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穗栞很煩躁,因為最近太忙了。


    原因之一是這個循環開頭香屋步的消失。如果早知道他兩天半之後會迴來,自己也能多少有幾分從容,拿漫畫和薯片打發時間。可當時連他是否安全都不知道,所以秋穗少見地拚盡了全力。


    首先,她決定和世界和平創造部交換情報。toma和香屋一同從架見崎消失,那麽由她做會長的世創部應該會知道些什麽。


    可那次會議很難說有什麽實際成果。對方好像也完全沒有把握toma的行蹤,隻好按她事先留下的方針悠閑地經營組織。當然世創部有可能說謊,但秋穗決定相信他們的說法。那邊來參加會議的是白貓、黑貓、黑焦這幾個原來三色貓帝國的成員,說謊不符合白貓的風格,而且逐一懷疑對方的每句話也不是秋穗習慣的做法。


    ——也就是說,對toma而言是預料之內的情況?


    這便是秋穗的想法。據她所知,toma不會事事都準備萬全,雖然也會考慮各種複雜的情況,但若是因為突發事故而消失,就不會事先準備什麽“運營組織的方針”。另一方麵,比toma更加小心謹慎的香屋沒留下任何指示便消失,意味著此事並非他本人的意圖吧。toma主動從架見崎消失,接著香屋也被她牽扯進去。這樣考慮是最合理的。


    秋穗和世創部說好今後也互相報告情況。關於她本來的目的——調查香屋和toma的去向,這個承諾很快就失去了意義,因為那兩人一起又迴到了架見崎。但香屋說過希望能和世創部定期交換情報,所以得到溝通渠道還是有意義的。世創部沒有提出就此作罷,於是現在差不多每周會有一次交流。


    光是為此做準備就要花很長時間,而除此之外,平穩之國的運營也讓秋穗意外地辛勞,理由是莉莉變得相當有幹勁。最近,她似乎正漸漸意識到身為會長的責任。這件事本身很棒,但要商量什麽時隻能找秋穗。況且現在莉莉隻能和代言者說話,而到上個循環為止的代言者toma已經離開。


    八月十五日——這個循環過半的日子,秋穗來到莉莉的房間。兩人麵對麵坐著,麵前的桌上準備了冰茶和幾種糕點。秋穗一邊用吸管喝冰茶,一邊嘩啦啦地翻動一遝打印紙。上麵記錄了平穩內部能夠得到的食物清單,如果不經過特別的加工,每次循環後紙質資料都會變迴白紙,所以每次要把保存在檢索士終端裏的內容重新印刷。


    麵對滿臉愁容地看著同一份資料的莉莉,秋穗開口:


    “最近的平穩稍有食物不足的傾向。因為有超市或便利店的領土被water拿走,還有幾個小型組織加入進來,人數沒怎麽減少。”


    平穩之國現在的領土內隻有一家超市,而便利店有七家,藥店三家,還有大型家電商場。


    莉莉皺起眉頭看過來。


    “大家在餓肚子?”


    “那倒不至於,隻不過不像以前那樣寬裕。”


    現在,平穩之國的人員有一百九十二人。順帶一提,世創部一百三十四人,伊甸多達六百六十九人。這是伊甸吸收兩個中堅勢力,又和原本人口最多的port匯合後的結果。


    總之在平穩之國,需要足夠讓一百九十二人生活三十一天的食物。如果規矩地按全員一日三餐來算,大概是一萬八千頓飯,而平穩的領土上能拿出的食物差不多夠吃兩萬頓。光看數字可能覺得沒問題,還挺寬裕,但實際並非如此。


    根據資料,食物中大約有一半——一萬頓飯的分量被記錄在另一欄。這部分屬於“放一段時間後會變質的食物”,除生鮮食品、盒飯以外,還包含冷凍食品。這些東西必須放進能工作的冰箱,否則便會逐漸解凍,開始腐敗。架見崎一直是八月,食物的壽命也很短,哪怕提前安排使用順序,適時加熱,過上十天也一樣會腐爛。


    在平穩,方便麵、罐頭、盒裝糕點類的食物相對多一些。除了便利店和超市,到大型家電商場和藥店裏也能拿到。但吃不到生鮮食品的二十天裏,要靠這些給一百九十二人分配一日三餐就有些不夠。


    話雖如此,以一日三餐這種健康生活為前提才更奇怪吧。像電影俱樂部,每次循環有一半時間是靠爆米花和可樂充饑。一天隻吃一頓飯人也死不了,而身體狀態和饑餓感每到循環都會複原,所以秋穗還比較樂觀。


    但莉莉似乎重視食物問題。


    “如果餓肚子,大家會不高興吧?”


    她說道。


    的確,如果認真為戰爭做打算,那麽食物就是維持士氣的重要因素。秋穗其實不太清楚,但記得在哪本書裏讀過。話雖如此——


    “大概沒問題,每循環開頭的十天左右反而有多餘的食物。就算月末一周比較難熬,隻要知道接下來能吃個痛快,就不會有太大問題。”


    實際上,各部隊在分配物資方麵提出的要求中是嗜好品居多,比如甜食或煙酒。至於三餐,想要米的聲音最多。按照資料,在平穩能拿到的米大約四百公斤,基本上能做六千碗飯。秋穗本以為這樣每人每天都能吃到一頓米飯,但這一碗是按大約65克生米來算,對成年男性來說不太夠。——65克生米具體有多少,秋穗也沒什麽概念。


    不管怎麽說,還沒有出現“餓得受不了所以想要食物”這種要求,目前平穩之國還不至於鬧饑荒。


    莉莉歪過頭說:


    “可是,如果我們的人數繼續增加,早晚會不夠吧?”


    “還打算繼續增加嗎?”


    “不會增加嗎?”


    “不好說呀。”


    現在架見崎的局勢已經相當接近尾聲。除了風滾工業,弱小組織已經全部退場,中堅也都不複存在。很難想象隻靠商談還能讓哪邊倒向平穩,那麽要增加人員就隻能和其他勢力——伊甸和世創部交戰取勝。如果能戰勝那兩個勢力,估計還能順帶贏下什麽帶超市的領土,沒必要考慮食物問題。


    要說例外,也就是逃亡了。香屋想讓“逃避戰鬥的人”聚到平穩之國。如果計劃順利,可能不需要交戰就能讓想放棄戰鬥的人來到平穩。這種情況就麻煩了,有可能領土不見長,隻有吃飯的人不斷增加。世創部恐怕不會流失人員,畢竟領頭的是那個toma,組織應該很團結,但伊甸就不知道了。


    隨便想想,腦海裏便能出現消極的情景,但秋穗沒放在心上,開口道:


    “哎,麻煩事香屋會考慮的。”


    就算要求把不確定的未來也照顧到,隻會讓秋穗為難。做不到的事就不做,秋穗覺得這是自己的優點。


    但莉莉好像還是在意食物問題。


    “如果能用冰箱,情況會不會更好一點?循環剛開始的時候有很多食物。”


    “我們也在委托風滾來修理家電呀。”


    名叫風滾工業的那個公會隻有四名成員,全員都能修理家電,並以這一特征為由周遊架見崎,修理家電的同時行商。


    ——風滾很危險。


    香屋曾經這樣說過,因為可以想象他們與toma的聯係。香屋好像想禁止風滾進入平穩之國,但那個公會能帶來太多便利,隻好做罷。一旦阻攔風滾,會遭到組織內的強烈反對,理由就這麽簡單。


    這個循環開頭時,風滾的四人也在平穩之國出現,修好了幾台空調、冰箱和冰櫃。超市裏有存放商品的冰箱,生鮮食品有一部分放在這裏堅持到後半個循環。而且在每天都很炎熱的架見崎,冰淇淋是最受歡迎的嗜好品。


    莉莉歪過頭納悶。


    “如果隻要修好冰箱就能解決問題,可以獲得這樣的能力啊?”


