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話 情非得已的重逢
我是星際國家的惡德領主！ 作者：三嶋與夢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雷潔爾子爵家管理的資源衛星。
有一名人物造訪了這個被重新改造為太空殖民地的場所。
男子名為【安士】。
他上身穿著日式和服，下半身穿著褲裙，但全身上下都充斥著顯眼的破洞。此時的安士正垮著雙肩在街上行走，他不僅沒有打理蓬鬆的亂發，臉上還長出沒刮的胡須。
由於最近都沒吃上什麽正經食物，他的肚子也是空空如也。
安士看起來就像是一名骯髒的流浪武士。
然而，他其實便是傳授黎恩一閃流的劍術師父。
但其實──這個世界並不存在所謂的一閃流，那隻是安士以吹牛的心態杜撰出來的劍術。而讓一閃流弄假成真的正是黎恩。
以前的他曾哄騙黎恩修習不存在這世上的一閃流劍術，但在黎恩真的將一閃流使得有聲有色後，他便害怕得逃出了黎恩的領地。
換句話說，一閃流這種強得亂七八糟的劍術雖是由安士開創，但本人的實力卻相當不堪，甚至可能連學過武術的小孩子都打不過。
而這位外強中乾的安士之所以來到雷潔爾家的資源衛星，是為了來打零工。
「如果說要工程機器人的駕照就先說啊，我可是連機動騎士都曾開過呢──但其實也就是坐上去過而已。唉，但在這裏賣藝也賺不了錢，今後究竟該怎麽辦呢？」
安士的本行其實是街頭藝人。但他的賣藝技巧相當拙劣，根本賺不到錢。走投無路的他，聽聞雷潔爾家正在招募工人的消息，便來到了此地。
然而，得知需要駕照才符合錄取的標準後，撲了個空的他隻得像這樣閑晃著。
「為了支付來到這裏的旅費，我已經把手頭的錢全數花光了，而且還整整一天沒吃東西了。」
他失魂落魄地走在娛樂區的路上。
安士是一名就算手頭沒錢，也會下意識地來到娛樂區的糟糕大人。
原本掛在腰間的武士刀也早就賣掉換成現金。
如今，他已經沒有東西可以典當了。
「不管是誰都好，能不能請我喝些酒啊～」
他說著頹廢的話語邁步而行，隨即被三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青年撞了個正著。
「喂！你走路都不看路的嗎！」
「好痛！好痛啊──！」
「沒事吧！居然讓我的小弟受傷，你這下吃不完兜著走了！」
看來似乎是被心術不正的家夥纏上了。
周遭的人們嘟嚷著：「又是他們啊。」，在露出冷淡的眼光看了一眼後，隨即紛紛走避。
安士被三名小混混包圍，已然無處可逃。
「我、我隻是輕輕碰了一下而已吧！」
他雖然試圖抵抗，但這三人自然是充耳不聞。
「你想說的話就隻有這些嗎？看來不好好教訓一下的話，你是不會長記性的呢。」
「大哥！把這家夥帶到密醫那邊，拔了他的內髒賣錢吧！」
「好主意！」
看著露出賊笑的三人，安士登時血色全失。因為他發現這些男人不是嘴上說說，而是會真的這麽幹的狠角色。
（這些家夥不太妙啊！？為什麽雷潔爾領地的治安會糟成這樣！）
完全無法溝通。
麵對這怎麽看都是惡棍的三人組，安士不禁向天祈禱。
（快來個人救救我吧！）
這時，周遭突然變得嘈雜起來。
三人組沒理會這陣喧囂，眼看就要出手毆打安士。
「小瞧我們的家夥全都得死！」
然而──
「你說誰得死啊？」
──總覺得附近的氣溫驟降了好幾度。
聽到似曾相識的說話聲，讓安士看向了三人組的身後。
那名比之前又長高了些許的男子，是安士如今最不想碰見的人物。
（神啊，不是那家夥！求您千萬別讓他來救我啊啊啊啊啊！）
三人組轉頭看去，隻見黎恩就站在不遠處。
他右手所握持的，是名為衝擊劍的玩具。看到他的這幅模樣，三人組先是看著彼此大笑了一番，隨即取出了看似手槍的武器。
「不就是個小鬼頭嗎？而且拿著一把玩具就敢過來找我們挑釁，小心我們把你打──」
出言喊話的男子說到一半，卻驀地沒了聲音──而他的腦袋就這麽從脖子上滾落下來。
安士感受到一股背脊發涼的感覺，止不住全身上下的顫抖。
他看不清楚黎恩做了些什麽，卻明白黎恩的確是出手了。
（這、這小子變得比之前更強了！？）
他切身體會到，和之前相處時相比，黎恩的實力變得更上一層樓了。現在的黎恩散發著比過去更為恐怖的氣息，若說過去安士的本能會警告他：「走為上策！」，那他現在的本能便是在瘋狂吶喊著：「快逃啊啊啊啊啊啊！」
安士無法精確地估量出黎恩真正的實力。
然而──安士的本能在警告他，千萬不能和黎恩扯上關係。
好想逃。好想逃得遠遠的。然而，安士所在的位置──早已落入了黎恩的攻擊範圍。
（啊，我這下──完蛋了。）
安士感受到自己來到了人生的盡頭，內心的情感也因而跨越恐懼，變得置生死於度外。
三人組剩餘的兩人，正以搞不清楚狀況的神情看著沒了腦袋的同伴。他們毫無意義地對死去的同伴喊著：「喂、喂，發生什麽事了？」
而黎恩則是走近這兩人，在兩人出言討饒前──他們的頭顱便飛了出去。
隨著鮮血噴濺，路旁的群眾發出了尖叫聲。安士的內心雖然也是尖叫連連，但麵對著黎恩的他，內心已經做足了覺悟。
（哈哈，真是過了一段不正經的人生。）
黎恩肯定識破了自己的謊言，為此怒火中燒。他知道若是不做些什麽，自己也會像那三個小混混一樣身首異處，並做好了心理準備。
周遭變得逐漸嘈雜，而在血腥味向四處擴散的情況下，黎恩站到了安士麵前。
圍觀的群眾肯定認為下一個被殺的就是安士吧。而安士本人也做了赴死的決心。
然而，卻見黎恩收起了武器──也不顧地麵被鮮血弄髒，就這麽跪下行禮。
「好久不見了，師父！」
看到黎恩下跪低頭的模樣，安士的內心幾乎就要承受不住。
（咦？這小子怎麽迴事？為什麽要對我低頭？別這樣啦，嚇死人了。）
安士沒能反應過來，隻能展露出不畏生死的表情──卻也因而表現出光明磊落的態度。他就這麽與黎恩展開了對話：
「黎恩閣下，您看來別來無恙，也讓在下很是放心。」
此時的他，真的散發出宛如劍術師父一般的強者氣息。先前那落魄骯髒的流浪武士氛圍已不複見。
「是、是的。在與您別離後，我仍持續努力地鍛煉著自己，期盼有朝一日能追上師父的實力！」
「您相當有心呢。看到剛才的劍技，在下便感受到您的實力確實有所提升。您相當努力呢。」
「謝、謝謝您的稱讚！」
黎恩或許是太過感動，講話甚至變得有些支支吾吾。接著，他發出了理所當然的疑問：
「話說迴來，師父，您是定居在此嗎？」
該怎麽迴應才好？若是胡亂迴答的話，就會讓黎恩得知自己的住處了。
說什麽都得避免這種事。
安士的腦袋為了存活下去──為了跨越眼前的難關而迅速思考著。
「──其實，在下正在旅行。」
「旅行嗎？請、請問，您為何會連刀都不帶，就來到了這樣的地方？我是認為師父的實力不需要我擔心，但您還是帶把武器會比較好吧？」
安士內心所想的是──
（早就賣掉啦！我沒錢所以把刀賣了！可惡，要是能說出口的話就輕鬆多了！）
「在下打算孑然一身，赤手空拳地四處旅行。」
「為什麽呢？」
黎恩會有這樣的疑問也是合情合理。安士按捺著抱頭叫苦的衝動，思考著可用的藉口。
然後，他的腦海靈光一閃。
「──在下正打算收人為徒。」
（就是這個！這就是最好的答案了！）
自己踏上旅途的理由，是為了招收徒弟。他話一說完，黎恩便展露笑容，對安士做出了提議。他看起來就像是完全聽信了安士的話語。
「既然如此，我會在領地裏打造與師父的格調相符的道場，還請您在道場裏專心培育後進。」
黎恩打算為安士打造專屬的道場，但這說什麽都不能同意。一旦待在黎恩身旁，安士的謊就會有被拆穿的一天。
「不，這麽做並不妥當。」
（饒了我吧啊啊啊啊！我說什麽都不能待在你的領地裏啊！）
「咦？這、這是為什麽呢？」
黎恩露出了「我想不到哪裏有不妥」的困惑神情。
（嗚喔喔喔喔！我的腦袋啊！在此時此刻絞盡腦汁，幫我想個合理的理由吧！）
安士決定放任自己的嘴巴說出理由。
「在下旅行的目的，並不是招收一般人為徒。在下所尋找的，是能完成一閃流──能讓真正的一閃流登峰造極的徒弟。」
「完成？呃，一閃流不是一門已然完成的劍術嗎？」
就是以現在的時間點來說，黎恩所完成的一閃流，幾乎可以說是穩坐最強的寶座了吧。然而，若是輕率地讚同的話，安士就會被帶迴黎恩的領地了。
這說什麽都得避免。
「並非如此！」
安士雖然以強烈的口吻否定，但他的內心卻是驚惶失措。
被安士這麽一吼，黎恩閉上了嘴，等候著他的話語。沒辦法隨口開脫的安士，決定說些煞有其事的話語帶過這個話題。
「習武之路無窮無盡！唯有不斷前行、努力不懈，才能造就真正的一閃流！」
黎恩聽到這席話，露出了銘感五內的神情──看來他似乎是被說服了。
「師父，弟子愚昧。既然如此，還請您準許我協助您尋找徒弟。」
安士雖然感到有些火大，但沒顯露在臉上。
（我就是不想待在你身邊啦！算我求你了！快聽出我的意圖啊！不對，不行啊，要是被他察覺意圖的話，我就要被殺掉了啊啊啊啊！！──啊，有了。）
「若要完成真正的一閃流，就得用自己的雙眼去挖掘人才。一閃流至少也要培育三名徒弟才行。如今黎恩閣下已是第一人，而在下則是打算再培育兩名弟子。」
既然如此，那去黎恩的領地尋找不就好了嗎？──就在黎恩打算說出這理所當然的疑問之前，安士先一步開了口：
「黎恩閣下，這是繼承一閃流之人所必須完成的義務。」
「這是義務嗎？」
「是的。在下打算將一閃流傳承給弟子們。而黎恩閣下今後也要找出三名徒弟，並培育他們成材。」
「原、原來是這樣啊？可是，我並不打算給師父出主意，也不會幹擾您培育徒弟呀。」
