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初一心裏有些發虛。


    自閉症患者的觀察力通常都比普通人更敏銳,奔雷又是習武之人,難保不會看出什麽端倪。


    身後牆角那邊更是靜的出奇,仿佛裏麵的人也知道奔雷不是好惹的角色。


    大眼瞪小眼,小眼瞪大眼。


    無聲對峙。


    孟初一首先有些撐不住,下意識往後退一步,開始考慮著是招唿地下那人出手還是直接迴身挖土把那人埋了,奔雷終於開口了。


    聲線恍如流水,是令人驚豔的溫潤語調,但似乎是因為長時間不說話,語調微僵,有些別扭。


    他說,“不冷。”


    “……”


    孟初一嘴角抽了抽,這才發現奔雷隻穿著單薄的藍色長衫,寒冬臘月的時節,十分美麗凍人,她咳了聲,正色道,“第一我不會武,第二我受過傷,第三,我是女子,第四,現在是冬天,所以,我怕冷很奇怪嗎?”


    奔雷直挺挺的站在那裏,竟似乎真的在考慮孟初一說的理由,好一會,他慢慢點頭,表示認同孟初一的話。


    孟初一舒了口氣,才準備的表示大晚上的我也困了你也可以說去了,奔雷一轉身,幹脆利落的飄出去了。


    孟初一瞪著他的背影,突然聽見身後傳來悶悶的輕響,又像是挖土的聲音。


    她眉頭一跳,驀然轉身,一把掀起鋪在地上的草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到牆角,蓋住地麵,然後一屁股往下一坐!


    她坐下的同時,藍衫飄飄,奔雷又迴來了。


    他自己迴來也就算了,還帶迴了一個人。


    容麾顯然是從被窩裏被奔雷挖起來的,長發未曾束起披散而下,眼底還帶著些許朦朧睡意,眼眸微微挑起,似帶著一縷春意,寬鬆的衣襟半掩半露,隱約看得見一抹鎖骨如玉,他本就是暗夜裏的罌粟,如今身處暗夜,月華如水,他慢慢靠近,氣勢愈發魔魅莫測,眼角眉梢間,仿佛帶著妖氣!


    奔雷平板板的說,“她說她冷。”


    “……”


    孟初一欲哭無淚,生恨自己腦容量不夠,怎麽編出這麽個理由!


    她預料到奔雷肯定很快就會迴來,可沒預料到他將這位爺給招了過來!


    容麾目光不著痕跡的巡視整間柴房,黑眸深深,看不出什麽情緒,最後才瞥眼坐在簡陋草席上的一副生不如死的孟初一,唇角微微一勾,看不出是笑還是諷刺,“你冷?”


    “寒冬臘月,無火無被,又是柴房,我當然會冷。”孟初一麵無表情的迴答,她現在很慶幸剛才拽草席遮地時已經順手將小半張銀票毀屍滅跡了,除非晉王有透視眼,能穿透她的身體還有草席看到她屁股下麵的不對勁,否則,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不過隻是應該而已。


    都說古人單純好客,但她穿越至今,遇到的一個個都是人精,除了那位太子殿下腦容量不在檔次之上,其餘都是火眼金睛的人物。


    所以孟初一絲毫不敢大意。


    晉王盯住她,眼神似帶著說不出的深意,忽而唇角微揚,輕輕一笑。


    月華如水,暗夜如墨,他這麽一笑,孟初一恍惚看到罌粟盛放,妖豔非常!


    饒是她,心髒都不由自主瞬跳兩下,她忍住撫胸的衝動,掃眼過去,眸色冷靜。


    然而,下一瞬,她的冷靜就保持不住了!


    因為晉王輕輕一笑,聲音迤邐,“既然你冷,我幫你取暖就是。”


    “……”饒是孟初一,眉頭一抽!


    嗯,什麽意思?


    她還來不及問,晉王揮退奔雷,自個兒慢慢踱進屋子,直直向她走來!


    孟初一臉色微變,眸光一銳,隱隱帶著幾分凜冽寒意。


    晉王卻仿佛什麽都沒看到,直直走到她麵前,目光在草席之上落了落。


    視線是無形的,孟初一卻覺得肩上壓力陡重,也能感覺到屁股下隱隱有些動靜,似乎是底下人也受不住晉王的視線。


    她驀地起身,一腳踏在那點動靜上,成功將那點小動靜踏沒了之後,她才抬頭,眼睛忽的一直。


    晉王已經躺下了。


    毫不客氣的,占了她大半邊草席……


    “……”孟初一憋屈的站在牆角,瞪著自己腳下偌大一個龐然大物,很想一腳踹出去!


    晉王動了動,似是為自己找了個舒適的位置,一抬眼就看見孟初一還僵站在角落,不由微微睞眼,似是詫異,“我都幫你暖床了,你還不躺下來?”頓了頓,他慢慢的道,“還是說,這草席下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連你也不敢躺?”


    “老鼠螞蟻,我怕被咬。”孟初一飛快的道,大腦迅速轉動,想著該用什麽辦法,才能把這位親王殿下踢出柴房。


    晉王哦了聲,隨即道,“楚先生最擅長的便是驅蟲滅蟻,既然你這麽怕咬,我就讓他過來看看如何?奔雷!”


    聲音一頓。


    他迴頭,看向身邊已經平平躺好的孟初一,懶懶一笑,眸光璀璨,“怎麽,現在不怕了?”


    孟初一斜睨一眼過去,她現在幾乎已經肯定晉王是知道草席下是有貓膩的,隻是不知道詳細情形而已。


    不過他猜出來也正常,半夜怕冷生火這個理由也隻有糊弄糊弄奔雷而已,他親自過來,肯定是猜出了什麽不對勁。


    他明知卻不戳破,分明是想當這件事沒有發生,太子的人馬就在隔壁,一點動靜難免傳到太子耳裏去,他不想節外生枝,就像她不想將地底下的無名人士挖出來公布於眾一樣。


    睡覺就睡覺!


    純蓋被子閑聊天誰不會!


    她好歹也是看過金瓶梅閱過小黃文觀賞過無數高清馬賽克大片的現代人,怎麽能在臉皮上輸給了一個古代人!


    孟初一一想明白就躺下了,閉眼睡覺,一副‘我很困,我要睡覺’的模樣。


    柴房的地麵冰涼,一床草席根本隔不住刻骨的寒意,他卻仿佛覺得比暖炕還好些,至少有種安安穩穩的踏實感。


    容麾微微側頭,恰好一眼就望見女子小巧玲瓏的耳垂,月色從窗戶裏透進來,愈發襯托著她的耳垂恍如玉石,晶瑩可愛。


    他突然有些好奇,她的麵具下麵,到底是什麽模樣?


    他鬼使神差的伸出手。


    緊閉著眼的少女霍然往後一退,黑白分明的眼眸犀利冷銳,似乎帶著冷兵器的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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