻見雷翁露出十分厭惡的表情。


    拜各大報社所賜,成功討伐幽狼犬的我們不隻在帝都聲名大噪,名聲甚至逐漸傳遍整個帝國。此發展對我來說是樂見其成。到時隻要利用知名度,我的計劃成功率將會大幅上升。


    「諾艾爾先森~你在嗎~?」


    此刻是正午以前,伴隨一陣敲門聲,有道略顯大舌頭的嗓音在唿喚我。是我長期租屋的旅館星雫館的招牌服務生瑪莉。星雫館於午餐期間總會忙得不可開交,不過她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十分悠哉。


    房門打開後,身材嬌小的瑪莉仰頭對我嫣然一笑。


    「啊~你在呀,真素太好了。」


    「找我有事嗎?」


    「有客倫想見你,方便讓對方進來嗎?」


    「難不成是現代主張報社的記者?」


    「沒錯沒錯,素新聞記怎。難道你們早就約好了?」


    我點頭肯定。現代主張報社主動表示想來采訪我。


    「可以麻煩你帶他過來嗎?」


    「好的~……話縮側位記怎不素帥哥喔?」


    「對方是否英俊與要不要讓他見我有何關聯……?」


    「因為帥哥配上帥哥才養眼呀。對諾艾爾先森來縮,既藍要與對方單獨見麵,來個帥哥也比較開心吧?」


    「……本人先強調一下,我並沒有那類癖好。」


    「咦咦!?側怎麽可能呢!?」


    「我說你啊~……」


    這個死小鬼,她的癖好真是日益嚴重。才不過十歲就這副德行,天曉得她長大後會變成怎樣……?光在腦中想像就覺得可怕。


    「諾艾爾先森,側沒什麽好怕的。神明曾縮過,帥哥就應該跟帥哥結為連理,而側也素大自藍的定律。」


    「那是哪來的邪神啊。我說小瑪莉,你是不是該去給醫生檢查一下腦袋呢?要不然就是請醫生幫你在頭殼上開個洞,看看能不能幫你治好如何?」


    「倫家才沒有錯!錯的素側個素界!」


    「你這個死小鬼,居然說出這種破天荒的歪理。為了守護這個世界,我是否該趁現在宰了你?」


    「哇~~!哇~~!倫家反對暴力!!」


    看著那道落荒而逃的小小身影,我不由得深深歎了口氣。


    「真擔心這個小屁孩長大後會變成怎樣……」


    「您好,我是現代主張報社的記者托馬斯。」


    一名戴著眼鏡,狀似高知識分子的大叔走了進來。我們隔著一張桌子分別就座。


    「很感謝您在百忙之中,願意抽空接受本報社的采訪。」


    這場訪談很順利,不過托馬斯從方才就莫名一直在看手表。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反射動作,十分鍾裏就看了五次手表。


    「你在這之後有什麽重要的急事嗎?」


    托馬斯被我這麽一問,尷尬地低頭道歉。


    「很抱歉在訪談期間做出這種失禮的舉動……其實是探索者協會將在不久後宣布一件大事,我也得前去采訪……」


    「原來是這麽迴事。」


    十之八九是要宣布冥獄十王一事。畢竟危險度達到天災級的冥獄十王即將降世,將會對經濟造成嚴重衝擊。若要公布,算算也是時候了。想想這是個大好機會,我就來好好利用一下。


    「探索者協會準備公布的消息,是關於冥獄十王將在一年後降世的緊急狀況。」


    托馬斯聽見我透露的消息後,忍不住瞪大雙眼。


    「……這、這是真的嗎?」


    「是真的。因為這是負責我們戰團的監察官親口透露,相信是所言不假。雖然我們被下了封口令,但既然協會即將公布,我先一步告訴你也無傷大雅。創立戰團的審核之所以會變嚴格,就是為了精挑細選出在一年後的決戰裏,有能耐成為戰力的探索者。」


    「原、原來如此,那我想應該錯不了。可是冥獄十王真的將在一年後降世嗎……?帝國恐怕會陷入動蕩。」


    麵對將雙手交叉於胸前陷入沉思的托馬斯,我探出身子輕輕一笑說:


    「托馬斯先生,我這裏有個提案,幹脆就來舉辦一場研討會如何?」


    「研討會嗎?」


    我對著一臉困惑的托馬斯點了個頭,延續此話題說:


    「麵對冥獄十王這類重大災禍,民眾肯定很好奇大型戰團將會如何應對。到時就邀請各戰團的團長們同台討論,至於此會議由貴報社獨家報導,我保證絕對會掀起話題。」


    「這、這主意真不錯!簡直是太棒了!」


    托馬斯雙眼發亮顯得異常興奮。


    「請務必交給本報社來籌辦!本報社會全麵配合您的!」


    「那就拜托貴報社安排與準備會場。另外為了提高話題性,這場會議得盛大點。到時不光邀請探索者,也多找些富豪或知名人士來參加。」


    「好的,會場一事請交給本報社。至於賓客的邀請名單,方便拜托您來擬訂嗎?」


    「嗯,就由我來負責吧。」


    「不過,其他戰團的團長當真會願意受邀嗎?」


    托馬斯的擔憂是再正常不過。我隻是剛成立戰團的新手團長,自然不會有人肯賞臉參加像我這種人舉辦的企劃,因此我會利用那個男人。


    「放心,我會以另一位探索者的名義召開研討會。」


    「您說的探索者是?」


    麵對托馬斯的詢問,我迴以一笑說:


    「就是帝都最強戰團霸龍隊的副團長,吉克範斯達因。」


    我與托馬斯道別後,快馬加鞭來到距離帝都約莫一小時的路程,某座陡峭的荒山上。此處地形險峻,不存在正式的登山步道。想前往山頂必須透過攀岩,就連經常接受鍛煉的我想上去也絕非易事。


    山頂空氣稀薄,不斷刮著近乎零度的冷冽強風,對常人來說是個絕不能久居的地點。按照洛基的情報,吉克經常來這裏。當我四處張望尋人之際,忽然有一幕詭異的光景映入眼簾。


    「山……居然在動……」


    準確說來,是一部分的岩壁在上下抖動。決定上前確認的我,被眼前景象給驚呆了。竟然有一名男子,舉起一塊形同小山的岩石。依照岩石的大小來推估重量,恐怕重達四千公噸。而且該男子是以抬起那塊岩石的狀態下做深蹲運動。


    這已超乎人類的範疇,而是達到神的領域。


    「那就是現役ex階探索者的力量……」


    男子──吉克範斯達因把抬起的岩石拋向遠方。岩石落地時發出轟然巨響,地麵也隨之撼動。


    赤裸上半身不斷冒著熱氣的吉克,從腳邊的包包裏取出毛巾開始擦汗。不過臂力異於常人的他,身上的肌肉並沒有過度腫大,而是看起來相當苗條。


    將頭發擦幹的吉克扭頭望向我,盡管顯得有些驚訝,卻還是露出溫和的笑容。


    「這還真是稀客呢。」


    「我很意外你竟是個努力家。而且我萬萬沒料到,你還會做這種非人哉的訓練,令我對你有些改觀了。」


    「謝謝誇獎,不過努力家一詞,實在讓我開心不起來。」


    吉克取出水壺,喝了一口水滋潤過喉嚨後才接著說下去。


    「諾艾爾先生,相信你也能明白才對。努力一詞根本算不上是讚美。原因是我們需要的隻有結果,像這樣鍛煉到滿身大汗反倒是一種恥辱。倘若可行的話,我情願隻留下自己想要的結果,至於付出的努力則是都煙消雲散。」


    我了然於心地笑著點頭。


    「你說的很對。在這個世上,結果就代表一切。」


    「那麽,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嗎?既然你特地跑來這種地方,代表並不方便在帝都裏談論吧。」


    「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不知你是否願意聽?」


    「我還記得自己之前被你大肆數落一番……不過我已是成年人,就不跟你計較這麽多了。至於你的請求,說來聽聽倒也無妨。」


    「謝謝。關於我的請求,是想借你的名字一用。」


    我把自己跟現代主張報社提議籌辦研討會一事說明完後,吉克頗感興趣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聽起來挺有意思的。你的目的是想透過研討會來招募讚助商吧?」


    「沒錯,你說對了,因為我很需要資金。」


    吉克見我點頭肯定,狡黠一笑說:


    「但你這樣的新人無論在研討會上如何高談闊論,終究吸引不了多少讚助商,所以你打算利用染血標本師leather mask──修格柯貝流斯,也就是替他洗刷冤屈來打響自己的名聲吧?」