黎恩露出了對這項門規一無所知的反應，而安士則是強忍著想把「那還用說，因為是我剛剛才想到的嘛！」這句話說出口的衝動。
「在下有在下的一閃流，而黎恩閣下則有黎恩閣下的一閃流。或許將來會有交會的一天，但那絕對不是現在。這片宇宙相當廣闊，若不遍曆各地尋求可能性，那一閃流就永遠隻會是個小小的流派。」
黎恩垂低了脖頸。
「原來您想得這麽遠。是弟子太過膚淺了。」
安士雖然稍感安心，但他不打算就此打住。
（隻要再推一把就好。得讓他打消找我的念頭才行──）
「這不是隻屬於在下的問題。既然獲得了出師證書，那黎恩閣下就也得將一閃流傳授給後人。黎恩閣下，您也要培育三名徒弟，而且切莫隨意收徒。您得找到讓人眼睛一亮的奇才，將一閃流托付給後進。請您將之視為一閃流的重要課題，而培育徒弟也是一種修行！」
看來，黎恩似乎沒怎麽意識到自己已能收徒一事。他似乎顯得有些慌張，視線正左右遊移著。
「我──有辦法培育徒弟嗎？」
眼看黎恩感到不安，安士隨即露出了微笑，將手搭上了他的肩。安士此時的身姿，確實像個在開導迷惘徒弟的師父。
但他的內心卻完全不是這麽迴事。
（我哪知道啊！說起來一閃流到底是什麽鬼東西啦！明明是不存在的流派，結果把它弄假成真的正是你啊！）
一閃流明明就是從安士的謊言中誕生，安士卻將責任撇得一乾二淨。
安士對黎恩說道：
「您已是一名出色的劍士，請別說這種喪氣話。憑黎恩閣下的本領，肯定能培育出優秀的繼承人。」
「好的，師父。我會努力的！」
黎恩的眼角含著淚光。他想必是被這些話語打動，但這名年輕人剛剛才把三名惡徒無情地斬殺，這讓安士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我當然是在胡說八道啊！不過，看來是勉強過了這一關了。雖然很想逃之夭夭，但我手邊沒錢，所以也離不開這顆星球了。媽的！這下到底該怎麽辦啦！）
這時，黎恩有了一個提議。
「不過，弟子實在不願見到師父作這般襤褸的打扮。雖然為數不多，但我想為您提供一些盤纏。還請您千萬一定要收下這些錢。」
他似乎主動要送錢給自己的樣子。
安士在內心輕笑了一聲。
「這真是幫了大忙，在下會妥善運用的。」
（好耶！這下就能逃出去了！）
黎恩操作小型電腦，轉給了安士一筆電子貨幣。
而在看到金額之後，安士臉上的血色登時褪去。不過，他依然讓臉上掛著原本的笑容。
（咦？這筆錢是怎麽迴事？零的數量也多得太誇張了吧？）
在收下難以置信的大筆金額後，安士拚命掩飾著慌亂的內心。
「這可真是一筆大錢。」
「因為我從各處賺了不少錢呢。哦，看來我把事情鬧得有點太大了。」
一旦在娛樂區引發殺人事件，就算再不情願也會引來人潮。
為了讓安士脫身，黎恩要他先走一步。
「師父，這邊就交給弟子處理吧。」
安士連忙做起逃跑的準備，不過，他仍在離開之前拋下了徒具威嚴的台詞：
「感激不盡。黎恩閣下，您也要保重。」
黎恩看似害臊地笑了笑：
「好的。」
◇ ◆ ◇ ◆ ◇
在目送師父離去後，我為新的目標感到苦惱。
「要收三個徒弟啊。況且還得收讓人眼睛一亮的奇才……是吧。既然不是隨便收個路人都行，那究竟該怎麽辦才好？」
為了將一閃流推廣出去，我也得多加把勁才行。但遺憾的是，能出麵教人的也隻有我而已。想開設道場廣收門徒是行不通的。
同理，我也沒辦法將道場委任給其他師父任教。
「果然隻能親自去找徒弟才行啊。話又說迴來，師父的每一句話都蘊含深意，我也得好好學習才行。」
看到他被小混混纏上時，固然是讓我吃了一驚，但從事後的反應來看，我就算不出手，師父應當也能擺平他們吧。
即使不帶武器，他還是老神在在，這應該就是所謂的高手風範吧？
我雖然是以惡德領主作為目標，但也希望師父能持續精進他的武術家之路。
「你還真愛自言自語。」
熱血騎士前來探視被關進牢裏的我。他先是露出傻眼的神情，隨即向看守商量了一陣，請他暫時離開。
我因為在娛樂區大鬧而挨罵了。
「我原本以為你隻是單純地鬧了些事，但聽到鬧出人命時，還是嚇了一跳啊。」
「非常抱歉。」
殖民地裏的娛樂區，主要的客層是勞工階級。不過，類似剛才那三名惡棍──應該說不良份子的存在也不少。
我在前世時曾被那種不良份子整得很慘，一看到那種類型的家夥，就會讓我心浮氣躁。
熱血騎士似乎也做了不少調查。
「我查過那些被你殺掉的家夥了，都是些風評很糟的混混，甚至讓人困惑怎麽能一直逍遙法外。」
若是他們不對師父出手，我也不會動手。不對，在他們對師父動手的時候就已經是死局了。畢竟師父比我還要強啊。
真是一群蠢蛋。
「藍道夫大人托我帶了話，他要你在牢裏稍微冷靜一陣子。」
「這樣啊，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由於還得煩惱收徒一類的問題，能有獨處的時間也是好事一樁。
◇ ◆ ◇ ◆ ◇
這裏是三人組在殖民地裏所屬組織的基地。
裏頭有一群因為同伴被殺而憤慨不已的海盜。
──黎恩殺掉的三人組，正是海盜們的同伴。
「開什麽玩笑啊！大哥，就因為殺人的是貴族，所以我們隻能眼巴巴地放跑那家夥嗎！」
海盜們雖然想將黎恩除之而後快，卻辦不到。
被他們稱為「大哥」的海盜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
「混帳東西！要是真的置之不理，那我們的麵子可就完蛋了！」
這群海盜，是雷潔爾子爵家領地裏規模最大的海盜團。
他們惡名遠播，而且極度厭惡自家的名號被人瞧不起。
就在海盜們群情激憤之際，其中一名較為冷靜的男子解釋起黎恩的來曆。
「他是來雷潔爾家修行的貴族子弟。若要對他動手的話，我方就得做足準備才行。」
「棘手的是，我們還不清楚那家夥的底細。要宰掉他是不難，但要是會引來後患就糟糕了。喂，有誰消息比較靈通的嗎！」
這時，一名部下舉手說道：
「若要收集情報的話，有個常來賭場的賓客是個不錯的人選。那小子是皮塔克伯爵家的繼承人，但現在欠了我們店家不少錢，說不定能從他身上問出些消息。」
「很好，和他走得近一點。要用酒、女人還是錢當誘餌都行，把那個對我們家動手的混帳家夥調查清楚！我一定要複仇到底！」
首先得調查對手的底細──他們展露的態度相當謹慎。
「管你是不是貴族，敢在這裏與我們為敵，就別想保命。」
海盜們露出了邪惡的笑容，誓言要向黎恩複仇。
氣勢洶洶的他們，就像是把自己當成這片領土真正的主人似的。
◇ ◆ ◇ ◆ ◇
亨福利商行的船隊正朝著雷潔爾子爵家的領地航行。
湯馬斯搭乘著自己的船隻，與部下們對話。
「就算搬出黎恩大人的名號，也對這一帶的海盜起不了作用啊。」
若是在黎恩大殺四方的領地或周遭行星，光是聽到他的名字，就能讓海盜們逃之夭夭。然而，黎恩的威名似乎還沒傳播到雷潔爾家的周遭地區。
其中一名部下迴想起先前的狀況。
「但在繳交通行費後，他們就放我們離開了呢。話又說迴來，那個傳聞說不定是真的。喏，就是雷潔爾子爵似乎和海盜有勾結的傳聞。」
湯馬斯也隱約有這樣的感覺。他透過經商的人脈做過種種調查，發現雷潔爾家周遭經常有人受到海盜襲擊，而不受襲擊的例外就隻有雷潔爾家的禦用商人。
雖然造成的損失不多，但海盜們打劫的效率實在是又快又準，懷疑雷潔爾家暗中勾結的商人大有人在。
「根據黎恩大人的意向，我們也可能會頻繁造訪此地，真希望能想想辦法。」
不過，就算抵達了雷潔爾子爵的領地，他們也見不到黎恩。
畢竟造訪前來修行的子弟，有可能惹得主人家不高興。若是硬要見麵的話，也會讓黎恩的風評變得更差。
「雖然想和黎恩大人商量此事，但看來是得等到他結束修行為止了。」
部下歎了口氣。
「老實說，就算能和雷潔爾家結交，總覺得也沒什麽好處呢。若對方不是什麽好貨色的話，還是保持距離為妙。」
部下的發言引來了湯馬斯的斥責。
「決定結交與否並不是我們的事。況且，黎恩大人是不會看走眼的。」
黎恩究竟會做出什麽樣的判斷？這讓湯馬斯等人很擔憂。
與此同時，他們也對雷潔爾子爵家感到失望。
「我原本聽說他是一名評價良好的優秀領主，但傳聞真的不能盡信。希望這不會對黎恩大人帶來不好的影響。」
湯馬斯擔心黎恩會沾染到雷潔爾家的惡習。
在修行地點所受到的影響，不見得全都能帶來正麵的助益。湯馬斯實在是不希望黎恩會走上模仿雷潔爾家的路。
◇ ◆ ◇ ◆ ◇
供人居住的行星也有各式各樣的型態。
我受到前世的價值觀影響，喜歡在開發之餘還能保留自然風貌的行星。
像帝國首都星那種由機械和水泥堆砌的行星，就不合我的喜好。
我之所以會提及這些事，是要強調各個行星都有不同的特徵──像是資源格外豐富、自然地貌較多等等，而那都是其他行星模仿不來的特徵。
行星的數量極多，加上特徵各有不同，不可能用統一的標準進行治理。
領主貴族們得搞清楚這些特徵的利弊，並決定治理的方針。
而資源豐富的雷潔爾子爵家，則是專攻采掘資源和金屬加工的技術，藉以獲取利益。
然而，由於采掘資源的關係，環境遭到破壞的情況日漸嚴重，讓地表必須搭建使用生態建築學的飽和環境都市。
我雖然不太能夠理解這樣的作法，但雷潔爾家則是拜此之賜發展神速。
我們告別了在外太空的生活，同時修行也進入了第三個年頭。
而這次的課業總算囊括了和統治有關的學問。
熱血騎士在大致說明過一次後，由於到了下課時間，他便離開了教室。就在其他子弟接連從座位上起身時，寇特露出了複雜的神情。
「資源豐富的行星啊，老實說我挺羨慕的。」
