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譯版 轉自 輕之國度


    翻譯:念舊c


    校對:念舊c


    圖源:某路過的好心人


    “是小偷哦。”


    奈良突如其來地說道。


    “看來是遇到小偷了。”


    “…………誒?”


    海鳥吃了一驚,停下了將桌子裏的東西放進書包的動作。


    某縣立高中二年級的教室。


    第六節課已經結束,學生們紛紛進行著迴家的準備,隻有兩個女生停下了動作。


    一邊是奈良芳乃,短發少女。


    另一邊是海鳥東月,長發少女。


    “……那個,小偷?”


    海鳥說著,將抱著的書包暫時放到椅子下麵。


    “突然怎麽了?你說有小偷,是有什麽丟了嗎?”


    “不是丟了,而是被偷了。”


    奈良用疲憊的聲音打斷道。


    “……聽、聽起來好像很嚴重啊。是錢包或者手機被偷了嗎?”


    海鳥擔心地問後,奈良卻搖頭表示否認。


    “錢包?手機?完全不對哦。我被偷的是——鉛筆。”


    “誒?”


    “我的鉛筆被偷了。”


    “……哈?”


    奈良的話讓海鳥一時陷入沉默。她臉頰緊繃,一副無話可說的樣子——不久後,她訝異地皺起眉頭。


    “……等、等一下,奈良。你在說什麽?鉛筆被偷了?意思是你的鉛筆丟在哪裏了嗎?”


    “不對哦海鳥。不是丟了,是被偷了。”


    又被奈良打斷後,海鳥不知所措地撓了下臉頰。


    “……不,我不太明白啊。什麽?這是什麽玩笑嗎?”


    “一點都沒有在開玩笑哦,海鳥。我可是很認真的。”


    奈良像是有些不耐煩地哼了一聲——隻是哼了一聲,表情沒有變化。些許、絲毫的變化都沒有。她完全沒有表情。毫無鬆動的臉頰就像塗了一層蠟。


    奈良芳乃。她有一頭齊肩的紅色短發,身材纖細,是一位氣質有些冷冽的少女。


    “好了,海鳥你聽我說……你也知道的,我是完完全全的鉛筆黨。我是不會用自動鉛筆那種軟弱的文具。隻是鉛筆大都容易折斷,而且筆芯也會斷掉。所以我總是保證筆盒中有著備用的鉛筆。不多不少的,五支備品。


    這是我從小學開始一直堅持的事情。而且我很注意保管物品,雖然在房間裏有時侯會替換筆盒裏的東西,但幾乎沒有弄丟過。自從升到高中以後,也隻有一次。”


    然而,雖然她的表情貧乏,聲音卻不是冷冰冰的感覺。


    倒不說與匱乏的表情相反,她的語氣相當輕鬆。她滔滔不絕,情緒飽滿。一副有滿肚子話要說的樣子。


    “哈啊……什、什麽意思?”


    另一邊,聽了奈良的說明後,海鳥的表情顯得更加困擾。


    “就是說,因為自己從來沒有弄丟過鉛筆……所以一定是被誰偷走了?奈良是這個意思嗎?”


    海鳥東月。這位少女一頭光澤黑發垂至腰間,眼神溫柔,給人溫和的感覺。順帶一提作為高中二年生的她身高很突出,視線位置要高出奈良一頭。


    “不、等下等下,再怎麽說這理由也太牽強了吧。雖然我不清楚奈良你到底管理得有多徹底,但這種文具平時使用的時候弄丟也很正常吧……而且說到底,沒有人會特意去偷鉛筆這種百元店可以隨便買到的東西啦。”


    “……嗯,也是呢。”


    麵對海鳥勸誡一樣的說法,奈良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就像海鳥你說的那樣。我雖然有注意不要弄丟,但也不是有了什麽徹底解決的對策……最重要的是我有大量的鉛筆備品。隻是一支不見了的程度也是不痛不癢呢。所以說,隻是鉛筆不見了而已的話,對我也隻是覺得『哎呀,我真冒失』的程度吧。所以現在的情況下,問題不在於什麽東西被偷走了——而是怎麽被偷走的。”


    奈良從自己的桌子中抽出筆盒,然後將其中的鉛筆取出來擺在桌子上。


    “……嗯?等下,這有五支吧?”


    果然,就像海鳥掰指頭數的那樣,擺在那裏的鉛筆數量是五支。


    “是啊,鉛筆有五支沒錯——正因為這樣,我才確信是被偷了。”


    “…………?”


    “嘛,你就先摸一摸確認下。那樣應該就全都清楚了。”


    海鳥在她的催促下,從五支鉛筆中選了一支拿在手裏。


    “怎麽樣?”


    “……沒什麽特別之處,就是普通的鉛筆呢。”


    “是嗎?那下一支呢?”


    海鳥雖然歪著頭,但還是聽從了她的催促——拿起第二支後,她皺起了眉頭。


    “……這是什麽?好像有點凹下去?”


    那是鉛筆的中段。僅從外表看不出來,隻有觸摸後才能發現的輕微凹陷。


    之後海鳥又依次確認了其他鉛筆,除了第一支以外,其他都是有凹痕的。雖然凹痕的地方各不相同,但都是同樣的,不觸摸就無法發現。


    “那個啊,是我弄凹下去的哦。”趁著海鳥確認完第五支鉛筆時,奈良說道。


    “隻要像這樣按在硬的地方的話。你看,鉛筆真是軟弱呢。”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啊。四根都有凹痕,隻有一根沒有。這是什麽占卜嗎?”


    “這樣想的話可能有些困難呢。那如果說,五支鉛筆一開始都是有凹痕的,又如何呢?”


    “……誒?”


    海鳥歪著腦袋,一時間有些不太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但突然間好像嚇了一跳,表情認真起來。


    “你好像注意到了呢,海鳥。”


    奈良麵無表情,她滿足地輕哼一聲,繼續說道。


    “我在昨晚將筆盒中的五支鉛筆全部做了手腳。將不接觸就無法注意到的凹痕,刻在了不同的地方。而凹痕好好地在那裏這件事,我在第一節課開始前確認過。但是如你所見,不知為何一支鉛筆上的凹痕消失了。漂亮的無影無蹤呢。


    這當然不是什麽可以自動修複傷痕和磨損的鉛筆哦……所以這支鉛筆,並不是我的。隻是牌子、長度、筆芯的尖度和原來的鉛筆一模一樣的,不同的鉛筆。既然這樣的話,我刻下凹痕的鉛筆到底哪裏去了?為什麽會有不屬於我,與我的一模一樣的鉛筆,出現在我的筆盒裏呢?”


    奈良隨意地拿起一支鉛筆,撫摸著凹痕。


    “被調換了。某處的某人,在我沒有察覺到的情況下,偷走了我的鉛筆。竟然準備好了牌子、長度、筆芯的尖度都相同的鉛筆,這太不正常了。做出這種事情的人太不正常了。而不正常的小偷,究竟是為什麽要偷走我的鉛筆?是自己的文具忘在家裏了嗎?怎麽可能!是變態哦!是個超級變態哦!”


