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生或是死。


    是吃或是被吃。


    不依靠任何人,不撒嬌,獨自生存下去。


    這就是被自己的『謊言附體』所拋棄的流浪貓少女——胡扯醬所背負的宿命,也是她的『日常』。


    “哈啊、哈啊、哈啊……!”


    距離胡扯醬造訪海鳥東月家的,大約一年以前。


    在某縣、某市、某街。


    胡扯醬遍體鱗傷地走在夜晚繁華街道的陰影小巷裏。


    “太、太好了……這次的『殺死謊言』也勉強算是順利……”


    她腳下搖搖晃晃,僅存奄奄一息地說道。


    “說實話,還以為這次真的要不行了……如果不是對方的『謊言附體』在最後關頭放棄,現在我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呢……”


    雖然昏暗的夜色下很難看清,但她的連帽衫已經破爛不堪。滴滴答答地,鮮血從衣服的縫隙間滴落。


    從謊言中誕生的胡扯醬基本是『不死之身』,本來的話無論肉體受到怎麽樣的創傷都能夠瞬間恢複——但即使是這樣的恢複能力也沒能追上如今她所受的重傷。


    “總、總之,這樣就能再多活幾個月了……啊哈哈哈哈……得救了……!”


    喃喃自語的她,臉上浮現出從心底感到的安心。


    ……突然,她麵色一肅。


    “……哈哈。今天也得救了,活了下來,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她自嘲似的嘟囔著。


    “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都是,隻是想著『吃掉』其他的謊言……就因為『不想死』這種無可奈何的理由,苟延殘喘了十多年之久……真是有夠難堪的。都被自己慘樣嚇一跳了呢,嗬嗬……”


    她一邊說,一邊踉踉蹌蹌地走著——突然腳下不穩,失去平衡。全身摔向附近小巷的牆壁。


    “啊!”


    她發出一聲慘叫,摔倒在地。


    “……啊——,真是糟透了。”


    趴倒在地,她發出不耐煩的聲音。


    “話說迴來,這件貓耳連帽衫終於是不行了呢。又得重新買新的了……”


    ——自然,在這條小巷裏,沒有人會因為擔心她而跑過來,或者將她抱起。


    明明就在幾十米開外,可以看到來來往往的行人,光鮮亮麗的街道。


    雖然隻隔著這麽遠的距離,但這條昏暗無人的小巷卻仿佛置身於另一個世界,被冰冷的氣氛包圍著。


    “…………”


    胡扯醬就這樣倒在地上,呆呆地望著大街上閃閃發光的燈火。


    “如果,我是普通的人類女孩,應該也能正常上學吧……”


    她那柔弱的低語,果然沒有任何人聽見。


    ——本該這樣。


    “嘿,你挺有趣呢。”


    那個聲音,從胡扯醬的頭上傳來。


    “竟然想去人類的學校……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說話像人類一樣的謊言。”


    “……誒?”


    站在那裏的是一個男人。


    黑發,身材高瘦,年齡在35歲左右。


    他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裏,滿臉微笑地俯視著腳邊的胡扯醬。


    “你還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奇特謊言啊,胡扯醬。”


    男人說。


    “一般的謊言,在被『宿主』拋棄的時候就已經結束了……沒想到竟然會『用其他謊言來拚湊自身』這種獨特的方法來強行吊住一口氣。而且還靠著毅力殘存了十年以上,很難認為是正常的判斷。你的不死心程度已經令我驚歎了。”


    男人的外表,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頂帽子。


    男人戴著一頂傷痕累累的髒帽子。那是一頂泥色的帽子,完全融入了夜色,看著就讓人心灰意冷。


    “你、你是什麽人!?怎、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胡扯醬躺在地上,大吃一驚後詢問男人。


    戴帽男果然沒有直接迴答她的問題,而是這樣迴答。


    “喂,胡扯醬。你想不想成為『我們』的同伴?”


    “……誒?”


    “如果答應成為同伴,你今後一生都不用擔心『吃飯』的問題了哦?”