雷潔爾子爵家的領地的資源豐富，對於一無所有的艾克斯納家的繼承人──寇特來說，這是讓人羨慕的先天優勢。他大概是在想，如果自家的領地能多些優勢，就不會過著如此貧瘠的生活吧。
「會嗎？我覺得他們投注在開采資源和加工技術的比重有些過頭了。說起來，他們都沒把錢花在軍隊上，這讓我覺得很不順眼。」
這種「隻要維持最低限度的軍隊就好」的思維和我大不相同。況且，他們還把自己居住的行星鑽得千瘡百孔。
這種重視效率、正經八百的風格和我很不對盤。若是身為惡德領主，即便有浪費之虞，也該將排場視為第一優先。
還有，既然身為壞蛋，就不該輕視軍隊。
「黎恩的標準可真高呢。不過，我還是希望自家的領地至少能有一顆資源衛星可供運用。就算開采完畢，也還能改造成殖民地，有很多能利用的方式。」
以艾克斯納家目前的狀況來說，無論是要尋覓或是搬運資源衛星，似乎都是相當困難的事。
「你家也挺不好過的啊。」
「不過，我聽說因為黎恩出手協助的關係，領地現在已經改善很多了。父親他很感謝你喔。」
我隻是叫湯馬斯借錢給他們而已，想不到艾克斯納家會這麽感謝我啊。算了，能做人情的時候還是多做一點吧。
◇ ◆ ◇ ◆ ◇
像彼得這些在雷潔爾家接受特別待遇的子弟們，即使進入第二個年頭，他們也不用上太空，而是繼續待在地表。
而在迎來第三個年頭時──便會由雷潔爾子爵親自授課，傳授他們關於統治的法門。
這是能讓現任領主貴族直接授課的珍貴體驗。
然而，子弟們卻都是帶著飲料和糖果點心走進教室，以吃吃喝喝的態度聽著雷潔爾子爵的教課。
雷潔爾子爵並不會斥責他們的態度。彼得等人雖然是以修行為目的滯留在宅邸，但對於雷潔爾子爵來說，他們都可算是座上賓。
他將藉由修行招收貴族子弟的行為視為一種商業行為，因此會像這樣對少數的子弟展露出極度縱容的態度。
而就在雷潔爾子爵的課堂上──
「經營領地時，最需要重視的便是均衡。」
講述著均衡重要性的雷潔爾子爵，向年輕人闡述起「清」與「濁」該如何共存。
「宇宙海盜就是個很好的例子。他們絕大多數原本都是當地的領民。時而會有貴族主張消滅海盜才是正義，但那麽做是不對的。這些貴族並不明白，那些領民之所以會變成海盜，都是基於一些不得不的理由。」
有不少人是因為走投無路才會淪為海盜──說明著這一點的雷潔爾子爵，又繼續說了下去：
「不少急功好利的貴族認為海盜就是該斬草除根，但那些海盜本來便是從領地冒出的膿瘡。而根本的解決之道，便是推動不會誕生海盜的治理方式。」
聽到雷潔爾子爵這麽說，一名女孩子舉手問道：
「子爵，請問您是如何對待那些進行打劫行為的海盜呢？」
這是相當直率的提問。雷潔爾子爵以一派理所當然的口吻迴應：
「這是個好問題。如果隻是頭腦簡單的惡霸，有時也不得不出兵剿滅。然而，海盜之中也有些機靈聰穎之徒，而這些人便是控製黑社會所不可或缺的存在。與他們攜手合作，共同發展領地才是上上之策。」
幾名子弟麵麵相覷，露出了不安的神情。聽到貴族堂而皇之地鼓吹與海盜合作，也難怪他們會心生懷疑。
「貴族的義務不是守護領地和領民嗎？」
「沒錯。正因如此，有時候也得弄髒自己的雙手，才能護住自己的領地。雖說清廉高潔的品行確實讓人景仰，但這種正經的手段沒辦法擺平這世上的大小事。」
這震撼的內容固然讓子弟們為之震驚，但他們似乎也燃起了興奮之情，紛紛投入了課堂之中。
（看來亮點有順利地奏效啊。）
這是雷潔爾子爵在講課時的亮點。藉由講述震撼價值觀的內容，讓年輕人們投入課堂之中。簡單來說，就是他的慣用伎倆。
「就原則上來說，領主的工作便是阻止海盜誕生，但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既然如此，你們不覺得將海盜納入控製之下是更有效率的作法嗎？」
聞言，平時對上課興致缺缺的彼得突然開口說道：
「這我很明白喔～因為本大爺的老家就是采行這種方針呢～」
雷潔爾子爵感到有些意外。畢竟就調查的內容來說，皮塔克家應當是會一馬當先剿滅海盜的作風。
雷潔爾子爵原本擔心彼得會對這樣的說法唱起反調，但聽到他出言讚同，雷潔爾子爵也不禁展露笑容。
「這樣啊。雖然有點出乎意料，但我這下更能確定，我今後也能和你的家族保持著良好的關係。好啦，讓我們迴歸正題。若是能縱容一些小奸小惡，就能夠避免更大的損失。」
海盜們若是襲擊商船，在殺人劫財之餘炸毀船隻的話，就會讓領主感到頭痛。
不過，若是規勸他們隻徵收通行費就放人的話呢？雷潔爾子爵這麽說明著，並做出了結論：
「就算對方是海盜，也要好好地進行合作。這才是經營領地的正確法門。」
接受著雷潔爾子爵教育的子弟們，紛紛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 ◆ ◇ ◆ ◇
地點切換到亨福利商行。
此時的湯馬斯正為收到的貸款申請抱頭叫苦。
「居然偏偏是皮塔克家！」
他稍加調查過皮塔克家的來曆，隨即便為其荒唐的現況感到愕然。
皮塔克家的情況之糟糕，幾乎能與黎恩誕生之前的班菲爾德家比肩。而對方顯然是抱著賴帳的心情申請借款的。
明明背負著龐大的債務，卻沒有還款的打算，領主和相關人士便是拿著這些金錢坐吃山空。不管橫看豎看，這都是典型的沒落家族，完全沒有未來。
而另一個問題則是出在皮塔克家的軍隊上。
這支軍隊毫無紀律可言，簡直就和海盜相去無幾。
皮塔克家在申請借款之際，還在信件中暗示了「若敢拒絕借款，那我方將不惜動用武力」的訊息。
照理來說，這時候便是亨福利商行的靠山──黎恩出麵的時候。
然而湯馬斯無法在這個節骨眼上尋求黎恩的協助。
「要是亨福利商行處理不當導致引發戰爭，恐怕會影響黎恩大人的修行啊。」
即便搬出了後盾班菲爾德家的名號，也難保皮塔克家不會因而動了真格，進一步爆發戰爭。
如此一來，亨福利商行就會給黎恩添麻煩。黎恩不僅還沒完成修行，今後也還有許多的排程。
湯馬斯實在不願見到因為處理不當而爆發戰爭，進而浪費黎恩寶貴的時間。
「隻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們根本就沒有要還錢的意思啊。」
倒楣的是，皮塔克家的繼承人也同樣在黎恩的修行地點──雷潔爾家修行。要是起爭執的消息傳到雷潔爾子爵家，黎恩的風評也會受到影響。
對於經常蒙受黎恩關照的湯馬斯來說，他做不出這種恩將仇報的行為。
「雖然這和把錢扔進水溝沒兩樣，但似乎也沒其他辦法了。」
自覺被棘手的家族盯上的湯馬斯，無奈地歎了口氣。
◇ ◆ ◇ ◆ ◇
在結束課程後，彼得溜出宅邸，來到生態建築都市的娛樂區。
娛樂區裏的暗巷之中存在著非法賭場。
而這些非法賭場──其實都是私下和雷潔爾家勾結的海盜們所開設的賭場。
頻繁光顧此地的彼得，如今正在穿著花俏禮服的美女陪侍下連賭了好幾把。
現在進行的是牌戲賭局，彼得這時拋下了手中的牌宣告投降。
「我又輸了！這下就是三連敗了。我要改玩別的遊戲！」
這時，身穿鮮豔西裝的男子露出假笑，走近了連賭連輸的彼得。
「彼得大人，您今天的手氣如何？」
彼得在將玻璃杯裏的酒一飲而盡後，便伸手環過了美女們的腰肢拉向自己。然而，他的臉色卻相當難看。
「今天也是輸個不停，我的錢包都要見底了啦～要幫我賒帳喔！」
「關於您賒下的帳，如今已經累積了一筆相當可觀的金額，是否能向您結算一次呢？」
「咦～那就去和子爵要吧～」
彼得經常來到非法賭場遊玩，並仗著雷潔爾子爵的名號為所欲為。不過，雷潔爾子爵也容忍著他這樣的行為，而開設賭場的海盜們也會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不過，他們這迴之所以會走得這麽近，為的便是利用彼得。
「這麽做恐怕會損及彼得大人的聲譽。不然這樣如何？您是否有意願用情報作為交換呢？」
聽到對方打算用打聽到的情報抵銷迄今的欠債，彼得並未多想便答應下來。
「可以啊。你想知道什麽事呀～？」
眼見彼得這麽好說話，西裝男子固然感到吃驚，但仍切入正題。
「我正在調查班菲爾德伯爵的來曆。」
附有照片的資料浮現在彼得麵前，而資料上顯示的正是黎恩的樣貌。
「咦～我不認識這種人呀。」
然而，彼得卻沒仔細觀看便做出迴答。西裝男子雖然有些惱怒，但還是強忍情緒繼續問道：
「我聽說此人正住在雷潔爾子爵家的宅邸，您是真的不認識嗎？」
「受到子爵家關照的人很多啊～如果不是像本大爺這種被特別關照的貴族，那應該就是沒什麽看頭的三流貴族吧～？」
聞言，西裝男子便知道打聽到了重要資訊，他的嘴角不禁向上揚起。
「彼得大人，您若是願意詳談此事，那我便會為您安排本店的特別服務喔。」
西裝男子打了個響指後，外型亮眼的女性們便圍繞在彼得的周遭──而且不隻是一、兩個人而已，而是有十餘人──甚至二十人左右的陣仗。
彼得張開雙臂，被眼前的光景逗得開懷。
「就包在本大爺身上吧～！」
「我很期待您的表現喔，彼得大人。」
西裝男子露出了陰沉的笑容。
◇ ◆ ◇ ◆ ◇
我被帶到位於娛樂區邊緣、看似小酒吧的店鋪。
這間店走的是家庭式的風格，由一名老婆婆和一名中年婦女經營。
將我帶到這裏的，是正用卡拉ok機高歌著類似演歌歌曲的熱血騎士。而坐在吧台座位的我，忍不住出言抱怨。
我傾吐的對象是寇特──以及不知為何跟來的愛拉。
「都說要帶人去玩了，就不能去更為光鮮亮麗的地方嗎？小酒吧是怎麽迴事？應該還有其他選擇吧？像是有打扮入時的漂亮姊姊作陪的店鋪之類的。」