    奈良麵無表情——用發自內心的嫌惡語氣說道。


    相反,海鳥吃驚地張著嘴,呆滯在當場。


    “我最開始呢,是感覺到了些違和感。明明是一個小時前握著的鉛筆,卻和現在的鉛筆有種哪裏『不同』的感覺,雖然說不上來具體是哪裏不一樣。當然我也想過可能是錯覺哦。這種事情在去年的後半,發生了五迴左右,但我沒有在意。縱使真有這種變態,我也不覺得他能夠在我不知不覺中替換成和我的一模一樣的鉛筆。”


    “…………”


    “所以我隻是半開玩笑地嚐試。即便這根本不正常,盡管完全沒道理——但物理上也並非做不到。說不定變態是存在的呢。畢竟凡事都要嚐試,我決定試一試。說不定還能當作以後和朋友的談資。於是我扮作名偵探,設下了陷阱。我也清楚有收獲的可能性很低。既然是即使做出超乎常理的事情也不想被我發現的小偷,一定是個謹慎得可怕的人。正因如此,隻有在犯罪的瞬間他才不得不大膽起來。因為如果拖拖遝遝的話肯定會被人發現,所以才沒有時間留意我的記號。”


    奈良說到這裏深唿吸了一下。感覺她已經相當疲憊,但果然沒有顯露在臉上。


    “當我察覺到真相時已經是午休了。我驚呆了啊。當時我感到有多惡心簡直沒法用言語形容。小偷……先叫他『鉛筆小偷』吧。那家夥的變態程度真的超乎尋常。


    順便說一句,雖然我覺得應該不用我解釋,這絕對不是為了捉弄你而自導自演的事情哦?的確我很喜歡這種玩笑,但這次是真的。我也很希望這是個玩笑,但很遺憾真的不能再真了。別看這樣,其實我現在已經筋疲力盡了。”


    “……!這、這是什麽啊……!?”


    海鳥終於開口了。不知不覺間她的表情完全失去了血色。似乎剛剛奈良告訴她的事情帶給她很大的衝擊。


    “誒、鉛筆小偷是……奈良你是想說,這個班裏麵有那種惡心的跟蹤狂嗎!?”


    “很遺憾,我隻能說那種可能性很高呢。”奈良表情依舊,有些悲傷地歎了口氣。


    “我也不想懷疑同班同學,但是……如果要做出這種異常的犯罪行為,那麽鉛筆小偷一定是和我距離很近的人才行吧。這麽一來,要是像這樣如果不分場合的討論,可能一不小心就會傳到犯人耳朵裏。”


    奈良繼續收拾東西,她環顧四周班裏的同學。


    “所以說……這也是……為了讓犯人動搖。犯人是那麽的謹慎,而謹慎和膽小是可以畫等號的呢。他如果聽到自己的犯罪行為被談論的話,不可能會保持平靜。一定會露出破——唉,不過看來實際上大家都在忙著收拾東西,沒有人聽到我們說的話呢。”


    奈良聳了聳肩,歎了口氣。像是無奈於自己的預期落空。而另一邊,海鳥還在東張西望,她的視線遊移不定,一副害怕的樣子。


    “犯人就在這裏,這個事實和惡心程度讓我從午休開始就一直這樣發呆……直到現在放學後,才終於冷靜下來。”


    奈良一邊說,一邊盯著海鳥那仍舊不安的眼睛。


    “所以,我想要找出鉛筆小偷。我很希望海鳥你能夠幫我。”


    “……誒?”


    “因為身份不明的跟蹤狂就在身邊,肯定會感到不愉快呢。既然已經察覺到他的存在,我就不能置之不理了。而且,雖然現在還隻是被偷鉛筆的程度,但以後可不好說。”


    奈良有些厭煩地歎了口氣。


    “話雖如此,在這個階段就去找老師商量也不會被認真對待——『是你搞錯了吧』隻會被這麽說吧。所以隻能靠我們來想辦法解決了呢。要靠自己找出犯人,阻止他的變態行為才行。為了那種惡心的變態,這邊還要費時費力,真是超級麻煩的事情啊。”


    “……哈啊。”


    “所以我想要目擊證詞呢。海鳥,你就坐在我旁邊吧?怎麽樣?午休的時候,我的桌子周圍有沒有舉止可疑的家夥?又或者,有沒有在哪裏看到過和這支鉛筆相同種類的鉛筆?”


    “……唔—嗯。”


    被詢問後,海鳥若有所思地皺起眉頭,似乎在斟酌用詞。


    “……抱歉奈良,我可能幫不了你。我沒有見到過犯人,午休之後也不記得見過那支被偷的鉛筆。”


    “……是嗎。”奈良無力地垂下肩膀,“真是遺憾。不過,犯人也不會這麽容易就讓我們抓住尾巴呢。”


    “……不過,奈良你說的沒錯。我覺得這是非常嚴重的事情哦。”


    海鳥臉色發青地獨自點頭。


    “這次隻是到此為止還好,但沒法保證下次也是這樣。我們要好好考慮下對策才行呢……”


    她小聲地喃喃自語。不管是聲音還是表情都很認真。看起來正拚命地思考著發生在同班同學奈良身上的怪事。


    看到海鳥的樣子,奈良依舊麵無表情。隻是有些高興地哼了一聲。


    “……嗬嗬。果然和你商量是正確的呢,海鳥。”


    “誒?”


    “能這麽認真地為我擔心的朋友也隻有你了呢。明明鉛筆小偷這件事,說到底對你而來說隻是別人的事。但你從剛才開始就像是發生在自己身上一樣苦惱著,對嗎?能有幸認識你這樣的朋友,我真的很幸福。”


    “…………奈良。”


    聽了奈良的話,海鳥不好意思地移開視線,


    “別、別這樣呀……我真的沒有你說得那麽好啦。隻是,我不會對別人說謊,所以想到什麽都會全部表現在臉上而已。”


    “是啊,這我也很清楚哦。畢竟我已經有一年沒有交過朋友了——我找不到比你更坦率、正直的人呢。光看你的臉,我就能猜到你在想什麽。”


    “奈良用調侃的語氣稱讚著海鳥。自不必說,這期間她依舊麵無表情。


    表情豐富的海鳥東月與無論何時都麵無表情的奈良芳乃——這兩個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要是能再好約一點,作為朋友來說就完美了呢。海鳥真是的,有時候我邀請你『去外麵玩吧』,你都完全不配合我呢。每周都是這樣,真想讓人吐槽你究竟排了多少打工的班啊!”


    “啊、啊哈哈。那個真的很抱歉呢奈良。因為我打工的地方非常的缺人,總是忙得要命。再加上周內要上課,所以我得趁著周末或者放假的時候盡量出勤才行。”


    “真是的,你這完全被別人當老好人了嘛。海鳥,你明明根本沒有必要配合那種店呀。這樣真的很浪費啊,一生一次的高中生活全在打工的地方消耗掉了。


    ……不過,我倒是無所謂。能夠像這樣在教室裏和你親熱就已經很開心了。”


    “呀!?等、等下,奈良你要做什麽?”


    “嗬嗬,既然放學後就見不到你了。我想趁現在好好享受一下這黑發的觸感。我要是一天不摸四次你的頭發,心情就無法平靜下來呢~畢竟我們從一年級開始就是同班,一直是同桌,我每天都要摸你的頭發,每到周末無法見麵的時候我都會想起這頭黑發。這大概是某種禁斷反應吧。”


    “……嗚!真、真是的,不要每次都開這種奇怪的玩笑啦,奈良!我的頭發怎麽可能引起那種症狀啊!?我都說過好幾次了!”


    “哈哈,事到如今這種程度就別害羞啦。我們又不是才剛剛認識幾天。”


    奈良一邊以開玩笑的口吻說著,一邊隨心所欲地玩弄著海鳥的頭發……過了一會兒,她滿意地將發梢從指尖移開。


    “好啦,玩笑就到此為止。關於鉛筆小偷這件事就慢慢地調查吧。最晚隻要能在四月內解決的話就足夠了。畢竟我也實在不想拖著這種惡心的懸案度過黃金周呢。”


    “……唔,嗯。是呢。”


    海鳥一邊整理被奈良弄亂的頭發一邊迴答道。


    “雖然我不知道能幫上多少忙。不過既然是關係這麽好的奈良的大事,我也會盡力幫忙的哦。如果那個鉛筆小偷出現在我麵前的話,就讓我用拳頭揍飛他。”


    “哈哈,真可靠呢,都有點嚇人了。不愧是我的好朋友……說起來海鳥,你覺得世界上最不知死活的小偷是什麽嗎?”