    “以前討論過這個方案,但獲得其他類能力時有限製,不能選擇與已有能力相似的內容。”


    比較出色的能力已經被風滾本身或者是port——現在的伊甸捏在手裏。如果花費更多點數,說不定還有辦法,比如獲得創造冰山的能力。但平穩之國還沒有明顯出現食物短缺,能用在這方麵的點數有限。


    “在架見崎,如果想要更多食物,正統做法是去搶別人的東西。”


    “我不喜歡那樣。”


    “那麽去交涉,讓別人分給我們呢?這是智慧生命體的正統做法。”


    “能做到嗎?”


    “water那裏應該有很多富餘的食物。”


    世創部是由平穩之國的部分部隊以及三色貓帝國匯合而建立。toma帶走的原平穩領土食物充足,三色貓帝國也一樣。考慮到目前的人數,應該擁有大量的食物。隻要拿出什麽等價的報酬,他們或許會願意交易,而且現在剛好又有和世創部交涉的渠道。


    “那如果我們的人數繼續增加,就去拜托他們吧?”


    “好的,隻是去談談又沒損失。”


    秋穗答著,把手伸向桌上的糕點。她選的是單獨包裝的金磚蛋糕。就是自己不會特地買,但父母偶爾從外麵帶迴來的什錦裝點心裏會有的那種。


    她打開封口,送進嘴裏,然後感覺不對勁。


    ——咦?金磚蛋糕是這個味道來著?


    黃油的香氣,砂糖的甜味,杏仁粉的風味。有了這些,基本上就能構成這種簡單的糕點,可剛剛吃到的金磚蛋糕裏混雜著少許更複雜的味道,若隱若現卻又很有獨特。這是——肉桂?


    但心頭的疑慮很快被終端上傳來的聲音驅散。是檢索士打來的電話。


    拿起終端,上麵傳來聲音。


    “麻煩您允許我和莉莉對話。”


    simon,平穩現在的主力檢索士。


    “要看是什麽事。”


    最近,秋穗的生活莫名忙碌。負責和世創部溝通,還要陪莉莉商量事情。此外,simon的存在很棘手。


    為了讓香屋在平穩內獲得一定程度的自由,需要simon做後盾,但又決不能像過去的平穩那樣,讓simon支配這個組織。


    香屋期望秋穗完成的任務中,最重要的便是控製住simon。


    2


    同一時間,香屋正在開會時被欺壓。


    在平穩之國,表麵上一切決定權掌握在莉莉手裏,但實際上由主要成員開會決定今後的方針。過去是由simon主持會議,他失勢後隻剩被稱為聖騎士的部隊會長們參加。


    這裏位於平穩之國用作根據地的教會。在一座不大的教堂裏,包含香屋在內的六名部隊會長聚在一起。第二部隊會長,雪彥。第三部隊會長,hololo。第四部隊會長,ewin,第六部隊會長,綿津見。第七部隊會長,瑪卡龍。加上形式上的第一部隊會長香屋步,一共六人。


    除去公會本部,平穩之國原本還有十支部隊,但其中四支部隊的會長帶著人員脫離。以toma為首,加上紫、uno、太刀町一共四人。剩下的六人加上香屋,現在的部隊有七支,其中唯獨第五部隊的會長spooks不在場。


    部隊會長們看向香屋的眼神很冷淡。也難怪,突然就當上第一部隊會長的是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矮個子少年,在架見崎又算不上經驗豐富,再加上他和toma關係好這件事被眾人所知,感覺他們都在懷疑“這小子之後也要叛變吧?”


    這次會上,他們好像決定徹底無視香屋。無論說什麽都得不到迴應,香屋隻好暗自罵著“這什麽校園欺淩”,繼續自言自語。


    “世界和平創造部比想象中更龐大。伊甸擁有大量人員,但其中恐怕混進了water派。雖然不清楚準確的戰鬥力,但可以考慮他們的實力和伊甸相當。相比之下,我們更弱一點吧,不過最重要的是在架見崎出現了一名看不清真麵目的玩家,我和尤裏稱之為蛇。”


    香屋說著,觀察桌上的五個人。參加會議並沒有著裝要求,但除香屋以外都穿著西裝。事先說一聲不好嗎,早知道我也想方設法弄一套了。總覺得眼前的場麵也帶著欺淩的味道,蠢死了。


    五個人依然一言不發,但對香屋的態度似乎多少有所不同。


    第二部隊會長,雪彥,現在被稱為平穩之國的最強玩家。他是名二十七八歲的男性,個子不高。雖然超過了香屋,但看起來沒到一百七十公分。他體格強健,一副拳擊手的身材,膚色卻很白,顯得不健康。帶淚痣的細長眼睛冰冷至極。眼神姑且是正朝向香屋這邊,但對他的話似乎毫無興趣。


    第三部隊的會長hololo身體富態。聽說他的能力以強化為主,但看這樣子好像不太擅長活動身體。年齡似是三十七八,可能是身上穿著工薪族一樣的土氣西裝,怎麽也想象不到這人站在戰場上的模樣。他明顯不愉快地皺著眉頭,估計是不喜歡聽香屋說個不停。


    第四部隊的會長ewin是名瘦高的女性,一頭金發剃到隻剩幾毫米。那副外表很有威懾力,讓香屋感到棘手。小孩子剃和尚頭是認真的象征,可為什麽年齡大一些之後同樣的發型會給人相反的印象呢?一身黑西裝帶著光澤,裏麵是酒紅色襯衫,這也讓香屋覺得很難打交道。她把手撐在桌子支著額頭,犯困似地閉著眼睛。


    第六部隊的會長綿津見是個五官端整的青年。二十五歲上下的模樣加上西裝,看起來像個正在找工作的大學生。他給人的印象多少有些像kido,就是把kido變得更年輕一點,再更認真一點——或者說在臉上多表現出一些內心裏的認真態度。由於那副一本正經的態度,他臉上毫不掩飾對香屋的煩躁。


    最後是第七部隊的會長,瑪卡龍。在這之前,香屋隻和他見過麵。這是個二十歲前後的小個子青年,在場的人除了香屋就數他最年輕。脫下外套後是白襯衫配背帶褲的穿扮。五個人當中,隻有瑪卡龍臉上浮現笑容,似乎有幾分是覺得香屋做第一部隊會長很有意思。


    不管怎麽說,五個人始終保持沉默。香屋繼續自言自語。必須把蛇的情況告訴他們。除去架見崎的真相——這裏是由aporia演算而來的世界——以外,其他內容要盡可能正確地傳達。


    “現在還不清楚蛇的真麵目,但和運營者關係不淺,可以想象他和青蛙他們一樣對架見崎很了解,所以必須保持足夠的警惕。按尤裏的說法,月生先生會被伊甸抓住,背後也有蛇的行動。我想各位都知道,這個循環二號的深夜有電車開進架見崎站。可以想象蛇是坐那輛電車過來,和月生先生接觸。據說當時在蛇旁邊還有一個人,是原來port的會長,pan。”


    本以為這個話題足夠吸引人,可五名會長仍然沉默不語。沒辦法,香屋朝對自己最友好的一人問道:


    “瑪卡龍先生,您的主要能力是檢索吧?知不知道什麽關於這名玩家的情報?”


    香屋等了一會兒,瑪卡龍還是沒有開口,隻是笑眯眯地歪過腦袋。香屋忍不住煩躁,用食指敲了敲桌子。


    “請您迴答,總不可能完全沒有檢索過吧?有電車開到架見崎,對任何人來說都不同尋常。這樣下去不可能贏得了伊甸或者世創部,情報量差距太大了。”


    為了硬撬開對方的嘴,香屋打算刻意挑釁。而且在收集情報方麵,平穩已經比伊甸——比過去的port落後太多,感覺光是直白地講出心裏的想法就能讓對方急躁。


    “況且平穩把檢索用錯了地方。simon做代言者的時候肯定把更多精力都用在組織內部操縱情報,卻不賣力收集其他組織的情報,是吧?simon失勢的時候,您們就該最先調整這部分安排,目標必須是能和port抗衡。但隻有water做出了像樣的行動。她沒有依賴其他部隊的檢索,而是自己準備了人手。所以當她帶著同夥離開以後——”


    “煩死了。”


    開口的是hololo。


    他瞪著香屋繼續說:


    “什麽都不知道就少瞎猜了。warer沒得到認可,被我們提防,所以她隻能自己準備情報源。”


    hololo的語調很有特征。語速緩慢,卻讓人感到很大壓力。話中的感情難以分辨,但又不算淡漠。他聲音陰鬱,像隻麵無表情地靠近的蜥蜴。


    “把組織內的情報管理分割開,這做法很奇怪,隻會重蹈覆轍,像simon一樣——”


    香屋反駁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聲哼笑打斷。隻見瑪卡龍正看著自己,他一邊調整背帶一邊開口。估計是因為hololo開口,這個愚蠢的沉默遊戲才停下。


    “香屋君,想和我們正常對話,你先要解釋一件事。”


    “解釋什麽?”