    “……什麽意思?”


    ——這就是胡扯醬與她口中他們的相遇。


    ◇◇◇◇


    叮咚,聲音在房間中響起。對話被迫中斷,奈良麵無表情地看向門那邊。


    “什麽?客人?都這麽晚了?”


    她有些鬱悶地喃喃道。“在別人說重要的事情的時候……海鳥,你知道是誰嗎?”


    “……不,完全不知道。”


    被詢問的海鳥歪著頭迴答。


    “我平時就不怎麽和鄰居來往……是不是按錯了其他房間的門鈴?”


    ——叮咚、叮咚、叮咚。


    然而,就像是為了立刻否定海鳥的話,門鈴又連續響了三次。


    “喂,海鳥。你該不會是還沒交房租吧?”


    “不不我可一次都沒做過那種事……”


    麵對奈良再次詢問,海鳥正要開口否認,就在這時,


    “……?”


    視線的一角捕捉到胡扯醬的身影,她不由得閉上了嘴。


    ——她臉色鐵青地低著頭,神色帶著明顯的動搖。


    “……胡扯醬?”


    “…………騙人的吧。”


    她用微弱的聲音喃喃道。


    “為什麽,會在我正要說的時候……這樣子,就像是故意的……”


    “…………?”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門鈴再次響起。已經數不清次數地被連續按下。


    “……我說海鳥,你還是先去看一眼門鏡吧?”


    終於連奈良也用警惕的語氣說道。


    海鳥點頭迴應道:“嗯,嗯,也是呢……兩位,先等一下。”


    正當她要從原地慢慢站起來……


    ——砰!


    隨著一聲巨響,海鳥的房門被炸飛。


    “——誒?”


    海鳥呆呆地發出聲音。


    她視線所及之處,剛才還嵌在玄關上的鐵門,以驚人的氣勢被炸飛。巨大的鐵塊直接撞在客廳的牆壁上,伴隨著刺耳的撞擊聲,牆麵上留下巨大的傷痕。


    “…………哈?”


    望著在地板彈了幾下,不再動彈的門的殘骸,海鳥再次發出愚蠢的聲音。


    “這個屋子的門鈴是壞了嗎?”


    然後,下一瞬間。


    從玄關那邊傳來,海鳥從沒聽過的年輕女性的聲音。


    “…………!?”


    海鳥反射性地望向聲音的方向,驚愕地說不出話來。


    站在門口的是一個眼睛周圍完全被繃帶包裹著的陌生女性。


    “我按了好幾次門鈴難道沒有聽見嗎?看起來完全沒有反應,所以我連門一起破壞了。”


    紫色的頭發。


    像在醫院接受檢查時穿的薄布睡衣一樣的衣服。


    身高比海鳥略矮。


    理所當然一般穿著鞋,腳踩在公寓的地板上。


    “……誰、誰啊?”


    幾秒的沉默後,海鳥問出理所應當的話。


    ——這女人,到底是誰?


    “原來如此。這房間裏麵是這個樣子啊。”


    相對的,神秘繃帶女對海鳥的嘀咕視若無睹,她在視線完全被繃帶覆蓋的狀態下——環視了一圈室內。


    “怪不得很容易就發現了。這裏麵彌漫著濃烈的謊言氣味。看來『謊言附體』就在這個房間的某處呢。”


    “……誒?”


    “不,並不是『某處』。這麽近距離聞到氣味的話,不會搞錯的。”


    繃帶女說著,伴隨著嗒嗒的腳步聲走向圓桌。


    “也就是說,你就是『謊言附體』沒錯吧?”


    她停下腳步後,對著腳邊的奈良問道。


    “…………哈?”


    奈良麵無表情地抬頭看著神秘的繃帶女,發出呆呆的聲音。


    看來她也和海鳥一樣,對於突然出現的神秘人物有些跟不上思路。


    “哼。而且是如此強烈的謊言氣味……這可是不多見的好東西呢。真是棒極了。我最喜歡像你這樣的人類了哦。希望你今後也能不斷地說謊。”


    繃帶女用滿意的語氣點頭說後,


    “不過,我今天要找的不是你,人類。”


    ——她看向坐在海鳥和奈良之間,身穿貓耳連帽衫的白發少女。


    “好久不見了呢,貓。過得還好嗎?”