    “……?那是什麽?”


    被這麽一問後,海鳥想了一下。卻想不到什麽像樣的迴答。


    “有點不明白啊,奈良你告訴我吧。”


    “偷警車的。”


    奈良得意地說道。那還真是不知死活,海鳥啞口無言。


    ◇◇◇◇


    海鳥迴到家中。


    她打開304房間的門,走進玄關,一邊脫鞋一邊打開電燈開關。雖然還沒到日落,但由於窗戶被窗簾覆蓋,沒有燈光的話會很昏暗。


    通過玄關後,右邊是簡單的廚房和冰箱,左邊是廁所、浴室和更衣室。徑直走的話就到了客廳。裏麵隻擺放著床和衣櫃,還有一張圓桌。從設置在客廳的盡頭的窗戶向外望去隻能看見隔壁大樓的水泥牆,所以她很少會拉開窗簾。


    這個一室的公寓,就是海鳥東月的生活空間。她從去年的春天開始就一個人住在這裏。


    “……唿。”


    海鳥脫下鞋子,鬆了口氣。“嗯————”就這樣躺在了地板上。


    “……嗬嗬,啊哈哈哈哈哈!”


    過了一會,突然陰森森地笑了起來。


    “啊哈哈哈哈!啊啊真是的——太興奮了,還以為會死掉呢!”


    她仰麵朝天,把手伸進包裏窸窸窣窣地摸索了一陣後,終於抽出了『某個東西』——是個紙袋。大概有日語字典那麽大,用透明膠帶封著口。海鳥撕下膠帶,將袋子倒過來後。裏麵的東西掉了出來。


    望著掉落出來的鉛筆……,海鳥露出了恍惚的神情。


    “……啊啊,奈良!奈良!奈良啊……!”


    海鳥緊握鉛筆,飽含愛意地喊著同學的名字。


    “不過,真沒想到奈良會這麽敏銳。一年級的時候看起來完全沒有察覺,有些大意了……”


    她沒有站起來,就這樣開始在地板上爬行。


    “不過奈良呀。如果這是考試的話,奈良你可是要不及格的哦?如果滿分是100分的話,隻能得5分呢。”


    她爬著靠近冰箱。


    “畢竟是人類,總會失誤的。不失誤才奇怪呢。”


    海鳥將手放在冰箱門把上,一口氣拉開——擺在裏麵的是。


    整齊排列著的,數不清的鉛筆。


    “一年間,偷走100支鉛筆的話。出現5次左右的失誤也很正常呢。”


    海鳥露出漫不經心的微笑,終於站了起來。


    “雖然有點早,不過開飯吧。畢竟心情很好,而且新鮮度也很重要呢。”


    關上冰箱門。緊接著,海鳥手握著鉛筆,連校服都沒有換就走向了廚房。


    “畢竟材料這麽棒,隻需要簡單的處理就好了呢。”


    海鳥從電飯煲裏取出事先煮好的白米飯。然後拿起塑料筷子和——不知為何被放在廚房裏的『削鉛筆刀』,走向客廳的圓桌。


    她放鬆地坐下,將削鉛筆刀舉到碗上方。那是小型卷筆刀,是如果不蓋上蓋子,削落的筆芯就會溢出來的構造。但海鳥已經取下了蓋子,讓刀片露在外麵。


    然後開始削奈良芳乃的鉛筆。


    鉛筆的碎屑,緩緩落在白米飯上。直到筆芯的前端被削尖。如果變得難削時,海鳥就會故意用桌子把筆芯的前端敲斷,使之變得容易削。這樣周而複始。直到碎屑完全遮蓋住白米飯為止。最後,海鳥將掉在桌子的石墨碎片啪啦啪啦地撥到碗中,滿意地歎了口氣。


    “果然周五的晚上,還是奈良的鉛筆拌飯最好呢。”


    說句我開動了後,海鳥開始將沾滿鉛筆屑的米飯送進嘴裏。


    石墨難以言喻的苦味和殘渣有些爽脆的口感在嘴中擴散。這理應相當難吃,更重要的是對身體有害。但當事人卻看起來滿臉幸福。嚼了又嚼,像是倉鼠一樣將咬碎的鉛筆咽進喉嚨裏。


    “唿——,多謝款待!”


    過了一分鍾左右,海鳥發出滿足的聲音,使勁伸了個懶腰。


    “不過話說迴來。春假的時候把冰箱的儲存消耗了不少啊。本來想要快速調包的……不過今天大概是被警戒了呢。果然還是暫時克製一下吧。”


    不過,緊急的時候,隻要去削『儲存用』的就好了。海鳥並沒有像自己說得那般慌張——她將偷來的鉛筆大致分為兩類保管。『食用』和『儲存用』。一開始所有的鉛筆都是『食用』的,當吃了一半左右的時候就會轉換成『儲存用』。在冰箱中保管的鉛筆裏,最古老的『儲存用』鉛筆是去年五月份偷來的。


    而她背對著的床當中的收納空間裏,存放著大量的新鉛筆。那是『替換用』的鉛筆。是她為了在新學期開始後能夠調包個夠,春假時在附近的百元店購置的。這麽說來,海島是遭了飛來橫禍。新學期開始後,明明才剛剛……偷了一點。


    “……要說不好,我也覺得不好呢,奈良。”


    海鳥無聲地露出怪異的笑容,輕聲說道。


    “可是,對不起……我怎麽也控製不住自己。因為我,不能說謊啊。”


    ——叮咚。


    這時,海鳥房間的對講機突然響了。


    “…………?”


    會是誰呢?海鳥在思考。她不記得自己買過快遞,而且也從不和鄰居來往,很想象是附近的居民。是推銷新聞報紙之類的嗎?


    “……看一眼門鏡,如果麻煩的話就裝作不在家好了。”


    海鳥得出這樣的結論,起身走向玄關。腳步有些焦躁。難得的愉快餘韻時間被打擾使得她心情不太平靜。


    “……誒?”


    但是,當她看向門鏡的瞬間。她心中的焦躁便消失了。


    在門前站著的,是一位頭上長著貓耳,快要哭出來的女孩。


    “……那個。”


    海鳥冷靜下來,試著觀察少女。當然,實際上貓耳並不是從頭上長出來的。那是『衣服』。衛衣的帽子上帶著貓咪的耳朵。真是一件可愛的衣服,海鳥坦率地想到。


    緊接著便被少女帽子下的頭發搞得不知所措。並不是發型有多麽奇特。那是略微有些卷曲,隨處可見的普通短發——奇特的是她的發色。一根不剩全是白發,就連發梢都是白色的。這是染的嗎?


    而更要緊的是少女一副快哭的樣子。她一邊抓著裙擺,一邊用希冀的眼神緊盯著門鏡。因為門鏡的構造,無法從外麵窺視室內,但她似乎已經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


    “……那個,你怎麽了?”


    海鳥忍不住打開了門,向謎之少女搭話道。


    “……啊,嗚。”


    少女果然用獲救的目光看著海鳥,雙肩輕顫。


    “……那、那個,廁所,能借我用一下廁所嗎?”


