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注意到自己做了個夢,但不太記得內容了。總覺得應該是紅色的,還有貓出現。貓奔下了坡道,我追不上它。


    ──我無法繼續追下去,這場夢倏地消失在透過窗簾照射進來的朝陽之下。


    我緩緩地起床。光憑抬起頭時感受到的不協調感,我就察覺到自己的頭發有多亂,光是這樣一切都會變得很麻煩。好想賴床。


    但如果我真的這麽做,那就鐵定會遲到了。如果雪音又對我更加冷淡,接下來的日子會加倍難過。


    雪音。她今天也會提早到教室看書吧,戴著眼鏡的雪音一直都是進入校舍後第一個對我打招唿的人。隨著時間不同,有時她會擦拭眼鏡,沒戴眼鏡就對我說「早安」。據說她一早喝的水壺裏裝的是薑茶,也說不定每天都裝不一樣的飲料。雨惠雖然說過因為生薑很辣,所以想喝別的,但被妹妹以「那你就自己準備。」一口迴絕了。嘴上說那就算了、怠惰到乾脆直接放棄的雨惠,每天都比我早進教室的原因是被雪音挖起床一起上學的關係吧。在寒冷的早晨穿著針織外套、卷成一團趴在桌上的雨惠就像一隻貓,她說穿著襪子就無法熟睡這件事似乎是真的,她會隨著我拉開椅子的動作睜開一隻眼,接著又閉上,大約過了三十秒之後,她會緩緩地爬起來,用跟動作同樣無力的聲音及毫無戒心的表情對我說「早安~」。大部分的時候,這句話都會和她的哈欠混在一起,令人難以聽清楚,我在學校的早晨就是從這種情景展開的。


    在我思考這些的時候,不知不覺已經上完廁所、刷完牙並更衣了。頭頂附近還有很大一撮睡亂的頭發,不過我已經放棄整理了。


    今天早上爸爸不在家,我來到他的房門口確認,果然沒有有人在的氣息。如果他還在睡,即使隻是站在門口也能夠聽見打唿聲,所以我不會弄錯。他大概是在從家裏徒步五分鍾左右的事務所裏睡覺,或是外出工作了吧。


    昨天晚上收到他傳訊息說深夜有工作,因為偶爾會有這種狀況,所以我並不在意。很無情吧。但有時候他說有工作,結果卻在熬夜打麻將,所以我不會每件事都一一替他憂心。


    就在我從廚房的冰箱裏拿出昨天晚上的剩菜、加熱過後裝進便當時,背後出現一道有如幽靈的人影。


    「啊啊~……小和……早啊……」


    那是一個無力到足以和雨惠並駕齊驅的聲音,但她會如此無力的理由可跟雨惠完全不同。


    我的二姊?戶村家的次女?戶村地穗是個總是渾身疲憊的人。


    雖然我覺得姊姊的容貌底子並不差,但她總是會放任瀏海長到足以遮蔽視線的程度才去剪,無時無刻都隻穿長袖棉質上衣或是運動服。體型也不太穩定,附近的阿姨們遇到姊姊的時候總會詢問「你是不是胖了一點……?」或是「你是不是太瘦了……?」這兩者其中之一,但歸根究底,姊姊不太出門才是問題所在吧。


    她今天穿著運動服,姑且走到了客廳的矮飯桌前,目前正在抵抗頑強的睡意。


    姊姊沐浴在從窗戶照射進來的陽光之下,讓她的臉看起來就像是放在剛出爐鬆餅上的人造奶油。


    「天空的顏色有這麽黃嗎?」


    接續在早安之後的台詞是這個啊……看來她今天早上相當疲憊。


    「工作有這麽忙嗎?」


    我把裝便當時順便煎好的荷包蛋與白飯放到桌上,同時這樣問她。姊姊不停地抓亂自己那一頭放棄整理的頭發,用疲勞的聲音說道:


    「嗯──…………我臨時接了市鬆老師的急件,但又跟自己的截稿日撞在一起,太糟糕了……」


    姊姊算是未來的……漫畫家之類的。她從短期大學畢業後就以成為少女漫畫家為目標努力,但是在不算知名的商業雜誌刊載過兩次單篇漫畫之後就停滯不前了。不過姊姊依然沒有氣餒,而是繼續把漫畫原稿送到責任編輯的手中。