聽到我抱怨的內容，寇特隨即瞥了愛拉一眼。
「都有女孩子在場了，我覺得你講話可以再含蓄一點。」
而愛拉本人則是正享受著老婆婆端來的料理。她咬著用某種食物製成的串燒，將臉龐轉了過來。
「不用顧慮我啦。我也聽說過男生總是會聊這種話題。」
這次活動雖是由熱血騎士發起，針對的也都是男生，但愛拉卻不曉得從哪裏得知了這項消息，還自願跑來參加。
明明同一時間也有女性教師召集女生出遊，愛拉卻偏偏選擇了這一邊。
「別管她啦。要說的話，還是硬要跟來的愛拉比較不識趣。」
我這麽一說，愛拉便說了句：「是這樣沒錯。」接受了我的說法。
她這樣的反應也讓寇特不知所措，隻能愣愣地迴應一句：「是、是這樣嗎？」
吧台後方的老婆婆看著我笑道：
「看來貴族大人似乎對小店不甚滿意呀。」
不過，這裏明明是一間像是小酒吧的店鋪，卻還有供餐──而且還很好吃。
看到我埋頭猛吃的模樣，中年婦女露出了傻眼的神情。
「年輕人就是能吃呢。」
聽到熱血騎士要帶我們去找樂子時，我原本是很期待的，想不到居然是被帶到飯館──會感到不爽也是理所當然的吧？不過，這裏的飯菜是真的有夠好吃。
「這真的很美味啊。再來一盤。」
「好的。」
在我加點料理的同時，熱血騎士正舉起了拳頭，激動地唱著另一首歌。
吃光料理的愛拉，主動延續起剛才的話題。
「話說迴來，兩位若是要找樂子的話，會去哪裏呢？」
被愛拉這麽積極探問，讓寇特有些倒彈。
「愛拉小姐，我覺得女孩子不用知道這種事喔。」
「又沒關係，我不介意啦。」
個性大剌剌的愛拉，讓寇特困惑得無以複加。
我在迴答愛拉的問題前，先談起了更為根本的話題：
「就算你問我要上哪尋樂，子爵家能玩樂的地方也相當有限，真教人頭痛啊。說起來，這裏真的有那種能尋樂的店嗎？」
雖然有娛樂區存在，但總覺得生態建築都市裏的那類店家並不多。我想起前世被上司帶去娛樂區的經曆，那時看過的店家似乎還比這裏更多。
寇特漲紅了臉。
「你、你這樣問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迴答啊。」
「你這什麽反應，這可是很重要的話題啊。吃飯、睡覺、做愛。對人類來說，隻要少了其中一項都算不上是健全啊。」
「不不，道理我是明白啦……」
滿足三大欲望是很重要的。
以健康的角度來說，有必要適度地抒發食欲、睡眠欲──以及性欲。
我討厭無視這些需求，總是將漂亮話掛在嘴邊的態度。
前世的我過得還算是正經認真。
我隻會在被上司拐帶的情況下去光顧那類店家。前世的我幾乎沒什麽花天酒地的經驗，事事以家人為重，但如今迴想起來真是笨得可以。
早知道就多花些時間在玩樂上了──事到如今，我也經常感到後悔。
說起來，人類其實是相當忠於欲望的生物。而為領民設置解放欲望的場所，也是領主的工作之一。
這種和欲望有關的生意都散發著能賺大錢的氣息，讓我很中意。
等我迴到領地後，也在這方麵多投資一些吧。
老婆婆在聽到我的言論後，露出感觸良多的神情點了點頭。
「你雖然年輕，但很能幹呢。沒錯，這很重要。畢竟這世上可不是隻充斥著正經事，得連這些部分都得好好麵對才行。況且，人類還是得定期把一些東西『吐』出來比較健康呢。你們還年輕，所以要盡量地吐個過癮喔。」
我看著發出了賊笑聲的老婆婆，為她世故的態度感慨不已。
「老婆婆，我挺中意你的。我現在心情挺好，就給你一些小費吧。」
我打算遞出小費，卻被她賞了個白眼。
「我才不要這種錢。多點些菜吧，臭小鬼。」
「你挺敢講的啊，臭老太婆。好，幫我把每張桌子都多加些菜。」
就在我和老婆婆唇槍舌戰時，身旁的寇特沮喪地垂著頭。
「怎麽了？」
「我隻是察覺到自己還有太多仍需學習的部分罷了。」
寇特迄今都隻想著該怎麽壓榨領民，而他如今似乎察覺到刺激人類欲望的產業是能賺錢的。
你也有所成長了啊，這讓我有點開心呢。
不過，這同時也是不能袖手旁觀的問題──寇特這小子太認真了，在這方麵純情得很。
「話說迴來，你有幹過女人嗎？」
「噗！」
眼見寇特猛咳了幾聲，坐在另一側的愛拉登時眯細了雙眼。有女孩子在場時，果然不該談論這類話題嗎？我原本是這麽想的──但愛拉看起來也是很有興趣的樣子。
哎呀？難道說愛拉其實看上了寇特？我抱持著捉弄的念頭，繼續糾纏著這個話題。
「少假正經了，你也是個貴族，隻要有想幹的念頭，就會有一堆女人等著你上吧？」
「你、你在說什麽啦，黎恩！我們總有一天會遇到結婚的對象，得用更……更專情的態度去麵對啦。」
「專情～？那是我在這世上最不相信的詞匯之一呢。」
過去那個專情的我，最後走上的是悲慘的人生。所謂專情即為美德這種說法，都是看在旁人的角度才會產生的觀念。
「會、會嗎？我覺得專情是一件好事啊。原來黎恩是個不專情的人呢。」
「你說什麽？」
以惡德領主為目標的家夥，居然會有認真對待女性的念頭──哎，不過這小子本來就是個性正經的惡德領主。他總是把從領民身上多榨些油水視為第一要務嘛。
他和我這種欲望優先的類型不太一樣。
寇特雖然說我不專情，但似乎還是對這個話題有興趣。
「那、那個，黎恩你和女性，那個──有發生過關係對吧？聽你剛才的說法，你似乎已經和很多人做過了呢。」
「這是當──奇怪？」
我原本要說「這是當然的」，卻在最後一刻有所察覺。等等喔？我在轉生到這個世界之後，曾對哪些女性出手過？──就隻有天城一個而已啊。
換句話說，我還沒碰過活生生的女人。
對這個世界來說，我這樣算是已經脫離處男了嗎？
眼見我沉默不語，寇特露出了略感安心的神情。他大概以為自己的熟人還沒踩上成人的階梯，並為此感到安心吧。
「看吧！雖然嘴上說得漂亮，但黎恩不是和我一樣嗎！我就覺得奇怪，個性認真的黎恩，和花天酒地的形象根本不合啊！」
「你那是什麽意思！說起來，我根本一點也不認真啊！」
在我杠上寇特之後，周遭的視線便集中到了我們兩個身上。
周遭人們看著我們兩個，紛紛低聲說了些「是處男嗎？」、「是處男吧？」、「不對，那兩個家夥──說不定是那種性向的？」一類的話語。
──開、開什麽玩笑！若是被貼上處男的標簽，我身為惡德領主的威嚴不就一落千丈了嗎！
我隻是沒和活生生的女人做過而已，實際上經驗豐富的很！但就算嘴上這樣說，周遭那些人想必也不會相信吧。帝國存在著輕視女仆機器人和仿生人的風潮，我雖然無法原諒這樣的價值觀，但就暫且擱置吧。
我要是承認「我用了女仆機器人擺脫處男」，就會有人出言嘲弄。如果碰上這種混蛋的話，我說不定會一時氣不過就把人砍了。
所以，眼下最正確的答案想必就是──
「──我明白了。那麽，接下來就去找點樂子吧。」
「咦？不，可是，那個。」
寇特雖然壓低了音量，但我察覺到他其實有所期待，因此對他展露笑容。
「在這種地方擺脫處男，也不會引發任何問題。男人隻要不自揭過往，就能一直當個處男了。放心吧，隻要不和對方坦白，你就依舊是個專情的男人。」
聽到我這麽說，愛拉低聲說道：
「這一點也不專情。」
我沒理會她的話語，將手搭上了寇特的肩膀。
「怎麽樣？我們一起擺脫處男的話，就沒問題了吧？」
「不、這、可是──」
麵紅耳赤的寇特似乎有所期待。要是有人能再推他一把的話就好了──我不禁冒出了這樣的想法。
真是個麻煩的家夥，快點跟我走啦。
就在寇特眼看就要點頭答應之際，一直在旁邊觀察我們的愛拉開口說：
「我覺得你們兩位還是再收斂一點比較好喔。」
「開什麽玩笑。都來到這種地方了，你還要對我們說教嗎？你剛才不是也讚同我們去找樂子嗎？」
我這麽抗議後，愛拉登時對我們露出了一抹邪笑。
「我隻是在擔心你們兩個的立場會出問題啦～況、且、呢──其實啊，雷潔爾子爵的領地裏，正蔓延著一種性病呢！」
為什麽要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啊？這可是一個充斥著未來科技的奇幻世界，區區性病哪敵得過人類的智慧？
「你以為搬出性病兩字，我們就會害怕了嗎？」
眼見我嗤之以鼻，愛拉伸手掩住嘴角，露出了高雅的笑容。
「喔嗬嗬嗬──黎恩可真是個小傻瓜。在這個時代，有許多疾病是沒辦法用藥物治療的喔。畢竟疾病總是一直在進化的，你難道沒聽說過，某些過去能靠草藥緩和的疾病，如今已是徹底失效了嗎？」
「──什麽？」
「順帶一提，子爵家流行的是個相當不得了的性病。至於症狀則是──」
愛拉所講述的，是目前在子爵家流行的一種性病。
即使是在如此先進的世界，病毒們似乎也努力地謀求生存，如今已經進化得相當驚人。
目前流行的性病，簡直是在體現「現充全部給我爆炸吧！」這樣的標語。
起初會讓男人的那個東西膨脹變大，這對男人來說固然是值得開心的事，但在幾個月過去後，那個東西會逐漸轉為紅黑色──然後爆炸。真的會爆炸。
我說真的，那真的會爆炸。
況且，就算接受再生治療，也會隻有那個地方無法複原。
若是真心打算複原，就得用上聖靈藥才有辦法痊愈，就是如此危險的疾病。
這個性病最糟糕的地方在於，女性不會出現症狀，就算被感染也無從察覺。
這是專門用來破壞男人的那玩意兒的性病。
與其說是疾病，不如說這根本是詛咒一類的東西了吧？
說起來，一介性病居然能讓那話兒爆炸──病毒未免也太過努力了。
我決定不去找樂子了──就算是以惡德領主自居，我也不忍心看著我跨下的好夥伴爆炸的場景。
（插圖010）
「寇特，今天就直接迴去吧。」
「──嗯。」
我們的心靈還沒強大到能在聆聽過性病的話題後依然一意孤行。
愛拉嘻嘻一笑。
「兩位可要好好感謝我呀。」
