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咻──!!」


    伴隨與黑暗地底不相襯的明亮聲音被斬斷的空間,跳出一名少女。


    少女身穿閃亮的裝備,手拿宿有太陽光的聖劍。


    不知位在四方世界的何處,地下深處的魔宮內。


    空氣中彌漫跟地麵無法相比的瘴氣及妖氣,駭人的腐肉覆蓋牆壁和地板。


    從它還在微微抽動的這一點來看,這個地方搞不好其實是生物體內。


    沒有人知道那裏是曾經被喚為「飛龍停歇的岩石」的岩山正下方。


    黑發少女──勇者卻掃了周圍一眼,斷言道「看起來沒問題!」


    「因為這樣就一個人率先衝出去,不太好吧。」


    女劍士接在她後麵颯爽登場,一邊苦口婆心地說。


    最後是拿杖的年輕女孩──賢者踩著有點不穩的腳步走出。


    「我姑且有用遠見水晶確認過沒危險……」


    術士──賢者一副要把玩膩的玩具收起來的態度,隨手將手中的寶玉扔進袋子。


    「……話說迴來,拿到『轉移』的卷軸真是幸運。」


    「上麵還寫著這裏的座標。」


    勇者用腳尖踢散周圍的肉塊,有如小孩子在戳草叢裏的蛇。


    「不曉得是誰準備這種東西的。」


    「在敘事詩裏麵,通常是古代的魔法師,不過世上的隱者也很多。」


    劍聖一麵檢查腰間的彎刀,一麵瞪著四周,皺起眉頭。


    異常的景象。這類型的迷宮她早已習慣,但這跟待起來舒不舒服是兩碼子事。


    「不管怎樣,代表世上有位有先見之明的魔法師吧。」


    「比某人更厲害的魔法師啊。」


    勇者點頭。


    「轉移」卷軸她也有四、五個,可是不知道座標也沒用。


    如果有人能預知這個地方會發生危險──


    「四方世界果然很大。」


    「……那不重要,現在開始才是重頭戲。」


    聽見勇者調侃她,賢者的表情依然沒有絲毫變化,從自己的袋子裏接連拿出道具。


    怎麽看都不是那個袋子裝得下的量。不對,說起來,袋子本身就是憑空取出的。


    全是她為這場冒險準備的──並非如此,不過旅行的時候總會累積許多東西。


    東西多是好事。


    「先做準備吧。」


    「瞭──解!」


    提升各種能力的秘藥、藥水自不用說──


    怪力亂神藥水,暫時授予能操縱暴風的神代巨人的力量。


    無敵秘藥,效果時間極短,卻能獲得針對各種法術的抗性。


    疾風藥水,給予能在空中飛行,宛如一陣有顏色的風的敏捷度。


    讀心秘藥,能讀取周圍的人的想法。


    戰女神的武勳聖水,喝光即可得到眾神的祝福。


    魔法卷軸,會立刻畫出通往目的地的路線。


    同樣是魔法卷軸,用來偵測阻擋在前方的陷阱或危險。


    唯有上森人的王族有資格製作,被當成眾神的食物的烤餅幹。


    向神明哀歎求來的軍糧,帶來英雄的活力。


    除此之外還有許多無暇說明的道具,堆得跟小山一樣。


    全是傳說中的道具,或是一般冒險者一輩子都沒機會看到的東西。


    就算有人拿出去賣,光是想買一個,就得花上與軍艦匹敵的金幣。


    她們卻把如此珍貴的道具當成白開水在喝,仿佛隻是要在冒險前填飽肚子。


    「這些東西是很方便沒錯。」劍聖扔掉空瓶。「美中不足之處是持續時間太短了。」


    「還有量太多。是很好喝啦,可是我有點膩了。對了!」


    勇者從行囊裏拿出愛用的調味料。


    被當成鹽巴灑的粉末一從小瓶子裏掉出來,就發出美麗的光芒。


    正是能帶來主人渴望的美味的魔法香料。


    不是多了不起的東西,頂多隻能稍微解膩,不過──


    「最有用的果然是它吧!」


    「可以借我嗎?」


    「…………我也要。」


    她們三個對此讚不絕口。


    花了一段時間念完各種卷軸的賢者,也在兩人之後開動。


    賢者表麵看來纖細柔弱,實際上卻是個大胃王,勇者推測那就是她身材比自己更成熟的原因。


    ──還是她用了什麽不明魔法?