    二十五歲對漫畫家的職涯而言代表什麽呢?我不太清楚,但也沒有去調查。我還是想抱著姊姊還有希望的想法。


    不過她也不是沒有收入,畫功以及畫風的精巧程度都有不錯的評價,所以姊姊以遠端助手的形式在家工作。雖然我不清楚漫畫助手的薪水有多少,但從姊姊的存款看起來,她似乎頗受重視。


    然而,這份工作的工作量再加上她自己的原稿,令她總是一副疲憊不堪的模樣。如果對她說「太累的話,就拒絕掉助手的工作吧」……


    『那樣就不會有人給我工作了!我會被第一線的老師們討厭,被介紹老師給我的編輯冷落在一旁,我的漫畫之路就變成一片黑暗了……』


    她會這樣說,然後哭著出門喝酒,接著演變成更糟糕的狀態。


    ……沒辦法拒絕委托的個性難道跟血緣有關嗎?不,隻是單純的窮酸本性而已。


    隨著餐具的碰撞聲,姊姊大口吃下白飯,然後用可憐的神情抬頭看著我。那張臉讓我不禁聯想到水母。


    「對不起,小和……明明必須由姊姊來煮飯的……」


    「沒關係啦。我小時候不也都是姊姊們在照顧我嗎……應該說,現在我比較有時間,這些當然是我的工作吧。」


    我太不記得母親的模樣,就連母親是什麽時候過世的也不太確定。說實話,在懂事之前發生的事,無論什麽時候發生,對我來說都一樣。


    取而代之的是,對於當時自己明明也還要上學,卻要分心照顧我的兩個姊姊的感謝之情。我想我大概重視姊姊到被人說有戀姊情節也會承認的地步。我麵對年長的女性會無條件讓步,或許也跟這個有關係吧。


    應該說我與《機械城謀殺案》的李王機不同,麵對女性完全不會湧現出身為異性的特殊情感。


    我跟姊姊親近到對於她溫柔的部分、柔弱的部分、可愛的部分、懶惰的部分都瞭若指掌,甚至連姊姊有時候會在深夜一麵詛咒編輯部和同期的漫畫家,一麵掐著布偶脖子的模樣都知道。都已經一起生活了這麽久,當然不會發生那種事,這一點可以放心。


    「謝謝,小和……要不要我久違地幫你掏耳朵?」


    「這就不用了。」


    該拒絕的時候就要斬釘截鐵地拒絕。


    配著早上重播的時代劇『古十郎刀曆 流浪篇』吃完早餐,正在喝飯後茶的姊姊突然開口:


    「編輯跟我提議,他說難得我們家在做比較少見的工作,問我有沒有考慮畫看看偵探相關的作品……」


    雖然是很平常的話題,但總覺得姊姊抬頭看著起身收拾餐具的我,眼神充滿了憂鬱。


    「如果畫了那種圖,姊姊會生氣吧。」


    地穗姊看起來有想要畫看看的想法,既然如此我也會支持她。話雖如此……


    「……或許會呢。」


    我隻能同意大姊會生氣這點。


    我與地穗姊姊的姊姊?戶村天和很討厭偵探。


    討厭偵探的想法堅定到為此離家出走的地步。


    ◇


    如此討厭偵探的人,弟弟卻在學校做著像是偵探會做的事。


    不對,我做的既跟爸爸的工作內容不同,也跟虛構世界裏的名偵探不同。隻是順其自然變成會接受同學委托、幫忙進行調查的高中生,僅隻是這樣。


    但是,山田雨惠說了:


    『或許,我最近有點喜歡偵探呢。』


    她所謂的「偵探」應該是指放學後在教室一隅聚會,思考、討論沒什麽助益的問題這件事吧。既非現實中的徵信社,亦不是小說、漫畫中的名偵探,而是隻存在於我們之間的「偵探」……


    我自己又是如何。喜歡偵探嗎?喜歡名偵探嗎?


    喜歡──「偵探」嗎?