    「喲~你知道啦。」


    如同我結交名為洛基的情報販子,吉克也同樣有屬於自己的情報網,因此被他發現也不足為奇。


    「其實霸龍隊我們也有看上修格的才華,對於案件的內情同樣知之甚多,但最終基於成本考量,隻能放棄救他出獄。」


    「成本考量?我看你們隻是沒能耐實現此事罷了吧?」


    見我冷笑一聲提出質疑,吉克雙肩一聳。


    「我不否認,可是你又能辦到嗎?為了利用修格,前提是你必須替他洗刷冤屈,但光是找齊證據依然不夠。理由是秉持威權主義的司法省絕不會輕易認錯。隻要你踏錯一步,就會被冠上叛國罪送進牢裏。」


    「你忘了我的職能嗎?我接下來要站上的擂台,完全是我所擅長的領域。」


    「喲~這麽有自信。既然如此,我倒是很想坐在頭等席欣賞你的英姿。」


    不過吉克露出冷笑,補上一句但書。


    「諾艾爾先生,你是我的競爭對手。如果真被你得手,將會造成我的損失,並且惹怒我的團員們。這麽一來,你憑什麽要我答應你的請求?」


    「我自然會為你備妥一份迴禮。」


    「喲~就憑你?你打算準備怎樣的迴禮?」


    「讓你可以跟裏奧一戰。」


    一聽見我的答案,吉克立刻板起臉來。


    在探索者聖地的帝都裏有兩位最強,其中一人是我眼前這位霸龍隊副團長吉克範斯達因,另一人則是百鬼夜行的團長裏奧艾汀。


    盡管戰團的階級是霸龍隊較高,但帝都目前的風氣是將兩人視為一樣強。不過,自尊心高的吉克對此見解相當不滿,甚至很想找機會與裏奧一分高下。經過上次的碰麵,我能清楚看出他心中的怨氣。話雖如此,基於雙方的地位,各界都不容許他們擅自私鬥。


    沒錯,我已看出吉克總是以這個理由來說服自己。


    「你很想與裏奧一戰吧?我可以幫你實現心願。」


    「我確實想跟裏奧戰鬥,也是時候該搞清楚誰才是真正的最強。不過擔任要職的我仍需顧慮自身立場,不被允許這種有可能危及性命的私鬥。」


    「所以我會在得到大眾認可的場合下,讓你們做一場無須擔心雙方生死的決鬥。」


    「……你打算怎麽做?」


    我沒有馬上給出答案,而是開始依序說明。


    「嵐翼之蛇將在半年後成為七星。」


    吉克對於我的宣言沒有任何表示。雖然無法肯定他對我是否有信心,但他好歹也是最強戰團的副團長,至少沒有取笑我在癡人說夢。總之,吉克借由沉默催促我把話說下去。


    「七星是由皇帝親自賦予的頭銜。換句話說,我將有機會晉見皇帝。到時候,我會向皇帝提出一項計劃。」


    「一項計劃?」


    「舉辦一場所有探索者皆可報名參加的競技大賽。」


    「你說什麽!?」


    吉克震驚得瞠目結舌,我沒有理會繼續解釋。


    「相信你也知道冥獄十王即將出現在帝國境內。考慮到民眾的不安,勢必得舉辦可以安定民心的大型活動,因此皇帝一定會接受我的提案。既然以皇帝之名舉辦競技大賽,許多名聲響亮的探索者們肯定想借此機會一展自身實力,尤其是將與冥獄十王直接交手的七星戰團。」


    屆時將會派遣七星戰團聯手挑戰冥獄十王。也就是說,得先決定好由誰來擔任總指揮官。若以實績來考量,非霸龍隊團長維克托爾莫屬,不過考慮到他年事已高,絕無可能在前線作戰的同時負責指揮。


    除去維克托爾,七星戰團的團長們都有機會獲選為總指揮官。大家為了爭取總指揮權──為了能有個公開的場合來彰顯自身的實力,我所籌劃的這場競技大賽就是最佳舞台。


    當然這對我來說也是一樣。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主意完全突破盲點。隻要比賽規定禁止殺害對手,我就可以與裏奧一戰。外加上是皇帝批準的競技大賽,各界就不會對我的報名抱持疑慮。」


    「說得沒錯。雖然實際規則還在研擬中,不過我打算製定出任誰都有機會獲勝,即使雙方在階級上有所落差,也還是可以同場較勁的內容。」


    「這點子著實非常有趣,但你這樣滔滔不絕地交代清楚沒關係嗎?畢竟我也可以竊取你的點子,由我向皇帝提議喔?隻要我現在殺了你,任誰都不會料到這點子是出自他人。而且此處恰好鮮少有人經過。」