    她邊想邊將香料傳給其他人,舔掉手指上的餅幹屑。


    「一天灑得出十餐份,所以我們三個的三餐都能用,這一點真不錯。」


    「……給圃人rare倒是有點不夠。」


    「你又不是圃人…………不是吧?」


    「……嗬嗬嗬。」


    「真的很神秘。」


    氣氛確實和樂融融,但要將這段時間稱之為休息時間又太過短暫。


    三人迅速做完準備,勇者「好!」一口氣起身。


    「那我們稍微去拯救一下世界吧!」


    宛如即將踏上第一場冒險的冒險者。


    §


    「daeeeemoooonnnn!?!?!?」


    「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每當帶有顏色的風掃過異形迷宮,恐怖的魔神們便噴出鮮血。


    比音速還快的那陣風,究竟是疾風還是熱風?一不留神就會被一刀兩斷。


    再怎麽試圖遠離,都會被她一個動作拉近距離minor action engage,然後瞬間minor action使出猛擊bash、猛擊bash、猛擊bash。


    擁有絕對力量的武器砍出來的空間斷層。幸存下來的怪物,則由緊接著襲來的彎刀奪去性命。


    仿佛在無人的荒野展開的閃電戰。光憑雜七雜八mob的魔神兵,一秒都阻止不了她。


    當然,魔神們也不會隻是站在旁邊看。


    從影子和角落冒出、湧出,張牙舞爪地企圖趁其不備,奪走三位少女的性命。


    然而,若要問身經百戰veteran的劍聖是否會漏看他們的攻擊,就另當別論了。


    「腳邊的影子!」


    「……嗯。」


    賢者立刻auto製造出力場的魔劍,一個動作將拿在左手的劍射出去。


    留下不知羞恥,企圖鑽到少女身下的影之魔神的慘叫聲,向前,向前,向前。


    剛才打開的卷軸會為她指出路線,陷阱位置也了若指掌。


    暗黑城塞的最深處,連女神的加護都傳達不到,但冒險者可沒弱到會因為這樣就敗退。


    正因如此,司掌正義的那位女神,才會在奪迴王冠的旅途上選擇那名勇士。


    自己能成為英雄的事實,對廣大的冒險者來說是多大的榮耀啊。


    那個英雄傳說無疑是冒險者的聖典之一。


    「噢,大軍登場囉!」


    不曉得經過了幾個十字路口,勇者發現從前方湧上的敵軍,吆喝道。


    來了來了,惡夢般的怪物們從奈落深淵outofthe pit前來。


    「怎麽辦?」


    劍聖提著彎刀狂奔,勇者「嗯──」小聲沉吟。


    她不是在猶豫。怕歸怕,但不成問題。


    她對於擔任開路先鋒沒有意見,她明白那是自己的職責。


    可是現在在戰鬥的有三個人,背後有更多人在。智慧也有三倍。


    「……我很想省一點,」賢者拿起法杖,喃喃說道。「可是時間寶貴。」


    「嗯,交給你了!」


    賢者沒有放慢步調,念出兩、三句咒文。


    「『溫圖斯風……賽梅路暫時……空奇利歐接續』……」


    來勢洶洶的魔神軍勢,立刻減緩速度。


    數十數百,數量不足千的怪物們,像溺水似地在空中揮動四肢。


    有無翅膀根本構不成影響。這是「飄浮float」。和飛行原理不同。