「──是。」
要是不曉得有這樣的性病流行，我們就差點要鑄下大錯了。我坦率地感謝愛拉的提醒。
有一名人物造訪了這個被重新改造為太空殖民地的場所。
男子名為【安士】。
他上身穿著日式和服，下半身穿著褲裙，但全身上下都充斥著顯眼的破洞。此時的安士正垮著雙肩在街上行走，他不僅沒有打理蓬鬆的亂發，臉上還長出沒刮的胡須。
由於最近都沒吃上什麽正經食物，他的肚子也是空空如也。
安士看起來就像是一名骯髒的流浪武士。
然而，他其實便是傳授黎恩一閃流的劍術師父。
但其實──這個世界並不存在所謂的一閃流，那隻是安士以吹牛的心態杜撰出來的劍術。而讓一閃流弄假成真的正是黎恩。
以前的他曾哄騙黎恩修習不存在這世上的一閃流劍術，但在黎恩真的將一閃流使得有聲有色後，他便害怕得逃出了黎恩的領地。
換句話說，一閃流這種強得亂七八糟的劍術雖是由安士開創，但本人的實力卻相當不堪，甚至可能連學過武術的小孩子都打不過。
而這位外強中乾的安士之所以來到雷潔爾家的資源衛星，是為了來打零工。
「如果說要工程機器人的駕照就先說啊，我可是連機動騎士都曾開過呢──但其實也就是坐上去過而已。唉，但在這裏賣藝也賺不了錢，今後究竟該怎麽辦呢？」
安士的本行其實是街頭藝人。但他的賣藝技巧相當拙劣，根本賺不到錢。走投無路的他，聽聞雷潔爾家正在招募工人的消息，便來到了此地。
然而，得知需要駕照才符合錄取的標準後，撲了個空的他隻得像這樣閑晃著。
「為了支付來到這裏的旅費，我已經把手頭的錢全數花光了，而且還整整一天沒吃東西了。」
他失魂落魄地走在娛樂區的路上。
安士是一名就算手頭沒錢，也會下意識地來到娛樂區的糟糕大人。
原本掛在腰間的武士刀也早就賣掉換成現金。
如今，他已經沒有東西可以典當了。
「不管是誰都好，能不能請我喝些酒啊～」
他說著頹廢的話語邁步而行，隨即被三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青年撞了個正著。
「喂！你走路都不看路的嗎！」
「好痛！好痛啊──！」
「沒事吧！居然讓我的小弟受傷，你這下吃不完兜著走了！」
看來似乎是被心術不正的家夥纏上了。
周遭的人們嘟嚷著：「又是他們啊。」，在露出冷淡的眼光看了一眼後，隨即紛紛走避。
安士被三名小混混包圍，已然無處可逃。
「我、我隻是輕輕碰了一下而已吧！」
他雖然試圖抵抗，但這三人自然是充耳不聞。
「你想說的話就隻有這些嗎？看來不好好教訓一下的話，你是不會長記性的呢。」
「大哥！把這家夥帶到密醫那邊，拔了他的內髒賣錢吧！」
「好主意！」
看著露出賊笑的三人，安士登時血色全失。因為他發現這些男人不是嘴上說說，而是會真的這麽幹的狠角色。
（這些家夥不太妙啊！？為什麽雷潔爾領地的治安會糟成這樣！）
完全無法溝通。
麵對這怎麽看都是惡棍的三人組，安士不禁向天祈禱。
（快來個人救救我吧！）
這時，周遭突然變得嘈雜起來。
三人組沒理會這陣喧囂，眼看就要出手毆打安士。
「小瞧我們的家夥全都得死！」
然而──
「你說誰得死啊？」
──總覺得附近的氣溫驟降了好幾度。
聽到似曾相識的說話聲，讓安士看向了三人組的身後。
那名比之前又長高了些許的男子，是安士如今最不想碰見的人物。
（神啊，不是那家夥！求您千萬別讓他來救我啊啊啊啊啊！）
三人組轉頭看去，隻見黎恩就站在不遠處。
他右手所握持的，是名為衝擊劍的玩具。看到他的這幅模樣，三人組先是看著彼此大笑了一番，隨即取出了看似手槍的武器。
「不就是個小鬼頭嗎？而且拿著一把玩具就敢過來找我們挑釁，小心我們把你打──」
出言喊話的男子說到一半，卻驀地沒了聲音──而他的腦袋就這麽從脖子上滾落下來。
安士感受到一股背脊發涼的感覺，止不住全身上下的顫抖。
他看不清楚黎恩做了些什麽，卻明白黎恩的確是出手了。
（這、這小子變得比之前更強了！？）
他切身體會到，和之前相處時相比，黎恩的實力變得更上一層樓了。現在的黎恩散發著比過去更為恐怖的氣息，若說過去安士的本能會警告他：「走為上策！」，那他現在的本能便是在瘋狂吶喊著：「快逃啊啊啊啊啊啊！」
安士無法精確地估量出黎恩真正的實力。
然而──安士的本能在警告他，千萬不能和黎恩扯上關係。
好想逃。好想逃得遠遠的。然而，安士所在的位置──早已落入了黎恩的攻擊範圍。
（啊，我這下──完蛋了。）
安士感受到自己來到了人生的盡頭，內心的情感也因而跨越恐懼，變得置生死於度外。
三人組剩餘的兩人，正以搞不清楚狀況的神情看著沒了腦袋的同伴。他們毫無意義地對死去的同伴喊著：「喂、喂，發生什麽事了？」
而黎恩則是走近這兩人，在兩人出言討饒前──他們的頭顱便飛了出去。
隨著鮮血噴濺，路旁的群眾發出了尖叫聲。安士的內心雖然也是尖叫連連，但麵對著黎恩的他，內心已經做足了覺悟。
（哈哈，真是過了一段不正經的人生。）
黎恩肯定識破了自己的謊言，為此怒火中燒。他知道若是不做些什麽，自己也會像那三個小混混一樣身首異處，並做好了心理準備。
周遭變得逐漸嘈雜，而在血腥味向四處擴散的情況下，黎恩站到了安士麵前。
圍觀的群眾肯定認為下一個被殺的就是安士吧。而安士本人也做了赴死的決心。
然而，卻見黎恩收起了武器──也不顧地麵被鮮血弄髒，就這麽跪下行禮。
「好久不見了，師父！」
看到黎恩下跪低頭的模樣，安士的內心幾乎就要承受不住。
（咦？這小子怎麽迴事？為什麽要對我低頭？別這樣啦，嚇死人了。）
安士沒能反應過來，隻能展露出不畏生死的表情──卻也因而表現出光明磊落的態度。他就這麽與黎恩展開了對話：
「黎恩閣下，您看來別來無恙，也讓在下很是放心。」
此時的他，真的散發出宛如劍術師父一般的強者氣息。先前那落魄骯髒的流浪武士氛圍已不複見。
「是、是的。在與您別離後，我仍持續努力地鍛煉著自己，期盼有朝一日能追上師父的實力！」
「您相當有心呢。看到剛才的劍技，在下便感受到您的實力確實有所提升。您相當努力呢。」
「謝、謝謝您的稱讚！」
黎恩或許是太過感動，講話甚至變得有些支支吾吾。接著，他發出了理所當然的疑問：
「話說迴來，師父，您是定居在此嗎？」
該怎麽迴應才好？若是胡亂迴答的話，就會讓黎恩得知自己的住處了。
說什麽都得避免這種事。
安士的腦袋為了存活下去──為了跨越眼前的難關而迅速思考著。
「──其實，在下正在旅行。」
「旅行嗎？請、請問，您為何會連刀都不帶，就來到了這樣的地方？我是認為師父的實力不需要我擔心，但您還是帶把武器會比較好吧？」
安士內心所想的是──
（早就賣掉啦！我沒錢所以把刀賣了！可惡，要是能說出口的話就輕鬆多了！）
「在下打算孑然一身，赤手空拳地四處旅行。」
「為什麽呢？」
黎恩會有這樣的疑問也是合情合理。安士按捺著抱頭叫苦的衝動，思考著可用的藉口。
然後，他的腦海靈光一閃。
「──在下正打算收人為徒。」
（就是這個！這就是最好的答案了！）
自己踏上旅途的理由，是為了招收徒弟。他話一說完，黎恩便展露笑容，對安士做出了提議。他看起來就像是完全聽信了安士的話語。
「既然如此，我會在領地裏打造與師父的格調相符的道場，還請您在道場裏專心培育後進。」
黎恩打算為安士打造專屬的道場，但這說什麽都不能同意。一旦待在黎恩身旁，安士的謊就會有被拆穿的一天。
「不，這麽做並不妥當。」
（饒了我吧啊啊啊啊！我說什麽都不能待在你的領地裏啊！）
「咦？這、這是為什麽呢？」
黎恩露出了「我想不到哪裏有不妥」的困惑神情。
（嗚喔喔喔喔！我的腦袋啊！在此時此刻絞盡腦汁，幫我想個合理的理由吧！）
安士決定放任自己的嘴巴說出理由。
「在下旅行的目的，並不是招收一般人為徒。在下所尋找的，是能完成一閃流──能讓真正的一閃流登峰造極的徒弟。」
「完成？呃，一閃流不是一門已然完成的劍術嗎？」
就是以現在的時間點來說，黎恩所完成的一閃流，幾乎可以說是穩坐最強的寶座了吧。然而，若是輕率地讚同的話，安士就會被帶迴黎恩的領地了。
這說什麽都得避免。
「並非如此！」
安士雖然以強烈的口吻否定，但他的內心卻是驚惶失措。
被安士這麽一吼，黎恩閉上了嘴，等候著他的話語。沒辦法隨口開脫的安士，決定說些煞有其事的話語帶過這個話題。
「習武之路無窮無盡！唯有不斷前行、努力不懈，才能造就真正的一閃流！」
黎恩聽到這席話，露出了銘感五內的神情──看來他似乎是被說服了。
「師父，弟子愚昧。既然如此，還請您準許我協助您尋找徒弟。」
安士雖然感到有些火大，但沒顯露在臉上。
（我就是不想待在你身邊啦！算我求你了！快聽出我的意圖啊！不對，不行啊，要是被他察覺意圖的話，我就要被殺掉了啊啊啊啊！！──啊，有了。）
「若要完成真正的一閃流，就得用自己的雙眼去挖掘人才。一閃流至少也要培育三名徒弟才行。如今黎恩閣下已是第一人，而在下則是打算再培育兩名弟子。」
既然如此，那去黎恩的領地尋找不就好了嗎？──就在黎恩打算說出這理所當然的疑問之前，安士先一步開了口：
「黎恩閣下，這是繼承一閃流之人所必須完成的義務。」
「這是義務嗎？」
「是的。在下打算將一閃流傳承給弟子們。而黎恩閣下今後也要找出三名徒弟，並培育他們成材。」
「原、原來是這樣啊？可是，我並不打算給師父出主意，也不會幹擾您培育徒弟呀。」
黎恩露出了對這項門規一無所知的反應，而安士則是強忍著想把「那還用說，因為是我剛剛才想到的嘛！」這句話說出口的衝動。
