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燥熱依舊沒有半分緩解。


    書房的窗敞著,隔著一層薄紗製成的紗簾,依稀還能看到月朗星疏,夜空上連半分雲絲都見不得。


    往常夏夜總會聽到蚊蟲的聲響,今年雨水不勤,連嗡嗡聲都變得稀疏起來。


    饒是如此,朱紅還是在室內燃了香。


    傅靜琪體質特殊,被蚊蟲叮咬後,腫包要好久才能消退。那麽通紅一片,瞧著就嚇人。


    傅靜琪倒是半點感覺都無,朱紅倒是心疼極了。她找郎中配了預防蚊蟲的香,製成香餅,每到夏日就燃上一些。因這香味並不惱人,反而有種草木清香,傅靜琪便也隨她去了。


    府中下人皆知傅靜琪在書房時,一向不喜人打擾。故而,除了要緊事,不會有人來到這院子裏。


    早前,燕嬤嬤還曾說過叫她不要忙得這麽晚。可那時她年紀小,剛接手眾多商鋪,內憂外患下,哪裏有那麽多的時間用來休息。


    久了,她便也不說了。隻是每次傅靜琪熬夜後,都叫人送些湯水來,很是擔心她的身體。


    傅靜琪知道大家都心疼她,在鋪子的事漸漸穩定後,便不會熬夜了。


    除去去年她命人布置郝家村巨石一事,這還是頭一遭。


    傅靜琪按了按酸疼的後頸,正聽到府外有更夫敲打著梆子,已經三更。


    眼前的賬冊還未看完,傅靜琪抿了口早已涼透的濃茶,繼續頂著燈燭看去。


    眼前的字跡一點點模糊起來,執卷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從賬冊上滑落,落在桌麵。昂起的頭顱一點點的低下,直至抵著桌麵不動彈了。


    天佑五年,東越下了一場罕見的大雪。


    百姓們哆哆嗦嗦的走上街市,皮貨鋪的生意比任何時候都要紅火,老板眉開眼笑起來,臉上的皺紋都擠在一起。


    這場大雪不知道壓塌了多少房屋,又給百姓們造成怎樣的損失。


    但有詩人歌頌著雪,亦有農戶激動說來年肯定是個豐收年。


    有人或是開心,或是懊惱,無人會去注意,在這雪夜一個草席裹著的物件兒被人隨意丟到了路邊的一處荒草甸上。


    待到清晨時,積雪已經積了厚厚一層,大地皆是白茫茫一片。


    傅靜琪便站在這嚴寒肆虐的天地間,前路是茫茫,退路也是茫茫一片無盡的白色。


    她看著自己的手指,白的剔透。隻是指甲縫裏有些髒汙,甚至還有稻草的痕跡。她穿著件繡著石榴花的赭色長裙,身上是件靛色的長襖,領上還綴著一圈兒白色兔毛。


    隻是,那裙擺下的雙腳上隻套著一隻石榴子的繡鞋,而露出的腳麵上也沾著汙泥。


    風吹動著她的發絲,打在臉上,帶著陣陣的疼。


    傅靜琪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頸,那種仿佛要把她的脖子絞斷的痛楚仍舊在腦海中,記憶分明。


    可她現在為什麽會在這兒?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並沒什麽感觸。


    不期然沈弘業猙獰的臉出現在她的視野中,她駭得尖叫了聲。驚唿聲被風吹散,連一絲痕跡都尋不到。


    傅靜琪後退一步,後腳跟抵在什麽東西上,叫她退不得。


    沈弘業的臉漸漸消失,隻有唿嘯的北風卷著雪花,在天地間肆掠。


    原來是幻覺。


    她剛剛鬆了口氣,下意識低頭一看,驚愕的連唿吸都屏住了。


    怎麽會,怎麽可能……


    那草席中的人,分明和她穿著同樣的裙子,也光著一隻腳。


    傅靜琪低頭看著,劇烈的顫抖起來。


    不不不,不可能的。


    一陣嘚嘚的馬蹄聲,一輛馬車沿著官道緩緩駛來。


    天剛蒙蒙亮,那輛青色的馬車仿佛是要融入著風雪裏。


    傅靜琪僵硬的站在原地,看著馬車漸漸靠近。那樣的近,她可以清楚的看到駕車的是個穿著青色夾襖的年輕人,一張方丈的臉,腰間竟還挎著一柄長劍。


    突然,聽他說:“王爺,路上有什麽擋著了。”


    “移開了便是。”


    一道冰冷的聲音自馬車內傳來,叫之前一直都沒有感覺到任何冷意的傅靜琪,卻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


    這人說話的音調可真冷,像是在千年冰川裏浸染過一樣,沁著一種透骨的寒意。


    說話間,青年已經跳下了馬車,徑直朝她來。


    傅靜琪下意識給他讓路,哪知青年步伐飛快,竟直直朝著她這裏過來了。


    “等……”


    唿——


    青年目不斜視,直接穿透了她的身體。


    “嘶~這天,真冷。”


    青年打了個寒顫,緊了緊衣襟,微蹲身體,輕輕掀開了地上蓋著的草席。


    隨後,他倒抽了一口涼氣。


    車內的男子語氣帶著幾分詫異:“何生,是什麽?”


    傅靜琪覺得,他更像在說:怎麽了。


    可此時,她已經顧不上其他了。她看著自己的指尖,纖細白嫩。這無疑是一雙保養得宜,從未做過任何重活的手。


    她試圖張了張嘴,叫了聲:“喂。”


    可是,青年毫無反應,根本沒聽到。也許,在他的耳邊隻有風聲。


    青年踟躇了下,傅靜琪感覺她的唿吸一緊。片刻,他才道:“是一個女人……這模樣,好像是傅家大小姐。”


    傅靜琪心裏咯噔一下,她飛快的看向草席。


    當那張青白的麵龐映入她的眼簾,她不由自主倒退了幾步,用力搖著頭:“不不不,這不可能。”


    那個人怎麽會是她,怎麽可能!她不是應該在牢裏,等著洗刷冤屈。她在等著夫君來救自己,她等著……


    傅靜琪的表情忽然僵住,她想起來了。她的丈夫已經有了新歡,而她正因為戮害了那人和丈夫的孩子,被下了獄。


    可是她並沒有,就算她妒忌莫允兒和丈夫的感情,又怎麽可能會下這樣的狠手。


    何況……


    傅靜琪撫摸著自己的小腹,滿麵愁雲。


    是了,她被人捉奸在床,當即就流了才剛滿四個月的孩兒。在這之前,她滿心歡喜期待著這個新生命的到來。而一夕間,她便什麽都沒有了。


    孩子沒了,丈夫也沒了。


    再四個月,表妹的孩子降生,舉家歡騰。她這個下堂妻隻能守在自己的小院中,聽著前麵的熱鬧。


    再之後發生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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