    “有個叫蛇的玩家?這份情報的來源,也就是尤裏,他和你的關係。我們還沒排除你和伊甸串通起來算計平穩的可能性。”


    “蛇的情報來源不是尤裏,是water。”


    聞此,瑪卡龍似乎吃了一驚。


    “她背叛我們,建立了新的組織。”


    “沒錯,是這樣。”


    “這麽一來,你就更可疑了。”


    “和之前比沒什麽變化吧。大家都知道,我和water關係相當好。”


    所以,香屋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得到平穩之國的信任,隻能在被懷疑的前提下,朝自己想要的方向誘導這個組織。他繼續說:


    “就算和water關係好,也不是說我和她目的相同。她說要站在蛇那邊,而我打算和蛇對抗。接下來,架見崎的戰鬥會分成支持蛇的一派和不支持的一派,尤裏和我見麵商談的理由也在於此,他和我一樣是反對派。”


    至今好像一直在睡覺的ewin睜開了眼睛。


    “事情說不通啊。按你的說法,月生被蛇抓到了伊甸,可那個伊甸實質上的領導不支持蛇?”


    香屋點頭。


    “剛才我也說過,伊甸裏應該潛伏著water的人,那些人基本上支持蛇。對於蛇,伊甸早晚會分裂為支持派和反對派。”


    這解釋有些不準確,伊甸內部的情況要更複雜一些。或者說,toma和pan的關係複雜。toma說過:“順帶一提,我打算幫蛇”。那句話應該不是騙人,但終究隻是想表達她要與香屋對立,和pan成為“蛇派”的由來有相當大差別。香屋還不清楚那兩個人已經確定聯手,還是說處於敵對關係。


    瑪卡龍圓溜溜的眼睛盯著香屋,眼神滿是好奇。


    “那個叫蛇的玩家,就連存不存在都值得懷疑啊。二號的時候月生的確在車站被抓,但在場的除了月生本身和pan以外,就隻有一個持1000p的新人,而那個新人已經死了。”


    這事香屋也聽過。尤裏檢索了那座車站發生的事情,和香屋講過概要。


    “按我和尤裏的想法,那個已經死亡的玩家可能就是蛇。況且新人玩家坐電車來架見崎就很奇妙吧。”


    “已經死了的玩家有什麽可怕的?”


    “就算死了,也未必徹底結束。”


    “為什麽?”


    “比如說,有可能有變成幽靈一類的其他類能力。實際上在那之後,月生先生被應該幾乎沒有戰鬥力的pan抓住了。蛇值得警惕。”


    蛇——坐電車出現在架見崎,被月生殺死的玩家。尤裏還沒弄清楚他的能力,好像伊甸最優秀的檢索士煙霧鏡也說不知道。不過現在不清楚煙霧鏡的打算,所以她的話沒法全信。


    瑪卡龍歪過腦袋。


    “你的說法太離奇。我們有個更現實的推測。”


    “我和尤裏聯手,而月生被抓住這件事是編的?”


    “對,完全沒錯。月生會不會原本就打算去伊甸呢。”


    “沒有意義。我怎麽可能隻交出他送去伊甸,然後一個人留下來?如果我真的和伊甸串通,會更有效地利用月生先生。他的實力足以獨自毀滅平穩。”


    “有可能,但也未必。說不定你就是和伊甸串通,然後自己留下,隻不過其中的理由我們根本想象不到。”


    “沒錯,是有可能。但如果害怕所有可能性,就必須為所有可能的情況準備計劃吧?我說謊的可能性,還有我說真話的可能性。”


    “隻要稍有一點可疑,就不能讓你隨心所欲。所以今天開會完全沒有意義。”


    “不。我隻是單方麵提供情報,大家聽完就行,之後隨便怎麽做。”


    “你之後的打算呢?”


    “說完該說的情報,然後聽從大家安排啊。”


    過去剛剛來到架見崎時,香屋被電影俱樂部收留。那個公會溫柔又寬容,但為了獲得信任香屋還是曾有一次拚上性命。


    這次也用同樣的方式就好,真的。盡管當時下定決心不會再在架見崎拚命,不過可以反悔,但不能自暴自棄。香屋沒打算為了成為什麽英雄而毫無意義地放棄生命。


    ——光是獲勝,還不足以被信任。


    香屋被懷疑和尤裏串通,還被懷疑和toma串通。那麽無論在戰場上獲得多少戰果,被人懷疑是劇本就毫無意義。越是戲劇性的勝利,香屋就越是容易被誤解和對手有聯係,是為了在平穩掌權而演戲。那麽,現在香屋還不必拚命。


    “尤裏說這個循環會向世創部宣戰。目的與其說是擊敗世創部,不如說是要查出伊甸內部的叛徒。平穩也應該去參戰。要想提防蛇,最好幫尤裏的忙,讓尤裏徹底掌控伊甸。”


    白皮膚的小個子男性——雪彥第一次開口:


    “尤裏很可怕,超過架見崎的任何人。比起蛇那個未知的玩家,更應該懼怕尤裏吧?如果伊甸真的要分裂,我們應該站在反對尤裏的一方。”


    這想法偏了。香屋暗自咋舌。


    架見崎已經不是平穩、伊甸和世創部互相爭鬥的地方,必須全員團結起來,集中力量打倒蛇。但香屋覺得眼下沒法說服他們。就算真正可怕的是蛇,也需要一個更明顯的敵人來趨使平穩行動。


    “比起water,尤裏更可怕嗎?”


    香屋問道。toma有多可怕,曾和她同屬一個組織的幾名會長應該很清楚。


    雪彥搖搖頭迴答:


    “如果是water,連我也能解決,但尤裏我解決不了。”


    “那尤裏和月生先生比起來呢?”


    這一次,雪彥什麽也沒有迴答。


    如果隻考慮交手後誰輸誰贏,那現在架見崎最強的玩家仍然是月生吧,但這一評價如今已經沒有太大意義。過去port和平穩的聯軍曾把月生逼到死路,而這一次,伊甸抓住了月生。單獨一個強大的玩家能做的很有限。


    “如果是一對一單挑,尤裏可能比water更強。但如果是帶領同等戰鬥力的隊伍交戰,那是water更強。這不是當然的嗎?要是尤裏做領導者的才能不遜於water,何必挑起伊甸和port的衝突。”


    如果water——toma是port的會長,估計連port都能掌握在手裏。不是說她絕對比尤裏優秀,如果比較性能,有些情況應該是尤裏贏。但在架見崎的戰鬥中,把尤裏和toma放在一起比較,更可怕的是toma。而蛇則比她更加可怕。


    hololo說:


    “對平穩之國造成最大損失的,不是尤裏也不是月生,而是water,她把包含四名部隊會長在內的五分之一成員連同領土一起搶走了。我們害怕的是同樣的事情再發生一次。”


    “意思是我像water一樣,搶走這個組織的東西?”


    “害怕不是當然的嗎?”


    “我沒這個實力,就算現在說要獨立,真的有人會跟過來嗎?”


    “的確沒錯,目前你還很弱,但沒人知道今後會怎麽樣。我們不會給你任何權力和人員,也不會提供情報。”


    “本來也沒說要。我根本不打算率領部隊。”


    “這意思是讓你滾出去。隻要你在,我們就沒法開會。”


    香屋出聲咋舌,但他也懂hololo的意思。如果轉換立場,香屋一樣要懷疑叛變的可能性。麵對一個剛上任還弄不清楚底細的會長,肯定想先排除在外,之後再談正事。


    香屋兩手撐住桌子,站起身。


    “但,我會在這裏是因為被莉莉選中。在平穩之國,應該沒什麽比莉莉的決定更重要。”


    ewin開口迴答:


    “不對吧?把你推上來的是simon。”


    “最終還是取決於莉莉的決定,但就算是simon也沒什麽。ewin,您當上會長不也是靠simon的推薦嗎?”