    “……啊。”


    僅憑這一句話,海鳥就了解了大致的情況。


    “我、我是住在這層樓的人,因為鑰匙丟了……父母還沒有迴來,這附近也沒有便利店,實在沒辦法……才……”


    “嗯,我知道了。沒關係的。”


    海鳥露出溫和的笑容,低聲對少女說。


    “很難受吧,你已經很努力了。進來吧,我借給你廁所。”


    “——!啊,非常感謝!”


    少女快速低下頭。看起來是已經到了極限,她飛快的跑進內門——嘛,沒什麽關係吧。海鳥關上門的時候想著。這個屋子裏確實有一支被看到的話就麻煩了的鉛筆。但麻煩的是被受害者看到。換句話說,隻是將鉛筆放在了冰箱裏而已。就算被看見,也隻會被當作怪人。而且說到底,隻是將廁所借給別人,用不著擔心冰箱裏的東西被看到。


    “呃,那,那個,請問廁所在……!”


    “啊,抱歉抱歉。過了玄關就是,我把燈打開哦。”


    海鳥急忙拉開位於玄關左側的拉門,打開電燈開關。


    “好了,別客氣請用吧……”這時,海鳥產生了些許疑問。“……?”這個少女剛才說自己是住在這層樓的人。但是,發色如此奇特的女孩,真的是住在這裏嗎?就算海鳥再怎麽不關心鄰裏,也不會忘記如此引人注目的鄰居吧……


    “……咦?那是什麽?”


    海鳥用茫然的語氣指著少女緊握的『那個』問道。


    『那個』是一把刃長約10cm的菜刀。


    少女沒有迴答海鳥的問題,而是把刀尖指向她。


    “不要動,你不老實的話我就殺了你。”


    她的聲音中不見之前的慌張。那是一種近似無機物,冰冷的可怕的聲音。海鳥一時間,無法理解這句話語出自少女之口。


    “不想被殺掉的話,就聽我的指示——請到廁所的單間裏去。”


    “……誒? 誒?”


    “請快一些。如果五秒之內不服從,我就會視作你沒有服從的意誌。”


    “…………”


    海鳥茫然地遵從少女的指示,搖搖晃晃地走進廁所的單間。少女也跟著她進去,並拉上了門。


    “請坐在那裏。”


    再次被催促下,海鳥乖乖地順從。她拘謹地打開馬桶蓋子,坐了下來。雖然不撩起裙子就坐在馬桶上讓她感到有些奇怪。


    “……?誒,那個,不用小便了嗎?”


    “那是騙你的。隻是為了能順利侵入你的房間才說的謊言。”


    “……哈啊。誒,啊,是這樣嗎?”


    少女用刀尖指著海鳥,冷眼旁觀著她一直不得要領的迴答。


    “自我介紹有些晚了呢。自報家門吧,我是女性的同伴。”


    “…………哈?”


    “嘛,很好理解。簡單地說,我是所有因自身弱小而哭泣的女性的同伴。癡漢或者性騷擾之類對女性的危險,在現代社會可是比比皆是呢。對這種邪惡之輩替天行道的就是本人了。我每天都會輾轉各地將女性之敵人埋葬。”


    “”…………?


    盡管少女已經清楚地道明身份,但由於太過意義不明,本就處於混亂狀態下的海鳥的大腦無法很好地理解。


    “一副不清楚我在說什麽的表情呢。其實不理解也沒有關係——你這個女性之敵。既然我來了,今天就是你的清算之日哦,海鳥東月小姐。”


    “…………誒?”


    “海鳥東月。16歲,就讀於兵庫縣立伊勢神宮高中二年級,四月一日出生。身高170cm,體重xxkg,三圍從上到下是98-63-92。在神戶市中央區出生後,幼時曾移居至外公的老家姬路市,升入高中後隻身返迴神戶市就讀。父母已經離婚,現與母親組成單親家庭。學習成績基本優良,初高中皆未曾參加社團。每周在市內的網咖打工5天左右。興趣是聽深夜廣播——這全部,都沒錯吧?”


    “…………嗚,嗚誒誒誒誒?”


    被這樣一番言語轟炸,海鳥發出不成聲的呻吟。


    “誒?你、你怎麽會知道……!?連、連三圍都?!”雖然依然不明所以,但海鳥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怖湧上心頭。“難、難道是……跟蹤狂?!”


    “不,我隻是調查過你。話說迴來,跟蹤狂應該是你才對吧?”


    “……誒?”


    “海鳥東月,你從去年春天開始,就一直在慢性地偷吃同班同學奈良芳乃的鉛筆對吧?”


    “——!?”


    海鳥的表情變得更加僵硬。她所受的衝擊與剛才被念出個人信息相比,簡直是天淵之別。


    “騙人的吧!?為、為為為什麽你會知道!?”


    “哼。看你這反應,果然是事實呢。”


    神秘少女——女性的同伴瞪著海鳥說道。


    “聽好了?你所做的事情無疑是騷擾行為。很明顯踐踏了女性的尊嚴,無論如何也無法被原諒。我將作為女性的同伴對你作出審判——馬上這把菜刀就會劃過你的喉嚨,做好覺悟吧。”


    “……!?! !——!?”


    到這時,海鳥才明白了狀況。


    雖然還有一大堆完全沒搞懂的部分,但最起碼應該理解的事情已經完全理解了——這個女孩不知為何,正在調查海鳥的事情。就連從奈良那裏偷取鉛筆的事情都知道。而最重要的是,那把刀,完全、完美的是真貨。而海鳥對此一無所知地,將不得了的異常者請進了房間。


    對方言行不明,手裏拿著一把長10cm的菜刀。和這樣一個危險無比、素不相識的少女兩個人被關在洗手間的密室裏。想都不用想,現在已經是窮途末路了。


    “等、等一下……!你究竟是怎麽迴事!?說用菜刀割我的喉嚨……你、你是認真的——”


    “是不是認真的,信或者不信都是你的自由。反正等這把菜刀卡在你的喉嚨裏就知道了。”


    “…………”海鳥繃著臉,緊盯著頭上的菜刀。它在包廂內的燈光照射下閃閃發光,怎麽看都不像是假的。


    “你明白自己所處的狀況了嗎?如果你害怕這把刀的話,就千萬不要起反抗我的心思哦。海鳥冬月小姐,變態跟蹤狂小姐。”


    女性的同伴一邊冷淡地說著,一邊擺弄著手中的菜刀。


    “真是的,我至今為止也埋葬過無數女性之敵了,不過還沒見過像你這樣罪孽深重的變態呢。當然,如果隻是單純的同性戀的話自然沒有問題……但你是悄悄偷走同學的鉛筆,灑在米飯上吃呢。真虧你能想到那麽惡心的行為。“


    “……!所、所以說你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海鳥咬著嘴唇,仿佛在說根本不明白。


    “關於奈良鉛筆的事,我沒有告訴任何人,應該不會被別人發現……是、是怎麽……!”


    “那種事情你沒必要知道……你就這麽難以相信自己的行為會暴露嗎?我倒無所謂,也可以馬上去檢查一下這屋子冰箱裏的大量鉛筆。“


    “……!?”


    海鳥受到巨大的衝擊,再也說不出話來。真的,一切都被人知道了。海鳥在冰箱裏儲存著鉛筆這件事,明明不調查這個房間的話是不能暴露的。到底是誰,為什麽,怎麽做到的……然而,女性的同伴卻不顧海鳥的困惑,繼續說道。


    “你隻需要坦率地迴答我的問題就行了。這件事也有可能是我的誤會呢。盡管你是女性之敵,但也不是沒有酌情考慮的餘地。如果有的話我也不會吝嗇於放你一馬,給你改過自新的機會。”


    “……?問、問題?”