    賢者殘酷地對在空中被法術抓住的魔神們,念出接下來那句話。


    「雷斯廷基托爾消去。」


    風瞬間露出利牙。


    升上高處的魔神突然被重力抓住,接連砸向地麵。


    大賢人曾經說過,這個法術連龍群都能擊落──


    「從高處墜落,連死得了的神都會死。」


    更遑論魔神。聽見賢者這句話,勇者笑著說「以前的人真會說話」。


    勇者一行人完全沒有停下腳步,跑過滿地都是如同爛水果的屍體的道路。


    「話說迴來,數量比想像中還少耶。」


    墓室與墓室,戰鬥與戰鬥的狹縫間,勇者忽然咕噥道。


    她覺得邪惡邪教徒的據點,往往充滿怪物。


    而事實並非如此,她不禁「哦」籲出一口氣。


    「因為敵人也將戰力分散配置於各條戰線。」


    願意迴答她隨口說出的疑惑的人,是跑在旁邊的劍聖。


    曆經連續的戰鬥,她卻一滴汗都沒流,颯爽地奔跑。身為她的朋友,勇者既崇拜又羨慕。


    「所謂的人海戰術不是單指數量,而是在必要的時候將必要戰力派至必要的場所。」


    「呃,也就是說?」


    「要感謝士兵、運送武器及糧食的人、負責製造的人、負責計劃的人的努力。」


    「國王也有采取對策,還有冒險者。除此之外還有許多人。」


    賢者補充道。如果這樣能讓勇者安心,她什麽都願意說。


    「……我們果然不能輸。」


    勇者硬扯出笑容。劍聖和賢者也默默點頭。


    她們知道。這名嬌小的少女這樣笑著說話時,是講給自己聽的。


    看來該輪到勇者出馬了。


    那些空有一張嘴的人,八成從來沒想過這句話有多麽沉重。


    自己的使命是拯救世界,這可不是該由一個人背負的事。


    「嗯,大家都在努力喔。」


    「……我們也是。」


    大家都在努力。聽見劍聖和賢者這麽說,勇者「嗯!」露出無憂無慮的微笑。


    §


    三人「咚!」一聲用力踹破門,踏進大廳,裏麵仿佛充滿全世界的黑暗。


    曾經是人類的生物濺得到處都是,逐漸被抽動著的肉壁及地板吸進去。


    看見它隨著吸收的動作微微膨脹,賢者也不得不承認。


    「……這座魔宮本身,果然就是──新的肉體嗎?」


    「正是。」


    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聲音從黑暗深處傳來,迴應賢者。


    ──不是這個世界的生物。


    隻要接觸到充斥這個房間的空氣,就會被迫體會到。


    以人類居住的環境來說,這裏太過寒冷。


    「來得好,勇者一行人啊。」


    大廳深處的祭壇──或者是王座,搞不好是處刑台。


    巨大的人形黑暗在那蠢動著。


    魔法師拿著飾有璀璨寶玉的法杖,身穿有如直接將黑夜披在身上的外套。


    然而,那張臉已經不屬於人類,而是黯淡的白色骷髏。


    是將魔法鑽研至極致,超越死亡,卻還不肯離開現世的亡者rich或塚人wight。


    「我早就預料到會有人來,不過比我想像中快了二十啊。」


    生者無法發出的沙啞聲音,仿佛是從枯樹的空洞中傳來。


    勇者聞言,嗤之以鼻。


    是二十年、二十個月、二十周、二十天、二十小時、二十分,還是二十秒?