    “情況不一樣。simon討厭你,這點大家都知道。”


    嗯,的確沒錯。


    simon迴到了平穩之國主力檢索士的位置,其背後是靠代言者秋穗向莉莉進言。秋穗幫助simon恢複權力,但要求他認可香屋擔任第一部隊的會長。隻要知道這些事情,就能明白香屋和simon之間沒有牢靠的信任關係,單純是利益互換。


    香屋長歎一口氣。


    “知道了,既然礙事,我就退場。不過——”


    他說著,把手伸向腳邊的包裏,拿出整理資料的筆記本。上麵分析了伊甸和世創部的戰鬥力,研究他們的戰術,並記下了應對辦法。


    把那本筆記放在桌上,香屋繼續說:


    “請務必過目這份資料,應該能對大家有所幫助。”


    等了一會兒,沒有得到任何迴應。


    香屋直接轉身,離開教堂。


    如果是toma——香屋心想。如果是她,恐怕能用什麽戲劇性的方法說服他們。那家夥的話語一定能更加確切,讓他們沒法無視。實際上,toma在周圍到處是敵人的環境下,還是能兼任代言者和第一部隊的會長,成為平穩之國的中心人物。


    但香屋沒法用同樣的方式戰鬥。說服力這種東西,他從一開始就不具備。


    香屋不打算依靠自身的話語來操縱這個組織。


    離開開會的教堂不久,香屋被人從身後叫住。


    “香屋君。”


    迴過頭去,便看到是瑪卡龍。他還是那副背帶褲的打扮,不見之前脫下來的外套,看來是還打算迴去繼續開會。


    瑪卡龍走過來開口:


    “蛇那件事,是真的?”


    “當然了。”


    “哦。我是相信你的話。電車開來時的架見崎站的確奇妙。雖然說不出奇妙在哪裏,但當時感覺情報搖擺不定,隻要是有點水平的檢索士,都能從本能上感到不舒服。”


    香屋暗自警惕。從全是敵人的會議上退場,接著有人追了上來。從眼下的情景來看,過來的不像是為數不多的夥伴,更像是裝作夥伴的敵人。話雖如此,現在和他起衝突也沒意義。


    “謝謝您。請務必關注月生先生周圍的情況,仔細檢索。”


    “嗯。話雖如此,不在交戰狀態的公會很難檢索。”


    “可以等交戰之後。”


    平穩的部隊會長持有的點數足夠高,如果光看數值,能排進整個架見崎的前百分之五。但瑪卡龍身為檢索士,能力卻好像不是專門為收集情報而準備。


    他的能力構成很別扭。點數有一半用在其他類能力上,而內容在平穩內部也沒有太多人知道。不管怎麽說,如果隻是搜集情報,老老實實地把點數都堆到檢索上更好用,所以這個檢索士大概是擅長什麽出其不意的手段。


    瑪卡龍彎下腰,把嘴靠近香屋耳邊小聲問:


    “剛才開會時,你有什麽目的?”


    “沒什麽,隻不過把該說的都說了。”


    “但沒打算說服我們。你公開情報,結果卻單純是遭人討厭。”


    “我不擅長討人喜歡。”


    “不惜遭人討厭,也要為了組織發言。這姿態實在美妙。”


    香屋露出苦笑。他的話甜得膩人,令人不快。


    瑪卡龍把身子離開,正麵注視香屋。


    “其實我在平穩也被人討厭啦。有些事本來隻管唯唯諾諾地點頭就行,但遇到哪裏覺得不對還是忍不住說兩句。”


    “總不至於像我或者water那樣吧?”


    “可能吧,不過也隻是程度不同。你和我很像呀。”


    “是嗎,感覺沒那麽像。”


    瑪卡龍輕聲歎了口氣。


    “那真是可惜。你記住了啊,我喜歡和自己相似的人。”


    這樣啊,香屋答道。


    那迴頭見,他說著轉過身,迴教堂去了。


    ——瑪卡龍。他為什麽要追上我?


    特地從部隊會長的會議上離席。香屋摸不清他的打算。


    腦中很快出現各種能性,而且全是悲觀的內容。香屋搖搖頭,打消念頭。


    現在該考慮的不是這個,必須準備下一次戰鬥。


    *


    “話雖如此,瑪卡龍讓人在意啊。”


    在終端另一頭,秋穗說道。


    香屋待在公會本部的的賓館房間裏,這是平穩分給他的。由於是家庭房,一個人住太過寬敞,讓他心神不寧。


    部隊會長們開會時的情況已經和秋穗說過,迴來時被瑪卡龍叫住的姑且事也提了一下。


    香屋橫躺在沙發上答道:


    “哎,原本可疑的人果然還是可疑,情況沒變化。”


    “唯一一個不愛莉莉的聖騎士,是嗎?”


    “其實就算不愛莉莉,隻要不背叛平穩就行了。”


    上個循環時,香屋用simon給他的點數向運營者提了兩個問題。“toma脫離後,還會有toma派留在平穩嗎?”“部隊會長中,不愛莉莉的人有誰?”


    前者的迴答是no,toma沒有在平穩留下自己的棋子。


    但後一個問題,有個符合條件的人物。部隊會長中不愛莉莉的人,是瑪卡龍。這意味著他不屬於toma派,但還是可能背叛莉莉。


    “如果單純看戰鬥力,平穩和另兩個組織相比有些遜色。雖然世創部的實力多少有些看不清,但吸收port後的伊甸肯定比平穩強。”


    “如果瑪卡龍已經偷偷和其他組織聯係,那對方是伊甸嗎?”


    “還不知道詳細情況。說不定瑪卡龍和其他組織沒有聯係,單純是算不上喜歡莉莉而已。”


    “不管怎麽說都信不過呀。”


    “那幾個部隊會長討厭我,這很正常。基本來說,有可能叛變的隊友比敵人更難處理。”


    “還可能有其他叛徒嗎?”


    “這一次,很難想象,也沒有餘力去考慮。”


    現在,香屋實在有太多煩惱。伊甸很強,世創部也很強。一旦大群人開始混戰,就根本無法完全預測所有人的動向,必須隻挑重點來集中精力思考。光是這樣就已經讓人夠受,更別提沒法順利操控平穩之國,結果每件事都要花多餘的工夫。


    “下次戰鬥目的,是奪迴月生先生嗎?”


    聽了秋穗的話,香屋皺起眉頭。


    “姑且是朝這個方向努力,但——”


    香屋沒再繼續說,是因為和秋穗通話的內容會完全被simon知道。使用終端通話需要檢索士的技能,隻靠香屋和秋穗做不到。這次通話也是由名叫愛麗絲的檢索士接通。


    “但是什麽?”


    秋穗追問。


    ——但感覺靠近月生先生很危險。


    這是香屋直觀的感受。在月生周圍飄蕩著蛇的氣味,而且很濃。如果大意靠近,後果難以預料。


    但香屋獲得simon協助的條件,便是奪迴月生充當平穩的戰鬥力。所以他不願意在simon監視下的通話中提到對月生的不安,於是改變話題。


    “但最大的目標,是趕上toma。”


    這也不是騙人。toma——water的存在感已經太過強烈。隻要是架見崎的居民,都認為隻有她能與尤裏一戰,爭奪勝者的位置。


    在這方麵,必須能和toma比肩,追平她比香屋早兩年來到架見崎所獲得的領先優勢。為了準備接下來和蛇的戰鬥,多少要貪心一點。


    “怎麽做?”


    秋穗問道。


    下定決心後,香屋迴答:


    “下次戰鬥中,在所有戰場上贏過世創部。”


    尤裏已經說好對世創部宣戰,平穩之國也要介入,然後不讓toma占到一點便宜。


    “如果能全勝,那豈止是並肩,已經是碾壓了吧?”