「在下有在下的一閃流，而黎恩閣下則有黎恩閣下的一閃流。或許將來會有交會的一天，但那絕對不是現在。這片宇宙相當廣闊，若不遍曆各地尋求可能性，那一閃流就永遠隻會是個小小的流派。」
黎恩垂低了脖頸。
「原來您想得這麽遠。是弟子太過膚淺了。」
安士雖然稍感安心，但他不打算就此打住。
（隻要再推一把就好。得讓他打消找我的念頭才行──）
「這不是隻屬於在下的問題。既然獲得了出師證書，那黎恩閣下就也得將一閃流傳授給後人。黎恩閣下，您也要培育三名徒弟，而且切莫隨意收徒。您得找到讓人眼睛一亮的奇才，將一閃流托付給後進。請您將之視為一閃流的重要課題，而培育徒弟也是一種修行！」
看來，黎恩似乎沒怎麽意識到自己已能收徒一事。他似乎顯得有些慌張，視線正左右遊移著。
「我──有辦法培育徒弟嗎？」
眼看黎恩感到不安，安士隨即露出了微笑，將手搭上了他的肩。安士此時的身姿，確實像個在開導迷惘徒弟的師父。
但他的內心卻完全不是這麽迴事。
（我哪知道啊！說起來一閃流到底是什麽鬼東西啦！明明是不存在的流派，結果把它弄假成真的正是你啊！）
一閃流明明就是從安士的謊言中誕生，安士卻將責任撇得一乾二淨。
安士對黎恩說道：
「您已是一名出色的劍士，請別說這種喪氣話。憑黎恩閣下的本領，肯定能培育出優秀的繼承人。」
「好的，師父。我會努力的！」
黎恩的眼角含著淚光。他想必是被這些話語打動，但這名年輕人剛剛才把三名惡徒無情地斬殺，這讓安士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我當然是在胡說八道啊！不過，看來是勉強過了這一關了。雖然很想逃之夭夭，但我手邊沒錢，所以也離不開這顆星球了。媽的！這下到底該怎麽辦啦！）
這時，黎恩有了一個提議。
「不過，弟子實在不願見到師父作這般襤褸的打扮。雖然為數不多，但我想為您提供一些盤纏。還請您千萬一定要收下這些錢。」
他似乎主動要送錢給自己的樣子。
安士在內心輕笑了一聲。
「這真是幫了大忙，在下會妥善運用的。」
（好耶！這下就能逃出去了！）
黎恩操作小型電腦，轉給了安士一筆電子貨幣。
而在看到金額之後，安士臉上的血色登時褪去。不過，他依然讓臉上掛著原本的笑容。
（咦？這筆錢是怎麽迴事？零的數量也多得太誇張了吧？）
在收下難以置信的大筆金額後，安士拚命掩飾著慌亂的內心。
「這可真是一筆大錢。」
「因為我從各處賺了不少錢呢。哦，看來我把事情鬧得有點太大了。」
一旦在娛樂區引發殺人事件，就算再不情願也會引來人潮。
為了讓安士脫身，黎恩要他先走一步。
「師父，這邊就交給弟子處理吧。」
安士連忙做起逃跑的準備，不過，他仍在離開之前拋下了徒具威嚴的台詞：
「感激不盡。黎恩閣下，您也要保重。」
黎恩看似害臊地笑了笑：
「好的。」
◇ ◆ ◇ ◆ ◇
在目送師父離去後，我為新的目標感到苦惱。
「要收三個徒弟啊。況且還得收讓人眼睛一亮的奇才……是吧。既然不是隨便收個路人都行，那究竟該怎麽辦才好？」
為了將一閃流推廣出去，我也得多加把勁才行。但遺憾的是，能出麵教人的也隻有我而已。想開設道場廣收門徒是行不通的。
同理，我也沒辦法將道場委任給其他師父任教。
「果然隻能親自去找徒弟才行啊。話又說迴來，師父的每一句話都蘊含深意，我也得好好學習才行。」
看到他被小混混纏上時，固然是讓我吃了一驚，但從事後的反應來看，我就算不出手，師父應當也能擺平他們吧。
即使不帶武器，他還是老神在在，這應該就是所謂的高手風範吧？
我雖然是以惡德領主作為目標，但也希望師父能持續精進他的武術家之路。
「你還真愛自言自語。」
熱血騎士前來探視被關進牢裏的我。他先是露出傻眼的神情，隨即向看守商量了一陣，請他暫時離開。
我因為在娛樂區大鬧而挨罵了。
「我原本以為你隻是單純地鬧了些事，但聽到鬧出人命時，還是嚇了一跳啊。」
「非常抱歉。」
殖民地裏的娛樂區，主要的客層是勞工階級。不過，類似剛才那三名惡棍──應該說不良份子的存在也不少。
我在前世時曾被那種不良份子整得很慘，一看到那種類型的家夥，就會讓我心浮氣躁。
熱血騎士似乎也做了不少調查。
「我查過那些被你殺掉的家夥了，都是些風評很糟的混混，甚至讓人困惑怎麽能一直逍遙法外。」
若是他們不對師父出手，我也不會動手。不對，在他們對師父動手的時候就已經是死局了。畢竟師父比我還要強啊。
真是一群蠢蛋。
「藍道夫大人托我帶了話，他要你在牢裏稍微冷靜一陣子。」
「這樣啊，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由於還得煩惱收徒一類的問題，能有獨處的時間也是好事一樁。
◇ ◆ ◇ ◆ ◇
這裏是三人組在殖民地裏所屬組織的基地。
裏頭有一群因為同伴被殺而憤慨不已的海盜。
──黎恩殺掉的三人組，正是海盜們的同伴。
「開什麽玩笑啊！大哥，就因為殺人的是貴族，所以我們隻能眼巴巴地放跑那家夥嗎！」
海盜們雖然想將黎恩除之而後快，卻辦不到。
被他們稱為「大哥」的海盜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
「混帳東西！要是真的置之不理，那我們的麵子可就完蛋了！」
這群海盜，是雷潔爾子爵家領地裏規模最大的海盜團。
他們惡名遠播，而且極度厭惡自家的名號被人瞧不起。
就在海盜們群情激憤之際，其中一名較為冷靜的男子解釋起黎恩的來曆。
「他是來雷潔爾家修行的貴族子弟。若要對他動手的話，我方就得做足準備才行。」
「棘手的是，我們還不清楚那家夥的底細。要宰掉他是不難，但要是會引來後患就糟糕了。喂，有誰消息比較靈通的嗎！」
這時，一名部下舉手說道：
「若要收集情報的話，有個常來賭場的賓客是個不錯的人選。那小子是皮塔克伯爵家的繼承人，但現在欠了我們店家不少錢，說不定能從他身上問出些消息。」
「很好，和他走得近一點。要用酒、女人還是錢當誘餌都行，把那個對我們家動手的混帳家夥調查清楚！我一定要複仇到底！」
首先得調查對手的底細──他們展露的態度相當謹慎。
「管你是不是貴族，敢在這裏與我們為敵，就別想保命。」
海盜們露出了邪惡的笑容，誓言要向黎恩複仇。
氣勢洶洶的他們，就像是把自己當成這片領土真正的主人似的。
◇ ◆ ◇ ◆ ◇
亨福利商行的船隊正朝著雷潔爾子爵家的領地航行。
湯馬斯搭乘著自己的船隻，與部下們對話。
「就算搬出黎恩大人的名號，也對這一帶的海盜起不了作用啊。」
若是在黎恩大殺四方的領地或周遭行星，光是聽到他的名字，就能讓海盜們逃之夭夭。然而，黎恩的威名似乎還沒傳播到雷潔爾家的周遭地區。
其中一名部下迴想起先前的狀況。
「但在繳交通行費後，他們就放我們離開了呢。話又說迴來，那個傳聞說不定是真的。喏，就是雷潔爾子爵似乎和海盜有勾結的傳聞。」
湯馬斯也隱約有這樣的感覺。他透過經商的人脈做過種種調查，發現雷潔爾家周遭經常有人受到海盜襲擊，而不受襲擊的例外就隻有雷潔爾家的禦用商人。
雖然造成的損失不多，但海盜們打劫的效率實在是又快又準，懷疑雷潔爾家暗中勾結的商人大有人在。
「根據黎恩大人的意向，我們也可能會頻繁造訪此地，真希望能想想辦法。」
不過，就算抵達了雷潔爾子爵的領地，他們也見不到黎恩。
畢竟造訪前來修行的子弟，有可能惹得主人家不高興。若是硬要見麵的話，也會讓黎恩的風評變得更差。
「雖然想和黎恩大人商量此事，但看來是得等到他結束修行為止了。」
部下歎了口氣。
「老實說，就算能和雷潔爾家結交，總覺得也沒什麽好處呢。若對方不是什麽好貨色的話，還是保持距離為妙。」
部下的發言引來了湯馬斯的斥責。
「決定結交與否並不是我們的事。況且，黎恩大人是不會看走眼的。」
黎恩究竟會做出什麽樣的判斷？這讓湯馬斯等人很擔憂。
與此同時，他們也對雷潔爾子爵家感到失望。
「我原本聽說他是一名評價良好的優秀領主，但傳聞真的不能盡信。希望這不會對黎恩大人帶來不好的影響。」
湯馬斯擔心黎恩會沾染到雷潔爾家的惡習。
在修行地點所受到的影響，不見得全都能帶來正麵的助益。湯馬斯實在是不希望黎恩會走上模仿雷潔爾家的路。
◇ ◆ ◇ ◆ ◇
供人居住的行星也有各式各樣的型態。
我受到前世的價值觀影響，喜歡在開發之餘還能保留自然風貌的行星。
像帝國首都星那種由機械和水泥堆砌的行星，就不合我的喜好。
我之所以會提及這些事，是要強調各個行星都有不同的特徵──像是資源格外豐富、自然地貌較多等等，而那都是其他行星模仿不來的特徵。
行星的數量極多，加上特徵各有不同，不可能用統一的標準進行治理。
領主貴族們得搞清楚這些特徵的利弊，並決定治理的方針。
而資源豐富的雷潔爾子爵家，則是專攻采掘資源和金屬加工的技術，藉以獲取利益。
然而，由於采掘資源的關係，環境遭到破壞的情況日漸嚴重，讓地表必須搭建使用生態建築學的飽和環境都市。
我雖然不太能夠理解這樣的作法，但雷潔爾家則是拜此之賜發展神速。
我們告別了在外太空的生活，同時修行也進入了第三個年頭。
而這次的課業總算囊括了和統治有關的學問。
熱血騎士在大致說明過一次後，由於到了下課時間，他便離開了教室。就在其他子弟接連從座位上起身時，寇特露出了複雜的神情。
「資源豐富的行星啊，老實說我挺羨慕的。」
雷潔爾子爵家的領地的資源豐富，對於一無所有的艾克斯納家的繼承人──寇特來說，這是讓人羨慕的先天優勢。他大概是在想，如果自家的領地能多些優勢，就不會過著如此貧瘠的生活吧。