    麵對吉克再明顯不過的威脅,我不禁啞然失笑。


    「奉勸你別說這種言不由衷的話。原因是你比起自己籌辦競技大賽,反倒覺得利用我會更省力。重點是你想親自去對裏奧說『拜托你參賽』這句話嗎?」


    「……居然一語說中我的痛腳。自尊真是個麻煩的東西。」


    吉克露出苦澀的表情,轉身背對我。


    「好,我同意你的計劃,答應把名字借你用。一旦你爬上七星,就必須召開競技大賽。」


    「一言為定,我願意以祖父布蘭頓修特廉的名字發誓。」


    既然雙方已達成協議,我便轉身準備離去,吉克卻突然喊住我。


    「諾艾爾先生,我想問問你,你覺得我跟裏奧是誰比較強?」


    「……雖然我並未親眼見過裏奧,不過按照他的戰鬥紀錄來分析,是裏奧比較強。當今最強的探索者,十之八九就是裏奧。」


    吉克確實是擁有逆天般的實力,不過根據我的預測,同為ex階的裏奧遠比吉克更強。


    「這樣啊,我就相信你的分析吧。換言之,我是站在挑戰者的立場,達到此等境界的我居然是個挑戰者……真叫人熱血沸騰。」


    下個瞬間,吉克散發出駭人的鬥氣。因為背對的緣故,我不清楚他此刻露出怎樣的表情,但我相信他臉上的笑意變得更深了。


    「老實說,我並不排斥你這種個性。」


    我如此呢喃的刹那間,忽有一陣強風刮過,讓這句話在傳入吉克的耳裏之前就被吹散。


    「啊~!疲倦時喝上一杯,真叫人渾身暢快!」


    坐於雷翁身邊的昊牙,恍若正在暢飲哪來的頂級美酒般,將水壺裏的水一飲而盡。此刻正值豔陽高照的正午時分,雷翁跟昊牙位於帝都城牆附近擔任修繕城牆的義工。


    帝都的城牆有附加防護罩功能,啟動後即可抵禦外敵的入侵。每當附近產生深淵時,為了保障帝都安全,都會大規模提升其效果。雖說城牆有導入最新技術,不過城牆本身隻是以一般的石材砌成,長久下來總有一些地方會變脆弱,所以必須定期保養修繕。


    環繞帝都的城牆既長又雄偉,光靠技術人員根本忙不過來,因此需要大量的勞動力支援,在他們的監督下進行工程。聘來的人手裏,絕大多數是領取日薪的勞工,不過裏麵也有不少義工。想為所愛的故鄉做出貢獻,這種想法絕非多麽罕見。


    雷翁和昊牙是以義工的身分參與幫忙,但理由並非他們對帝都有愛,而是聽從諾艾爾的命令。


    「真受不了諾艾爾的一時興起。當老子聽見他為了提升戰團的風評,於是命令我們擔任義工時,一時之間真不知該說啥耶。也不想想都怪誰經常胡來,才導致我們風評很差。」


    在稍作休息時,趁機抱怨諾艾爾的昊牙,用指頭彈了一下掛在自己脖子上的蛇形吊墜。雷翁聽完不禁露出苦笑,感同身受地點點頭。


    「話雖如此,但我覺得這主意不壞。盡管這是個不起眼的工作,不過讓市民們記得我們探索者以外的另一麵,確實有助於提升戰團的形象。另外戰團的風評變好的話,其他戰團也就不便騷擾我們。」


    探索者之間相互扯後腿的行為屢見不鮮。諸如放假消息抹黑對手,或是直接訴諸暴力排除對手,麵對競爭對手時經常毫不留情。但並非任何戰團都會碰上這類騷擾。當目標是高知名度的戰團時,執行起來就有困難。理由是隨意下手的話,反倒會令自己惡名昭彰。


    以此為鑒,透過從事義工活動來提升市民們的好感,此做法對於預防這類騷擾十分有效。事實上在同樣來擔任義工的誌願者裏,他們對雷翁與昊牙讚譽有加。這群人在目睹以暴力為業的探索者如此意外的一麵之後,似乎都對兩人大大地改觀了。