    “敗小姐……”


    胡扯醬露出勉強的笑容,凝視著神秘的繃帶女。“為什麽,會在這……?”


    “哈哈,竟然用『為什麽?』來打招唿呢。辛苦照顧你的『前任同伴』來看望你,不覺得高興嗎?”


    繃帶女——被稱為敗的女性。嘴角邪惡地扭曲著迴答道。


    “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家夥。真沒想到你會不辭而別地消失啊。我真是太傷心太傷心……不知不覺就追你到這裏了哦。”


    “…………”


    胡扯醬臉繃得緊緊的,卻用前所未有的認真眼神盯著敗。即使額頭上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也沒有去擦拭。


    “——我,我說小敗。”


    這時,玄關處又傳來另一個年前女性的聲音。


    “這、這個,我是不是也應該進房間裏去……?”


    站在那裏的是一位穿著長裙20來歲的女性。


    茶色的頭發,水汪汪的眼睛。整體的身材苗條,看上去纖細又懦弱,有種虛幻的氣質。


    她一副沒有自信的樣子,慌慌張張的窺視著房間裏的情況。


    與此相對,被唿喚的敗這邊連一眼都不看那名女性。


    “——疾川,你這女人真是蠢到無可救藥。連這種程度的事都要問我才能判斷嗎?”


    她用壓迫感十足的語氣迴答。


    “到現在為止我允許過你『可以離得遠一點』了嗎?明白了嗎?你現在馬上給我進來。”


    “……嗚,嗯。我知道了。”


    被這麽一說,名叫疾川的女性連忙進入屋內(她在玄關脫了鞋),急匆匆地跑向敗。


    “嘁……在讓人火大這方麵你真是天才啊。我說你,到什麽時候才能不讓我感到不快地行動呢?啊?”


    “對、對不起,小敗。”


    “跟你這樣的人類做同伴,真是我最大的汙點啊。”


    “…………”


    ——海鳥還是呆呆地看著兩人的對話。


    完全搞不明白。


    這兩個人到底是誰?


    到底是何方神聖,是如何破壞的門,又為什麽會闖入房間?


    “沒關係哦,海鳥小姐,奈良小姐。”


    似乎是看出了海鳥和奈良的混亂,胡扯醬開口說道。


    “敗小姐絕對不會去故意殺人,隻要老老實實地就不會受到加害。大概應該是這樣。”


    她用冷靜的語氣說,但臉色卻不見一絲從容。


    “至少,你們兩位是這樣……”


    “……哦?還給別人建議,你真是遊刃有餘啊,貓。你不知道自己現在處於什麽狀況嗎?”


    “…………”


    胡扯醬和敗隔著圓桌,在極其接近的距離下無言地對視著……緊張的沉默持續了數秒。


    “————嗚哇啊啊!”


    最後,先行動的是胡扯醬。


    她一邊大聲叫喊,一邊抓起圓桌的桌角——連同上麵的超市塑料袋一起摔向敗。


    “……誒!?”


    對這突然襲擊,海鳥驚愕出聲。圓桌徑直撞在站在胡扯醬麵前敗的身體上,發出淒厲的撞擊聲。放在桌上的塑料袋散落一地。


    “——!”


    緊接著胡扯醬馬上站起來,躲開敗的身子全速跑了出去。


    “——呀!?”


    隻是,跑了幾步之後。


    隨著一聲短促的慘叫,胡扯醬停下了動作,癱倒在地。


    ——不對,應該說是物理意義上無法跑了。因為她的雙腳,就像被鋼琴線鉤住一般,被完美的切斷了。


    “…………!?噫、噫呀啊啊啊啊!?”