    “就算全勝,局勢最多五五開,所以toma才讓人不舒服。”


    toma已經準備好舞台,下一次戰鬥如果正常來打就是這邊——香屋和尤裏要輸。麵對她必須全勝,之後才總算有五成把握。要想盡辦法實現這個目標。


    “如果全勝,會怎麽樣?”


    “世創部會來哭著來央求,表示一定要和平穩結盟。”


    “這不太像toma的風格呀。”


    “是嗎?我倒覺得很符合toma的想法。”


    按順序說吧。香屋打了個鋪墊後繼續解釋。


    平穩和伊甸聯手,把世創部打得落花流水。實際上估計不至於打到落花流水的地步,總之要讓toma覺得“這麽下去就糟了”。那樣她會考慮如何逆轉才最漂亮。


    “那麽問題來了,這種情況下最聰明的做法是什麽?”


    聽到香屋發問,秋穗沒怎麽猶豫便開口迴答:


    “平穩和伊甸決裂。”


    “嗯,明白了嗎?”


    “明白了。的確,很有toma的風格。”


    秋穗一聽就懂,真是太好了。


    麵對平穩和伊甸的聯軍,toma——世創部手裏永遠有一張好用的牌,那便是世創部與平穩結盟。


    當然,平穩的人討厭toma,而且討厭透了,但位於平穩頂點的莉莉卻不同。她和toma如今仍覺得對方是重要的朋友,而平穩之國這一組織中,莉莉在任何決定上都有不容反對的決定權。


    “如果計劃順利,估計下個循環時toma就會來找平穩結盟。到那時,才算和她比肩。之後要實現完全平等又和平的關係,完全靠商談來解決一切問題。”


    那樣能降低香屋死亡的可能性,降低認識的人死亡的可能性,還能讓善良的莉莉心滿意足,沒人會有損失。


    秋穗輕鬆地說:


    “但為了實現和平的關係,首先要打架?”


    “嗯,一直贏到最後。你看沒辦法嘛,目前對方還不願意和睦相處。”


    所以隻能創造條件,讓對方主動示好。但為了結盟要先和對方廝殺,該說是自相矛盾,或者說不講效率,於是香屋問道:


    “你不喜歡?”


    “倒不是不喜歡——”


    終端上傳來秋穗的笑聲。


    “不過你是怎麽了?竟然認真地想要戰鬥,真少見。”


    沒錯,我討厭戰鬥。如果輸了己方會死很多人,就算贏了也會讓對方死很多人,還有時兩敗俱傷。而且,有人死去就不是好事,隻會不斷積累仇恨。


    “可是我想不到還能用什麽辦法贏過toma。”


    在戰場上擺下對己方有利的棋子,看穿對手的戰術攻擊弱點,拿出對方預想不到的能力組合,等等。感覺隻有正麵交戰這種暴力而又愚蠢的做法,才可能勉強贏過toma。


    “來架見崎以後,你可能是第一次打算在戰鬥中取勝呀。”


    “安土那次我也打算贏。還有啊,我想想,嗯,除了安土以外可能真是第一次。”


    過去的戰鬥中,香屋每次的目標大多是打個平手,或者順利逃命。光是下定決心要戰勝對手,就足以讓他膽戰心驚。


    “哎,既然你已經決定要贏,肯定已經想到辦法了吧。”


    “對手是toma,不管用什麽辦法總會遇到問題。”


    不知為什麽,有時自己定好萬全的計劃,而且順利壓製toma,可最後看結果還是輸給她。明明贏的是自己,結束後卻發現好處都被她拿走,這種事已經習以為常了。


    秋穗說道:


    “而且這次還不得不依靠不確定的因素。”


    “嗯,到頭來還是要看simon怎麽做。”


    現在的香屋無法靠自己調動平穩,所以才會和simon聯手。


    在部隊會長的會議上,他放下的那本筆記裏故意留了漏洞,到處都不夠周密,有些地方甚至給了錯誤的數據。


    香屋離開後,眼下simon應該正仔細指出問題,奚落嘲笑,然後提出比筆記內容更嚴謹的方案,把香屋真正的計劃像自己提出來的一樣說給其他部隊會長聽。


    盡管開會的那群人討厭香屋,反對他的意見,如果聽到simon一邊揪出香屋的錯誤一邊提出建議便不會無視吧。這樣一來,實質上香屋可以讓平穩之國按自己的想法行動,simon也能得到機會重新得到權利。這麽做姑且認為對雙方都有好處。


    “最後不得不依靠simon,總覺得不舒服。”


    秋穗說道——在由simon派的檢索士接通的電話裏。


    對此,香屋忍不住笑了。


    “simon還挺值得信賴的喔。”


    這不是說他善良或者守信用,隻不過目前和香屋利害一致。他的地位曾一度一落千丈,應該沒有餘力再選擇重新爬上來的手段。


    在終端另一頭,秋穗似乎也笑了。


    “你嘴裏竟然會說出信賴這個詞,真少見。”


    “因為對方不是你或者toma?”


    “沒錯。”


    “我這是別無選擇。”


    無論是周圍的情況,還是自己的心情,都已經無路可退。煩惱很多,所以沒心思再思考該心煩哪件事,隻能不斷前進。


    “秋穗,我要贏過toma。”


    香屋說道。


    “我大概是第一次聽你說這句話。”


    秋穗答道。


    那聲音聽起來興致勃勃,但香屋卻因為自己的話而發抖。


    3


    紫覺得和伊甸或平穩相比,世界和平創造部的結構非常簡單。


    在water這一無可置疑的領導者下,有三名副官。其中之一是子彈蟻。她的工作是管理檢索士,但世創部的主力檢索士並不是她。單論檢索的點數,三色貓帝國出身的黑焦稍高一些,而他沒有成為“water的副官”,原因在於他不願意從白貓身邊離開。白貓在世創部的立場也很特別,water不會從她那兒把黑焦搶走。


    第二名副官是黑貓,和黑焦一樣是三色貓帝國出身,不同的是她似乎想與白貓保持距離。這並不是因為開始討厭白貓,也不是兩人不和,反而正是因為出於對白貓的尊敬。為了趕上白貓的步伐,黑貓想要離開她的庇護。


    然後第三名副官,便是紫本人。她不覺得自己適合這個職位。就算隻和同樣是平穩出身的原部隊會長比較,論成果是太刀町占上風,論架見崎的經驗則是uno有壓倒性優勢。老實說,“water的副官”這一立場不太適合太刀町。讓她在戰場上自由發揮才算用對了地方,而管理部隊或是瑣碎的幕後工作就不適合交給她。但原本做過bulldogs會長的uno就無可挑剔。她比紫更晚加入平穩之國,但在自己的公會裏受到一定程度的尊敬。


    water把uno放在一邊,選紫做副官,理由單純是她覺得和紫“聊起來更輕鬆”吧。就算這樣組織內也沒出現什麽怨言,紫覺得原因在於water營造的氛圍。在世創部,幾乎不存在階級鬥爭。或許有人偷偷在心裏想,但至少紫沒有遇到過。由於沒有分割領土,也就不存在部隊會長,就連“water的副官”給人的印象也主要是幹雜活的,而不是什麽管理職位。此外,對點數的分配也可以說是人盡其才,或者說非常合理,誰都能看出“這個人拿到這麽多點數,是因為計劃中需要這種能力”。在紫看來,water最優先的目的是建立一個溝通順暢、互相了解的組織。


    這樣來看,成員中唯一暗箱化的是water本身。她從上個循環過半——世創部這一公會出現後開始,到這個循環開頭都消失不見,迴來以後也沒有積極參與組織的運營。她堅稱“我有我的工作”,大多時候不見影蹤。所以包含紫在內,三名副官的工作一個勁增加。


    這天晚上十一點,紫被water叫了過去。


    這次會麵是紫的請求,她有事情無論如何都想說。來到指定民宅的客廳,發現water獨自橫躺在沙發上,模樣疲憊不堪。


    “很抱歉,在您勞累的時候打擾。”


    紫開口道。


    water似乎剛從瞌睡中醒來——說不定實際上就是睡著了,她迷迷糊糊地迴答:


    “要說累,你不也一樣嗎?抱歉啊,不在的時候把事情都丟給你們。”


    “這倒沒什麽,您每天都在做什麽?”