    「咦……你怎麽會知道?」


    我向津木同學報告結果時,他做出了出乎我意料的反應。


    找出隻有薄薄一張紙的謀殺案中的犯人之後,新的一周開始的星期一。


    由於從一早就有很多課程需要換教室,我們非常匆忙,到終於能歸還《機械城謀殺案》的封麵給津木同學的時候,已經來到了午休時間。


    津木同學說過他今天也會在圖書室值班,所以我現在正隔著圖書室的櫃台向他報告。


    前來歸還《幻影城》的雪音也在場。由於雨惠看起來很想睡,而且一群人一口氣上門也會造成津木同學的困擾,所以就丟下她了。現在她應該正悠閑地酣睡吧。


    ──我認為……犯人是鬼海則子。動機是為了守護自己的孩子?李王機。


    在我這麽報告的途中,在這之前表情都有點尷尬的津木同學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嗯。什麽?他剛才……說了你怎麽會知道?對吧?


    這聽起來像是已經知道答案的人才會有的發言。然而,津木同學很明顯無法理解眼前的狀況,他陷入了混亂。


    「你應該不是找到了裏、裏麵的書吧?」


    「是啊。說來話長……是真的會很長。」


    好麻煩啊。等我詳細說完,午休都結束了吧。


    津木同學看起來非常在意,想要開口繼續提問,但是在他開口之前,有另一道聲音插了進來。


    「這幾位就是幫忙調查的人嗎?」


    一位跟我們同樣是一年級的女孩子,不知道什麽時候走進了圖書室。說得好聽點的話,她整體給人體態豐滿的印象……嗯?我隱約覺得她有點眼熟,接著便注意到她是之前在櫃台與津木同學對話的人。


    注意到那個女孩子的時候,津木同學發出了「唿哇!?」的怪聲,他慌慌張張地向她介紹我們。


    「啊、嗯……這位是我們班的戶村同學。之前提過的,他很擅長調查劈腿事件。」


    「不,我沒有很擅長……」


    說穿了,我根本沒印象自己做過類似的調查,初芝同學到底說了什麽話,才會助長關於我的謠言啊?


    「還有班長山田同學和……好像還有另外一個幫忙的人。」


    「啊……你好……」


    雪音一如既往地簡短頷首致意,表情看起來僵硬又嚴肅。不過我最近知道了,她隻是麵對第一次見麵的人會感到緊張罷了。


    與此相對,那位女孩子就像是依靠天然浮力進行表情變化般,輕輕露出自然的微笑。


    「我是a班的藤村。請多指教。」


    雖然是有點咬字不清晰的說話方式,但並不會讓人感到太過刻意為之。感覺是位個性樸實又悠哉的人。


    「然後啊,詢問能不能看到名偵探幌目第五集的人就是我。


    很抱歉,好像給戶村同學你們造成困擾了……」


    藤村同學這樣說,眉毛也充滿歉意地彎成了八字形,她的表情反而讓我有些慌張。


    「不會,沒那迴事……這也還算有趣啦。」


    我說出這句話的後半段時感受到一股視線──我與雨雪音對上眼,接著她的視線往藤村同學的方向移去。


    「是啊,至少我是因為自己想這麽做才會參與,你不需要道歉。」


    她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直率,就像是放學後被雨惠的推理吸引的時候一樣,是澄澈又輕快的聲音。


    「謝謝。」


    藤村同學雖然恢複了微笑,但表情依然帶著幾分顧慮。


    「啊,不過我果然還是做了壞事呢。明明就拜托別人了,卻還自己跑去看第五集。」


    現在輪到我和雪音說不出話了。


    她可以這麽輕易地找到其他人費盡心思也找不到的書嗎?難道她支付高額加價買了書?……不過事情不是這樣。


    ──答案沒什麽大不了的。她隻是去了確實有最後一集的地方而已。藤村同學的哥哥是正在寫畢業論文的大學生,因為有事前往國會圖書館,便帶著她一同前往。


    「國會圖書館也有放輕小說啊……?」


    「我記得國會圖書館有收藏所有國內出版書籍的義務……當然了,像是輕小說這種娛樂用的書籍也不例外。盡管辦理手續有點麻煩,還限製隻能在館內閱讀,但確實可以看到這本書呢。