    ──不管怎樣,他的預測都不怎麽準確嘛。


    死者之王煩躁地用鬼火之眼望向閃耀黎明光芒的聖劍,抬手一揮。


    「我可沒打算毀滅世界。」


    「你明明想把棋盤整個翻過來。」


    迴答的是賢者。


    她的語氣始終平淡冷靜,連身為朋友的勇者,有時都搞不清楚她的心情。


    但當她的聲音混入寒意的時候,就很好懂了。


    ──是她打從心底不高興的時候。


    「因為這麽一來,這個地方就會成為角。」


    死者之王愜意地坐在王座上,連賢者的憤怒都沒發現,開口迴道。


    隻要抵達四方世界的角落,便能環視另外三麵,棋盤外。


    這正是所謂的穿越者neswalker。


    麵對對魔法師的造詣高談闊論的對象,賢者的語氣卻沒有任何變化。


    「結果會死一堆人。已經死一堆人了。無法挽迴。」


    「活著總有一天會死。」


    死者之王一副無所不知的態度。簡單地表示自己什麽都知道,所以不需要這個世界。


    「那可不行。」


    賢者則斬釘截鐵地反駁。


    「生者和死者都一樣,想要探究一切,這個世界太遼闊了。」


    ──斷言不要世界的你的世界,想必相當狹隘。


    兩人──恐怕是四方世界中立於最頂端的術士,眼神擦出火花。


    魔法師的戰鬥是言語的戰鬥,意即這段對話,同時也已經為法術的攻防戰揭開序幕。


    若是遠古的魔法師,大概會翻開刻著恐怖咒文的卡牌。


    但賢者和這名死靈占卜師,尚未抵達那個境界。


    一方認為沒必要抵達──一方認定為了抵達那個境界,不需要世界的存在。


    雙方的意見像兩條平行線,結果不言自明。


    「笑死人……」


    因此,默默在旁邊聽著的勇者不耐煩地──挺身為賢者說話。


    「果然該直接開打,幹麽聽他說話。」


    「哎,人家的遺言總要聽一下吧。」


    劍聖仿佛在安撫她──不是「仿佛」就是了──對勇者苦笑。


    「我們是來拚命的,不該奢求太多。」


    「不過,反正不是『我可以放你一條小命』就是『分你一半的世界』吧?身分對調了耶。」


    勇者大笑著迴嘴,劍聖隻得聳肩。


    沒錯,攻進來的是她們,快被殺掉的是對方。


    她們是來殺掉那家夥的。再無其他。身分高低顯而易見。


    死靈占卜師necromancer手中的法杖微微顫動。


    攻略飛龍巢穴,締結儀式,創立死靈軍團,設下陰謀。


    賭上自身矜持的儀式,被人用一句「笑死人」帶過去,自然會憤怒。


    正因如此,賢者才忍不住開口。


    「翻倒棋盤,企圖用屍體的肉塊堆出通往外界的路。要說原因,因為你無法憑借自身的力量抵達角。」


    ──真是愚蠢至極。


    就是因為這樣,你的計謀才會被過去跳到棋盤外的前輩們看透。


    那名魔法師托付的東西,經過一番波折,與許多人的雙手及命運一同送到她們手中。


    全是因果。


    「你可能覺得自己的做法很聰明,不過那位邪惡又可恨的神明,八成會這麽說。」


    賢者微微揚起嘴角。


    「你的計劃不完美也沒有決定性note。」


    注:義大利作家伊塔羅卡爾維諾的著作。主角為沒有肉身,隻是一具中空鎧甲的騎士出自愛德華艾默史密斯的著作《gctic patrol》。


    這句話似乎成了致命的關鍵。


    「本想給予你們不定的生命,永遠侮辱你們,拿你們永劫的後悔解悶……」


    影子緩緩站起。死亡的影子。襲向四方世界的可畏的迷宮之主dungeon master。


    「看來你們幾個的腦袋更適合吊在柱子上。」


    「放馬過來!」勇者大吼。「我來陪你玩!」


    戰鬥揭開序幕。


    §


    法術亂舞,光芒交錯,生死交叉。


    無法想像的戰鬥──隻用這麽一句話形容是很簡單,不過請容許我刻意寫下來。


    那是一場無法想像的戰鬥。


    「『卡耶魯姆天……卡利奔克爾斯火礫……空奇利歐接續』。」


    第一招是賢者召來的流星雨,從大廳的天花板附近落下。


    天之火石接連著地,噴出火焰,劍士和勇者直線狂奔。


    劍聖的一刀差一點才砍中。無妨。勇者高舉著的太陽之劍才是重點。


    「──!?」


    但她的動作有點遲鈍。短短的一瞬間。微不足道的束縛詛咒。


    「『血化為沙,肉化為石,魂化為塵』。」


    令勇者全身發涼的寒意瞬間襲來。


    是石化的詛咒。她咬緊牙關,忍受saving刺在背脊上的寒意。


    為了填補勇者停止動作的那一瞬間的破綻,劍聖躍向前方,阻擋她的是──


    「嘖,耍什麽小聰明……!!」


    劍山刀樹從大地刺出。是刀刃的障壁。直接衝過去,身體想必會被砍成碎屑。


    ──努力忍耐!!