    “隻是單純確認下事實——聽好了哦?我並不覺得你偷吃鉛筆這件事本身有什麽問題。畢竟你也準備了替代品,並沒有對奈良芳乃本人造成什麽實質上的危害呢。問題在於,說到底你的這個行為隻是冰山一角而已。”


    “……誒?”


    “事到如今請不要再裝傻了,能夠做出偷盜文具來吃來滿足自己變態欲求的人,怎麽可能沒有做過比那更加過分的事情。我想偷拍、跟蹤或者偷運動服之類更加嚴重的罪行你早就犯下過不知多少次了吧?”


    女性的同伴,瞪向海鳥的眼神變得更加兇狠。


    “既然如此,你果然是女性之敵。真的是一點可以酌情考慮的餘地都沒有。在你總有一天做出直接傷害到奈良芳乃小姐的行為,讓事情變得無法挽迴之前——先將你扼殺在這裏比較好吧?”


    “——噫!?”


    海鳥在女性的同伴的威嚇下,發出不成言語的悲鳴。


    “等、等一下啊!請不要將我殺死——”


    “就算求饒也毫無意義哦。我麵對卑劣的變態可是毫不留情的——不過,仔細想想你也是女性,本來我作為女性的朋友是不應該向你出手的。但既然你已經成為女性之敵,女性之敵就算是女性也要殺掉。雖然和埋葬男人比起來會不舒服,但這也是為了世上的女性,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女性的同伴一邊說著有破綻之類的話,一邊揮舞著菜刀。


    “所以,怎麽樣呢?對於我剛才說的話,有什麽可以反駁的嗎?”


    “——?呃、那個……”


    “……好的,再見了。海鳥東月小姐,下輩子見——”


    “——!?不、不是的!完全不對!大錯特錯啊!”


    菜刀在快要刺進海鳥喉嚨前的瞬間,停了下來。女性的同伴有些遺憾地咂了下嘴。


    “不對?什麽意思?”


    “不管是偷拍、跟蹤還是偷運動服什麽的我都沒有做過!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麽發現我是鉛筆小偷的,但你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誤會?”


    “我並不是同性戀!沒有對奈良抱有『特殊的』喜歡,這種感情在我心中一毫米也沒有!”


    海鳥用盡全力喊道,她拚命的尖叫聲在單間中迴響。


    “……哈啊?什麽意思?你不可能對奈良芳乃沒有特別的感情吧?既然不是那樣的話,為什麽要偷吃你不喜歡的對象的私人物品——”


    “不、不是私人物品啊!是鉛筆!我想吃的是奈良的鉛筆!”


    海鳥打斷了女性的同伴的話,“更準確地說,我想吃的是奈良鉛筆上附著的『指紋』啊……”


    “『指紋』?”


    “嗯……我是那個,怎麽說呢……”海鳥顯得有些害羞,視線遊移不定。


    “我喜歡吃別人的『指紋』……這是我從小就有的愛好呢……”


    “…………哈?”


    不顧呆滯在當場的女性的同伴,海鳥滔滔不絕地繼續講道。


    “那個,鉛筆不是每天都會使用嗎?也就是說,鉛筆上牢牢地沾滿了主人的指紋。上麵滿滿的都是哦?那、那可是極品啊。當然鉛筆本身不太好吃,但一想到自己在吃大量的指紋的話就不怎麽在意味道了……而且我在小學的時候還偷全班的鉛筆吃呢。那時候根本不清楚什麽叫適可而止。再怎麽說升高中以後,就漸漸地懂事了,所以我現在每年頂多從奈良那裏偷100支鉛筆而已……”


    “……呃,原來如此。”


    麵對海鳥的連綿不絕的話語,女性的同伴露出尷尬的表情,移開視線。“也就是說,你隻是有『食用他人的指紋』這樣狂熱的愛好。對奈良芳乃小姐個人沒有特別的感情,所以沒有真的做出跟蹤狂的惡性行為。是這個意思對吧?”


    “嗯,嗯……我對奈良所作的愧疚行為,隻有偷吃鉛筆而已哦。”海鳥挺起豐滿的胸脯說道。


    “那、那也沒給奈良本人帶去什麽麻煩不是嗎?我有好好地準備替換品,而且都是我用打工賺來的錢買的。我也清楚這的確是異常的興趣,但僅憑這樣就被當作惡性跟蹤狂也太讓我受打擊了……”


    “…………”


    女性的同伴陷入沉思,過了片刻說道。


    “確實,如過你說的是真的,那就根本沒有殺掉你的動機呢。行為本身的異常姑且不論,至少現階段奈良小姐並沒有受到直接的傷害。”


    “……!?沒、沒錯吧!?既然這樣——”


    “——前提是你說的都是真的呢。”


    像是要去撫摸頸動脈一般,刀尖抵在了海鳥的脖子上。


    “噫!?”


    “偷鉛筆是事實對吧?也就是說你是小偷。我不相信小偷的話。”


    “什、什麽意思啊!?你不是說過隻要我迴答你問題的話,就會放過我——”


    “很遺憾,我本來就沒有打算聽女性之敵的卑劣借口。說到底你們這種人,隻會說謊話呢。”


    “——~~~~”


    無法溝通。腦子有問題。從一開始就很清楚。那一瞬間,海鳥的腦海裏浮現出的,是很久沒有見麵的母親的麵容——還有奈良的。


    “——,我沒騙你!”


    最後,海鳥不經思考地將腦海中浮現的話脫口而出。


    “我的話裏沒有一句謊言!因為我從出生以來就沒有說過謊話!”


    一瞬間,菜刀突然停了下來。


    “……沒說過謊話?什麽意思?又是騙子的花招?”


    “不是的!不是那樣的……我的意思是,我不能說謊。”


    “……哈啊?”


    “性情、性格、主義什麽的……和這些都沒有關係,就像是『詛咒』一樣,我無法說出謊言啊!”


    “……不,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呃,那個,疾病!是疾病啊!你就當它是種疾病就好理解了!”


    “…………”海鳥的苦苦哀求之下,女性的同伴再次沉默下來。“……疾病。你是想說自己得了那種病嗎?”


    “嗯,嗯!雖然這麽說,但所有都的醫院都將我拒之門外,原因不明。不管哪個醫生都認定我隻是在說『我不會說謊的謊言』……”


    “我也這麽覺得。”


    “別啊!相信我!”


    “……嘛,我是覺得可能會存在吧。那種疾病。隻能說出心裏所想的話之類的。”


    “……有點不一樣哦。我不光是說不出來。連表現在表情上、文字上做不到啊。”


    “……?這下就搞不懂了。表情暫且不說,連文字都無法表達是什麽意思?像是手腕麻痹動不了嗎?”


    “……!這、這隻是我的感覺,總之很難解釋清楚……比如電視遊戲,會有指令對吧?『戰鬥』或者『逃跑』之類的。選擇『戰鬥』的話就可以攻擊。但沒有辦法做出不存在指令的行動。像是『求饒』或者『派出同伴』之類的,就做不到。我和那個一樣啊。對我而言,根本沒有『說謊』的選項。所以我沒辦法說謊……我、我也覺得這個解釋有點奇怪,但我隻能希望你盡量去理解!”


    “……退一百步說,就算我相信你的話還是有疑問呢。既然你不會說謊,也就是說隻會寫下『真實』的話,那考試應該每次都是滿分才對吧?”