「會嗎？我覺得他們投注在開采資源和加工技術的比重有些過頭了。說起來，他們都沒把錢花在軍隊上，這讓我覺得很不順眼。」
這種「隻要維持最低限度的軍隊就好」的思維和我大不相同。況且，他們還把自己居住的行星鑽得千瘡百孔。
這種重視效率、正經八百的風格和我很不對盤。若是身為惡德領主，即便有浪費之虞，也該將排場視為第一優先。
還有，既然身為壞蛋，就不該輕視軍隊。
「黎恩的標準可真高呢。不過，我還是希望自家的領地至少能有一顆資源衛星可供運用。就算開采完畢，也還能改造成殖民地，有很多能利用的方式。」
以艾克斯納家目前的狀況來說，無論是要尋覓或是搬運資源衛星，似乎都是相當困難的事。
「你家也挺不好過的啊。」
「不過，我聽說因為黎恩出手協助的關係，領地現在已經改善很多了。父親他很感謝你喔。」
我隻是叫湯馬斯借錢給他們而已，想不到艾克斯納家會這麽感謝我啊。算了，能做人情的時候還是多做一點吧。
◇ ◆ ◇ ◆ ◇
像彼得這些在雷潔爾家接受特別待遇的子弟們，即使進入第二個年頭，他們也不用上太空，而是繼續待在地表。
而在迎來第三個年頭時──便會由雷潔爾子爵親自授課，傳授他們關於統治的法門。
這是能讓現任領主貴族直接授課的珍貴體驗。
然而，子弟們卻都是帶著飲料和糖果點心走進教室，以吃吃喝喝的態度聽著雷潔爾子爵的教課。
雷潔爾子爵並不會斥責他們的態度。彼得等人雖然是以修行為目的滯留在宅邸，但對於雷潔爾子爵來說，他們都可算是座上賓。
他將藉由修行招收貴族子弟的行為視為一種商業行為，因此會像這樣對少數的子弟展露出極度縱容的態度。
而就在雷潔爾子爵的課堂上──
「經營領地時，最需要重視的便是均衡。」
講述著均衡重要性的雷潔爾子爵，向年輕人闡述起「清」與「濁」該如何共存。
「宇宙海盜就是個很好的例子。他們絕大多數原本都是當地的領民。時而會有貴族主張消滅海盜才是正義，但那麽做是不對的。這些貴族並不明白，那些領民之所以會變成海盜，都是基於一些不得不的理由。」
有不少人是因為走投無路才會淪為海盜──說明著這一點的雷潔爾子爵，又繼續說了下去：
「不少急功好利的貴族認為海盜就是該斬草除根，但那些海盜本來便是從領地冒出的膿瘡。而根本的解決之道，便是推動不會誕生海盜的治理方式。」
聽到雷潔爾子爵這麽說，一名女孩子舉手問道：
「子爵，請問您是如何對待那些進行打劫行為的海盜呢？」
這是相當直率的提問。雷潔爾子爵以一派理所當然的口吻迴應：
「這是個好問題。如果隻是頭腦簡單的惡霸，有時也不得不出兵剿滅。然而，海盜之中也有些機靈聰穎之徒，而這些人便是控製黑社會所不可或缺的存在。與他們攜手合作，共同發展領地才是上上之策。」
幾名子弟麵麵相覷，露出了不安的神情。聽到貴族堂而皇之地鼓吹與海盜合作，也難怪他們會心生懷疑。
「貴族的義務不是守護領地和領民嗎？」
「沒錯。正因如此，有時候也得弄髒自己的雙手，才能護住自己的領地。雖說清廉高潔的品行確實讓人景仰，但這種正經的手段沒辦法擺平這世上的大小事。」
這震撼的內容固然讓子弟們為之震驚，但他們似乎也燃起了興奮之情，紛紛投入了課堂之中。
（看來亮點有順利地奏效啊。）
這是雷潔爾子爵在講課時的亮點。藉由講述震撼價值觀的內容，讓年輕人們投入課堂之中。簡單來說，就是他的慣用伎倆。
「就原則上來說，領主的工作便是阻止海盜誕生，但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既然如此，你們不覺得將海盜納入控製之下是更有效率的作法嗎？」
聞言，平時對上課興致缺缺的彼得突然開口說道：
「這我很明白喔～因為本大爺的老家就是采行這種方針呢～」
雷潔爾子爵感到有些意外。畢竟就調查的內容來說，皮塔克家應當是會一馬當先剿滅海盜的作風。
雷潔爾子爵原本擔心彼得會對這樣的說法唱起反調，但聽到他出言讚同，雷潔爾子爵也不禁展露笑容。
「這樣啊。雖然有點出乎意料，但我這下更能確定，我今後也能和你的家族保持著良好的關係。好啦，讓我們迴歸正題。若是能縱容一些小奸小惡，就能夠避免更大的損失。」
海盜們若是襲擊商船，在殺人劫財之餘炸毀船隻的話，就會讓領主感到頭痛。
不過，若是規勸他們隻徵收通行費就放人的話呢？雷潔爾子爵這麽說明著，並做出了結論：
「就算對方是海盜，也要好好地進行合作。這才是經營領地的正確法門。」
接受著雷潔爾子爵教育的子弟們，紛紛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 ◆ ◇ ◆ ◇
地點切換到亨福利商行。
此時的湯馬斯正為收到的貸款申請抱頭叫苦。
「居然偏偏是皮塔克家！」
他稍加調查過皮塔克家的來曆，隨即便為其荒唐的現況感到愕然。
皮塔克家的情況之糟糕，幾乎能與黎恩誕生之前的班菲爾德家比肩。而對方顯然是抱著賴帳的心情申請借款的。
明明背負著龐大的債務，卻沒有還款的打算，領主和相關人士便是拿著這些金錢坐吃山空。不管橫看豎看，這都是典型的沒落家族，完全沒有未來。
而另一個問題則是出在皮塔克家的軍隊上。
這支軍隊毫無紀律可言，簡直就和海盜相去無幾。
皮塔克家在申請借款之際，還在信件中暗示了「若敢拒絕借款，那我方將不惜動用武力」的訊息。
照理來說，這時候便是亨福利商行的靠山──黎恩出麵的時候。
然而湯馬斯無法在這個節骨眼上尋求黎恩的協助。
「要是亨福利商行處理不當導致引發戰爭，恐怕會影響黎恩大人的修行啊。」
即便搬出了後盾班菲爾德家的名號，也難保皮塔克家不會因而動了真格，進一步爆發戰爭。
如此一來，亨福利商行就會給黎恩添麻煩。黎恩不僅還沒完成修行，今後也還有許多的排程。
湯馬斯實在不願見到因為處理不當而爆發戰爭，進而浪費黎恩寶貴的時間。
「隻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們根本就沒有要還錢的意思啊。」
倒楣的是，皮塔克家的繼承人也同樣在黎恩的修行地點──雷潔爾家修行。要是起爭執的消息傳到雷潔爾子爵家，黎恩的風評也會受到影響。
對於經常蒙受黎恩關照的湯馬斯來說，他做不出這種恩將仇報的行為。
「雖然這和把錢扔進水溝沒兩樣，但似乎也沒其他辦法了。」
自覺被棘手的家族盯上的湯馬斯，無奈地歎了口氣。
◇ ◆ ◇ ◆ ◇
在結束課程後，彼得溜出宅邸，來到生態建築都市的娛樂區。
娛樂區裏的暗巷之中存在著非法賭場。
而這些非法賭場──其實都是私下和雷潔爾家勾結的海盜們所開設的賭場。
頻繁光顧此地的彼得，如今正在穿著花俏禮服的美女陪侍下連賭了好幾把。
現在進行的是牌戲賭局，彼得這時拋下了手中的牌宣告投降。
「我又輸了！這下就是三連敗了。我要改玩別的遊戲！」
這時，身穿鮮豔西裝的男子露出假笑，走近了連賭連輸的彼得。
「彼得大人，您今天的手氣如何？」
彼得在將玻璃杯裏的酒一飲而盡後，便伸手環過了美女們的腰肢拉向自己。然而，他的臉色卻相當難看。
「今天也是輸個不停，我的錢包都要見底了啦～要幫我賒帳喔！」
「關於您賒下的帳，如今已經累積了一筆相當可觀的金額，是否能向您結算一次呢？」
「咦～那就去和子爵要吧～」
彼得經常來到非法賭場遊玩，並仗著雷潔爾子爵的名號為所欲為。不過，雷潔爾子爵也容忍著他這樣的行為，而開設賭場的海盜們也會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不過，他們這迴之所以會走得這麽近，為的便是利用彼得。
「這麽做恐怕會損及彼得大人的聲譽。不然這樣如何？您是否有意願用情報作為交換呢？」
聽到對方打算用打聽到的情報抵銷迄今的欠債，彼得並未多想便答應下來。
「可以啊。你想知道什麽事呀～？」
眼見彼得這麽好說話，西裝男子固然感到吃驚，但仍切入正題。
「我正在調查班菲爾德伯爵的來曆。」
附有照片的資料浮現在彼得麵前，而資料上顯示的正是黎恩的樣貌。
「咦～我不認識這種人呀。」
然而，彼得卻沒仔細觀看便做出迴答。西裝男子雖然有些惱怒，但還是強忍情緒繼續問道：
「我聽說此人正住在雷潔爾子爵家的宅邸，您是真的不認識嗎？」
「受到子爵家關照的人很多啊～如果不是像本大爺這種被特別關照的貴族，那應該就是沒什麽看頭的三流貴族吧～？」
聞言，西裝男子便知道打聽到了重要資訊，他的嘴角不禁向上揚起。
「彼得大人，您若是願意詳談此事，那我便會為您安排本店的特別服務喔。」
西裝男子打了個響指後，外型亮眼的女性們便圍繞在彼得的周遭──而且不隻是一、兩個人而已，而是有十餘人──甚至二十人左右的陣仗。
彼得張開雙臂，被眼前的光景逗得開懷。
「就包在本大爺身上吧～！」
「我很期待您的表現喔，彼得大人。」
西裝男子露出了陰沉的笑容。
◇ ◆ ◇ ◆ ◇
我被帶到位於娛樂區邊緣、看似小酒吧的店鋪。
這間店走的是家庭式的風格，由一名老婆婆和一名中年婦女經營。
將我帶到這裏的，是正用卡拉ok機高歌著類似演歌歌曲的熱血騎士。而坐在吧台座位的我，忍不住出言抱怨。
我傾吐的對象是寇特──以及不知為何跟來的愛拉。
「都說要帶人去玩了，就不能去更為光鮮亮麗的地方嗎？小酒吧是怎麽迴事？應該還有其他選擇吧？像是有打扮入時的漂亮姊姊作陪的店鋪之類的。」
聽到我抱怨的內容，寇特隨即瞥了愛拉一眼。
「都有女孩子在場了，我覺得你講話可以再含蓄一點。」
而愛拉本人則是正享受著老婆婆端來的料理。她咬著用某種食物製成的串燒，將臉龐轉了過來。