    “用我的方式戰鬥呀。辛辛苦苦,拚盡全力。”


    “和誰?”


    “算不上有誰,不過是留到以後會很棘手的對手。”


    “卻又不用交戰?”


    “其實我不擅長交戰啦。如果普通玩戰爭遊戲,我怎麽可能贏過香屋或是尤裏。”


    是嗎。我倒覺得能得到現在的地位是因為眾人期待你“能夠對抗尤裏的實力”。原本water能在架見崎出名,契機也是把弱小公會培養到中堅水平後賣給平穩之國,之後她還成功在麵對月生、尤裏這種大人物的戰鬥中順利脫身。戰場上不敗是water的招牌。


    water從沙發上起身。


    “你的工作怎麽樣?”


    “順利啊,非常順利。”


    要說紫的任務,簡而言之便是“讓世創部內平穩出身和三色貓帝國出身的人和睦相處”。世創部的會長是water,所以感覺不明顯,但實際上這個組織的基礎是三色貓帝國。過去三色貓是個團結統一的公會,但脫離平穩的四支部隊之間的關係算不上緊密,再加上戰場上最強的是白貓,三色貓帝國便不可避免地成了組織的主體,於是需要讓平穩的人員融入。本以為這件事會相當辛苦,但實際沒遇到什麽障礙。


    “三色貓這個公會很反常啊,他們對白貓太過信賴了。隻要她同意的事情,就沒人會反駁。”


    這和平穩之國對莉莉的信仰又是不同的形式。怎麽說呢,感覺成員們都達觀地放棄了。他們無語地苦笑,表示“既然白貓這麽說就沒辦法了”,仿佛對這一態度感到自豪。


    “我是選了有協調性的人來組建世創部嘛。”


    “哪裏有了?”


    紫甚至覺得事實和她說的正相反。


    通常來講三色貓帝國被視為自由自在的公會,不跟從任何一方,而除water外的三個原平穩的部隊會長也都很難和“協調性”扯上關係。


    紫不知道太刀町在考慮什麽,甚至覺得她是不是真的什麽都不考慮。uno則與之相反,是個徹徹底底的現實主義者,隻會以利害關係來判斷事物。至於紫自己,隻看表麵可能顯得明事理,但其實是擅長忍耐——反過來說就隻是不喜歡變化,對世創部沒什麽感情。紫很中意water,對她感到信賴與尊敬,但對這個公會就無所謂了。從更深層次來講,她還沒有忘記身為電影俱樂部一員的日子,就和nick一樣。


    但,water輕鬆地迴答:


    “你也好,uno和太刀町也好,還有白貓小姐、黑貓小姐以及黑焦先生,都絕不會違背自己內心的原則。所以隻要我不觸及那些原則,大家就能愉快相處。世創部是個好地方。”


    “這能叫協調性嗎?”


    “當然了,不是隻有遷就對方才能算協調吧。如果我不主動了解你們的原則,或者就算知道也視若無睹,那就是我沒有協調性。”


    話裏的意思紫是明白,這非常有water的風格。非要說的話,她給人的感覺是“任性的領導者”,但也的確對對方珍惜的事物極度敏感。但。


    “話雖如此,世創部不隻是我們或者三色貓帝國的公會吧?”


    舊port——現在的伊甸裏,潛伏著一些“water的朋友”。water連日不見蹤影,迴來時筋疲力盡,恐怕是在和他們聯絡。


    water點頭。


    “和那邊相處得也挺不錯。”


    “但還是有問題吧?”


    “嗯?”


    “您在沙發上筋疲力盡的這個樣子,我們沒人願意看到。”


    “怎麽說呢,感覺在這個組織裏麵,我沒必要硬撐門麵呀。不管怎樣,最近我的煩惱和組織的運營以及成員間的糾紛沒有關係。”


    “伊甸?還是平穩?”


    世創部才剛剛成立,但敵人已經隻剩下這兩個。


    但water搖搖頭。


    “紫,你的幸福是什麽呢?”


    這問題相當唐突,紫忍不住笑了。


    “怎麽突然說這個?”


    “就是我的煩惱呀。不隻是你。子彈蟻,白貓小姐,uno和太刀町,還有莉莉,尤裏。總之就是生活在架見崎的人們,他們的幸福都是怎樣的呢?”


    “誰知道,不是安寧的生活嗎?”


    其中肯定有人覺得這和自己想要的幸福有些不同。比如尤裏,紫不太了解他,但那個人肯定不是在單純追求安寧的日子。不過嘛,如果能和熟悉的人一起生活,每天沒有生命危險,也不會餓肚子,那大半居民都會覺得幸福。


    但water似乎不同意。


    “你死了以後,世界會毀滅吧?”


    “不會啊,怎麽會。”


    “總之就這麽假設。你開心健康地活到一百二十歲,愉快地壽終正寢,然後世界毀滅了。這樣算是幸福嗎?”


    簡直莫名其妙。


    紫歎了口氣,答道:


    “要是知道世界會毀滅,不就沒法安心去死了嗎?”


    “如果不知道呢?”


    “這個嘛,估計算幸福吧。”


    一旦死了,無論世界如何變化都看不到了,不會影響自己的感情。


    “那假如有類似神的存在,你希望他對這件事保密嗎?”


    “是說我死後世界會毀滅?”


    “嗯。”


    “我希望能保密。”


    這種無能為力的事,真不想知道。


    water再次點頭,麵帶憂慮地說:


    “如果在整個架見崎詢問,到底有幾成人會說不想知道呢?”


    誰知道,而且感覺這種問題也不需要認認真真尋找答案,於是紫隨便地迴答:


    “差不多七成?”


    非要說的話迴答“不知道”的人會占大多數,但少數派的人數也不會太過極端,也就是這個比例吧。


    這樣啊,water輕聲說道。


    “但如果是香屋,肯定會說想知道。知道以後,去尋找不會讓世界在自己死後毀滅的辦法,或者是自己永遠也不會死的辦法。”


    香屋步,water心中的英雄。


    至今,紫還不是很了解那個少年,但光聽water的講述,的確覺得他特別。


    “非常抱歉,沒能說出您期待的迴答。”


    聞此,water搖頭。


    “不是的。我期待的正是你說的這種迴答,隻不過出乎意料的迴答更讓我心動。”


    說完,water不再做聲。


    紫也陪她沉默了一會兒,但差不多想說正題了,於是開口:


    “今天請您抽出時間,是有事想商量。”


    眼下,water好像正在沉思什麽,但同時也在聽紫的話。她點頭說:


    “是電影俱樂部的事?”


    “是的。”


    上個循環結束時,ido——銀緣死了。對電影俱樂部來說,他是一種象征。對紫而言也如同聽到了父親的噩耗。紫加快語速說:


    “讓kido先生他們繼續留在伊甸很危險,感覺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


    以前kido就令人很擔心,內心仿佛有哪裏向往著死亡。盡管如此他還是能勉強活到現在,果然還是多虧了銀緣吧。銀緣還在的時候,電影俱樂部安寧而幸福,那份迴憶仿佛鎮石,壓住隨時可能像一頁紙般輕飄飄地告別這個世界的kido。但,銀緣死了,不能繼續放著kido不管。


    water撐起下巴。


    “我也擔心kido先生,而且還有對你的承諾。”


    “是的。”


    “但——先從壞消息開始說吧,之後還有好消息,希望你能冷靜地聽完。”


    “好。”


    “在伊甸,kido先生的地位比我預想中更高。尤裏好像打算把kido先生當成王牌來用,我也很難靠近。”


    “哪怕拜托煙霧鏡也不行?”


    煙霧鏡,曾經是port圓桌的一員。她現在所屬於伊甸,但聽說背地裏和water有聯係,而且現在是架見崎最強的檢索士。如果有她協助,哪怕kido 位於伊甸的中樞,也有辦法偷偷取得聯絡吧。


    但water搖搖頭。


    “我還不是很相信煙霧鏡,或者說她現在正把我和尤裏放在天平上呢,而那架天平在向尤裏傾斜。”


    “哦?這真是少見。”


    “我也不是和誰都能交上朋友啊。眼下不想找煙霧鏡幫忙,或者說不想讓她知道kido對我們很重要,不然以後難免有麻煩。”


    “把kido先生當人質要挾我們?”


