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ひゆき


    惡役大小姐喜歡沉默的魔女


    「薩姆大叔的豬」,這首童謠在裏迪爾王國普通老百姓的孩子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薩姆大叔養了很多豬。


    第一個冬天,賣出了一隻豬。


    第二個冬天,賣出了一隻豬。


    第三個冬天,賣出了兩隻豬。


    第四個冬天,賣出了三隻豬。


    第五個冬天,賣出了五隻豬。


    哼哼哼,豬在叫喚。


    轆轆轆,車在前行。


    第六年賣出了八隻豬。


    那麽第十個冬天會賣出幾隻豬?


    莫妮卡正在前往路易斯位於王都的宅邸,她的心情完全就是「薩姆大叔的豬」,也就是待出貨的豬。


    (這首謎語歌的答案是前兩項的和,那麽第十年就是五十五隻……第十一年就是八十九隻,第十二年是……)


    莫妮卡懷著半逃避現實的心情在腦中不斷計算著豬的數量。


    豬的數量到達一萬零九百四十六隻的時候,坐在旁邊的路易斯向莫妮卡說道。


    「同期閣下,你臉色不是很好啊?」


    「……第二十八年是三十一萬七千八百八十一隻,第二十九年是五十一萬四千二百二十九隻……」


    「同·期·閣·下?」


    路易斯戳了戳莫妮卡的肩膀,莫妮卡這才從豬不斷增加的養豬場裏迴到現實。


    「對,對不起,剛剛,在想些事情……」


    「謔,想事情。」


    在數被出貨的豬的數量……莫妮卡並沒有說出自己在想這種事情。


    莫妮卡他們現在正借助路易斯的契約精靈琳使出的風魔法飛在空中移動。


    飛行魔術是難度非常高的魔術,魔力的消耗也很巨大。因此就算是上級魔術師,飛個三十分鍾魔力也就見底了。


    但是琳是精靈,她使出了常人無法做到的神技,用半球體的風之結界同時覆蓋了路易斯、莫妮卡以及藏在行李包的尼羅,連同結界一起帶人在上空高速移動。


    琳的魔力量比人類要多得多,而且她也很擅長運用魔力所以不需要詠唱。


    每次像這樣看到精靈的強大之處,莫妮卡都會體會到自己的無詠唱魔術沒什麽大不了的。因為莫妮卡是人類,所以她的無詠唱魔術才會受到眾人的高度評價。


    (琳小姐很厲害,和厲害的琳小姐定下契約的路易斯先生也很厲害……)


    和他們相比,自己不過是魔術發動速度稍微快了一點的家裏蹲研究者罷了。


    一無是處的自己居然要去當王族的護衛……莫妮卡想到這件事就抱著藏有尼羅的行李包低下了頭。


    這時,在前方維持結界的琳保持身體麵向前方的姿勢隻把頭扭了過來看著莫妮卡。


    這動作就像頭壞掉了的人偶一樣,莫妮卡嚇了一跳,但美麗的女仆臉上毫無波瀾。


    麵無表情讓她看起來更像人偶了。


    「差不多要到了,借此機會,我想提出一項非常劃時代的的著地方法……」


    「不用了,快點安全著地。」


    「明白了。」


    琳臉上雖然還是沒什麽表情,但似乎有些許遺憾,進入住宅街後她便和路易斯吩咐的一樣慢慢著地了。


    路易斯的宅邸是一個相對較小但很雅致的房子。


    莫妮卡還以為他的房子會很豪華,所以見到出乎意料的家庭氛圍後稍微有些驚訝。


    「歡迎來到我家。」


    路易斯打開了房門,裏麵有一位二十六七歲的女子。


    路易斯的臉上突然就綻放出了笑容。


    「羅莎莉,我迴來了!」


    路易斯的聲音精神得不像平時的他。看來裏邊的女子就是路易斯的妻子,羅莎莉·米拉夫人。


    和容貌華麗的路易斯相比,羅莎莉的外表比較普通。


    她穿著便於行動的衣服,衣服上沒什麽裝飾,焦茶色的頭發紮成了一束。


    路易斯用全身表現出自己想與妻子相會想到急不可耐的心情,但羅莎莉的態度十分平淡。她笑都沒笑一下,徑直凝視著躲在路易斯背後的莫妮卡。


    難道說,丈夫突然帶年輕女性迴來讓她感到不快了嗎?