    海鳥發出尖叫聲。她雙手捂著嘴,緊盯著胡扯醬腳踝的『切麵』。“胡、胡扯醬!?為、為什麽……!?”


    “……好、好痛!”


    咕嘟咕嘟,大量的鮮血從腳踝處湧出,她發出苦悶的聲音。“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你傻嗎?怎麽可能讓你跑了。”


    敗俯視著胡扯醬,冷冷地說。


    順帶一提,她雖然受到了圓桌的撞擊,卻毫發無傷。


    “不,剛剛你並不是打算逃跑,而是想強行將我和那邊的兩個人分開嗎?怎樣都好,總之你最好乖乖帶著,如果不想白白受苦的話。”


    說著,敗朝著無力躺在地上的胡扯醬的腳,毫不留情地踩了上去。


    “噫啊!?”


    胡扯醬的口中,又發出昆蟲潰爛般的悲鳴。


    “……!等、等下啊!你從剛才開始就在幹什麽呢!”


    海鳥按耐不住發出聲音。


    “你、你到底怎麽迴事?突然出現,還對胡扯醬做這麽過分的事情……!你、你馬上離那孩子遠點!”


    雖然她還沒有完全了解情況,但看到被折磨得一塌糊塗的胡扯醬,她終於下定決心,想要站起來——然而。


    “閉嘴。”


    “……什麽?”


    “不要開口,人類。這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敗頭也不迴地,對海鳥淡淡說道。


    “還是說,你也想和這隻貓一樣,被砍掉腳踝以下的部分試試?”


    ——那聲音充斥著常人難以發出的,冰冷刺骨的殺意。


    “噫!?”


    被這赤裸裸的殺意擊中,海鳥發出慘叫一屁股坐在地上。“……!?……!?”


    如此簡單的一句話,就令海鳥嘴巴一張一合,卻再也發不出聲音。全身縮成一團,連唿吸都困難。


    ————什、什麽啊這人!?太可怕了!?


    “好了,你也差不多做好覺悟了吧,貓。”


    就這樣輕易讓海鳥陷入沉默的敗,像是已經認知不到她的存在一般,繼續向胡扯醬說道。


    “先說好,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你這個『叛徒』。你以為逃到西日本就安全了嗎?很不巧,就算你逃到地球的另一端我也一定會抓住你。”


    “……!到底,為什麽!?”


    腳被踩得咯吱作響的胡扯醬,一邊發出沉痛的喘息一邊用盡力氣反問。“這、這種事情,我不覺得會是那個男人的指使!


    那個男人,泥帽子他應該不會幹預我想做的每一件事!我以為就算我逃跑也不會馬上派人來追我……可是,為什麽!?”


    “……哼,你說的沒錯貓。那個男人即使知道了你的『背叛』,也沒有派人來追殺你哦。”


    聽了胡扯醬的話,敗不以為然地冷哼一聲。


    “所以,這完全是我的獨斷。不是那個男人的指示,完全是我自己的意思,我是前來扼殺你的。因為我最討厭你了。”


    “…………!”


    “我早就想幹掉你這隻令人作嘔的畜生了。剛好這是個好機會呢。當然泥帽子並沒有阻止我哦,因為那個男人,不會幹預我想做的每一件事……!”


    “……我早就想問你了。”


    胡扯醬躺倒在地,仍向敗問道。“為什麽敗小姐會這麽討厭我?我對你做過什麽嗎……?”


    “——哼,真是個愚蠢的問題。”


    敗又微微一笑。


    “你的存在本身就令我惱火啊。”


    “……存在本身?”