    “很像她的做法對吧?”


    就算這麽說,紫也不了解,她和煙霧鏡既沒見過麵,也沒說過話。但聽說是她殺了銀緣,所以的確沒有好印象。


    “那好消息呢?”


    “我和pan談妥了。”


    “pan?”


    “不知道嗎?不久前還是port的會長。”


    “這我知道,但又有什麽意義呢?”


    “意味著能得到一名很強的戰鬥力。下次戰鬥中,大致會是由五到六個人支配戰場。”


    “明明隻剩三個組織?”


    “嗯。我們這邊應該基本能按我的想法行動。但伊甸不一樣。尤裏,煙霧鏡,還有pan。這三個人各有自己的打算。但我和pan談妥自後,前景明朗了許多。”


    在紫看來,pan沒有多強的實力。雖然她的確短時間裏做過port的會長,算是很好看的履曆,但如今的她究竟能做什麽?被伊甸——尤裏打敗後的她,能起什麽作用?


    “拉攏pan,kido先生就安全了嗎?”


    “一點也不安全,但情況更好處理了。而且kido先生會死的情況也就是三種。”


    “三種?”


    “基本上吧。而和pan談妥以後,其中一種可能性幾乎消失。”


    “我不太懂,能說得更具體些嗎?”


    “月生先生的終端是pan拿在手裏。雖然他本人被交給尤裏,但pan堅稱終端在自己控製下。”


    終端,就是說。


    “意思是月生先生和kido先生戰鬥的可能性嗎?”


    那的確算是“kido死亡的可能性”。無論是誰,都不該正麵迎戰月生。


    “嗯,總之這個可能性幾乎消失了。”


    water隨便一點頭,省去了更詳細的解釋,自顧自繼續說下去。


    “現在還看不清的,是平穩內部的局勢。如果香屋能支配那個組織,下次支配戰場的會是五名玩家。如果他還在和什麽人對抗,就是六名。”


    對了,平穩的香屋步。


    “不和香屋君聯手嗎?要想從伊甸搶走kido先生,不是也可以考慮征求他同意?”


    “不用擔心香屋。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拋棄kido先生不管。”


    “可是,我覺得在他眼裏優先度沒那麽高。”


    比如從香屋的立場來看,拿kido和月生對比,無疑是月生更有價值。


    “不好說呀。不管怎樣,得到kido先生是我們分內的事,我非常想讓他加入世創部。”


    “怎麽做?”


    “這要看你的了。”


    water忽然從沙發上起身,輕聲說了句“走吧”。


    “去哪裏?”


    water背對紫邁開腳步。


    “去見子彈蟻和黑貓小姐。”


    沒辦法,紫隻好跟了上去。


    “現在去?”


    “白天很忙呀,可又必須為下一次戰鬥做準備。”


    下一次戰鬥。聽說伊甸打算在月末發出宣戰布告,恐怕平穩也要進來插一腳。世創部,伊甸,平穩。無論哪兩方起了爭鬥,剩餘一方都無法置身事外。架見崎已經接近尾聲。


    water沒有轉頭,若無其事地輕快說道:


    “在戰場上,你去說服kido先生。”


    “說服?怎麽說服?”


    現在自己的話還能說進那個人的心裏嗎?就算在電影俱樂部的時候,kido也隻是特別醉心於銀緣。


    “辦法就交給你,哪怕是最糟的情況,也隻要你和nick聯手打敗他。大多數傷我都能治好。”


    紫皺起眉頭。


    她不覺得能打贏kido,而且更主要的是,她想盡可能不再傷害那個人。


    “舞台由我來準備,讓你能和kido先生慢慢聊。”


    water說得莫名輕鬆,紫隻好迴答說“我知道了”。


    4


    伊甸——也就是原本屬於port的旅館房間裏,尤裏坐在沙發上露出微笑。自己頭腦中的天平很奇妙,讓他有些愉快。


    “喂,你笑什麽?”


    坐在對麵的類人猿說道。他麵前擺著四枚盤子,裏麵被肉排醬汁、沙拉醬還有麵包屑之類的東西弄髒。


    那是循環開始後第二十天的午飯,姑且也算是為下次戰鬥做準備而開會。尤裏拿起盛著葡萄汁的玻璃杯,說道:


    “宣戰的事,我決定了。”


    “啊?”


    “就選明天中午吧。上午十點發出宣戰布告,正午開戰。可以一邊享用午餐一邊觀戰。”


    “我聽說下次是月末開打啊?”


    “嗯,不過我改變主意了。”


    尤裏之前就打算對世界和平創造部宣戰,目的主要是逼出伊甸內部的water派,但不僅限於此。從香屋那裏聽說的玩家“蛇”讓他在意。


    其實對尤裏來說,開戰越早越理想,因為煙霧鏡不可信。如果她跑去給對手幫忙,情報方麵就沒有勝算。交戰時隻能依靠尤裏自己腦子裏記下的數據。但數據有時效性,而對方在這期間還能繼續收集新情報。


    所以“月末時宣戰”是騙人,或者說隻是暫定的日程,如果能提前更好。尤裏是想早開戰,但天平另一邊也不是完全空無一物。


    平穩之國的香屋步——恐怕他需要時間來做準備,讓平穩之國盡可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對尤裏來說,也希望香屋順利發揮作用。


    所以,他本打算等到月末,可是又出現了新的變數。


    “water好像經常來這邊玩。”


    “這邊,是說伊甸?”


    “嗯。要是能聯係我一下,還能請她吃個晚飯呢。”


    尤裏不太清楚實際情況。port那張優秀的搜索網絡現在也在煙霧鏡掌控之下,隻要她願意,可以輕而易舉地將一名混進領土的少女從尤裏視野裏抹去。而water的確屢次離開世創部。現在,架見崎隻剩下四方勢力,water的去處基本上是平穩、風滾和伊甸之一。


    其中平穩可以排除。water被那個組織討厭,自然會把所有同伴都帶到世創部。雖然也考慮過她在平穩留下棋子的可能性,但果然說不通。如果平穩內部還有water的同伴,她應該會準備聯絡的手段,用不著親自過去。


    接著,風滾那邊也找不到什麽合理的推測。風滾是個出名的公會,但規模極小,一次兩次還說得過去,反複見麵有什麽好談的?況且風滾最大的強項便是可以在整個架見崎自由移動,沒必要由water動身去見麵。


    還有更離奇的可能性,是“架見崎外麵”。按香屋步的描述,那裏是“現實”。上個循環過半後water消失便是去了那裏,但如果香屋的話可信,哪怕是water也沒法隨心所欲地來往於“現實”和架見崎之間。


    因此,剩下的選項隻有一個,也就是伊甸。


    類人猿剛吃完飯,用白紙巾擦擦嘴角,胳膊肘支著桌麵探過身子。


    “如果water真的是來伊甸,那不是好機會嗎?”


    “從身後來一槍?”


    “不等到交戰就跑到其他組織的領土屬於自殺,來到架見崎最先學會的就是這個。”


    “嗯。但她還沒有死,所以情況對我們這邊不利。”


    能親自來到其他組織的領土,情況非常有限。


    其中一種可能性不高但還是值得考慮,是她想要得到什麽。比如來找以前弄丟的耳環,或者是某種非常好吃的冰淇淋隻在伊甸的領土上才有。話雖如此,尤裏想不到什麽“足以改變戰局的重要物品”。就算真的有,water也沒必要親自過來。


    如果往類似的方向考慮,還可能是想把什麽東西放到伊甸的領土。比如炸藥、病原體,總之就是能危害這邊的東西。但那種情況果然也是拜托其他人更安全,不該由會長來做。


    所以尤裏幾乎已經確信。water來到伊甸,目的是人,而且是不能靠電話,必須直接見麵的人。雖然不知道具體是誰,但總之還很難算是water的同伴,所以她才會一次又一次來親自說服對方。


    而她的目的恐怕正接近成功。正如類人猿所說,世創部的water踏足伊甸的領土,明顯對她不利。如果說服失敗,water已經變成屍體。恐怕她們已經談得差不多了?