    那正是凡人hume戰士的驕傲。


    劍聖毫不猶豫衝進刀陣中,鮮血像紅蓮旗幟般繞在身旁,拔出彎刀。


    「喔喔,厲害……!」


    死者之王不禁讚歎,雖然那隻不過是「以蠻族來說挺行的」的意思。


    劍聖不顧形象地嘖了一聲。敵人這麽從容不迫,她看不順眼。


    沒能砍下他的腦袋讓他嚐到恐懼的滋味,發出悲鳴,她深感遺憾。


    「我可以動了!」勇者重整態勢,吆喝道。「要先退後嗎!?」


    「不必,還行……!」


    站在旁邊的勇者瞄了勇敢大吼的劍聖一眼,點頭,做好覺悟衝上前。


    距離很近。一步便足矣。而在她前進一步的期間,枯死的詛咒襲來。


    「『立於荒野,等待雨水,在烈日下枯萎吧』。」


    「『摩爾斯死……阿德威爾薩斯逆轉……阿尼馬命』。」


    然而,從背後射來的詛咒將其抵銷,不足為懼。


    「可惡的家夥……!」


    死靈占卜師接著大大展開沒拿法杖的左手,伸向逼近自己的少女。


    「『劍的王牌,黑棒,八分為二,最後一個是死神之手』!」


    「走開啦……!!」


    蘊含直死詛咒的肮髒手掌企圖抓住勇者的心髒,被閃亮的聖劍彈開。


    可是死者之王想製造的破綻就在這裏。接下這句擁有真實力量的話語吧。


    「『瑪格那魔法……馬努斯手……法基歐產生』!」


    不可視的力場化為轟拳用力掐住她,少女忍不住哀號。


    「嗚啊啊……!?」


    掙紮。甩動唯一自由的雙腿,咬緊牙關,使勁渾身的力氣。


    骨頭在吱嘎作響。關節喀喀喀地發出悲鳴。喘不過氣,嘴裏湧上苦澀的唾液。


    「嗚……!啊、呃……嘔、惡……!!」


    好痛。被閃電擊中的時候也是,被火燒到的時候也是,剛才的石化也是,好恐怖。


    ──不過也隻有恐懼和痛而已。


    她在空中踢了好幾下,手臂施力,咬緊牙關,沒有放開手中的聖劍,持續抵抗。


    正因如此,在內髒被捏爛的前一刻──賢者的法術趕上了。


    「『阿爾馬武器……夫吉歐逃亡……阿米特烏斯喪失』……!」


    既然那是一隻手,豈有「徒手」不管用的道理。


    盡管她狼狽得像被扔出去的壞掉人偶一樣,勇者勉強降落於地麵。


    她將力氣集中在顫抖的雙膝上,站穩腳步,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臉努力繃緊神情。


    「還以為會死……!」


    「還沒死。」賢者擦掉因過度施法而吐出的鮮血,一麵說道。「趕上了。」


    勇者硬是扯出笑容。剛才的大軍,果然該由我對付比較好。她如此心想。


    「如果再快一點就好了……!」


    勇者擦掉眼角因生理反應泛出的淚水,重新握好聖劍,再度撲向巨影。


    這段期間獨自在前線應戰的,是劍聖。


    有嵐之巨人的臂力,就算隻有一個人,也足以與可怕的魔法師抗衡。


    她全身血流不止,十分慘烈,不過沒什麽大不了,流血是活著的證明。


    雖說引以為傲的長發被砍掉了一些,人沒事就好。


    ──森人也說過,傷到少女的發絲或柔嫩的肌膚,用一條命去贖罪即可。


    「原來如此,難怪我覺得你挺能撐的──看來你得到了挺了不起的力量。」


    死者之王嘲笑道,對緊逼而來的劍聖──不。


    009


    他將手杖對著包含起身狂奔的勇者,以及調整好唿吸拿起法杖的賢者在內的三個人。


    「『瑪格那魔法……雷莫拉妨礙……雷斯廷基托爾消去』!」


    冰冷的波動立刻襲向三名少女。


    轉眼間侵蝕她們的身體,抵銷賦予三人的各種力量。


    巨人的怪力、針對各種法術的抗性、風一般的速度、劍的利度,盡數遭到消除。


    反擊咒語counter spell──抵銷法術,在魔法師的決鬥中最有效的關鍵招式。


