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幾方所料,薩倫阿古領著一幫巫師從靖山城出發前往楚州。


    這次不是交戰,而是出使,一行人自然亮明身份,光明正大的走。


    “什麽人?”


    到了楚州邊關,一行人被發現。


    看著城牆上的士兵,薩倫阿古一眼便認出,這不是在楚州之戰時擊潰大奉軍的士兵?


    那群人動作果然很快,此時應該已經掌握了整個楚州。


    其他巫師看到城牆上的士兵,隻感覺新奇,穿著奇怪的服裝,拿著似棍非棍、似槍非槍的武器,不僅有人類士兵,還有明顯是妖怪的士兵。


    人和妖怪居然這麽和諧地相處在一塊,還在一起守城,讓巫神教的巫師們感到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異。


    薩倫阿古道:“在下薩倫阿古,現為巫神教大巫師,欲前往楚州城與貴方首領一晤,還望各位通行。”


    “你是薩倫阿古?可有證據?”


    還要證據?


    薩倫阿古一愣。


    這麽多年來,從未有人冒充過他,他想當然以為自己報出名字,士兵自然會認為他就是薩倫阿古。


    但仔細一想,這些士兵從未見過他,怎麽知道他是不是薩倫阿古?


    可要怎麽證明自己的身份?


    薩倫阿古想了下,沒提供什麽物品證明自己身份,而是轉身向遠處的靖國平原一指。


    瞬間,無論是城牆上的士兵,還是巫神教巫師,都感到一陣莫測的沉重壓力天地間傳來,靈氣劇烈波動,一道巨大的雷柱從天空落下,轟炸在那片平原,那裏頓時發生了劇烈爆炸,一團巨大的煙雲從那騰起。


    一指之威,可怖如斯!


    薩倫阿古選擇最直接的方式——以他的實力證明他就是巫神教大巫師薩倫阿古!


    除一品大巫師,還有哪位巫師隨便一指便有這等威力?


    城牆上的人族士兵和妖族士兵都呆了下,薩倫阿古向先前那名讓他自證身份的人族士兵道:“如此可能證明在下身份?”


    那名人族士兵迴過神,道:“我知道了!”


    他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隨手一推,讓其飛向薩倫阿古。


    巫神教巫師都看清楚,那是一本小冊子!


    可送本小冊子過來做什麽?


    人族士兵的聲音傳來:“這是我方的入境管理條例,各位若要入境,便須得遵守,若不想遵守,不得入境!”


    入境管理條例?


    巫神教一眾巫師都一愣,他們以往出使去其他國家,哪曾聽過有這玩意兒?


    被出使的一方不該又大度又熱情地接待出使一方?


    就算是打腫臉充胖子,自家百姓吃不飽穿不暖,也要招待好遠道而來的異國友人?


    居然還有啥入境管理條例讓他們遵守?


    不會是楚州那幫人專門為他們製定的吧?


    冊子飛到麵前,薩倫阿古看過一眼,其中並沒有為難他們的內容,但也沒有任何優待,楚州那幫人根本沒將他們當作異國來的使團,而是當作普通的入境異國公民,要他們登記報備,還要他們自付食宿,最離譜的是他們還要給錢。


    入境時有個什麽社會資源使用費,意為他們進入楚州境內會使用楚州的社會資源,等於占了楚州百姓便宜,所以要給錢,出境時也要繳錢,會根據他們在楚州居住的時日、所做的事進行評估,然後繳費。


    ‘楚州那群人果然與世不同,應該是受了那位影響!’


    薩倫阿古在心裏暗道,但他猜錯了,這跟徐遷無關,而是許七安和黃潮等人自己鼓搗出來的,對異國來客,不管是政治訪問,還是商業往來,亦或前來旅遊觀光,統統沒有優待,全一視同仁。


    “都看看吧!”


    薩倫阿古將小冊子轉給其他巫師。


    看完冊子的內容,有巫師小聲問同伴:“這不會是楚州那幫人故意針對我們吧?”


    同伴搖頭道:“應當不是!其實這條例也沒啥,雖然沒熱情接待我們,但也沒刻意為難,就是感覺很奇怪……”


    另一巫師道:“這種奇怪感應該是源於以往出使其他國家,那些國家都是熱情接待,現在楚州這些人不僅不熱情,甚至反倒向我們要錢,由此產生了落差。楚州這幫人果然和非同一般,我們這次過來與他們接觸,須得更加小心!”