    “那是……我說到底是隻是不能說謊。並不意味著隻能表達『真實』。所以英文單詞、或者記錯了的東西也是能正常地寫出錯誤的答案。隻是不能故意地去寫錯。也就是說無法偽裝。”


    “那麽,如果我催眠你,強行讓你寫出謊言的話——”


    “那,那當然能寫出來哦。因為那不是我所寫的。隻有我的意識介入的情況下,我才無法說謊。”


    “……哈啊。”


    女性的同伴用空著的手撓了撓頭。


    “怎麽說呢,雖然我至今為止懲治了那麽多的女性之敵。但這麽怪異的求饒還是第一次聽到呢。而且以臨時的借口而言,設定也太精細了……不過啊海鳥東月小姐。”


    這時女性的同伴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很遺憾,我沒辦法相信你。因為你所說的是謊言,你的話語存在著矛盾。”


    “——?!什麽?矛盾?”


    “就在前不久,放學後的教室裏,你與奈良芳乃小姐談話了對吧?當時你對她說過『自己不是鉛筆小偷』這樣,100%是謊言的話。關於這個你要怎麽說明呢?”


    “……誒?”


    聽到女性的同伴的話後,海鳥失去了表情。“……誒?怎、怎麽迴事?為什麽你會知道我和奈良剛才在教室的對話?”


    “那種事情,現在怎麽樣都無所謂了吧?比起那個你還是快點解釋吧。”


    “…………??”


    海鳥愈發困惑。這已經是莫名其妙了。關於海鳥的個人情報,以及偷吃奈良鉛筆的事情或許隻要調查一下就能知道……但教室裏的對話,如果不是當時在場應該是絕對聽不到的。難道是在海鳥的身體裏安裝了竊聽器嗎?要是那樣的話,比起海鳥,這個少女更像是跟蹤狂……


    “……算、算了。雖然一點也搞不懂,不過如果你清楚之前的對話的話,那就太好了啊。簡直可以說是僥幸了。”


    “……?”


    “就連我都嚇得發抖了……因為我在那個窮途末路的絕境中,沒有說謊挺了過來呢。”


    “……你在說什麽?”


    “既然是前不久的事。你也記得對話的細節部分吧?我們來一句句地確認吧。”


    “……哈啊。”


    “首先是最開始呢——奈良她說『遇到小偷』的時候,我真的覺得她是丟了什麽哦。因為她的聲音很疲憊,雖然奈良經常和我開玩笑,不過那種時候她會聽起來更開心一點……然後,意識到她說的是鉛筆被偷的瞬間我毛骨悚然。一時間什麽都說不出來了。難道我暴露了?但之後我冷靜想了下發現,她說的不可能是我。因為鉛筆是『丟了』,我做的隻是偷換,而不是盜竊。所以我當時判斷奈良她隻是因為偶然丟失了鉛筆而太過緊張了。”


    “…………”


    “現在迴想起來隻能說太大意了呢。就算確信『絕對不是』自己,在她拋出『鉛筆』這個話題時,我就應該警戒起來啊……所以當我知道奈良她察覺到一切的時候,才會那麽難堪呢。”


    “難道說那個時候,你異常地在意周圍情況的舉動是……”


    “嗯。因為被奈良猜中了。鉛筆小偷是謹慎而又膽小的人,當注意到自己的犯罪被奈良本人察覺到時,不可能保持平靜,絕對會露出破綻——關於讓犯人動搖這一點,那孩子的目的完美地達到了呢。”


    “……你是想說,聽完奈良芳乃小姐對鉛筆小偷的看法後,你臉色鐵青地陷入思考的樣子,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那對我來說也是很棘手的狀況呢,所以不得不認真思考。不過奈良本人好像誤以為『我是在替她深思熟慮』。”


    “……不過在那之後,你說出了決定性的謊言。奈良小姐向你征詢證言的時候,你迴答說『不知道兇手是誰』、『沒有見過鉛筆』。這除了說謊還能怎麽解釋。”


    “不對哦。不是『不知道兇手是誰』而是『沒看見兇手』哦。『沒有見過鉛筆』也是,正確的說是『午休之後沒看見過鉛筆』才對。”


    “那不是一迴事嗎?”


    “都說了不對哦。我雖然的確知道犯人的真實身份,但沒有見過。因為犯人就是我,我親眼看到自己犯罪是不可能的呢。還有午休以後我也是真的沒見過鉛筆哦。因為奈良的鉛筆,我在第一節課結束之後替換掉後就一直收在包裏,沒有被任何人看見過。”


    “…………”


    “還有就是,我最後說過這樣的話呢。要是鉛筆小偷出現在麵前的話我會揍飛他。當然可以揍飛他了,但前提是我能出現在我的麵前。”


    “嗯……”


    女性的同伴沉吟起來。大概是想起海鳥確實這麽說過。“……但是,假設你真的不能說謊,隻能說出真心話的話,到底是如何度過日常生活的?你的疾病對人際關係來說應當是很嚴重的障礙,然而你卻安安穩穩地過著學校生活。這說不通呢。”


    “……。嗯,沒錯呢。就像你說的那樣,我的體質在和他人構築普通的人際關係上很不方便哦。比如說中小學的時候,就因此經常被班上的同學討厭,也被排擠過,真是沒完沒了……”


    沒錯,那不是可以簡單用不方便來形容的事情。


    如果想要知道絕對不能說謊是什麽感覺的話,嚐試著『不說謊』來度過一周試試就好了。馬上就能充分體會到那種恐懼和生存的艱辛吧。完全不顧慮他人,不能隱瞞任何事情,隻能將心裏想到的話說出來……這樣的人,不可能建立良好的人際關係。


    ——海鳥同學啊,人倒是不錯,就是有點不會察言觀色呢。


    ——我懂的~。完全不考慮現場的氣氛呢,那孩子。


    ——大家在說『這個視頻很有趣呢!』的時候,要是海鳥同學的感想,她會說『抱歉,我好像不太懂哪裏有趣……』這種話呢。


    ——就連稍微抱怨別人兩句的時候,也會說『對不起,我不太喜歡這樣……』之類的,完全不加入我們呢。


    ——至少別說的那麽難聽也行呀。


    ——該說是一根筋呢……或者說有點煩人呢,那孩子。


    就這樣海鳥在被周圍的人所疏遠,被集體所冷落的環境下生活到了現在。即使孤零零一個人,也不會有人去關心她。原本海鳥被排斥的原因就是不合群,所以也沒有人覺得她可憐。


    “所以我學會了能融入集體當中的『處世之道』哦……”


    “『處世之道』?”


    “我的確不能說謊哦。雖然這被世人認為是美德,但實際上隻會是壞事。一般人和我交往的話,一定會變得非常討厭我。對我感到煩躁,變得理都不想理我……所以說,我為了不被討厭,選擇了不輕易與人交往。”


    “……簡而言之那是什麽意思?”


    “不會與人進行超過『某種程度』的交往,也就是說,我不會去交『朋友』哦。即便和別人關係變好,也絕對不能變成『親密關係』。因為,人們不會特意去討厭對自己來說可有可無的人。”


    “…………哈啊?”


    女性的同伴一臉訝然地盯著海鳥。


    “不交朋友,那你現在一個朋友都沒有?”


    “嗯,沒錯哦。我就是這麽說的吧?”


    “……即便是奈良芳乃小姐,你也不認為她是朋友?”