    「賢者啊,你的法術真粗糙。」


    被人嘲諷,賢者也沒有多說什麽。


    不,該說是無法迴嘴吧。


    光是拿杖撐著身體就竭盡全力。動嘴巴反駁的力氣早就沒了──


    「那又如何?」


    「呃、啊!?」


    可笑──劍聖斬裂死靈占卜師的胸口,代替賢者迴嘴。


    死者之王立刻用他的法杖製造力場刀,不停刺向劍聖。


    雖說他並非武術達人,這波斬擊還是發揮了高階不死者的身體能力。


    已經遍體鱗傷的劍聖,甚至會有生命危險──她卻往旁邊滑了一步。


    她在敵人射線的縫隙間小幅度地滑行移動。


    僅此而已,這個行為卻極度致命。


    改變方向瞄準目標。滑行移動。改變方向。滑行移動。


    單憑詭異又細微的動作,就能防住死者之王的攻擊。


    「嗬嗬……」


    劍聖麵露微笑,像在砍流水似地將攻擊往兩側彈開,砍迴去、刺迴去。


    有如豪華絢爛的死亡之舞danse macabre的神技,令死者之王瞠目結舌。


    女人手中握著彎刀。


    平凡無奇的那把刀,刀飾雖然不同,確實是東方的刀。不過僅此而已。


    除了刀身正中央有點裂痕和缺口外,沒有任何特別之處,隻是把普通的──


    「竟然是,鋼劍……!?」


    「因為我對武器的強弱沒什麽興趣。」


    劍聖說得輕描淡寫,揚起嘴角──仿佛要吐出舌頭。


    曾經在「死之迷宮」揮動這把太刀的人若知道,肯定也會露出笑容。


    她不知道這把刀是不是傳說中的名劍,也沒興趣。她相信的隻有一句話。


    「不會斷,不會彎,是一把好劍。所以──我會贏。」


    「混帳東西……!!」


    死者之王終於大吼,這時,太陽的光芒終於抵達黑暗大廳的最深處。


    耀眼的劍身被鮮血及嘔吐物弄髒,步履蹣跚,盡管如此,勇者還是舉起了劍。


    劍聖剛才那一劍造成的衝擊,足以破壞操縱這具屍體的魂魄。


    腐朽亡者的末路無路可逃,憤恨地瞪著陽光劍罵道:


    「該死的神的棋子……!」


    「你想說你是因為沒被操縱才輸掉嗎?如果有被操縱,贏的人就是你?」


    他應該很想這麽說,但這單純隻是不服輸。未免太難堪了。


    勇者重新握緊手中的劍。使不出力氣。咬緊牙關,再握一次。


    「『恩諾伊亞思考……亞歐火……阿烏羅拉破曉』。」


    這時,戰乙女的聲音傳來。


    賢者一直一語不發,拚命集中意識構築的法術完成了。


    受傷的身體恢複力量。


    能繼續戰鬥,能繼續揮劍。


    雖然還會感到疼痛、恐懼,這樣就足夠了。


    「你總有一天也會迎來滅亡!就算你現在受到崇拜,遲早──」


    「或許吧。」


    因此,勇者滿不在乎地笑了。再說,大家都講過類似的話。異口同聲。


    「不過,不是現在。」


    要是自己在這邊輸掉,世界就完了。對那些願意幫忙的人也很過意不去。


    有士兵和其他冒險者,有他們的家族,也有許多無關的人,有朋友和自己。


    就是因為不認識那些人,像死者之王這樣的人才會說那種話。


    不介意毀滅世界,也不介意殺人──反而覺得這是正確的。


    ──你的意思是,要不是因為被神明操縱,根本不會有人來拯救世界?


    隻要你還有這種觀念,講什麽大概都沒用。


    ──既然如此,我要代替大家做的事和該對你說的話,也隻有一句。


    揮下黎明的一擊──向前。


    「接招吧take that,you fiend!!」


    太陽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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