    ——這便是我的想象,但還有說不通的地方。


    尤裏心想。果然water“頻繁”從世創部消失顯得奇妙。正常來說,就算見一次麵沒能說服,如果能談到一定程度,之後也會換成電話溝通,這是降低風險的必然選擇。也就是說。


    尤裏開口說出結論。


    “現在,water可能正在伊甸為所欲為。拉攏一個人之後再去找第二個,第二個成功了便是第三個,一個接一個不停勸誘。”


    如果是這樣,時間便是遠超出想象的敵人,最好馬上宣戰。


    類人猿歪過腦袋。


    “那現在宣戰就行了。”


    “手忙腳亂的不會有好事,人數眾多的組織更是如此。”


    “我們的人數算不了什麽吧。”


    聽到類人猿斷言,尤裏忍不住笑了。從數字上來看,伊甸其實占有架見崎總人口的三分之二。如果按民主主義少數服從多數,那伊甸的確不可戰勝。


    但正如類人猿所說,實際參與戰鬥的人數沒有多少,更多人的身份是沒什麽點數的“市民”,參戰人員也就兩成。


    “盡管如此,要把作戰的思路傳達給超過100人的集團並不容易。要提出理想,講述拚上性命的意義,此外多少要讓他們理解戰術。”


    “你淨想那些亂七八糟的。‘幹掉眼前的敵人’,說這一句就夠了。之後考慮選哪些人能打贏是我們該做的吧。”


    “還有一個理由。明天和人約好一起吃午飯,這很重要。”


    “和女人?”


    “要說性別確實沒錯。是下次戰鬥裏能成為鬼牌的檢索士。”


    煙霧鏡。


    在尤裏看來,現在她處於架見崎的中心。


    “要殺嗎?”


    類人猿問道。


    “見麵後再決定。”


    尤裏迴答。


    如果煙霧鏡已經成了世界和平創造部的棋子,那沒辦法,隻能趁早殺掉。如果她以萬全狀態站在water那邊,伊甸很難獲得勝利。


    所以尤裏本打算早早除掉煙霧鏡。無法信任的檢索士根本派不上用場,殺了最安心,但蛇的存在讓他改變主意。


    必須揭開蛇那個玩家的真麵目,為此尤裏需要強大的檢索能力。哪怕煙霧鏡是一劑劇毒,如果同時能提供自己想要的力量,就算喝幹毒藥也在所不惜。


    尤裏喝了口葡萄汁說:


    “鼓舞士氣就交給你了。開戰以後當然會有叛徒,而且背叛來得有早有晚,好好帶隊,別亂了陣腳。”


    “那你幹什麽?”


    “在鬼牌麵前,和主力見麵。”


    kido,那個男人令人不安,但上個循環戰勝紅超人後,他已經成了尤裏的關鍵手段,根據使用的方法,足以與白貓抗衡。


    “能順利籠絡不?”


    “不好說啊,但已經決定怎麽說服他了。”


    望著玻璃杯裏紅黑色的液體,尤裏輕聲道。


    “是煙霧鏡殺了ido,這很麻煩,難免讓毫無意義的感情被帶進戰場。”


    現在的架見崎還挺有趣,因為未來無法預料。


    尤裏正越來越享受這場遊戲。


    5


    那通宣戰布告發出前,香屋沒有提前收到聯絡。


    二十一日上午十點剛過,他被秋穗的聯絡叫醒。


    “伊甸已經行動了,怎麽迴事?”


    可香屋也不知道,但這情況不是完全預料不到。時間越晚,對持有情報的陣營越有利,而尤裏失去ido後,沒有值得信賴的檢索士。


    香屋晃了晃困倦的腦袋問:


    “對哪裏宣戰了?”


    “我們和世創部。”


    那還算好,平穩被排除在外才是最糟的情況。莉莉曾宣布不會主動宣戰,但就香屋而言,如果不能參與這次戰鬥會很難辦。


    “開戰時間呢?”


    “剛好是正午。”


    “simon呢?”


    “打算十點三十分時見麵。”


    “我也去。”


    對平穩之國來說,這次戰鬥的情況和至今為止不同。簡單來說,是失去了指揮係統。


    關於平穩之國的運營,莉莉對一切事項都有決定權,但當然不是說由她來指揮戰鬥,重要的是“代言者”這一職位。就算所有人都知道是杜撰,擁有“講述莉莉的話語”這一名目的代言者在交戰時期處於指揮官地位。但現在情況已經變了。


    在平穩沒有取得過任何成果的秋穗能做到代言者這個位置,是其他人為了盡量削弱toma的權力,香屋不認為其他部隊會長會聽從她的指示。換句話說,現在的平穩在戰場上沒有誰會明確站出來負責指揮。


    怎麽想都太荒唐了。指揮係統的混亂原本足以決定勝敗,需要對手千辛萬苦才總算能實現。可現在的混亂對香屋來說也有好處。如果平穩還具備正常的指揮係統,香屋的意見恐怕沒機會被采用。


    ——不管怎麽說,準備還不充分。


    想調動平穩之國,香屋隻能依靠simon,但和他的關係並不是堅如磐石。與世創部的“戰鬥方案”大體上都和simon講過,但實際交戰時無論如何都會發生預料之外的情況。如果那時要一一拿自己的想法說服simon,明顯缺乏效率。


    猶豫幾秒後,香屋說:


    “如果實在沒辦法,就用莉莉的話來講。”


    莉莉——並非代言者,而是莉莉本人的話如今在平穩也不可質疑。要無視simon調動這個組織,隻能拜托莉莉。


    “可以嗎?”


    秋穗說道。


    “simon肯定不願意,但沒辦法。就算被他怨恨也要強行推進計劃。”


    “不,我不是說這個。”


    “莉莉本人不是不可能說服。計劃又不是要殺死toma,而且我和她的期待非常相似,死的人越少越好。”


    “也不是說這個。”


    “那是什麽?”


    “在平穩這個地方,讓莉莉指揮戰鬥是不是太過冒險?”


    聖女莉莉,平穩之國的象征。


    她被奪去話語是有原因的。為了讓莉莉不犯任何錯,成為無可置疑的存在,話語會成為障礙,降低她自身的絕對性。


    就算有人因為代言者的指示而死,也還能接受。人們不會說是莉莉的失誤,而是代言者沒能正確領會莉莉的意思。但如果莉莉本人說的話導致誰死了,責任會直接壓在莉莉頭上。


    這在兩種意義上有危險。一方麵是平穩的成員們的感情,他們對莉莉的信賴可能出現瑕疵,但另一方麵,莉莉本人的感情更危險。那個善良純真的少女,能夠接受有人因為自己的話而死嗎?


    抑製著手的顫抖和內心的不安,香屋答道:


    “如果靠莉莉的話語,沒人會死。”


    “為什麽?”


    “因為我會支配整個戰場。”


    要徹底贏過toma,說白了說就是這麽迴事。


    終端上傳來的聲音有些冰冷。


    “果然,你有什麽地方變了。”


    尤裏說過同樣的話,而香屋自己也有自覺。


    某種意義上,他變得自暴自棄。沒有冷靜地預想每種最糟的情況,有時還容忍自己樂觀地空想。因為架見崎不過是虛構的世界,就算有人死,甚至香屋自己死,也隻是被附上“已死亡”的屬性。不過,他並沒有絕望。


    “我是沒有餘力了,真的。”


    在架見崎外麵和toma聊過後,他明白了“敵人”的龐大。隻需要考慮在架見崎活下去的安逸時代已經結束,必須向現實那個龐然大物發起挑戰。


    所以,不能在這種地方停下,因煩惱而止步不前才更可怕,那麽隻能允許自己失敗。


    香屋顫抖地補充道:


    “如果我做錯了,由你來指正就好。”


    應該相信的東西就打心底相信。香屋已經確信,如果不以這一前提行動,就不可能在這場戰鬥中贏到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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