    這真是個盲點……交通費也不是開玩笑的,話雖如此,還是比買加價商品便宜得多。」


    真不愧是博學多聞的雪音。不過藤村同學的行動力還真是驚人,如果是從這一帶出發,要一大早出門、讀完一本文庫本後還可以當天來迴,應該也堪稱是強行軍了。


    看似豁達的藤村同學真是人不可貌相,竟然如此堅持又充滿熱情。


    津木同學應該對她這部分的性格抱有好感吧,光是看他麵對藤村同學的態度就一目瞭然。


    他除了試圖實現藤村同學想要讀最後一集的願望,還藉由「找到書就跟你連絡」這種手法拿到她的信箱,而且不隻自己拚命尋找,還來委托我。試了任何他能想到的方法,總之為了達成藤村同學的願望全力以赴。


    然而,結果藤村同學在哥哥的幫助下達成了願望。津木同學在星期天透過訊息知道了這件事,但他不知道我的聯絡方式,所以沒辦法告訴我,最後就造成了眼前這般令人渾身無力的解決篇章。


    藤村同學雖然對我們滿懷歉意,但她依舊懷著能夠讀到係列作最後一集的喜悅心情對津木同學說道:


    「幕後黑手朱萬?路秋果然就是幌目十六彥的前女友?黑姬舞子。在這種狀況下他們也不可能複合了,所以配對確定是愛鈴跟十六彥!


    啊……真是心情舒暢啊……第四集的最後,十六彥跟舞子之間的氣氛好像要複合一樣,一直讓我覺得好焦慮喔。」


    我完全聽不懂她所說的內容,感覺藤村同學感興趣的隻有主角們的戀愛關係,本文的推理要素就像是生魚片旁的紫蘇一般可有可無。


    無法成為白馬王子的津木同學隻是微笑看著一臉幸福的藤村同學。


    我無法做到津木同學這種程度。我疲憊地歎氣,並對雪音點了點頭,打算迴去教室。這時候津木同學出聲叫住我。


    「戶村同學。真的很抱歉……還有,謝謝你。你願意在我感到困擾的時候聽我說話,真的讓我很開心。」


    他的臉上寫滿了罪惡感與感謝之情,並真誠地朝我們鞠了躬。他低垂的頭微微地顫抖著,或許是認為即使被我喝斥也無可奈何吧。


    但是,我如果是會在這種情況下會發怒的人,就不會被卷入琴之橋同學的事件,也不會與坐在左右兩側的雙胞胎對話了吧。


    這樣一想,這一切也不全是糟糕的體驗。


    「嗯……你不用在意。我剛才也說過,還算滿有趣的。」


    聽見我擺著手這樣說,津木同學才膽怯地抬起頭,向我提問一直讓他感到在意的部分。


    「說到這個……結果戶村同學是怎麽知道犯人的?而且竟然連動機都知道。」


    「那個啊……讀登場人物介紹知道的。」


    「不,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雖然津木同學陷入了更大的混亂,但我這迴直接結束話題迴到教室。既然問題已經解決,那麽保留吃午餐的時間比較重要。