    不安的莫妮卡低下了頭躲過羅莎莉的視線,然後羅莎莉就迅速朝莫妮卡這邊走過來用兩隻手抓住莫妮卡的臉把它抬了起來。


    「噫!?」


    「恕我冒昧。」


    莫妮卡因恐懼僵在原地,羅莎莉就這樣撥開莫妮卡的前發,翻開她的下眼皮。


    「那,那,那個……」


    「別動,然後張大嘴巴。」


    莫妮卡聽話地張開了嘴巴,羅莎莉診察完莫妮卡的口腔內部狀況後,又仔仔細細地觀察了莫妮卡的手、指甲等全身各個部位。


    「眼球運動正常,牙齦沒有出血,但是下眼皮內側發白,指甲也有點發白,皮膚很幹燥……有營養失調和貧血的症狀,你多大了?」


    羅莎莉非常認真地靠近莫妮卡逼問道,莫妮卡半哭著用顫抖的聲音迴答。


    「今,今年十七歲……」


    「十七歲這樣子太瘦了,平時都吃什麽?一天平均睡幾個小時?」


    「並,並沒有特別固定……」


    聽到莫妮卡的迴答,羅莎莉的神情越發嚴峻。


    之後又經過幾番問答,路易斯迫不及待地看著羅莎莉說道。


    「羅莎莉,對迴家的新婚丈夫不該說一聲『歡迎迴來』再親一口嗎?」


    「看病人最重要。」


    羅莎莉幹脆地否定了路易斯的話。


    莫妮卡用細若蚊蠅的聲音聲稱「我……很健康……」,但羅莎莉搖著頭十分肯定地說道。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來自哪裏,但是不管誰來看都會覺得你很不健康哦。你就是一個行走的病號,治療方式就是充足的睡眠和健康的飲食,還有,你去洗個澡換身衣服。」


    有什麽樣的丈夫就有什麽樣的妻子。


    這對夫婦並不是很像,但說話毫不客氣這點完全相同。


    莫妮卡的嘴巴一張一合不知道如何是好,這時路易斯聳了聳肩無奈地說道。


    「羅莎莉是醫生,老實聽她的話是對自己好哦,同期閣下。」


    * * *


    羅莎莉·米拉夫人帶莫妮卡泡了澡,換了衣服,還給莫妮卡端上了溫暖的食物。莫妮卡現在正在米拉家的一間客房休息。


    尼羅在莫妮卡移動期間一直呆在行李包裏,現在他從包包裏探出頭,在旅途勞頓後他終於能鬆一口氣,但路易斯一進客房,他就立刻又鑽迴了包包裏。


    路易斯毫無興趣地瞥了尼羅一眼,然後他向莫妮卡說道。


    「羅莎莉強烈要求讓你小睡一會,不過在此之前,我得讓你和之後要來訪的客人打聲招唿。」


    「客,客人嗎?」


    莫妮卡全身戒備起來,路易斯點了點頭說出了客人的名字。


    「是科爾貝克伯爵家的伊莎貝爾·諾頓千金。」


    伊莎貝爾大小姐是這次的任務裏和莫妮卡一起入學賽雷迪亞學園的合作者。


    在去學園之前,和她先碰個麵確實比較好。


    莫妮卡自己說服了自己之後,突然又注意到了一件事便向路易斯問道。


    「……那,那個,科爾貝克不是姓嗎?」


    「哈?」


    路易斯的表情就像是在說“我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麽”,莫妮卡不安地捏弄著手指說道。


    「呃,因為是科爾貝克伯爵的千金,我還以為她叫伊莎貝爾·科爾貝克大人呢……」


    「科爾貝克是爵位的稱號,地位高於伯爵的人基本上都是用稱號加爵位稱唿的。」


    「……?」


    莫妮卡已經懵了,路易斯臉頰抽搐地說道。


    「同期閣下,關於貴族的階級你有多少了解?」


    莫妮卡默默地搖了搖頭,然後笑容終於從路易斯臉上完全消失了。


    「按從高到低的順序說出我國的爵位,這點小問題你總該答得上來吧?」


    「……男,男爵,侯爵,公爵,伯爵?」


    莫妮卡雜亂無章地迴答完,路易斯就用甚是美麗的笑容罵道「你個蠢貨」。


    「一個都沒說對,還有子爵跑哪裏去了?」


    「……嗚嗚。」


    「你這人,一百多個魔素的名字全能答得上來,怎麽區區五個爵位就記不住了呢?」


    就算路易斯這麽問,莫妮卡也隻能迴答“因為沒興趣”。


    不提了。總之你要是碰上公爵階級的人,一定要記住他們是有王族血脈的人。」


    莫妮卡慢慢記著路易斯的話,然後小聲感歎道。


    「……沒,沒想到伯爵的地位還挺高呢。」


    說實話,莫妮卡本以為伯爵是最低的爵位。


    聽到莫妮卡的話,路易斯睜大了眼睛,他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莫妮卡。


    「……同期閣下?你自己不也有爵位嗎?」


    七賢人會得到一個名為魔法伯的特殊爵位,地位和伯爵相當,也就是說莫妮卡也是貴族。


    而且莫妮卡還是擁有爵位的貴重女性,國內有爵位的女性不到十人……但因為莫妮卡這兩年基本都窩在山間小屋裏,她並沒有身為貴族的自覺。


    莫妮卡試著迴想了一下,她能記起自己在成為七賢人的時候獲得了爵位證明書還有指環之類亂七八糟的東西,但她記不清自己把這些東西放到哪裏了,大概是埋在那個山間小屋的紙堆下了。