    「你們兩個也吃點吧。這是我老婆做的蜂蜜檸檬片。」


    「明明平常還有探索者的工作,你們真是偉大耶。怎麽樣?要不要跟我家女兒相親看看?」


    「瞧你們年紀輕輕就這麽出色。帝都隻要有你們這群人,未來肯定是安定太平。」


    大多的誌願者都對兩人十分欣賞,等這群人與熟人分享過此事以後,嵐翼之蛇的風評將隨之提升。若是有誰與擄獲民心的戰團為敵,就等同於與民眾作對。除了做事不經大腦的蠢人們,或是對社會有壓倒性影響力的達官顯貴以外,原則上沒人敢亂來。


    「起初聽諾艾爾說想交代工作給我時,我很擔心自己得要助紂為虐,但若是從事這種受人感謝的工作,我倒是不排斥。」


    雷翁咬了一口蜂蜜檸檬片,臉上浮現柔和的笑容。當然他也不是沒有其他感觸。雷翁隱約認為,諾艾爾就是借此暗指他缺乏這種細膩的心思。


    在雷翁仍隸屬於天翼騎士團時,就萬萬沒想過要來從事義工活動。比方說他有捐錢給孤兒院,不過他這麽做並非基於其他目的,單純是一時興起。此道理也能套用在其他探索者的身上。


    「諾艾爾真的很優秀,非常清楚應對社會所需的處世之道。」


    「老子也明白他很優秀,偏偏他這個發起人卻沒來參加,就讓人覺得有點不爽了。」


    「哈哈哈,畢竟他也有其他事情要籌備。」


    「是研討會吧?看這樣子肯定又在打什麽歪主意……」


    雷翁十分同意地笑了出來。就在這時,他忽然冒出一個疑問。


    「昊牙,你為何會決定加入諾艾爾的麾下?我聽說是基於許多內情,但是先不提亞兒瑪,相信你經常跟諾艾爾意見相左吧?」


    自從與昊牙共事之後,雷翁明白他是個好人。以他那柔軟的社交性,大可找到其他出路,無須拘泥於諾艾爾一人。而且他也不像雷翁是基於自身目的,才把諾艾爾當成合夥對象,所以雷翁對此感到很不可思議。


    「因為他這個人很特別。盡管老子對自己的劍術很有信心,不過劍終究隻是劍,若想在這個世界裏證明自身價值,老子就必須找個有毅力又聰明的主子。」


    「為此,就算你有些許不滿也能睜隻眼閉隻眼?」


    「主要是老子能夠接受,相信這才是最重要的一點吧?」


    「……也許真如你說的那樣。」


    雷翁點頭認同。就在這時,擔任監督的男子走了過來。


    「啊~你們在這呀。因為建材晚點才會送來,今天就暫時停工,你們可以提早下班囉。」


    「好的,之後我們會再過來。」


    雷翁起身點頭迴應後,昊牙也跟著站起來。


    「今天的義工活動就到此為止嗎?」


    「沒那迴事,雖然這裏的工作提早結束了,不過我有答應四小時後會去孤兒院幫忙,在修女等人處理公務的該段期間,我們負責幫忙照護孩子們。」


    「意思是陪孩子們玩吧。既然如此,相信會輕鬆許多。」


    「說得也是,那我們先去吃午飯打發時間吧。」


    雷翁和昊牙有說有笑地朝著鬧區走去。


    「嘰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受死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痛痛痛痛痛痛痛!好痛好痛!!」」


    傳來這陣如猴子發出的叫聲,隻見雷翁及昊牙正陪著一大群孩子嬉戲。兩人被孩子們抓著頭發,並遭受木棒攻擊全身,宛若正在接受拷問,忍不住發出哀號。


    「雷翁,這哪裏有輕鬆啊!?嘔呃!別把沙子塞進老子的嘴裏!」


    「這、這不能怪我啊!等、等一下,不許脫我的衣服!快停下來!」


    麵對毫不留情的孩子們,兩人被整得叫苦連天。即使想抵抗,卻又怕弄傷年幼的孩子們。就算心中有股衝動想把所有小孩通通扔飛出去,不過他們還是隻能拚命忍讓。


    「哎呀哎呀,二位還真受歡迎呢。」


    修女們仿佛看見十分溫馨的光景般和顏悅色。她們都是聖導十字架教會的修女,負責經營這間孤兒院。照此情形看來,她們的眼睛大概隻是裝飾品吧。


    「這、這個地獄還得持續多久!?」


    「大、大概再三個小時……」


    「不會吧!?老子的身體會先吃不消喔!」


    正當雷翁和昊牙做好赴死的覺悟之際──


    「喂!你倒是說話啊!!」


    忽然傳來一股怒斥聲。兩人將目光移去,發現位於孤兒院入口的修女被兩名混混纏上了。


    「就叫你趕緊把這裏的土地權狀交出來啊!」


    「可、可是我已經拒絕過許多次了……」


    「別開玩笑了!立刻把權狀交出來!」


    按照交談的內容,兩名混混似乎想強搶這片土地。換言之,恐怕有人打算重新開發這片區域。至於不肯變賣土地的住戶,就會派人上門恐嚇。對於混混們的威脅,負責應對的修女害怕得縮起身子。