    “你就是謊言的恥辱啊,貓。我實在是無法忍受像你這樣的家夥,竟然能夠苟活十年之久。”


    敗不屑的說完,又踢了一腳散落在地的塑料袋。


    “比如說這食材。你應該是大大咧咧地打算使用這些做飯吧?畢竟你最喜歡料理了——無聊。做這種事情不過是在模仿人類而已。我們謊言本來就不需要吃飯。


    你是在模仿人類,貓。而且,和人類一樣畏懼死亡。你正可謂是謊言當中的害群之馬呢。我實在是無法忍受你這樣的存在方式……與其讓你繼續活著丟人現眼,倒不如我現在就親手送你上路。”


    敗說完後,又踩在胡扯醬的下半身。“……!”胡扯醬已經因為太過劇烈的疼痛,甚至無法發出慘叫的聲音。


    “喂,等下啊。”


    ——然而,就在這時。


    少女凜冽的聲音在室內迴響。


    “突然闖進房間,肆意胡鬧,你到底是怎麽迴事?”


    是奈良芳乃。


    她不知何時站起身來,依舊麵無表情的瞪著敗。“總之,能先離胡扯醬遠點嗎?”


    “……你說什麽?”


    幾秒鍾後,敗發出驚訝的聲音,迴頭望向奈良。


    “雖然不知道你是誰,又和胡扯醬是什麽關係。但我剛才正和這孩子說很重要的話呢。要是有事的話,希望你至少也等我們把話說完。”


    “……那是我這邊的台詞吧。你和這隻貓是什麽關係?在我進來之前,你和這隻貓在房間裏做了什麽?”


    “那是——”


    “算了,不用迴答。不用問我也能猜出個大概。這隻貓是想要吃掉你的謊言吧?因為她是不吃別的謊言就無法維持自己存在的小雜魚。”


    敗說到這,咧著嘴笑了起來。


    “不過,你真是很棒的『謊言附體』呢,人類。和那些半吊子的『謊言附體』不同,光是謊言的氣味就不是一個等級的,簡直是令人恍惚的『願望』強度。要不要我將泥帽子介紹給你?”


    “……什麽?”


    “像你這樣的『謊言附體』,一定配得上那個男人的眼鏡。”


    “……泥帽子?”


    奈良麵無表情,發出困惑的聲音。“不,那是誰啊?”


    “哈,什麽啊,這隻貓還沒告訴你那個男人——那個『活用謊言』的事?”


    “……??”


    “算了,總之你先等一下。不管怎麽說,我要先把這隻貓解決掉。”


    敗說著,又將臉轉向胡扯醬。


    “你隻要默默地看著我將這隻貓掐死就行了。等我做完之後,也不是不能直接將你引薦給泥帽子——怎麽了,不需要太多功夫,一瞬間就能搞定。”


    “……哈啊?不,我都說讓你等下了。”


    奈良不爽地抓住了本想單方麵結束對話的敗的右肩。


    “我的話還根本沒說完呢。”


    “……你這家夥,到底什麽意思?”


    這次敗頭也不迴,用冷淡的聲音反問。


    “你為什麽要幫助這隻貓?作為『謊言附體』的你,本來應該和這隻貓是敵對關係吧?”


    “——哼,我才不管那種事情!”


    奈良語氣強硬地拒絕了她的問話。


    “那種事情,現在怎麽樣都好。從剛才好像就一直在重複同樣的話,我和胡扯醬重要的對話剛剛才說到一半呢——然後就被你這樣莫名其妙的女人闖進來,強行打斷了對話,還對胡扯醬做那種事情!怎麽可能坐視不管!”


    “…………”


    奈良的話讓敗一時間陷入沉默。


    “……原來如此。看來有必要讓你稍微吃點苦頭呢。”


    她說著,輕輕拂去奈良搭在肩膀上的手掌。


    “做好覺悟吧人類,你這個下等生物。”


    說著,敗轉身看向奈良,一把抓住她的衣襟。


    “我不會殺你——但一定會讓你痛不欲生,讓你再也不敢違抗我,讓你對用這隻手稍微惹惱了我這件事感到後悔至死。”


    “…………”


    但是,不管距離有多近,奈良的麵部肌肉都沒有絲毫動搖。


    然後,下一瞬間。


    ——隨著“啪”的一聲,大量的鮮血濺落在四周。


    “……什、麽?”


    過了一會兒,她發出難以置信的聲音。


    然而——那並不是奈良芳乃的聲音。


    “這、這是什麽……?”