    莫妮卡將這些事情老老實實地坦白了,路易斯按著眉間的皺紋歎了口氣。


    這時一陣敲門聲響起。


    琳的聲音從門對麵傳來。


    「科爾貝克伯爵千金到了。」


    路易斯瞥了莫妮卡一眼說道。


    「走吧。」


    莫妮卡按著發疼的胃慢吞吞地站了起來。


    * * *


    「哦~謔謔謔! 各位貴安!」


    和莫妮卡歲數差不多的少女發出宅子裏到處都能聽見的哄笑聲迎接莫妮卡。


    她身穿深紅連衣裙,連衣裙上有高檔的刺繡,發色是明亮的橘黃色,發型是漂亮的縱卷。


    莫妮卡被這股氣勢鎮在門前一動不動,科爾貝克伯爵千金伊莎貝爾·諾頓大小姐就拿起扇子擋住嘴角,眯細雙眼看著莫妮卡刁難道。


    「哎呀,莫妮卡姨母,貴安。打扮還是和以前一樣貧酸呢,你這種人居然會留在我們科爾貝克伯爵家的末席,真讓我感到無比羞恥!」


    就算莫妮卡無法理解言語中的含義,這聲音裏明確的敵意就足夠讓她吃一壺的。


    懦弱的莫妮卡對他人的惡意很敏感,隻要別人稍微說些尖酸的話,莫妮卡就會畏畏縮縮,她就是這麽膽小。


    伊莎貝爾充滿惡意的言語早已令莫妮卡眼含淚水。


    但是在莫妮卡抱頭蹲防之前,伊莎貝爾臉上刁難的表情就倏地一變,變成了惹人憐愛的笑容。


    「剛才的表演如何?像不像惡役大小姐?我在接到這次的任務後每天都在練習發聲哦!我有自信這聲哄笑的韻味不會輸給任何人!」


    哄笑的韻味到底是什麽啊……


    莫妮卡當即呆若木雞,這時伊莎貝爾才迴過神來說道。


    「哎呀不好,真是的,我都還沒自我介紹呢,太丟臉了。」


    伊莎貝爾提起連衣裙的裙角,行了一個優雅美麗的淑女禮。


    「初次見麵,〈沉默的魔女〉莫妮卡·埃弗雷特大人,我是科爾貝克伯爵阿蘇爾·諾頓的女兒,伊莎貝爾·諾頓。討伐黑龍那時深受您的照顧,我代表父親和領民向您表示感謝。」


    衝擊過於劇烈,莫妮卡就像是雕塑一樣一動不動,伊莎貝爾對她輕輕一笑。


    這份可愛親切的笑容裏完全看不到半點剛才刁難時的壞心眼。


    「啊~沒想到那位擊退了可怕的沃岡黑龍還擊落了翼龍群的七賢人大人竟然會這麽可愛!我聽說您隻和我相差一歲不是嗎!」


    隻差了一歲,也就是說她今年十八歲。莫妮卡在麻痹了的大腦的一角裏思考著這件事,然後伊莎貝爾滿臉通紅地握住莫妮卡的手。


    「啊~可以拜托您……讓我稱唿您為莫妮卡姐姐大人嗎?」


    沒想到年紀比自己小!


    「那,那個,呃,這……」


    在莫妮卡驚慌失措之際,剛才一直坐在沙發上看著莫妮卡和伊莎貝爾交流的路易斯插話道。


    「行了行了,同期閣下,伊莎貝爾大人接下來會在學園協助你,你的招唿呢?」


    「請……請您……多多……指教……」


    莫妮卡拚命擠出聲音的樣子讓路易斯無奈地聳了聳肩。


    「真不好意思,伊莎貝爾大人,〈沉默的魔女〉閣下生性害羞。」


    「不不不,我不在意。我知道莫妮卡姐姐大人雖然害羞,但卻是比任何人都勇敢強大的人!」


    這到底是在說誰啊?莫妮卡這麽想道。她一點都不強,也一點都不勇敢。


    但是伊莎貝爾已經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她把手抵在薔薇色的臉頰上陶醉在迴憶之中。


    「據說就算是龍騎士團來也很難退治沃岡的黑龍。黑龍噴出的火焰是冥界之焰,甚至能焚盡魔術師的防禦結界,正可謂是最強最兇惡的龍!啊~僅憑一個人就退治了這條黑龍,這不是任誰都能做到的事!而且姐姐大人在打倒黑龍後什麽都沒說就這樣離開了……這實在是……這實在是太帥了!」


    「啊……呃……」


    莫妮卡去退治黑龍是因為路易斯對她說「偶爾也做些運動如何?」,然後強行把她從山間小屋裏拉了出來。


    莫妮卡沒參加慶功宴不是因為謙虛,而是因為認生。


    但是伊莎貝拉絲毫不知這些緣由,在她眼裏,莫妮卡似乎就是個勇敢而又謙虛的大魔術師。


    誤解過於巨大,但莫妮卡也並沒有能說會道到能夠解釋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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