「不用顧慮我啦。我也聽說過男生總是會聊這種話題。」
這次活動雖是由熱血騎士發起，針對的也都是男生，但愛拉卻不曉得從哪裏得知了這項消息，還自願跑來參加。
明明同一時間也有女性教師召集女生出遊，愛拉卻偏偏選擇了這一邊。
「別管她啦。要說的話，還是硬要跟來的愛拉比較不識趣。」
我這麽一說，愛拉便說了句：「是這樣沒錯。」接受了我的說法。
她這樣的反應也讓寇特不知所措，隻能愣愣地迴應一句：「是、是這樣嗎？」
吧台後方的老婆婆看著我笑道：
「看來貴族大人似乎對小店不甚滿意呀。」
不過，這裏明明是一間像是小酒吧的店鋪，卻還有供餐──而且還很好吃。
看到我埋頭猛吃的模樣，中年婦女露出了傻眼的神情。
「年輕人就是能吃呢。」
聽到熱血騎士要帶我們去找樂子時，我原本是很期待的，想不到居然是被帶到飯館──會感到不爽也是理所當然的吧？不過，這裏的飯菜是真的有夠好吃。
「這真的很美味啊。再來一盤。」
「好的。」
在我加點料理的同時，熱血騎士正舉起了拳頭，激動地唱著另一首歌。
吃光料理的愛拉，主動延續起剛才的話題。
「話說迴來，兩位若是要找樂子的話，會去哪裏呢？」
被愛拉這麽積極探問，讓寇特有些倒彈。
「愛拉小姐，我覺得女孩子不用知道這種事喔。」
「又沒關係，我不介意啦。」
個性大剌剌的愛拉，讓寇特困惑得無以複加。
我在迴答愛拉的問題前，先談起了更為根本的話題：
「就算你問我要上哪尋樂，子爵家能玩樂的地方也相當有限，真教人頭痛啊。說起來，這裏真的有那種能尋樂的店嗎？」
雖然有娛樂區存在，但總覺得生態建築都市裏的那類店家並不多。我想起前世被上司帶去娛樂區的經曆，那時看過的店家似乎還比這裏更多。
寇特漲紅了臉。
「你、你這樣問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迴答啊。」
「你這什麽反應，這可是很重要的話題啊。吃飯、睡覺、做愛。對人類來說，隻要少了其中一項都算不上是健全啊。」
「不不，道理我是明白啦……」
滿足三大欲望是很重要的。
以健康的角度來說，有必要適度地抒發食欲、睡眠欲──以及性欲。
我討厭無視這些需求，總是將漂亮話掛在嘴邊的態度。
前世的我過得還算是正經認真。
我隻會在被上司拐帶的情況下去光顧那類店家。前世的我幾乎沒什麽花天酒地的經驗，事事以家人為重，但如今迴想起來真是笨得可以。
早知道就多花些時間在玩樂上了──事到如今，我也經常感到後悔。
說起來，人類其實是相當忠於欲望的生物。而為領民設置解放欲望的場所，也是領主的工作之一。
這種和欲望有關的生意都散發著能賺大錢的氣息，讓我很中意。
等我迴到領地後，也在這方麵多投資一些吧。
老婆婆在聽到我的言論後，露出感觸良多的神情點了點頭。
「你雖然年輕，但很能幹呢。沒錯，這很重要。畢竟這世上可不是隻充斥著正經事，得連這些部分都得好好麵對才行。況且，人類還是得定期把一些東西『吐』出來比較健康呢。你們還年輕，所以要盡量地吐個過癮喔。」
我看著發出了賊笑聲的老婆婆，為她世故的態度感慨不已。
「老婆婆，我挺中意你的。我現在心情挺好，就給你一些小費吧。」
我打算遞出小費，卻被她賞了個白眼。
「我才不要這種錢。多點些菜吧，臭小鬼。」
「你挺敢講的啊，臭老太婆。好，幫我把每張桌子都多加些菜。」
就在我和老婆婆唇槍舌戰時，身旁的寇特沮喪地垂著頭。
「怎麽了？」
「我隻是察覺到自己還有太多仍需學習的部分罷了。」
寇特迄今都隻想著該怎麽壓榨領民，而他如今似乎察覺到刺激人類欲望的產業是能賺錢的。
你也有所成長了啊，這讓我有點開心呢。
不過，這同時也是不能袖手旁觀的問題──寇特這小子太認真了，在這方麵純情得很。
「話說迴來，你有幹過女人嗎？」
「噗！」
眼見寇特猛咳了幾聲，坐在另一側的愛拉登時眯細了雙眼。有女孩子在場時，果然不該談論這類話題嗎？我原本是這麽想的──但愛拉看起來也是很有興趣的樣子。
哎呀？難道說愛拉其實看上了寇特？我抱持著捉弄的念頭，繼續糾纏著這個話題。
「少假正經了，你也是個貴族，隻要有想幹的念頭，就會有一堆女人等著你上吧？」
「你、你在說什麽啦，黎恩！我們總有一天會遇到結婚的對象，得用更……更專情的態度去麵對啦。」
「專情～？那是我在這世上最不相信的詞匯之一呢。」
過去那個專情的我，最後走上的是悲慘的人生。所謂專情即為美德這種說法，都是看在旁人的角度才會產生的觀念。
「會、會嗎？我覺得專情是一件好事啊。原來黎恩是個不專情的人呢。」
「你說什麽？」
以惡德領主為目標的家夥，居然會有認真對待女性的念頭──哎，不過這小子本來就是個性正經的惡德領主。他總是把從領民身上多榨些油水視為第一要務嘛。
他和我這種欲望優先的類型不太一樣。
寇特雖然說我不專情，但似乎還是對這個話題有興趣。
「那、那個，黎恩你和女性，那個──有發生過關係對吧？聽你剛才的說法，你似乎已經和很多人做過了呢。」
「這是當──奇怪？」
我原本要說「這是當然的」，卻在最後一刻有所察覺。等等喔？我在轉生到這個世界之後，曾對哪些女性出手過？──就隻有天城一個而已啊。
換句話說，我還沒碰過活生生的女人。
對這個世界來說，我這樣算是已經脫離處男了嗎？
眼見我沉默不語，寇特露出了略感安心的神情。他大概以為自己的熟人還沒踩上成人的階梯，並為此感到安心吧。
「看吧！雖然嘴上說得漂亮，但黎恩不是和我一樣嗎！我就覺得奇怪，個性認真的黎恩，和花天酒地的形象根本不合啊！」
「你那是什麽意思！說起來，我根本一點也不認真啊！」
在我杠上寇特之後，周遭的視線便集中到了我們兩個身上。
周遭人們看著我們兩個，紛紛低聲說了些「是處男嗎？」、「是處男吧？」、「不對，那兩個家夥──說不定是那種性向的？」一類的話語。
──開、開什麽玩笑！若是被貼上處男的標簽，我身為惡德領主的威嚴不就一落千丈了嗎！
我隻是沒和活生生的女人做過而已，實際上經驗豐富的很！但就算嘴上這樣說，周遭那些人想必也不會相信吧。帝國存在著輕視女仆機器人和仿生人的風潮，我雖然無法原諒這樣的價值觀，但就暫且擱置吧。
我要是承認「我用了女仆機器人擺脫處男」，就會有人出言嘲弄。如果碰上這種混蛋的話，我說不定會一時氣不過就把人砍了。
所以，眼下最正確的答案想必就是──
「──我明白了。那麽，接下來就去找點樂子吧。」
「咦？不，可是，那個。」
寇特雖然壓低了音量，但我察覺到他其實有所期待，因此對他展露笑容。
「在這種地方擺脫處男，也不會引發任何問題。男人隻要不自揭過往，就能一直當個處男了。放心吧，隻要不和對方坦白，你就依舊是個專情的男人。」
聽到我這麽說，愛拉低聲說道：
「這一點也不專情。」
我沒理會她的話語，將手搭上了寇特的肩膀。
「怎麽樣？我們一起擺脫處男的話，就沒問題了吧？」
「不、這、可是──」
麵紅耳赤的寇特似乎有所期待。要是有人能再推他一把的話就好了──我不禁冒出了這樣的想法。
真是個麻煩的家夥，快點跟我走啦。
就在寇特眼看就要點頭答應之際，一直在旁邊觀察我們的愛拉開口說：
「我覺得你們兩位還是再收斂一點比較好喔。」
「開什麽玩笑。都來到這種地方了，你還要對我們說教嗎？你剛才不是也讚同我們去找樂子嗎？」
我這麽抗議後，愛拉登時對我們露出了一抹邪笑。
「我隻是在擔心你們兩個的立場會出問題啦～況、且、呢──其實啊，雷潔爾子爵的領地裏，正蔓延著一種性病呢！」
為什麽要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啊？這可是一個充斥著未來科技的奇幻世界，區區性病哪敵得過人類的智慧？
「你以為搬出性病兩字，我們就會害怕了嗎？」
眼見我嗤之以鼻，愛拉伸手掩住嘴角，露出了高雅的笑容。
「喔嗬嗬嗬──黎恩可真是個小傻瓜。在這個時代，有許多疾病是沒辦法用藥物治療的喔。畢竟疾病總是一直在進化的，你難道沒聽說過，某些過去能靠草藥緩和的疾病，如今已是徹底失效了嗎？」
「──什麽？」
「順帶一提，子爵家流行的是個相當不得了的性病。至於症狀則是──」
愛拉所講述的，是目前在子爵家流行的一種性病。
即使是在如此先進的世界，病毒們似乎也努力地謀求生存，如今已經進化得相當驚人。
目前流行的性病，簡直是在體現「現充全部給我爆炸吧！」這樣的標語。
起初會讓男人的那個東西膨脹變大，這對男人來說固然是值得開心的事，但在幾個月過去後，那個東西會逐漸轉為紅黑色──然後爆炸。真的會爆炸。
我說真的，那真的會爆炸。
況且，就算接受再生治療，也會隻有那個地方無法複原。
若是真心打算複原，就得用上聖靈藥才有辦法痊愈，就是如此危險的疾病。
這個性病最糟糕的地方在於，女性不會出現症狀，就算被感染也無從察覺。
這是專門用來破壞男人的那玩意兒的性病。
與其說是疾病，不如說這根本是詛咒一類的東西了吧？
說起來，一介性病居然能讓那話兒爆炸──病毒未免也太過努力了。
我決定不去找樂子了──就算是以惡德領主自居，我也不忍心看著我跨下的好夥伴爆炸的場景。
（插圖010）
「寇特，今天就直接迴去吧。」
「──嗯。」
我們的心靈還沒強大到能在聆聽過性病的話題後依然一意孤行。
愛拉嘻嘻一笑。
「兩位可要好好感謝我呀。」
「──是。」
要是不曉得有這樣的性病流行，我們就差點要鑄下大錯了。我坦率地感謝愛拉的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