    應該說,在這份徒勞感之下,我實在沒有興致從頭說明。


    「啊哈哈哈哈。」


    迴到教室時,我們受到了終於醒過來的雨惠歡迎。告訴她事情經過之後,她大笑了起來。


    「比起謀殺案,戀愛喜劇更重要啊,哎呀──就是那麽迴事吧。」


    這麽說來,我記得出版這個係列小說的雪見推理文庫,後期出版的作品也偏重於戀愛要素。曆史會重演──誠如雨惠所言……


    「就那麽迴事啊……」


    「就那麽迴事喔。」


    雨惠對我複述了同一句話後,拿著筷子開始解體便當盒裏的烤魚。


    至於我,卸下了委托重擔之後,也隻能期盼津木同學能與藤村同學進展順利了,不過喜愛推理小說的雪音好像對此感到難以接受。


    「真是的……為了戀愛情節讀推理小說簡直是邪門歪道,明明應該享受知識上的冒險才對。」


    她像是在泄憤似地用力使用筷子,沒過多久就開始把解體的魚送入口中。看起來手部的靈巧程度是妹妹略勝一籌。


    姊姊則是連要挑起比較大的魚骨都動作遲鈍,她一麵繼續與手邊的魚苦戰,一麵迴應妹妹。


    「沒關係吧。謀殺案跟戀愛兩者都好好享受不就好了?」


    「才不好!就算是雨應該也還記得吧?『不應存在不需要的戀愛要素』。」


    那是範?達因二十法則中的其中一項,也是雨惠找到犯人的重要條件。雨惠挑釁的視線從魚移到妹妹身上。


    「雖然丹萬因先生是這樣說──」


    「是範?達因……」


    「雖然萬達因先生這樣說……」


    我認為雨惠被人糾正過後能夠坦然地訂正自己的說法是種美德。總之,她沒有什麽堅持。


    「不過,你不覺得謀殺案跟戀愛意外地還滿像的嗎?畢竟也有推理小說的犯罪隻能是謀殺這個項目,推理小說跟戀愛小說或許很相似呢。」


    「所以說,為什麽結論會變成那樣?」


    雪音和姊姊不同,對此認真了起來,她用正麵迎戰的態度朝姊姊的方向伸長了脖子。


    雨惠也以自己的方式捉弄妹妹,也像是要迎擊似地對著妹妹的方向靠了過去。


    ……姊妹要吵架,讓她們去吵就好了,但是這對雙胞胎似乎忘記她們中間還夾著一個人。


    「你看,電視上不也常看到『吊橋效應』嗎?就是那個把危機感跟心跳加速的感覺搞錯的理論。謀殺的快感、衝擊、懸疑感,說起來不就像是被帥哥壁咚嗎?」


    ……看來雨惠心目中的殺人犯跟帥哥差不多,而謀殺案跟被帥哥壁咚是同等級的存在啊。


    雖然我覺得過度極端,但意外的是,雪音竟然認同了。


    「嗯……感覺上很像訊號詐欺呢。」


    「訊號詐欺……?」


    「對。動物的特殊習性之中,有一種模仿其他的現象以達成自己目的的方法。


    舉例來說,有一種叫玉米螟的蛾,有個習性是隻要聽見天敵蝙蝠的叫聲,為了不要被發現就會停止不動。


    雄性的玉米螟就會利用這種習性,發出近似於蝙蝠的超音波讓雌性停止行動,趁著這個時候交配。」


    原來如此,為了躲避掠食者的機製反而成了男性搭訕女性的手段,確實是一種詐欺手段。


    「不過……總覺得是種卑鄙的昆蟲呢。」


    雖然因為是昆蟲,不可能像人類一樣思考,不過借助天敵的威勢來追女性的做法確實很不像話。


    身為男性的我如實說出自己的感想,然而山田雨惠卻掩著嘴對我悄聲說道:


    「咦──?話雖然是這麽說啦,可是如果告訴你我家的小雪睡著了、不會醒過來,你難道不會想惡作劇一下嗎?」


    「我──……怎麽、可能、會那麽做。」


    「雖然嘴上這樣說,卻移開目光了耶?嗯嗯?戶村同學你啊──」


    我隻是停頓了一個音節就被定罪了嗎?雨惠乘勢盯著我的臉、步步逼近。


    態度丕變……她恐怕已經把推理小說和謀殺案都拋到腦後了。


    「等一下!不要擅自將別人當作奇怪的妄想對象……!」


    出手擋在我們兩人之間的果然是班長,她的雙頰微微泛紅,接著用手掌抵在姊姊臉上,把她推迴去。


    「啊啊唔,隻是開玩笑嘛。」


    「真是的,給我差不多一點……你們兩個人都一樣。」


    「咦、怎麽是『兩個人都一樣』,我什麽也沒……」


    我開口抗議,但被雪音「嗯?」不悅地瞪視之後就說不出話了。


    雪音的睡臉一定很可愛吧──我聽見雨惠的發言後,的確擅自想像了。為此,我感到十分愧疚。


    於是乎,謀殺案和戀愛的話題也變得無所謂了。


    ──還有另一件同樣無所謂的事。


    我在午休時間快結束的時候,趁著雪音離席時對雨惠提問:


    「這次的事情……你沒關係嗎?」


    「這次的事情?」


    雨惠在桌上撐著臉頰發呆,她困惑地眨了眨眼。


    「《機械城謀殺案》的事。費盡心思才找到犯人,現在全都白費了。」


    「啊──」


    津木同學與藤村同學看起來都很滿意,我對這個結果也沒有感到不滿……才對。我從一開始就沒期待受到誇獎……才對。不過……


    我一想到那天放學的時間都被浪費掉了……就感到一陣無力。


    對於這件事,雨惠的意見則是……


    「那種事情怎樣都好啦。答案正確反而讓我覺得鬆了一口氣。」


    總覺得跟我猜想得差不多。


    「我沒有要找書,也不是為了解開推理小說的謎團。隻是覺得我好像能做到,而且做到的話感覺很有趣,所以我才會推理的。」


    「……那就是你指的喜歡偵探的意思嗎?」


    「嗯?啊……誰知道呢?」


    「自我滿足才會……不,這樣也沒什麽不好。」


    「……什麽?怎麽了,戶村同學?」


    雨惠的音調突然改變了,很難得是關心別人的語氣。


    她從隻要沒有必要就不會離開的桌麵起身,看著我並撩起自己的長發。那是與平常截然不同、有如成年人般的舉動,她柔聲對我說──


    「你這種一臉想要我理你的態度很讓我困擾耶。因為你是適合初學者靠近的男性類型,所以應該要像小狗一樣對我察言觀色,而且對我的一舉一動做出有趣的反應啊。」


    「誰是小狗啊!」


    收迴前言。這個女人果然是個不懂人心的怪物……真是的。


    「啊哈哈哈哈,音量變大了、變大了。很有精神嘛。」


    對於用手指指著我的雨惠而言,我的種種顧慮都成了她開玩笑的談資。


    結果,無論是我還是雙胞胎都不是偵探,也不是名偵探,我們隻是對降臨在眼前的問題采取因應對策罷了。接下來,我應該不會再被卷入比這次事件更奇怪的問題之中了吧。


    季節轉換的時候又會再次更換座位,這樣一來,我就會與這對雙胞胎分別,終於能夠度過和平的高中生活了。


    再也不會有那樣怪異的放學時光。


    沒錯,我用不知為何再次變得沉重的腦袋如此思考。


    我這樣思考過,但是──


    「──喔喔,偵探,還在啊。」


    那之後又過了幾天的放學後。


    同班的三原同學來到因為某些理由還沒離開的我與雙胞胎桌前。


    三原同學是坐在雨惠前方的女孩子,她給人一種很適合短發、男孩子氣的印象,她還有是班上最矮的同學這個特徵,依據服裝風格,有時看起來很像小學男生。不過在這種狀況之下,她也屬於相貌出眾的美少年吧。


    我記得她隸屬於美術社。雨惠曾在她拿著像是木工工具的物品行走時提問過,她當時迴答工具是用於雕刻等用途。


    那天她也是先前往社團一趟,因為有事找我們才又迴到教室的樣子。


    更正確一點的說法,應該是因為有事發生了,她才會來找我們。


    「抱歉,可否請你來我們社團教室一趟?」


    三原同學看起來是個嬌小可愛的女孩子,說起話來卻中氣十足。


    先不管這個──我在迴應她的要求之前先開口訂正:


    「不對,三原同學……雖然我家是做這行沒錯,但我不是偵探。」


    「可是你們三個人不是解決了琴之橋跟津木的委托嗎?」


    因為她就坐在我們前麵的關係,三原同學幾乎掌握了我們的大小事。雖然放學後的討論時間她並不在場,但隻要有聽到我們早上以及休息時間的對話,也可以大致掌握到這種程度。


    「我看到你們的實際成果後,想要委托你們調查事件。」


    「事件……是指什麽──」


    開口提問的人是雪音。平常都是姊姊會追問下去,但是今天雨惠正在誇張地鬧脾氣,目前正一臉嚴肅地看著窗外。


    雖然妹妹同樣心情不佳,不過或許是身為代表班級的班長的責任感勝過心情了吧。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被刺了。」


    ……咦?在我與雪音驚訝地張著嘴、雨惠也終於轉過頭的時候,三原同學淡然地附加說明。


    「用刀子刺進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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