    「喂,雷翁……」


    「嗯,我知道。」


    雷翁點頭迴應昊牙的唿喚。本來有如暴君般霸道的孩子們,現在都變得相當安分,一臉擔心地望著修女。即便此事與雷翁無關,他也不打算眼睜睜看著無辜之人受暴徒欺淩。


    「你們在做什麽!?」


    就在雷翁準備幫忙解圍時,忽有一名金發青年神色慌張地擋在修女和混混之間。從他身上那套黑色高領服裝來看,應該是這裏的神父。該名青年看似有些年輕,身材纖瘦,臉上長著些許雀斑,有著一張和藹可親的臉龐。


    「此處是教會的相關設施,不許你們在此胡來。」


    「原來是神父大人啊,你來得正好。」


    看著張開雙臂將修女護在身後的神父,混混露出一臉賊笑。


    「就麻煩你幫忙勸勸修女把土地交出來吧。」


    「我為何要那麽做……?」


    「居然還問?你身為神父竟然什麽都不知道。我們的雇主是弗卡商會代表,安東拉斯弗卡。就算你再無知,想必也知道安東拉斯大人給教會捐了多少錢吧。」


    「這、這個嘛……」


    眼見神父不知所措,雷翁氣得啐了一聲。


    「糟糕,沒想到主使者居然是弗卡商會……」


    安東拉斯弗卡率領的弗卡商會,是帝國內數一數二的大財閥。因為該商會於近期內快速崛起,在各方麵都有強大的影響力。商會旗下有許多公司,不光與貴族頗有交情,跟黑幫的關係也十分密切。