    其他巫師紛紛點頭稱是。


    薩倫阿古向那士兵迴道:“我等願遵守貴方條例!”


    士兵道:“請各位入關登記,各位是來出使,待登記完後,我會安排人手帶各位前往楚州城。”


    薩倫阿古等人登記完,繳過入境費,那名士兵派了十多名士兵作為向導,領著他們往楚州城進發。


    巫神教不少巫師都來過楚州,對楚州還算了解,但現在的楚州與他們記憶中的大不相同。


    比如他們經過一座小城,像這種小城,往往有不少流民乞丐,街上的百姓多是一臉菜色、眼中無光,少能見到幾個神氣充足、雙眼有神的百姓,街道也髒亂破舊,要是下雨天走過,必髒一褲腿。


    但現在,看不到城中的乞丐流民,髒亂的街道也被清理幹淨,街上的百姓也和以往不同,雖然依舊臉帶菜色,卻多了一種精氣神,他們眼中有了光,好像看到了希望。


    那幫人做了什麽,讓這些百姓改變如此大?


    乞丐流民難道是被他們全抓起來給殺了?


    否則天底下哪座城會沒有乞丐流民,就算是佛門的聖城阿蘭陀一樣也有!


    這時,薩倫阿古聽到前方有人高喊:“殺了他,殺了這個畜牲!”


    順著聲音看去,隻見前方聚了一群百姓,那群百姓正在圍觀什麽。


    薩倫阿古身為大巫師,感知能力超凡,那群百姓在圍觀一場審判。


    隻是為何要進行這種審判,那遭受審判的人犯了什麽罪,薩倫阿古尚未看出。


    不懂就問,薩倫阿古向給他們領路的士兵請教道:“敢問,那人究竟犯了何罪?會引得百姓如此憤怒?”


    士兵道:“我怎麽知道他犯了什麽罪?不過,大概也就那幾樣,欺男霸女、巧取豪奪、為占有別人田地,逼得別人家破人亡……”


    說完這兩句,士兵又道:“這些人啊,都是禍害,狗皇帝和混賬朝廷管不了他們,現在就由我們來管!他們以往犯過的罪行都要被揭露出來,告知給楚州的父老鄉親!”


    聽到士兵的話,薩倫阿古和眾巫師一陣沉默,就士兵這番話,他們已猜出了遭受審判的那人身份,十有八九是本地士紳,可楚州這幫人竟然敢審判士紳,他們不靠士紳治理楚州嗎?


    薩倫阿古和這些巫師雖然是超凡者,但思維和普通世界的封建古人相仿,明明具有超凡的力量,能建立超凡的社會,卻認為天下非得有士紳才能治理。


    簡單說,大奉星球的這些超凡者空有超凡力量,思想卻停留在普通的封建王朝時代,當然這也不能全怪他們,也和大奉星球那坑爹的氣運有關,氣運加身者不可長生,直接斷了絕大多數超凡者參政治國的念頭。


    ‘這麽直接參與治國,楚州這幫人就不怕氣運加身,不可長生?’薩倫阿古又想到一個問題,但下一刻他便悟了,有那位在,楚州這些人也許根本不擔心氣運加身不可長生。


    悟個屁,徐遷壓根兒沒教過黃潮等人如何擺脫氣運影響,而是黃潮等人自己不信邪,覺得氣運這東西如果真實存在,那麽必可被研究,必可被解析,什麽氣運加身不可長生,必可被破解!


    一巫師問道:“敢問,城中的流民乞丐去了何處?”


    乞丐和流民,哪怕是他們巫神教控製下的靖、康、炎三國也未解決。


    士兵道:“他們啊,當然是被收走了,那些老弱病殘者,我們會治好他們的傷殘,給他們分配些力所能及之事,至於那些本就身全體健者,既然身體健全,還當什麽乞丐,接受別人施舍?統統去做事!”


    原來城內的乞丐流民消失是被這幫人有意收走,以往也不是沒人清理過城市中的流民乞丐,但這些人的清理是為了讓城市好看,不是為了讓乞丐流民不再是乞丐流民,他們根本不會在意流民乞丐們死活。


    可楚州這幫人不同,他們收走流民乞丐,竟然願意給他們治病,還讓他們幹活,將乞丐流民視作了人!