    望著刺穿全身的,『手術刀般的利刃』,敗呆呆地喃喃道。“咕啊!”緊接著她吐出大量鮮血,當場癱倒在地。


    “——給我認清自己的身份啊,蠢貨。”


    一個不屬於在場任何人的年輕女性聲音,不知從何處響起。


    “竟然抓住我的芳乃,真是不知分寸呢。將你全身變得破破爛爛這種程度的懲罰就饒過你,倒不如說要感謝我才對。”


    不,並不是不知從何處。


    那聲音,似乎是從奈良的身體裏傳來。


    “……啊,是這樣啊。”


    對此,奈良認同地點了點頭。


    “這麽說來,好像是有這樣的設定呢。我的身體裏,總是散發出強烈的謊言氣味——也就是說,你一直存在於我的體內。”


    她對著來路不明的『聲音』,用一種甚至讓人感到親切的語氣說著。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你也真是吃了不少苦呢。這麽長的時間都困在我的體內,無法走出來一步,真是有夠憋屈的呢。”


    “——哦嗬嗬嗬,沒關係,不用那麽替我感到辛苦哦,芳乃。你的內心非常的舒適,我從未感到過不舒服呢。”


    “是嗎?你能這麽說我很感激……話雖如此,我也是時候將你解放出來了呢。出來吧,讓我這個主人看看你的樣子。”


    “——當然,樂意之至。”


    在『聲音』迴答的下一瞬間。


    奈良的背後,突然間長出人類身體一樣的東西——它就這樣脫離奈良的背部,撲通一聲落在地板上。


    是一名裸女。


    她挺直腰杆,站在原地。年齡看上去和奈良相仿。修長的手腳,起伏的身軀。還有一頭仿佛染井吉野櫻一般的淡粉色長發。


    而最引人矚目的,是她那和奈良芳乃完全一樣的長相。


    “哦?你是這個樣子啊。”


    望著與自己一模一樣,一絲不掛的少女,奈良發出感歎的聲音。“真是不可思議的心情……明明就連你的存在我都是剛剛才意識到,卻不知為何沒有『初次見麵』的感覺。有種從遙遠的過去就一直在一起的錯覺。這是為什麽呢?”


    “那是因為,實際上我們就是一直在一起哦,奈良。”


    赤裸的少女,爽快地迴答了奈良的疑問。


    “從你將我說出口的那一刻起,我就附在你身上了。我們是名副其實的一心同體。能像這樣和你直接交談,我真的很高興呢。


    請叫我羨望櫻,芳乃。羨望櫻哦。我是為了滿足你的願望而誕生的,專屬於你的夥伴。從今天開始請多多關照呢。”


    “——你,你是什麽人!?”


    從她腳邊傳來敗的呻吟聲。


    她渾身是血躺倒在地板上。對普通人而言完全是致命的傷痕遍布在她身上。


    “你是附在那個女人身上的謊言嗎!?竟然對我做出這種事,別以為能輕鬆——”


    “囉囉嗦嗦的真是煩人啊,這個醜八怪。”


    赤裸少女——羨望櫻毫不猶豫地一腳踩向她奄奄一息的身體。


    “咕啊!?”


    “是你剛剛想對芳乃動手的吧?倒在那邊像是貓咪一樣的雜魚倒還好說,要是被你這種東西抓住宿主的胸口還坐視不管,我可沒有那樣悠哉的性格哦。


    真虧你竟然膽敢加害我的芳乃呢……罪該萬死啊!”


    羨望櫻說著在敗的頭上舉起手掌——刹那間,大量的『利刃』從她的掌中飛出,一齊傾瀉在敗的身體上。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同臨死前的慘叫在房間裏迴響,本就已經殘破般的身體被割裂得更加麵目全非。似乎已經不能在物理意義上活動了,就連痛苦掙紮也做不到。


    “啊,哇啊啊啊啊……”


    佇立在一旁的長裙女子疾川發出動搖的聲音。“小、小敗……怎、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嗯,辛苦了羨望櫻。總之這種程度就沒問題了。”


    奈良對羨望櫻說了句慰勞的話後,突然迴過頭。


    “那麽,我們趁現在撤退吧。”


    她對著癱坐在地板上的海鳥說道。


    “……誒?”