    教會的勢力是很大,但終究是利己性質的組織。為了顧全與安東拉斯這種大富豪的交情,區區孤兒院恐怕會慘遭犧牲。換言之,這種時候亮出教會的大名也無濟於事。


    「上前幫忙是很簡單,但事後肯定很麻煩……」


    「現在是考慮後果的時候嗎!?老子先過去了!」


    「啊、喂!昊牙!」


    雷翁的製止沒能奏效,昊牙已介入這場糾紛。


    「你們幾個別太超過喔。」


    「你這小子是哪根蔥啊~?」


    混混惡狠狠地瞪著昊牙。


    「局外人少來插嘴!不然就殺了你!」


    「有本事你就試試看啊。」


    雷翁站在昊牙的身邊,迴瞪著眼前的混混。事已至此,雷翁也隻能選擇介入。比起後續的麻煩,仍得優先解決眼前的問題。


    「如果想惹事的話,就由我們來當你們的對手。」


    「老子會放水的,你們可要心存感激啊。」


    昊牙露出猙獰的笑容,並讓指關節發出聲響,嚇得兩名混混忍不住後退。就在此時,其中一名混混將目光移向昊牙胸口上的吊墜。


    「長、長有翅膀的蛇形吊墜……你們是蛇的成員嗎!?」


    蛇──言下之意便是雷翁和昊牙所隸屬的戰團嵐翼之蛇。


    「大、大哥,情況不太妙喔。艾德賈就是被這個戰團整得很慘。」


    「是、是啊,這幫人居然把殘暴出名的艾德賈搞得跟廢人沒兩樣……」


    兩名混混嗓音顫抖地小聲交談,接著立刻轉頭溜了。


    「今、今天就先放過你們!我們走著瞧啊!」


    看著逃之夭夭的兩人,雷翁與昊牙不禁啞然失笑。


    「都是因為諾艾爾的關係,害我們被當成哪來的洪水猛獸。」


    「拜此所賜,才沒有演變成大打出手,所以就別計較吧。」


    雷翁轉過身去,隻見神父和修女對他們深深地彎腰鞠躬。


    「謝謝二位見義勇為,我們才得以脫險。」


    「請不必掛懷。我相信那幫人還會再來,若是你們不嫌棄的話,我們有空就會來幫忙巡視。」


    既然已趟了渾水,坐視不管又令人於心不忍。神父聽完雷翁的提議,卻緩緩地搖了搖頭。


    「很感謝二位的好意,不過這是我們的問題,不好意思再繼續勞煩二位了。」


    神父的態度堅毅果決。不管怎麽說,若是沒有解決根本的問題,就算趕跑混混們,同樣的事情也隻會再次上演。想必神父也很清楚這點才婉拒雷翁的好意。


    「……好的,請你們務必要小心。」


    「謝謝你們的關心。盡管我能做的不多,但我一定會保護好在這間孤兒院裏的孩子們。」


    這番話一反他柔弱的外表,說得鏗鏘有力。雷翁低頭一看,發現孩子們在不知不覺間都聚在神父的身邊。由於平時是修女們負責經營孤兒院,因此神父並沒有常駐於此,不過能看見那些仰望神父的孩子們,眼中都透露出強烈的信任感。


    陪伴孩子們玩耍的艱苦時光終於迎來結束。


    「今日真的非常感謝二位。雖說是些粗茶淡飯,我們也有準備你們的晚餐,懇請二位務必賞光。相信孩子們也會很高興的。」


    受邀一同用膳的雷翁與昊牙,決定接受修女們的好意。雖說照顧這群任性妄為的孩子們很辛苦,兩人其實很想盡早離去,不過像這樣相處一陣子以後,最終與這群孩子打成一片。


    「雷翁,昊牙!你們也一起來吃飯吧!」


    聽見孩子們這般主動邀請,兩人實在盛情難卻。在走進餐廳時,雷翁注意到神父獨力搬起一張大桌子前往後院,於是趕緊上前幫忙。


    「啊~雷翁先生,謝謝你喔。」


    「搬去後院就好了嗎?」


    「是的,麻煩你了。因為這張桌子的桌腳斷了,我想說拿去修理一下。」


    兩人合力把桌子搬至後院,神父開朗地笑著說:


    「真是幫了個大忙。雷翁先生,你先去用晚膳吧。」


    「神父大人不一起吃嗎?」


    「為了有效利用時間,我還是先修理桌子好了。畢竟教會那邊也有其他工作。」


    「原來如此,真是辛苦你了。」


    見神父如此勤奮,雷翁十分欽佩。雷翁主觀認為神父都是些高高在上且一板一眼的人,但眼前這位青年不一樣。興許是他的年紀跟雷翁相仿也說不定。


    「那個──」


    大概是基於這個原因,當雷翁迴神時,發現自己準備向神父懺悔。


    「神父大人,方便打擾一下嗎?」


    「怎麽了嗎?倘若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請盡管說。」


    雷翁在神父的催促下,忍不住吐露心聲。諸如因為自己的疏失導致昔日同伴們分道揚鑣,以及自己能否適應新組織的不安等所有心底話。


    「嗯,原來你發生過這些事呀。看來探索者也非常辛苦。」


    「……我繼續這樣下去沒問題嗎?」


    既然是自己選擇的路,就隻能義無反顧地堅持下去。雷翁明白這個道理,卻不知該如何安身。他覺得自己就像一艘係船纜斷掉的船隻,令他感到無比惶恐。


    「我能理解你的不安。」


    神父嗓音溫和地對雷翁說:


    「不過你已做出選擇,事到如今由不得你反悔。」


    「……是的。」


    「那你就該堅定信心,相信自己的選擇,不可為此迷惘。身陷迷惘對一個人沒有任何好處。當人越是迷惘,就越容易把責任歸咎於外界。人的一生就是不斷做出選擇,你不能忽視這裏麵所蘊含的意誌。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你必須時時感受到是由你在駕馭自己。」


    「由我在駕馭自己……」


    「你的事隻準由你親自作主,切莫忘了這一點。」


    以一名神父而言,這樣的發言略顯偏激,但也能感受出對方是切身在為自己著想──因此,雷翁的心情有稍微輕鬆點。


    「謝謝你,神父大人。」


    雷翁鞠躬道謝後,神父一臉溫柔地點頭說:


    「能盡綿薄之力是我的榮幸。來,請快去用晚膳吧,相信大家都在等你過去喔?」


    「啊!都、都差點忘了!我這就過去!」


    如果孩子們餓過頭開始搗亂,可就不得了了。雷翁連忙奔迴孤兒院。目送雷翁離去的神父,臉上突然浮現一抹淺笑。


    「想想螞蟻還真辛苦,若是無人幫忙指引,就連往前走都辦不到。」


    語畢,神父便伸指輾死爬在桌上的螞蟻。


    「大哥,接下來該怎麽做?」


    逃離孤兒院的兩名混混,在酒吧裏討論接下來的對策。他們本以為是個輕鬆的工作,卻因為蛇的關係徹底亂了套。


    「假如拿不到土地權狀,我們到時會被究責的……沒辦法啦,隻能祭出最終手段。」


    「……當真要那麽做?」


    「嗯,要怪就怪不聽勸告的孤兒院那幫家夥,落得怎樣的下場也怨不得人……晚點就去縱火燒了那間孤兒院。」


    隻要把一切都燒成灰,即可輕鬆取得土地。這麽做風險很高,倘若可行的話,他也不願出此下策,但眼下已別無他法。


    兩名混混在酒吧裏打發時間,直到深夜才動身離開,準備前往孤兒院縱火。為了掩人耳目,他們沿途都走小路。


    途中卻出現一道可疑的身影。


    「是誰?」


    一名穿著東洋風連身禮服的女性擋住去路。由於那頭黑發上多出一對類似狐狸的耳朵,因此明顯是一名獸人。那身單薄的衣物將她的窈窕曲線和豐滿胸部勾勒出來,男人見了無不被勾起欲火。


    可是兩人不敢輕舉妄動。隻身一人大半夜走在暗巷裏的女子,絕不是普通人。而且女子臉上戴著一張狀似骷髏頭的詭異麵具。這位怎麽看都不像是一般民眾的女子,恍若嫣然一笑地眯起雙眼。


    「有意思。這招式著實很有意思。」


    「啥?臭女人,你到底在說什麽?」


    兩名混混裏的小弟歪過頭去之際──


    「噗、噗唿──!」


    竟馬上口吐鮮血,雙膝跪地。混混大哥見小弟的狀態非比尋常,隻能驚恐地待在一旁。


    「啊、喂!你怎麽啦!?喂!振作點!」


    身體不斷被大哥搖晃的小弟遲遲沒有反應,很明顯已經死透了。


    「不、不會吧……是、是你做的嗎?」


    混混臉色鐵青地開口詢問,女狐獸人訕笑地雙肩一聳。


    「你少含血噴人,動手的不是我。」


    「既、既然這樣,到底是啥情況啊!?」


    「你可曾聽過活魚現切的料理法?這是源自極東島國的做菜方式,直接宰殺活魚製成料理。相傳刀法高超的廚師把魚處理完後,魚還能存活一段時間。」


    「你、你在說什麽啊?」


    「聽不懂嗎?真遲鈍耶~裏頭提到的魚就是在比喻你們呀。」


    混混無法理解這段話的意思,但至少能聽出對方瞧不起自己,於是準備破口大罵,不過從他嘴裏吐出的隻有鮮血。


    「嘔呃~~!咳呃~~!」


    混混吐出大量的鮮血後就再無反應。女狐獸人露出燦爛的笑容,踏著小跳步接近眼前的兩具屍體。


    「啊哈哈哈!被殺的目標竟然還能存活好幾個小時,簡直是神乎其技!」


    女狐獸人一接近倒在血泊裏的屍體,便開始檢查屍體的受損狀況。


    「嗯嗯,沒有外傷,不過體內大量出血……這簡直是太神奇了。沒有使用技能,光靠出拳就造成這種現象,真叫人難以置信。這就是噬王金獅子嗎……哈哈哈,當真是太出色了。」


    當女狐獸人顯得一臉陶醉之際,突然有一隻蒼蠅停在她的肩膀上。


    「你有看見攻擊的瞬間嗎?雖然周遭沒人發覺,不過金獅子確實有動手毆打這兩人。而且出拳速度迅如閃電,甚至沒有產生一絲氣流與聲響。」


    蒼蠅振翅發出嗡嗡聲,將自己的意思傳達給女狐獸人。


    「嗯,我也這麽認為。盡管名為艾德賈的探索者比較優秀,但這兩人應當能成為很好的素材。之後就交給你了。」


    轉眼間,無數的蒼蠅從一片黑暗中冒出來,群聚在地麵的兩具屍體上。女狐獸人神情歡愉地眺望著這片光景。


    「真可惜沒能聽見悲鳴。反觀艾德賈倒有發出悅耳的叫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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