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再過幾天每個村都要曬稻穀,需要不少籮筐,可比蟬蛻掙錢多了。”萬月手中活不停,一邊說道。


    李蓉芳想想也是,再說他們都是女的,摘蟬蛻比不過別人家,就安心削起竹條來,“你這孩子,從哪裏學來的這手藝。”


    “我聰明唄,家家戶戶誰沒個籮筐掃把的,多看幾次就迴了。”萬月把新做好的籮筐放下,伸了伸腰,“娘,明天咱們去集市李逛一逛。”


    已經快到晌午,家家戶戶後廚都冒了青煙,放下手裏的活,萬月起身往廚房走,準備生火做飯,心裏一邊盤算到秋收前能做出多少籮筐和竹掃。


    普通的掃把是掃不了稻穀的,隻有竹掃可以,每年這個季節鎮子上的竹掃要漲一個銅板呢。現在一天她做兩個,娘做兩個,速度雖然不快,但單賣的價錢肯定比賣蟬蛻的高。


    就在她心裏盤算的時候,外麵穿來石蘭香尖銳的說話聲。


    石蘭香到萬月家從來不敲門,都是直接推門就進,比當自己家還隨便。


    這老太婆又有什麽壞水,萬月把一顆煤球放進灶裏,轉身走出廚房。


    “生那麽多女兒有什麽用,各個都是來討債的主,就你傻乎乎的還當寶貝,我告訴你,寶振沒死的時候喊我一聲娘,我說什麽他都得聽,現在我還是能壓著你,我的話你就等去做!反正我已經和人家說好了,幺妹過繼給別人。”


    “使不得,幺妹吃著我的奶水,是我的親娃,哪裏有賣孩子的。”李蓉芳梗咽著。


    “你怎麽這麽蠢啊,要收養幺妹的在鎮子裏有房有店,幺妹喊一聲爹娘,以後生活跟小姐似得,還能在城裏吃香的喝辣的,一輩子都不用種地。難不成還要跟著你有一頓沒一頓的吃,然後一起種田,你自己命賤,還不為女兒多考慮。”


    李蓉芳自卑的低下頭,石蘭香說得沒錯,這些孩子跟在自己身邊,吃的吃不飽,穿也穿不暖,和其他人家的孩子沒法比,每一次看到別人家孩子被好吃好喝的養著,李蓉芳就覺得對不起家裏的三個娃。


    “這個要收養幺妹的,叫什麽。”萬月擦手邊走出來。


    石蘭香冷哼,“人家姓朱,在鎮子裏可是大姓,家裏開著兩家店鋪,吃喝不愁,不用等到過年過節才能吃肉,朱家上頭已經有三個兒子,原配生病了不能生,所以想要個剛出生的,這種好事可不是誰都能遇上的。”


    果然是他們家,萬月眸光一閃。


    上輩子,幺妹確實過繼給一家戶主姓朱的,對方的要求是,一旦過繼之後,李蓉芳一輩子都不能見幺妹,不能讓幺妹知道親生父母。


    這家人家境確實好,原配兇不讓丈夫娶偏房,生了幾個兒子後得了女人病不能再生育,就買了幺妹,也富養幺妹,讓她過舒適的生活,但就是不好好教育,養成了幺妹任性的性格,天天欺負身邊的婢女,還喜歡上混混,被人騙財騙色,懷了種壞了名聲,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的幺妹天天拿身邊的婢女出氣,有天竟活生生的把婢女打死。


    那婢女的爹娘在盤龍村拉了個大字全年掛著,誰都知道是李蓉芳家的小女兒是個不檢點的女人,而且還打死了人,村民本來就看不起李蓉芳,之後更是對他們家指指點點,不懂事的孩子還往他們家丟石頭,丟糞,在牆上寫‘浸豬籠...’


    就因為這些打擊,本來日子就很苦的李蓉芳更是鬱鬱寡歡,沒多久就生急病去世了,死時沒一個親人,三四天後才被發現。


    這輩子,萬月是絕對不會把幺妹送出去的!


    “既然有這麽好,我去看看。”


    石蘭香得意洋洋的對李蓉芳,“你看看多好的機會,這死丫頭自個都想取代妹妹被收養吧,可惜人家不要這麽大的,萬欣也不行,是個傻子。”


    李蓉芳臉色一白,心想:如果真的有富裕的人家要能收養這些孩子....


    “娘,我先去看看。”萬月白了石蘭香一眼。


    石蘭香沒注意到,她現在心裏都是成功把幺妹送走後能拿到的紅包。人家朱老板可是說了,真收養幺妹,不僅會給李蓉芳改口費,而且自個也有辛苦費,這紅包可有四兩銀,可以買好幾頭豬仔和幾擔糧食了。


    給李蓉芳的改口費自然大部分還是進了她的腰包,再加上自個手裏拽著的紅包,一次能掙不少。


    石蘭香喜滋滋的想,生女兒也不是沒有用,可以賣錢的嘛!


    萬月帶著萬欣跟著石蘭香迴家。院子裏坐著兩個中年男女,女的身材豐腴,一身綢緞麵的衣服,一身首飾金燦燦的,男的也是如此,兩人一看就是暴發戶。


    王桂紅和萬寶強都站在一邊,諂媚的看著客人。


    見到萬月來了,王桂紅閃過一絲煙霧,但很快就壓下去,熱情招唿,“小月來了,快來看看幺妹的新爹娘。”說完還抓了把花生給萬欣。


    萬欣把手背到身後不接,眼睛有些不舍的看了眼花生。


    王桂紅剮了萬欣一眼,迴頭時又換上笑容,“這就是萬月,小的叫萬欣,都是幺妹的姐姐。”


    中年女人塗著大紅色的指甲,上上下下的打量這兩姐妹,“姐妹兩個長得都不錯。”


    王桂紅趕緊接上,“都比不上幺妹,那幺妹出生的時候天上有喜鵲飛過呢,村裏的老人都說是能帶來福氣的,我看那丫頭和親爹娘不像,反而和兩位更像一點,像是天生要來做你們家孩子的。”


    中年男女一聽,興趣更濃。


    為了讓這家人買幺妹,王桂紅巴不得把幺妹誇上天去。


    朱夫人笑著點點頭,從提來的糖果袋裏抓了一把,先要遞給萬月。


    萬月裝作怯生生的樣子,低著頭不僅不接,還後退了一步。


    朱太太又示意萬欣接走,後者是真的不敢,縮成一團。


    朱太太微微皺眉,訕訕的收迴手,看著畏頭畏尾的兩姐妹,感覺也沒一開始看得舒心了。


    “孩子都是這樣,害羞呢。”王桂紅趕緊打圓場,心裏埋怨石蘭香,好死不死把這兩個掃把星帶來幹什麽。


    一顆糖滑到了地上,萬月忽然快速撿起來,扒掉糖紙就往嘴裏送。


    朱老板大大咧咧,也沒多想就問王桂紅,“這好好的糖果不要,偏偏要撿地上的吃,我看這孩子不是很聰明。”


    在場王桂紅幾人臉色微微變,他們和朱夫婦說的是萬月和萬欣都很聰明,生怕這兩個大主顧知道萬欣出生腦子不靈光而嫌棄幺妹,或者壓低價錢。


    萬月含著糖,含糊不清的推了推萬欣,“該到給爹墳頭上香的時候了,你先迴家。”


    萬欣最聽萬月的話,再加上怕生,立刻往門口跑。


    兩人來的時候是走來的,所以朱家夫婦沒有發現什麽,但萬欣一跑動,肢體不協調的弊端祭暴露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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