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平揚把寶貝侄女喬千語送迴她的公寓扔上床蓋好被後,和斑鳩一樣,選擇了步行迴家。在半路上正好經過了白檬以人類身份居住過的那個小區。鬼使神差的,他就往白檬的公寓去了。按下了電梯後,他合上眼想休息片刻。


    而等他再次睜開眼睛——


    哪裏還有什麽電梯。周遭是鋪天蓋地的純白,他站在一片白茫茫中,失去了方向和距離感。


    前方有一位穿襦裙的女子款款向他走來。而且破天荒的竟然不是白色襦裙……


    “小喬先生,好久不見。”


    “白檬,你穿得這麽隆重我可消受不起啊。我記得上次你還放狠話說,這次見麵就是我的死期了。”喬平揚嘴裏嘖嘖嘖,眉頭卻是鬆開的,打趣著說,“人家好害怕。”


    白檬一掀麵紗,露出一張豔麗的臉龐。臉上卻直白地寫著嫌棄。


    “你少惡心我,跟你見一麵我得三天吃不下飯。”


    ……


    至於這麽嚴重嗎。他的心靈受了傷害。


    喬平揚不再開玩笑,換了正題道:“你的臉迴來了?”


    白檬輕輕點頭道:“多虧了斑鳩,把紫丞殿下從金翅鳥手裏搶了下來。雖然廢了修為,但好歹還活在這個世上。殿下離開了琉璃光院,也許是去找斑鳩了吧。他把我的一切都還給了我,我自由了。”她雖是被奪去自由,但都是她自願的。六十年前為了學蠱術投入紫丞門下,紫丞一直以來視她為心腹,也待她不薄。他自己從來不過問世事,卻從不插手她在人間的身份與生活,她要寫書、出版,紫丞都是默許的。如今曲終人散,拿迴了自由,心裏卻難免有些空空蕩蕩。


    喬平揚看出她心裏惆悵,也不點破她,隻裝作不知道:“以後想怎麽活怎麽活。就憑你這張臉,男人也是要多少有多少的,恭喜。”


    “小喬先生,你和喬燃真是一丁點也不像。”白檬笑了。喬燃是個木魚腦袋,喬平揚卻是個人精、大智若愚的一把手。


    “當然,我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長得也比爺爺帥。”


    “這點有待商議。”


    “……”


    白檬望著喬平揚吃癟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來。


    “小喬先生,我已經沒有可以侍奉的主人,我們之間也不存在立場差異。我想,從今往後我們可以做得成朋友。”


    喬平揚鳳眼彎起來,應道:“是我的榮幸。”


    “這個夢境是我最後一次和你在幻境裏說話了,下次見麵,希望是在現實生活中。”


    喬平揚點點頭:“同意。”


    白檬將麵紗放下,紅唇勾起漂亮的弧度:“再見,小喬先生。”


    “白檬,你穿紅的很好看。”喬平揚發自真心地誇獎了一句。


    再一眨眼的功夫,他迴過神來,白茫茫的世界不複存在,白檬也似乎從未出現過一般。而他正站在泠風眠家的電梯出口處。他輕笑了一聲。對這隻機敏聰慧又敢愛敢恨,曾在紫丞麵前三番四次為他解圍、保他安全的白鼠,他確實是想與她作為摯友來結交。並且聽她所言,他多少有些記掛的“弟弟”紫丞,也已經找到了落腳的去處,這件時間跨度長達幾十年的情感糾葛大戲,似乎正式落下了帷幕。


    這個收尾算不算好呢。他思考了一番。雖然稱不上完美結局,但至少,也算是各得其所吧。


    如此甚好。


    喬平揚作為捉妖世家第十八代傳人,今天也維護了妖與人類的和平!善哉善哉!


    喬平揚踏進房間,泠風眠已經穿著浴袍坐在床頭等他。


    “玩得開心嗎。”


    “嗯。”他摘了圍巾,像條滑溜溜的魚似的從外套裏滑出來,一咕嚕鑽進了溫暖的被窩裏。泠風眠把床睡得暖烘烘的,一夜未合眼的老年人幾乎沾到枕頭就能秒睡過去。他翻身一把摟住狐狸的腰,臉在他的浴袍上一陣亂蹭。


    “怎麽了?”泠風眠撫摸他的狗頭,絲毫不在乎他把冰冷的腳丫子貼在他的大腿上。


    “我剛見到了白檬。”喬平揚從冷冽的空氣裏突然迴到溫暖的室內,聲音嗡嗡的起了些鼻音,“她說紫丞沒有被金翅鳥押去斷頭台,保住了一條命。現在去投奔救下他的人了。白檬也拿迴了臉和名字,重獲自由,可喜可賀。我說我做了樁好事吧。”


    泠風眠應道:“嗯。”


    “……就這樣?你能不能多說幾個字誇獎我。”喬平揚從浴袍裏抬起臉來,不懷好意地哼唧道,“你猜是誰把紫丞救下來的?”


    泠風眠頓了一下,“聲情並茂”地迴答:“不知道。是誰?”


    ……


    他擺明著是知道了!