    “…………”


    聽到這裏,海鳥像是無法忍受什麽一般——臉上浮現出苦悶的笑容。


    “和奈良啊,關係很好呢。非常好。可以說是至今為止的人生當中從未有過的親密關係……但是呢,我們並不是『朋友』。硬要說的話,隻是緊貼著『某種程度』下麵的關係哦。雖然在教室經常說話,但並不是可以放學後或周末一起出去,或者用名字來稱唿對方的關係呢。至少對我來說,從來沒有把她當作朋友。畢竟,我怎麽會偷朋友的鉛筆。”


    “…………。”


    “所以說,我隻要能夠吃到奈良的鉛筆就心滿意足了……”


    海鳥用平靜的聲音說著。“不管我一個人多麽孤單,沉悶,隻要有那些『喘息』的時間的話,我就能夠忍受。比起和那個人本身接觸,隻和那個人的『指紋』接觸就好了。因為不用操多餘的心,也很輕鬆呢……”


    “……病了呢。”


    女性的同伴像是在勸誡海鳥。


    “你病得很嚴重哦。”


    “我知道哦。誠實的人怎麽可能不會生病呢。”


    “……嗯,我已經很清楚了。”


    女性的同伴理解似地點了點頭。然後將菜刀從海鳥的脖子上拿開。


    “原來如此,看來你真的不會說謊呢。我就相信你吧。畢竟你的話聽起來真的很有說服力。”


    “……誒?”


    女性的同伴的話,讓海鳥目瞪口呆。“……誒?那個……你、你相信我嗎?”


    “是的。”


    “……!那、那你會放過我嗎!?”


    “不會。”


    女性的同伴微笑著說。“果然,我還是希望你死在這裏。”


    “……誒?”


    “馬上就給你個痛快,不用擔心。”


    “誒,誒誒誒誒!?不是,那個……”海鳥顫抖著問道。“你、你不是相信我了嗎?”


    “是的,我相信了。但正因為如此我認為你很危險。即使現在還不至於殺了你——但總有一天會這樣。所以還是趁著現在,將你扼殺在萌芽之中。”


    女性的同伴臉上的表情完全消失,她舉起菜刀。海鳥發出不成樣的悲鳴——要被殺掉了。為了能活命自己喋喋不休,盡管達到目的卻還是要被殺掉。如果自己死掉的話,那個冰箱裏的東西會怎麽樣呢?如果奈良知道這一切的話,會不會無言以對呢?——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就在『我不想死』支配著腦海的瞬間,海鳥開始全力運轉自己的大腦,拚命地思考。如果不想死的話就必須要反抗。對方身材比自己矮小,正常扭打起來應該不會輸吧。問題是菜刀。如果在交手之前被刺一刀就一命嗚唿了。所以必須要讓她膽怯,要怎麽做?如何讓這個異常者膽怯?僅憑海鳥自己是不可能的。這樣的話……利用環境?利用地利怎麽樣?這裏是海鳥的屋子。海鳥每天使用的廁所。即便是女性的同伴,應該也不會連廁所都調查。有什麽能用的?到底使用什麽,才能擺脫現在的絕境?


    ——對了!


    海鳥思考結束的同時開始行動起來——從坐著的馬桶上翻滾在地。


    “——!?你、你幹什麽!?”


    對著驚訝的女性的同伴,海鳥露出無畏的笑容。然後躺在地上,用右手食指按下了溫水衝洗式馬桶的開關。


    “看招吧!這個廁所的溫水衝洗器的水壓是最大的!”


    雖然海鳥自己沒有試過,但水應該能到達女性的同伴站著的地方。然後趁著女性的同伴害怕的時候,用身體撞過去將其製服在地。再把她的菜刀奪過來——她是這麽打算的。


    “……咦,誒?”


    然而結果是,水沒有出現。


    海鳥不知道的是,溫水衝洗式馬桶上安裝有可以確認是否有人坐著的傳感器。沒有人坐的時候,按下開關也不會出水。


    “…………”


    女性的同伴用同情的眼神看著海鳥。海鳥臉色發青。腦袋裏一片空白。


    “可、可惡啊啊啊啊啊!”


    海鳥叫喊著,發狂一般衝向女性的同伴。連菜刀都視作不見。雙眼布滿血絲的她已經什麽都看不見了。


    即使刀尖就在眼前,她也沒有停下來。


    “——什麽!?”


    女性的同伴連忙鬆開了菜刀,如果不鬆開的話——一定會刺到海鳥的身體的某處吧。


    而鬆開菜刀的女性的同伴,極其幹脆地吃下了海鳥的身體衝撞。雖然是女生,但也是170cm xxkg的全力衝撞。女性的同伴摔在門上,就那樣癱倒在地。


    “嗚哇啊啊啊!哇啊啊啊啊!”


    海鳥仍舊沒有沒有停下動作。她騎在女性的同伴嬌小身軀上,試圖從她手中奪過菜刀——這時她才發現,菜刀已經不在她的手上。大概是受到身體撞擊而掉下來的吧。海鳥這樣想著,環顧四周。菜刀果然就掉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她慌忙撿起菜刀,終於喘了口氣……瞪著被她壓在胯下的少女。


    “哈……哈……”


    海鳥氣喘籲籲地舉起菜刀。


    “你還真是,為所欲為呢。女性的同伴小姐。早知道這麽容易就能逆轉形式的話,一開始這麽做就好了呢。根本沒有求饒的必要啊……那麽,這次輪到你求饒了。”


    海鳥處於極度亢奮狀態。血湧上腦袋,隨時都有可能揮下菜刀。即便如此她還是勉強打消了念頭,因為對方是比自己年紀還小的少女。大概?


    “不過,你應該不會向我求饒的吧?畢竟你可是女性的同伴呢?當然會對著自己的敵人說『我不會順從的,與其讓我放棄驕傲,我寧願選擇死亡』。你就是這樣的人呢。”


    海鳥似乎是在煽風點火,但她的目的並不是挑釁。海鳥自己也意識到了『這樣下去自己會刺傷對方』,所以想通過交談,讓頭腦稍微冷靜下來。


    另一方麵,女性的同伴她——


    “等、等等等等、等一下、等一下!請等一下!對不起是我不好!請不要殺我!”


    開始拚命地求饒。


    “是、是因為我說要殺你所以才上頭了嗎?討厭啦,那個隻是開玩笑呀!隻是可愛女孩的可愛玩笑哦!沒有必要這麽眼紅吧?欸嘿,欸嘿嘿……”


    “…………哈?”


    “……那、那個,總之能不能先從我身上離開?該說是有點重呢,還是有點可怕呢……什、什麽都沒有,說了奇怪的話非常抱歉。所以那個,能不能請您至少把刀放下來……”


    少女的語氣和剛才完全不同,充滿抑揚頓挫。說的好聽點叫開朗,難聽點就是傻乎乎的。


    “……那個、我隻是想確認一下。雖然我不認為海鳥小姐會做出那種事情……不會做什麽,讓我疼痛的事情對吧?不會用那把菜刀,做那種事吧?對吧?……欸嘿嘿,我不喜歡疼呢。”


    “…………”


    “……非、非常抱歉!非常抱歉非常抱歉!請原諒我!我對至今為止的一切都道歉!所以請原諒我!請不要捅我!”


    ——這什麽情況?海鳥感到一陣眩暈。


    “……等、等一下啊。你是女性的同伴吧?不是至今為止埋葬了無數女性之敵,現在想要殺掉我嗎?你這樣子,一旦自己陷入危機就突然倒戈投降會不會太快了?”


    “……也、也不是倒戈投降啦。因為我本來就不是女性的同伴。”


    “…………哈?”


    “女性的同伴什麽的,這世界上根本沒有那種人,那是我捏造的形象。是隨便想出的角色設定,雖然細節上有些矛盾的地方。但我覺得這樣有些許別扭的地方,會更像是真的一樣。”


    “…………??”


    海鳥一時間,有些不明白少女在說什麽。“……如果不是女性的同伴,那你到底是誰?”