    “在發什麽呆呢海鳥。你差不多也該察覺到了吧?躺在那裏的繃帶女……”


    奈良指著敗說。


    “能踢飛鐵門,切斷胡扯醬的腳踝——怎麽想都不是人類。毫無疑問她和胡扯醬一樣,都是『實現』後的謊言。


    如果她和胡扯醬一樣是『不死之身』的話,那對她而言這種程度的傷也能輕易再生。所以我們必須逃走,逃到這家夥追不上的地方去,現在立刻。”


    “…………!”


    聽到這句話後,海鳥終於恢複了理智。


    因為發展太過離奇,至今海鳥的大腦還處於混亂狀態。但奈良的一句『必須逃走』讓她一下子清醒過來。對,總之要先逃走才行。這種異常的空間,已經一秒都不想待下去。至於細節等逃走之後再想就好了。


    於是,如此決定後海鳥要做的隻有一件事。


    “胡、胡扯醬……!”


    海鳥叫著朝躺在地板上紋絲不動的胡扯醬跑去。


    “嗚、嗚嗚……!”


    胡扯醬趴在地上,雖然還很虛弱但還勉強維持著意識。海鳥急忙抱起她纖弱的身體。


    “——嘿咻!”


    她將胡扯醬背在身後。“沒、沒事吧胡扯醬……!?不,這怎麽想都不是沒事的樣子……!”


    “……了。”


    “誒?”


    “……真的,受夠了。”


    “嗚……嗚嗚嗚嗚……我受夠了……這麽痛,這麽可怕……!”


    “……胡、胡扯醬?”


    海鳥嚇了一跳,看向身後。


    被海鳥背在背上的胡扯醬全身顫抖著,大顆的淚珠滾滾落下。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


    從未聽過的柔弱聲音,讓海鳥受到了強烈的衝擊。


    她早已不見往常飄飄然的態度,那聲音就像遍體鱗傷下的悲泣。是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嗎?確實,突然被切斷兩個腳踝的話,誰都會變成這種狀態吧……


    “……!奈良,總之我將胡扯醬背上了,我們隨時都可以出發!”不過那些事情隻能以後再考慮,現在海鳥隻有將意識從胡扯醬身上移開,衝著奈良說道。


    “嗯,謝謝你海鳥。那我們就趕快離開房間吧——羨望櫻,你當然也會跟過來的吧?”


    “那是肯定的哦,芳乃。”


    隻有羨望櫻一人悠然地佇立在原地,對奈良的唿喚點了點頭。


    “不過還請等我三秒鍾。”


    她一邊說著,一邊快步向著與玄關相反的方向走去。走向那扇掛著窗簾的窗戶。


    ——然後毫不猶豫地扯下掛在窗戶上的窗簾。


    “……誒!?”


    因為她意料之外的行動,海鳥一瞬間忘記了情況,僵在當場。


    緊接著,羨望櫻輕快地將扯下的窗簾纏繞在自己的身體上,宛如披上禮服一般。不到幾秒,她那豐滿的肢體就被薄布完全覆蓋。


    “抱歉讓你久等了,芳乃。已經可以了。”


    “…………”


    海鳥神色複雜地看著羨望櫻擅自撕下別人家的窗簾,得意洋洋地擺出各種姿勢。


    ——但現在不是在意家具的時候。現在應當考慮的是如何逃離這裏。如果能讓全員平安逃脫,一兩枚窗簾也不算什麽。


    “總、總之先逃跑吧,大家!”


    隨著海鳥的唿喚,少女們朝著玄關跑去。


    “……!你、你們!以後一定會後悔的!”


    後方傳來敗聲嘶力竭的叫喊,但理所當然的,沒有一人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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