    這狡猾的狐狸肯定早就看出來了。沒勁。


    喬平揚“切”了一聲,瞬間沒了興致:“原來你都知道。我還以為就我一個人掌握了最新情報。”雖然這情報並沒什麽卵用……


    以泠風眠的麵癱臉,剛才的演技已經使出了渾身解數,沒想到還是被看穿了。他多少有點下不來台,隻好麵無表情地敷衍了過去:“你突然說要給斑鳩放假,這麽明顯,想不看出來也有點難度。”不過他的得力手下到底是什麽時候和蛟龍看對眼的,他就真的不得而知了。這一點上,他也不得不佩服喬平揚的直覺之靈驗。


    喬平揚不開心地一掌拍在泠風眠大腿上,聲音很是清脆悅耳。


    泠風眠不怒反笑:“……反了?”


    喬平揚放在狐狸大腿上的手又向上移了幾寸,明目張膽邀請道:“不反,來不來?”


    泠風眠伸手把他從被窩裏撈出來,讓他跨坐在自己腰間。他的小狼狗既然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還有“不來”的理兒麽。他上手就把喬平揚的套頭毛衣扒了,室內雖然有暖氣,但喬平揚光著上半身還是被凍得起了雞皮疙瘩。


    “……能不能換個姿勢。”


    “不能。”


    “這樣冷啊。”喬平揚據理力爭。


    “冷你就抱緊我。”


    ……


    喂,幺幺零,就是這個人!


    泠風眠捏住他的下巴,一張嘴輕輕銜住了他的下唇,間或伸出舌尖舔兩下。反複幾次卻沒有下一步進展,弄得喬平揚有些心癢。


    “……能不能痛快點?”


    “不能。”


    ……


    今天這是怎麽迴事!為什麽這麽讓人捉急,他都想把人按住扒光坐上去自己來了……臥槽說出來好羞恥。雖然都是內心彈幕,但喬平揚還是略有點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泠風眠看他連帶白皙的頸項都浮起粉紅,調戲道:“你腦補了什麽,這還什麽都沒做就像煮熟的蝦子。”


    啊呸,你才是煮熟的蝦子你全家都是煮熟的蝦子……


    “上次說的事情,你重新考慮考慮?”


    “什麽事情…?”


    “給我生小狐狸。”


    “做夢。”


    泠風眠被拒絕得義正言辭,心下暗暗笑了。他的小狼狗對生孩子這件事的抵觸,簡直是在宣言他的男性尊嚴是多麽多麽神聖不可侵犯的,這麽用力過猛反倒惹人喜愛了起來。他一手放在喬平揚腰間,一手抽開了自己浴衣右側的結:“不生就不生,別生氣。逗你的。”


    喬平揚os:一點也不好笑……


    “等等,有聲音。”


    “沒有,你聽錯了。”


    喬平揚一推狐狸湊過來的腦袋,這場景怎麽似曾相識?呃,但是真的有聲音。


    他往聲音的源頭——窗外望去。隻見堪比鵝毛的大雪紛紛揚揚從天而降,打在露台上、欄杆上、還有落地窗上,在城市尚未複蘇的靜謐早晨發出簌簌地響聲。


    竟然下雪了。


    南方罕見的初雪。


    “泠風眠,下雪了。”他出神地望著窗外飄舞的雪花,在他心裏,下雪也許已經成了吉兆。因為綰欽救他那年,就在陽春四月下了奇怪的雪。今年也下雪了,往後應該會有好事發生吧。至少他是這麽期盼的。


    泠風眠見他看得入迷,差遣狐火從衣櫥裏拿出了羊絨大衣,把小狼狗從頭到腳裹了進去。


    “想看就去看吧。”


    喬平揚裹緊大衣,迎著寒風打開落地窗踏上了露台。雪非常大,短短數分鍾露台的欄杆上已經積了一層薄薄的白色。


    泠風眠跟在他身邊,陪著他看下雪。他是世世代代長在北方的靈狐族的後代,下雪對他來說是最日常的光景。靈狐族所處的北方,是與暮玹山、皞雲山、清澗靈山、並稱為四大靈山的岄柬雪山,為四大靈山地理位置最靠北的一座,山尖常年積雪不化,全年隻有冬季與夏季兩個季節,且冬季長達八個月。清澗靈山上的雪與其相比根本不能同日而語。


    雪,他看得太多,早就看膩了、看厭了。


    但雪花落在小狼狗的柔軟卷曲的發絲上,卻能讓他覺得不那麽厭煩。


    他抬手拍了拍落在喬平揚肩膀上的雪,問道:“你喜歡雪嗎。”


    喬平揚反問:“你不喜歡嗎?”


    泠風眠搖搖頭:“不喜歡。想到岄柬雪山上終年不化的積雪,就喜歡不起來。”


    喬平揚知道岄柬雪山是靈狐族的棲息地。這麽說來,他還從未問過泠風眠作為靈狐族的王子為什麽離開他的陣地,千裏迢迢到南方來定居。隻是泠風眠沒有提起,他也不想過於深入,等到時機到了,他自然會說。


    現在,也許時候未到吧。


    “雖然挺喜歡的,但是太冷了。”喬平揚打哈哈,四倆撥千斤地岔開了話題,拉著泠風眠的手往溫暖的屋子裏走,“好看是好看,這麽冷還是遠觀吧。半條命都凍沒了。”泠風眠不喜歡,他記住了。他不喜歡的,也沒什麽看頭。


    反正,冬天都來了,春天就在不遠處。又熬過了一年冬天,等到春暖花開,他就又是一條生龍活虎的好漢。當然,與往年不同的是,這次他還擁有一隻漂亮的多尾白狐。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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