    “我、我嗎?我是——”


    少女露出僵硬的笑容,迴答道。


    “——我的名字,叫做胡扯醬。”


    “……?”


    “胡扯醬,包括醬在內,正好七個字(日文名でたらめちゃん),名字是胡扯醬。”


    “……你說什麽?”


    外國人?海鳥一瞬間如此想到——不,她說是平假名七個字。胡扯醬?哪個是名字,哪個是姓啊?好像也不是什麽名人。


    “胡扯醬隻會說謊,所以說要殺死海鳥同學是謊言,自稱女性的同伴也是謊言。我隻會說出謊言。是隻會說謊的胡扯醬。”


    “……那是什麽?在開玩笑嗎?”


    海鳥不耐煩地說完,在少女麵前舉起菜刀。


    “呀!呀啊啊啊啊!?在、在做什麽嚇人的事情啊!?請快住手!”


    “那你就別開玩笑,好好地告訴我你的真名。哪有這麽離譜的日本人名字?”


    “……不、不是,就算你這麽說。這就是我的真名。”


    少女——自稱·胡扯醬的眼中浮現著膽怯,卻仍舊這麽迴答道。她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海鳥隻能認為是後者。但仔細想想,現在真名已經不那麽重要了。總之隻要有能叫的名字就行。該確認的,是其他的事情。


    “那麽,那個……是叫胡扯醬來著?既然你不是女性的同伴的話,那麽迄今為止埋葬過多少多少人也是騙人的?”


    “是、是的!是騙人的!殺人什麽的,我做不出那麽嚇人的事情!”


    “……要殺我的話也是?”


    “是謊言!純謊言!”


    “…………”看著精神地叫喊出聲的胡扯醬,海鳥啞口無言。真是難以置信。曾經讓自己那麽恐懼的少女,現在正帶著明顯的諂媚笑容抬頭看著自己,還說剛才的言行全部都是騙人的。開什麽玩笑,海鳥的心中不斷湧起這樣的念頭。開什麽玩笑,明明自己被她在麵前揮舞著菜刀,嚇得差點癱倒在地。


    “我完全搞不懂啊。你為什麽要說那樣的謊?突然闖進別人的房間裏,拿著真刀威脅別人說要『殺死』對方,這可不是小孩子惡作劇的程度。這麽說來,既然你不是作為女性的同伴來懲罰我的話,那你到底是來幹什麽的?到底有什麽目的?”


    “……這是『測試』哦。”


    “誒?”


    “『海鳥東月不會說謊』。我是知道這件事後,為了確認這是不是真的,才在今天造訪你的屋子。”


    不知何時,胡扯醬露出了意味深長的表情,抬頭看向海島。


    “更準確的說,我是來『測試』不會說謊的海鳥東月這個人,到底能不能成為我的『夥伴』的。”


    “……『測試』?『夥伴』?你在說什麽?”


    “就是說,剛才為止我的一係列荒唐言行都是為了故意讓海鳥小姐你動搖,將自己的『本質』暴露出來的演技。而實際上測試也成功了。果然,你是適合成為我的『夥伴』的人。


    我就單刀直入地問了——海鳥小姐,你願意和我一起殺死謊言嗎?”


    筆直地看著海鳥,胡扯醬朗聲問道。


    “……哈?什麽?”


    短暫的沉默後,海鳥皺起眉頭。


    “殺死、謊言……?那是什麽?什麽意思?”


    “就是字麵意思哦。不會說謊的海鳥東月和隻會說謊的胡扯醬。這兩個人組成搭檔,要將猖獗於這世界上的邪惡謊言連根拔起。”


    “…………?”


    “也許你現在完全沒有這種自覺……海鳥小姐,你擁有罕見的《謊言殺手》的才能。我希望你能將這份力量借給我。”


    “……不是,所以說我完全搞不懂啊。”


    海鳥聽了胡扯醬讓人一頭霧水的話後,發出困惑的歎息。難道說都到這一步了。她還打算說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讓海鳥中煙霧彈嗎?


    “……哈啊,算了。再跟你扯下去也沒有意義。總之我先把警察叫過來吧。”


    “……誒?警察?為什麽啊?”


    “當然了吧?這次你所做的事可沒法當作小孩子的惡作劇,這是徹頭徹尾的犯罪行為。要好好地將你逮捕,說教一通。學校老師和家長那邊也是呢。”


    “…………”


    聽到海鳥訓斥般的口吻,胡扯醬露出為難的神色。“……不,海鳥小姐,雖然有些難以啟齒,但我認為就算叫來警察也隻是浪費時間哦?我怎麽說呢,並不是那種國家權力能夠生效的存在,所以……


    “……哈啊?你說什麽呢?不可能的吧?我可告訴你,事到如今就算你再怎麽道歉我也不會原諒你的。”


    海鳥一頭霧水,從裙子口袋裏掏出手機開始操作畫麵。胡扯醬滿臉焦急地仰望著她……終於下定決心似的,咬緊了嘴唇。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呢。如果可能的話,我倒是想避免疼痛。”


    “……?”


    “海鳥小姐,現在請你馬上用那把菜刀刺我。”


    “…………哈?”


    聽到這怪異的說法,海鳥無意間將手機掉在地上。


    “拜托了,隻要稍微割一下我的手腕就好……這是最容易讓海鳥小姐理解的方法。”


    “……誒?不不,我才不做啊。誒?”


    海鳥困惑地望著胡扯醬。她突然說什麽呢?難道想讓海鳥成為加害者來化解這次的事件?哪有這種胡鬧的……


    “是嗎。不願意幫我嗎……既然如此,也沒辦法了!”


    “——哇!你、你做什麽!”


    海鳥發出慘叫。不知道胡扯醬在想什麽,她硬是撐起身體,抓住了海鳥。


    “請不要亂動,會不小心受傷的哦!”


    “……!這、這是我的台詞啊!你該不會是打算使勁從這裏逃走……!?”


    “不是的!好了請老實一點!”


    ……。……。一時間雙方不斷地相互推擠,扭作一團的結果——


    “……啊!?”


    ——偶然地,海鳥手中的菜刀深深地刺進了胡扯醬的腹部。


    “……嗚,好、好痛……”


    “……!?呀啊啊啊啊!?”


    海鳥鬆開菜刀發出慘叫。大量的鮮血從胡扯醬的腹部咕嘟咕嘟地向外流淌。


    “……肚、肚子比……比想象得還要痛……”


    “不、不要啊啊啊!?救護車!要叫救護車過來!”


    胡扯醬看著倒在地上,眼神渙散的海鳥。露出僵硬的笑容。


    “……沒、沒事的。隻是,有點痛。”


    “……別胡說了啊,怎麽可能沒事!”


    “…………不,沒問題的。因為,你看。”


    胡扯醬握緊插在腹部的菜刀,一下子拔了出來。大量的鮮血濺到海鳥身上。而早在這之前,地板已經被染成了紅色。


    鮮血讓海鳥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臉——然後從手的縫隙中,她看到了令人難以置信的一幕……


    ——血液,在逆流迴去。


    從胡扯醬腹部湧出的大量鮮血,就像時間倒流一樣,迴到了她的體內。地板上的血漬也消失不見。就連染紅海鳥身體的鮮血,也在頃刻間剝落了。


    “……誒?誒?”


    “——就是這樣。”


    於是『恢複原狀』的胡扯醬,這次終於露出了完美的笑容。


    “我不是人類。人類世界的常識對我而言完全不適用。所以叫警察來也沒有意義呢。”


    “…………”


    海鳥終於癱倒在地,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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