    不過,他們這麽做圖什麽?


    難道是為了所謂的民心?


    可民心此物,在這世界既有用,也沒用!


    終究是個超凡世界,最終拚的還是誰實力更強,拳頭更硬!


    又一巫師好奇道:“我見城中百姓都似十分高興,這是何故?”


    士兵道:“他們都分了田,以後自己耕種,再不用給別人當佃戶,也不用再受官府欺壓,還有機會讀書識字、修行,能不高興?”


    薩倫阿古和一眾巫師俱是一驚,楚州這幫人給所有百姓分了田,還要讓他們讀書識字,甚至讓他們修行?


    這幫人就不怕百姓們讀書識字、修行後,會反超過他們,影響到他們現今地位?


    讀書識字還好解決,可修行需要資源,他們能供養得起這麽多修行者?


    而且,給所有百姓分田,他們哪來這麽多田?


    他們不會把那些士紳全給屠了,然後奪了他們田地,再分給百姓?


    看到這些巫師的臉色,士兵也知道他們大概在想什麽,笑道:“狗皇帝和那些王公貴族不想有人影響他們的位子,所以明明有能力讓天下人都讀書識字,卻不肯也不敢讓,但我們不怕,越多人讀書識字,才會有越多人明事理,從而加入我們,我們歡迎都來不及,又怎會害怕?”


    在大奉這等超凡世界,讓所有人吃飽穿暖、讀書識字,其實並不難做到,依靠超凡者的能力,產出的資源輕鬆便能滿足需求,但超凡者與普通人脫節,超凡者們高高在上,怎麽可能願意去做那些“低賤”之事?


    且皇帝和王公貴族們也不會讓所有人吃飽穿暖,更不會讓他們讀書識字,隻有讓百姓們時刻麵臨溫飽問題,他們才沒餘力去做其他的事,而不讀書識字,那麽就不會生出某些危險的想法,更易統治。


    士兵又道:“能否供養得起這麽多修行者,並非我們供養,而是父老鄉親們自己在供養自己,我們隻是給他們提供道路、指明方向、進行引導罷了。你們估計也在想,給父老鄉親們分田,哪來這麽多田?是不是我們把那些原來有田的官吏士紳全殺了,奪了他們的田,再分給父老鄉親們。”


    “對於那些土地來曆不正的官吏士紳,我們確實是這麽在做,奪了他們的田,分配給楚州的父老鄉親。但的確也有官吏士紳的土地來曆正當,是靠祖上辛勤積累所得,雖然極少。對這部分人,我們不會奪他們的田。”


    士兵話未說完,的確不會奪田,可黃潮等人廢除了所有奴籍賤籍,還給所有沒田或田地不足的楚州百姓分田,現在都有自己的田種了,誰還肯去給老爺們當佃戶啊?


    那些老爺們以往有佃戶種田,從不自己下地幹活,現在沒了佃戶,即使還有很多田,也隻能幹瞪眼看著!


    現在楚州一些官吏士紳麵臨的處境很滑稽,他們沒受到審判,也沒被奪走田地財產,卻找不到人幫忙幹活了,老爺們隻能對著大片的田地著急……


    薩倫阿古和一眾巫師聽了士兵的話,心情沉重,楚州這幫人哪是在造大奉的反?


    分明是要將現在這個世道揚了,重新建立一個新的世道!


    難怪他們敢接納萬妖國的妖魔,難怪他們要給百姓分田、讓百姓讀書識字,甚至修行……


    一切都是因為他們不是想顛覆一個舊王宮建立一個新王宮,而是在舊王宮的廢墟上另起一座前所未有的建築!


    楚州這幫人的野心之大,前所未有。


    巫神教在這種形勢下,又將何去何從?


    這才是薩倫阿古和眾巫師心情沉重的原因!


    隻感到時代如潮,無形大勢滾滾而來,任何敢阻擋在前的一應舊物都會被撞為齏粉,以巫神教的實力,恐怕也難以抵擋。


    ‘這應當才是那位真正的目的,祂想借楚州這幫人塑造一個新的世道!’


    薩倫阿古在心中暗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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